这是他第二次提出来了。一边是簪子,一边是问题,石曼生纠结了下,选了后者,说道,“后日也许可以。”
“好,就后日。那我后日一早来接你。”拢手作礼,什么动作在他做来似乎都有着说不出的雅致,“刚从京城回来,在下还要到衙门里安排些事,今日就先告辞了。后日再见。”
石曼生内心复杂地送了客。阿甲正规矩地站在门外,见柳木白要走,忙掀了马车帘子,扶着他上了车。
看着在三叶巷口拐弯的马车,这是石曼生心里乱乱的却又有这雀跃。她突然第一次想要知道,曾经的他们,究竟是为何才会分道扬镳。
马车已经在视线中消失,石曼生叹了口气,正要关门,却看到了那支莲花玉簪。它被柳木白不知什么时候好生插在了门把上。
一路走回后院,石曼生手上拿着簪子,眉宇之间似有思虑,盯着那簪子都有些出神。
“看路!”夏近秋还拉着丁泽在聊天,见她似乎有些发呆地走过,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前头可就是池塘了。
“啊?哦。”她兀自停了停,绕过池塘,木愣愣地回了自己屋子。
“找她的是什么人?”夏近秋疑惑地看向丁泽。
“男的。”
“什么样的?”
丁泽想了想,给了两个词,“有钱,好看。”
夏近秋挑了眉毛,没有再问,看来是那个相思阎罗的对象来了。年轻人的事情啊还是他们自己处理比较好,老了,操不动心咯。
…
“大人,那人出现了。”
坐在马车里的柳木白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你这是…追丢了?”
“属下失职,他有同伙在暗处偷袭。”说话的正是护卫阿甲,他的左裤腿上湿漉漉一片,因着黑色衣裳看不出痕迹。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里刚被暗器所伤,伤口深可见骨。
阿甲轻功卓绝,跟踪一事向来不会被发现。今日这个情况只可能是他们一开始到这里就被人盯上了,这才能够在暗中伤了他逃脱——看来注意这院子的人可不少啊。
“暗器呢?”
“大人请看。”从车帘外头递进来了个用锦帕包着的半掌长短镖,镖尾是黑色的穗子。上头的血迹已被阿甲擦抹干净,明晃晃的镖身上头什么字都没有。
“可曾看清那人相貌?”
“未曾。”
“回去自领十板。”轻飘飘一句话传来,柳木白为今日之事定了终。
“谢大人。”
腿上的伤似乎完全不在阿甲眼中,他继续赶着马车往青州府衙而去。柳木白在车中缓缓闭了眼睛,左手搭在右手手腕,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就如他的思绪一般,时急时缓。
——长线大鱼,看来已经快上钩了。
~~~~
是夜,石曼生早早回了屋子。
丁泽帮夏近秋收拾好了灶间,打了热水进屋洗漱好便也回屋了。很快,整个金树院都静了下来,灯光一盏一盏地灭去,该是歇息的时间了。一片平静黑暗中,只有石曼生的屋子依旧亮着一盏小灯,隐隐约约映着人影。
“咚——咚咚——”
几声有节奏的轻响,像是石头砸在了窗框上。
石曼生叹了口气,跑过去打开了正对着后园的那扇窗户,“师姐,可以走门的。”
“这不也挺方便的吗。”说话间,从窗户外头翻进来了个全身夜行衣的女子,“几月不见,小丫头怎么好像瘦了点?”女子年龄二十出头,已经梳了妇人的发型,脸上带着标准夜间出行的黑色面纱。进得屋来,她一手摘了面纱,一手就去拿桌上的茶壶自来熟地倒起了水喝。
“师姐。”石曼生皱皱鼻子,“你怎么身上又是这个味儿?吃多了不好的。”
“就你这狗鼻子闻得出来。”女子讪讪一笑,姣好的长相带着点英气,“我这不是不敢要孩子才吃药的吗。话说回来,你这儿有进展没?”
石曼生摇摇头,“还没,那蛊是师父亲自下的,她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现下师父人又找不到,一时间,我还解不开,不过也算有点头绪。”
“明明是桩好事,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我家那口子可想要孩子了…”
“会有办法的,对了,丁家的人也找到了。”
“哦?那岂不是都找齐了?这蛊留着不更没用了。”
石曼生与师姐从小身上就被中了蛊引,就是要用来解八大家族的蛊毒的。是百里门欠了八大家族的,一定要还上。如今只差丁泽,曾经的八大家族后人就都解了蛊了,她们身上的蛊引也就没用了。
“还是有好处的,毕竟百毒不侵,对身体也没什么不好。”
“我要孩子,才不要什么百毒不侵!还不知这蛊对娃有什么影响,我可是连怀都不敢怀。”女子很是头疼的模样,一把拉住了石曼生的胳膊,“好师妹,师父最喜欢你了,从小到大,你这方面天分就极高,一定能有办法的吧!”
“呃…我再看看吧。”
“不管!最多半年!我要怀孩子!”
石曼生无奈点头,“我尽量,我尽量。”
一听这话,女子顿时喜上眉梢,“我就说我家师妹最能耐了!”凡是石曼生答应的事还真没不成的,看来她刚才说的有点儿头绪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晚上说话总要压着点,院子里太静,总觉得稍稍大声就能吵到别人。
“师姐,其实你不必这么偷偷来的。”
“呐…话不是这么说的。当初下山我可是与师父撕破脸皮的,见到师叔也挺尴尬的。都怪师父那个老古董,一天到晚说什么男人靠不住,全听她的我们百里一门岂不是都要变成不嫁人的老姑娘了。”女子突然正经起来,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她,“你说,师父不会真这么打算的吧。”
石曼生将她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额头外外推了推,“你别乱想,师父应该只是怕我们被人骗了。”
“切,百里宫的姑娘有那么好骗?”女子满不在乎地说着,“就看你姐夫,你师姐我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说着说着,女子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看得石曼生有些无语——女大不中留。
她这个师姐名叫余夏,比自己只大了五岁。师父说过,石曼生与师姐都是从外头捡回来的,至于为何一个姓了余、一个姓了石,师父说是她从百家姓中点兵点将点出来的…每每想到这点,石曼生都很惆怅——若是师父当初能点到个温婉点的姓氏给自己该多好啊。
师姐余夏从小就是个欢脱性子,天大的事情压下来也都是笑眯眯,没心没肺的模样。然而,四年前,石曼生唯一一次见到她哭了。那天,余夏明明哭得很伤心很伤心,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却依旧头也不回地沿着山路往外走。
“师姐,你别走,师父只是气急了,你回去道个歉就好了。”石曼生沿着山路急急拦住了人。
“石头,我不会回去的。”余夏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睛红红肿肿,“有人在等着我。”
有人?是那个让师父和师姐大吵一通的男子吗?石曼生没有见过他,却知道师姐为了那人今儿个中午刚被逐出了师门。
…
“你若要和他走,就当从来没我这个师父!我百里门从来没你这个人!”师父从来没那么生气,气得眼圈都红了。可是,再重的话都没留下师姐,她还是走了。
走之前,余夏叮嘱她,“以后,你要乖乖听师父的话,别再动不动惹她生气了。”
那你为什么不乖乖听师父的话,你留下来师父就不生气了呀。
“师姐,师姐!”
石曼生站在山路上叫她,余夏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没有停留。
那一天,石曼生看到师姐被山脚的一辆马车接走了。
而这一走,就是四年。
直到一年多前,余夏再次出现,突然找到了刚来青州不久的石曼生。此时的余夏已经嫁给了当初那人,现在就住在青州边上的一个镇子。她夫家是做花草生意的,就娶了她一个,宠到骨子里。
师姐明明过得很好啊。石曼生开始纳闷,为何师父当初会那般反对?第一次在青州见到余夏的时候,石曼生还想过会不会师父来青州就是为了见余夏,不过师姐表示她连师父来过青州都不知道。
不过,现下看来师姐当初走与不走也没什么区别,毕竟百里门都要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石曼生:一直说师父师父,我的师父叫什么名字?
娘子:师父就是师父,要什么名字。有了名字你还不是继续乖乖叫师父?
…表示目前压根儿没想过。
八
“师姐,怎样才是喜欢?”
正喝着茶水的余夏停了动作,有些诧异地看向石曼生,“你这是有小心思了?”
“只是好奇罢了。”石曼生面色不改,一副只是随口问问的模样。
“喜欢啊…”余夏放下杯子,拉长了语调,“不好说。反正就是那么一刹那就看对眼了,明明知道很多事不对,或者很多事不该,偏偏就看上眼了。就好比我和你姐夫,当初我知道与他在一起会触怒师父,可是没办法啊,这人心啊,可不受控制。”
她转过头看向石曼生,总结似地说道,“我觉得吧,当你想义无反顾地去到另一个人身边的时候,那就是喜欢了吧。”
“那,一个男子若是喜欢一个女子又会有什么表现?”石曼生继续问道。
“哦?有桃花?”余夏眼睛猛地一亮。
“我…没有。”下意识她并不想说,尤其不想提相思阎罗的事情。
“啧啧啧,也开始有小秘密啦。不过你这丫头年龄是不小了,思春也是正常。”
“师姐!”
“好好好,我不笑话你了。”余夏笑着安抚下快要炸毛的石曼生,想了想,回答道,“这男子啊,若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往往有两种表现。”她伸出两个手指,笑得高深莫测,“一种呢,是怎么看你都不顺眼。还一种呢,是怎么看你都顺眼。但这两种的共通之处就是——成天儿地往你跟前凑,怎么撵都撵不走!”
——柳木白他确实是成天地往自己边上凑来着。
“那凑上来后呢?”石曼生继续问。
“这凑上来后呢,就巴不得多说几句话,走得时候还会各种理由拖沓不肯走。”余夏嘿嘿一笑,“你姐夫当年就是这么死皮赖脸地成天跟着我,最后被缠得紧了,就身不由己地应了。实在是烈女怕缠郎啊。”
“噗——”石曼生被她的语气逗笑了。
“还有还有,拿我家那个来说,有时候很害羞,说两句就脸红,还动不动就喜欢神经兮兮看不得别人近你身,怎么个独占怎么个来,自己媳妇只有自己说得欺负得,别人动一根寒毛都不行。”话语之间满满都是幸福。
“这么夸张?”石曼生很难想象。
“可不是吗!”余夏说得兴起,一转头开始关心起师妹的问题,“来,给师姐说说看,是什么样的美男子让我家小石头动了心呐?”
石曼生状作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啊,我只是好奇。”
“睁眼说瞎话!”余夏笑着点了下她的脑袋,“下次得空了,非得好好审审你。”
“师姐要走了?”
“对啊。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不然我家那个可要醒了,我这次药可下得不多。哦!对了,差点忘了。”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你上次要的东西,剩下那些我再找找。”
“师姐…”
“走啦!不送!”话音落,余夏已经带了面巾利索地从窗户翻出去了。
看着手上刚才余夏抛过来的东西,石曼生的嘴角缓缓拉平。莲心草,这是解蛊必须的一味药,师姐能找到应该是很高兴的事情,解了身上的蛊,师姐就能怀孩子了。师姐那么可爱的性子,她的孩子一定也很可爱。可是此刻的石曼生心里却因为另一件事情有些微微透不过气,准确地说是为了刚才师姐的一句话而有些烦闷。
——见了面?见了面就巴不得多说几句话,走得时候还会各种理由拖沓不肯走。
可是似乎每一次,柳木白离开的时候从来都挺干脆的。那他说的喜欢自己,是真的吗?
目光转向那支被她放在妆台的莲花玉簪,灯光下,玉色发暖,晦暗不明。她突然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的话,“石头,世间男子多薄情,万万不能轻易许了心。”
静夜谧风,一灯独燃。
月上柳梢,茶冷人寒。
~~~~
翌日,石曼生一早就站在了院中。
“丁泽。”
听到石曼生唤自己,丁泽不慌不忙走出了屋,却看到石曼生不知何时竟是换了一套短打劲装,手里头也拿了柄剑,颇有些侠气。
见得他出来,石曼生双眼一笑,“来,今儿个我和你练练手。”
丁泽有些诧异,还未及开口,那边石曼生已经眉头一竖,提剑就上,“看剑!”
丁泽微微定神,一个闪身轻巧躲过,而后双手从腰间取剑,起身迎了上去。剑刃相触发出金属的脆鸣声,石曼生右手执剑,出手刁钻,招招都冲着丁泽的面门而去。但丁家剑法又岂是浪得虚名,侧闪、双剑夹持,招招迎刃而解毫不费力。
十几回合下来,石曼生一点便宜没占到。而且看这情况,分明是眼前小子存心让着自己,从头到尾,他只守不攻,引着她满院子跑,还显得游刃有余。
——哼!看不起我?石曼生眼睛一眯,“小心了!”一声轻呵,立时,一股怪异香气扑向丁泽。
“你…”闭气晚了一步的他顷刻间浑身僵硬,木头人般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石曼生眼中精光一闪,剑尖上挑,一个跃身,将剑正指在了丁泽胸口——嘿!赢了!
她看上去心情极好,咧嘴笑着摇了摇脑袋,语气还装模作样带上了几分循循善诱,“年轻人啊,这叫兵不厌诈。”丁家剑法?啧啧啧,还是嫩了点啊。
“江湖险恶,光靠硬打可是会吃亏的。”教育完人,石曼生慢悠悠收了剑,瞧见丁泽神色不虞,心情不觉舒畅了许多。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欺负别人就能好不少。
丁泽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剑,眼神暗了暗,“解药。”
石曼生挑了挑眉,也不为难他,挥手撒了些白粉末,空气中又是另一种味道。
末了又加了句——年亲人,还是要勤加练习啊。而后便得意洋洋往走开了。打了一场舒快多了,接下来就上街逛逛吧。
能动了的丁泽,看了一会儿石曼生离开的背影,而后默默低头收起了剑。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一旁观战的夏近秋见到他有些落寞,不觉出声安慰道,“她也就那半吊子功夫,只能歪门邪道欺负你下了。你别放在心上啊。”
丁泽没有抬头,声音很平静,“她说的没错。兵不厌诈,若是实战,我已死了。是我技不如人。”
夏近秋愣了下,而后不觉笑了,“你这孩子,我喜欢。来,姑姑给你点好东西防身。”
于是,那之后,石曼生再也没有打过丁泽。
石曼生:师叔你坑人!
当然,这是后话。
…
出门散心,换换心情的石曼生,走着走着,就去到了城东。
城东这块地方,正是青州府衙所在,来到青州一年,她还真没怎么来过。江湖人看来,在官家的地盘上总会有那么几分不自在。可这一次,她莫名就是想来看看。
——嗯…她只是看看。看看就走。
大白天的,官府的门开着,门口站着四个带刀的侍卫,并没有什么人进出。看来今日好像没什么大事,起码没有什么审案子之类的热闹事。
石曼生走了一会儿,最后站在离衙门口不远的一个摊子边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摊子上的货品,时不时那眼睛余光瞅瞅衙门口——也不知道柳木白会不会出来。
“柳大人要到午时才出来呢。”突然,摆摊子的小贩笑着的开了口。
啊?虽然带着帷帽,但石曼生还是觉得相当窘迫,“我没有…”
“每天那个时辰好多姑娘家都来看呢,我们都习惯了。”说着,他和一旁的另一个小贩都笑出了声。自从来了个俊美父母官,这青州的姑娘家一个个的都胆大了起来,每天正午城东的街都快被各式各样精心打扮的女子占满了。不过也好,顺带着他们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石曼生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的一把木梳,不言不语地离开了摊子,走的时候她还听到了身后小贩们压低的笑声。帷帽下,她的眼眸不快,脸颊不自觉有些绷紧。
——切,她才不是来看那个人的。
…
回到家的时候,夏近秋正在拣药,见她回来有些惊讶。这出去怕是半个时辰都没有就回来了?怎么这么快?以往她一出门可就是整半天。
石曼生连帷帽都没脱,直接往后院走,“我回来了。”
路过院子,丁泽正全神贯注地在练剑,似乎是因为与石曼生切磋了之后受了刺激,显得得越发勤奋,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头发。
“好好练。”石曼生从他边上走过,压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阴瑟瑟的。
丁泽手中剑禁不住微晃了一下。
左转,进灶间。石曼生径直拿了三个馒头来到了池塘边。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喂鱼,这也是为何院子不怎的大,她还偏偏要养池鱼的原因。看着池里头那些呆头呆脑的锦鲤为了追几口吃的,凑成一团地游这游那,石曼生这心里就痛快。喂鱼本是个悠闲的事,算不上俗也算不上雅,可她就是喜欢。但她这喂鱼的习惯在别人看来,却很是怪异。
丁泽看向夏近秋,满是不解。池塘边,石曼生已经喂了两个时辰的鱼了,姿势几乎没怎么变过。
“不碍事,她心里有事,最长一次喂了三个时辰的鱼就好了。”夏近秋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别打扰,让她一个人在那静着就行。”当初在百里宫,她心里有事的时候也是喜欢喂鱼。
丁泽:…
又过了半个时辰不到,石曼生终于喂完了三个馒头,背着手离开了池塘。
碾馒头屑的手指已经变得通红,几乎没有知觉,掩在袖下,她用拇指指甲狠狠掐了掐食指指腹——嗯,果然觉不出痛了。喂了这么久的鱼,她这心里有些事也想通了。
想通了好,想通了就快刀乱麻断个干净,省得一天到晚惦记着,耽误事。
…
眨眼间,到了之前与柳木白说好的后日,石曼生答应了要陪他逛青州。一早,石曼生他们刚吃完早饭,就有人来敲门了。
丁泽正准备起身去看看,却被石曼生拦了下来。
“找我的。我要出门一趟。”她复又加了句,“会晚点回来。”
“这外头是?”夏近秋问道。
石曼生停了会儿,答道,“青州府尹柳大人。”师叔向来对自己好,这些事不必瞒她。
夏近秋面上显出一丝意外,“青州府尹?他找你是什么事啊?”
“之前我去京城时候认识的,也算是故人,现下带他在青州游玩一下。”
“就是那位?”夏近秋指了指手腕,意思很明显——和相似阎罗有关的那位?
“是。”石曼生很坦白。
夏近秋心下担忧,想了想,试探着提议道,“可要丁泽陪着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石曼生听了,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也好。”
于是,丁泽挎着短剑像模像样地跟在她后头一起出了门。
一开门,就见到柳木白正站在马车边上,今日他带了顶薄帽,乌黑的头发散在肩上,,衬得眉眼愈发俊美温雅。穿着白色的长衫,外头披着黑色的披肩,平添了几分谪仙公子的感觉。此时,他手上似乎还拿着另一件玉白色的披肩。
——该不会…
石曼生心里一顿,只见柳木白径直把手上那件递了过来。
“今日风大,披着吧。”见面第一句话,温润的语气让人连拒绝都显得太不应该。
石曼生微微拧了下眉,看着那披肩没有接过也没有拒绝,就这么僵持着。
气氛有些尴尬,但柳木白似乎毫不在意,一偏头看到了跟在石曼生边上的丁泽,“这位小哥是…”虽然之前拜访的时候是丁泽帮他开的门,但两人之间并没有正式认识过。
“丁泽,他叫丁泽。”石曼生挪开视线,平静地看向柳木白的双眼,许是清晨薄雾的原因,他的眸间也有几分雾色,叫人看不真切。
“柳大人。”丁泽对着柳木白行了个礼,而后往自家掌柜边上一站,个子挺得笔直很有气势。
“丁小哥。”柳木白对他点了点,算是打过招呼,手上依旧半举着披肩,笑着又看向了石曼生,一派温润清雅,“披着吧,姑娘家身子少吹些风。”
柳木白,这个人实在太完美,完美得没有一丝破绽,可却完美得太不真实。
她稍稍侧脸,笑得很是妥当,全然不接他关于披风的话题,“不知柳公子想逛什么样地方?”语气既带着稍稍疏离却又不会太过刻意,可却听得柳木白嘴角的笑有些凝滞。她没有看他,微微低头的模样似乎在静候他的回答。
——看来这披肩暂时是送不出去了。
柳木白淡淡一笑,收回手,话语依旧温雅,“在下初来乍到,还请石姑娘拿注意。”
石曼生自然乐意,“城郊有一处古松亭,风景很是怡人。”
其实古松亭算不得青州的名景,甚至知道的人都不多,毕竟只是山上的一个亭子罢了。石井水、南阳河这些才是文人墨客来到青州最喜去的地方。
只不过,自从昨日探了府衙回来后,石曼生深深觉得绝对不能去到人多的地方。古松亭,郊外清净地,人越少越好——看到她与柳大人同行的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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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好,就古松亭。”
石曼生见他应下,回头对丁泽吩咐道,“我们去租马。”隔壁没几步的老李家就有马,平日里自己要用马车的时候也都是从老李哪儿借。
“其实可以一起同乘马车…”柳木白话音未落,可石曼生就似没听到一样领着丁泽径直往隔壁租马去了。她这是不愿与他一辆马车的。
看着他俩的背影,柳木白垂下了眼婕,淡淡一声,“阿甲,把马车卸了。”
“是,大人。”
过了一会儿,石曼生和丁泽各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柳木白原地站着,微笑着道,“还是石姑娘有心,既是看景,坐在马车里实在是少了几分意趣。”
石曼生笑了一笑算是回应,待她看到柳木白身旁,牵着马的护卫阿甲时,脸上显出了几分诧异——他们竟然卸了马车?
柳木白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过去,笑着询问,“不知石姑娘可还能再租到一匹马?我们四人三马,怕是分不过来。”
马车只有一匹马,四人三骑,马匹若是要载两个成年男子行路还是很吃力的。此外,柳大人这长相,光天化日,牵马行街,在这城里走上一遍,怕是所有人都能知道她石曼生与府尹大人关系不浅。更何况,出城还须得经过最最繁华的十字街。
石曼生皱了眉,这和她所想有差了,“出城前人多眼杂,柳大人还是坐马车为好,待出了城,若是公子您想打马畅游也是来得及的。”
“无事,既然石姑娘不喜马车,在下便也不坐了。”他这语气,没有一丝不喜或怒的语气,却是满满的毋庸置疑。
石曼生默不作声看着眼前人,抓着缰绳的手微微发白,丁泽也感受了气氛不对,往她身边靠了靠。柳木白依旧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石姑娘,不知可能再牵一匹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