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普通百姓那可是挤破了脑袋也没这样荣耀的机会啊。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不断,到处都是艳羡的人群和啧啧的叹惋声——这好事怎么就没落自己脑袋上呢?
其实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还记得无卦初到洛阳见到的那位有着苦中之苦面向的茶楼歌女吗?她正是此次被选出来的新娘子。
无卦向韩苏推荐了此女,说是嫁此女去西胡必会搅得西胡皇室不安,说不定还来个断子绝孙,从此除去我洛国一心腹大患。
咳咳…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我们再来说说这第二件事。
第一件事很轰动,可与这第二件事比起来那就是小菜一碟了。
这第二件事就是洛阳城里新近发生的一起大案子。
有多大?
牵扯一千三百余人,你说大不大?
一千三百余人被抓,统统都被收押进了禁军大牢,那个传说中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来的禁军大牢。
如此大案在历史上不是文字狱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这次也不例外,正是牵扯上了谋反二字的大案子,而这谋反之人竟然就是当今丞相上官止。
禁军得到密报突袭查抄,在上官丞相家搜出私下军械交易、与陈国旧部通信的证据。
一时间,整个洛国哗然。
陈国当年被洛国所灭之前是洛国最大的对手,而如今上官丞相私自与其余孽相通还交易军械,分明就是想助陈国复国,如此通敌叛国之行真真是大逆不道,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于是,上官家被判满门抄斩,上官丞相的门生也被通通一网打尽,一千三百余人通通定罪杀无赦。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韩苏来看无卦的时候,两人一边执子对弈,一边品茶闲聊。期间,韩苏不经意间提到了上官家的案子。
而无卦手中的棋子在听到他说“上官家满门抄斩”的一瞬一下掉在了棋盘之上,乱了一片棋局。
“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韩苏。
“怎么这么不小心。”韩苏边把乱了的棋一点点摆好,边继续说道,“真想不到上官能做出这些事,父皇他这次是真的气了。”
“你说上官家满门抄斩?”
棋摆好,韩苏将无卦刚才掉落的那枚白子伸手递于她,“判决昨日已经下来,三日后行刑。现下已经过了两日,明日就该行刑了。”
无卦没有接那棋子,满是震惊,“如此仓促?”
“证据确凿,父皇震怒判的是斩立决,这已经是慢的了。”
“当真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正是如此。”韩苏答道,而后拉过她的手,将那棋子往她手里一塞,“这些朝廷里的事不要管太多,快点,到你走了。”
无卦不觉捏紧了那枚棋子,死死皱眉看着棋盘,脱口而出,“不可能。”
韩苏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什么不可能?”
“他上官家分明就是大富大贵,天择贵胄,不可能遭此大祸。”无卦见过上官丞相,更见过那位凤颜上官容若,如此命格之人怎会无故折损。
韩苏听懂了她的意思,略一思考不确定地说道,“会不会无卦你算错了?又或是…也有人乱了他们的命数?”
无卦没有答话,紧锁的眉头一点也没有松开。过了一会,她抬头看向韩苏,“我要去丞相府看看。”
韩苏摇头,“丞相府在被抄家那日就已经因无名之火而付之一炬了,这两天又接连大雨,想必是留不下什么了。”
“烧光了…无事,我只需在外头远远一观即可。”无卦迟疑了一下,而后边说边往里屋走去,“我要换下装束,麻烦你出去一下。”
“现在就去?”韩苏诧异。
“嗯。”无卦不再多话,闪身进了内室。
韩苏有些尴尬地走出了听雨楼,想了想又在门口站定。
待无卦着一身男子装束出来的时候,韩苏微笑着对她说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好。”简短的一个字,无卦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韩苏提步跟上,并不多加干扰,只是安静地跟在后头。
无卦一路无声,似在静静思考着什么。
看着她一如往常认真的模样,韩苏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次事件,恐怕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无卦是不是发现了些什么?
两人一路去到了曾经辉煌一时,门庭若市的丞相府。
今时不同往日,繁华如烟散去,面前的丞相府已是一片残垣断壁,焦黑的木门时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到处弥漫着被雨水浸泡后的腐朽气味。
丞相府本就占地不小,四周都有林子,一场大火倒也烧了个七七八八。抄家的禁军早就撤了,现在的丞相府对他们来说一文不值,只不过是些烧坏了的破烂罢了。当然那些个好东西在抄家的时候想必是都被拿了个一干二净的。
无卦定神看着眼前的废墟,默然无语,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韩苏站在她身侧,看着面前景象,心中暗暗叹息——真是飞来横祸。
“咔——”
踩着焦木断瓦,无卦一步步往丞相府内里走去。
韩苏伸手拉住她,“无卦,里头怕是都烧得差不多了,这些个柱子也都不结实了,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丞相府的房架子依旧在那,可谁知道下一瞬它们会不会坍塌。
无卦抬头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无碍。”而后复又提步继续走了起来。
韩苏无奈,也只有陪她一同走进了那废墟之中。
两人并肩而行,一步不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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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无卦突然紧紧抓住了韩苏的手,深深吸了口凉气,手都有些微抖起来。
怎么了?韩苏心下奇怪,顺着无卦眼神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他也被吓了一大跳。
面前是一处庭院,除了那些烧坏了的植被树木,还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一处平地上躺着好几个被烧焦的人形。看来是这场大火中死去的人。那些人有的身上还插着弓箭,怕是反抗的时候被禁军射的。
这般场景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那是相当骇人的,不管无卦有多知天晓命,她也是个女子,也会害怕。
韩苏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还要继续吗?”
无卦定定神,冲他点点头,“走。”继而拉着他的手绕过那些尸体往丞相府更里头走去。
韩苏反牵住她,拉近两人的距离,用身子挡住那些死尸的方向,“好。”
许是进到了内院,那般恐怖的场景开始变得随处可见,整个丞相府只有他俩的脚步声,在这层层的残垣断壁之中,人会从心底觉得头皮发凉。
穿过一间间凌乱的房间,推开一扇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有些没有被大火波及的地方还能明显地看到那发黑的血迹残留。可以想见,那个夜晚,丞相府是遭遇了怎样一场浩劫。
韩苏明显能感觉到无卦正在兀自强撑着往前走,她在害怕,从她冰凉的手指他就能知道她在害怕,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走着,一步也不停歇。
——她是不是在找什么?
韩苏刚想开口,身边的人却突然站定,直直看着面前一间不起眼的半焦小屋,看样子应该是杂物间。这小屋的门被烧得只剩一半,挂在门橼上晃晃悠悠好似一推就掉。
“在里面。”无卦喃喃道。
“什么在里面?”韩苏满是疑问。
可无卦现在完全没有时间回答她,她松开与他牵着的手,大步冲向了那间小屋,伸手一把就推开了那半掉着的木门。
“哗啦——”那门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掀起一片烟尘,呛人的很。
顾不上这些,无卦迎着那烟尘就往里头冲,韩苏快步跑起跟上了她。
屋里放着几口大水缸,看来是储水之用,有好几口被砸了个稀巴烂。在屋子的一角,有着一张烧断腿的桌子和两张已经漆黑一片的竹椅。看来这里也是被禁军扫荡过的。
这样的地方,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留下吗?
韩苏还在奇怪,那边的无卦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绕过那些水缸走到了桌子那处,俯身蹲下在焦黑的地面摸索起来。
而后她掀起了一片一两尺见方的石板…
站在她的身边,韩苏伸头看去,待看清石板下的景象,他顿时满脸震惊。
石板下头是一个石室,从里头摆放的东西不难看出这是一个菜窖。但此时菜窖里却躺了一个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奄奄一息的人。
那是一个女子,穿着丫鬟的衣服,满脸泥污。
无卦二话没说就跳了下去,菜窖不深,韩苏在上头接应,两人很快便把那女子拉了上来。
无卦也跟着爬出了菜窖,伸手直接抹去了女子脸上的泥污,一张熟悉的脸庞就显露了出来,韩苏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个昏着的女子。
竟然是上官容若!
“带上她,走。”无卦急急说道。
韩苏皱了眉,“她现在是重犯,又是漏网之鱼,我们最好不要参这趟浑水。”
无卦愣了一下,而后认真道,“她很有用,放在我们这比放别人那好。”
这个别人自然指的是此次派禁军查抄丞相府的太子韩晟。
韩苏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顺了无卦,将那女子背在背上一路随着无卦抄小路离开,回到了祈王府。
他不清楚比别人好是好在哪里,但是他信无卦,既然她这般说了,他定会照她的意思办。
祈王府。
无卦和青竹一同将上官容若好好打理了一番,她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这般昏迷不醒应是大火那日吸入了太多的火烟呛晕了,不过好在还活着。
在喂了她水和一些粥后,上官容若的脸色好了很多,只是还在昏睡。
“要不要去请个大夫?”青竹问道。
“不必。”无卦摇头,“她明天就会醒来。”
“你先下去吧。”无卦又有吩咐道,“今天的事,谁都不可以说。”
青竹点头应是,离开了。
“咚咚咚——”
韩苏敲门进来,而后就看到无卦坐在一旁兀自喝着茶水,上官容若正躺在她的床上不醒人事。他开门见山,“为何要特地去救她?”
无卦放下杯子,“她有用。”
“什么用?”
无卦沉默了一阵,“现在还不能说。”
“天机不可泄漏?”韩苏问道。
韩苏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好吧,我祈王府可要好好藏藏这个钦犯了。”
看着他一脸随性的笑容,无卦心中暗暗苦了起来,看向床上的女子,她不觉捏紧了手中茶杯。
“无卦,你真的只是个算卦的吗?这样的钦犯都能如此滴水不漏的救出来。我可没见过哪个算命先生有你这般厉害的。”
无卦心中咯噔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地说道,“个人本领高下而已,算命的也有厉害的。”
韩苏点点头,“你这么说也对。不过说道最厉害的算命先生…无卦,你可曾听过空花门?”他看向她,浅色眼睛弯弯带着笑意。
空花门…
无卦点点头,“曾有耳闻。”
“传说中他们好比天上的神仙,无所不能。”韩苏说这话时表情很是随意,“但我觉得如果空花门是真的存在过的,无卦你的本领应该和他们差不离。”
可无卦却有些心惊——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话是这么说。但无卦你,在我心中自是最好的。”
“…”很好,他没有继续深究空花门的问题。无卦这般宽慰自己。
夜里,床已经让给了上官,无卦便直接在青竹帮自己铺好的榻上睡了。
明日,她就要醒了呢。
救上官容若这一步,无卦不知道自己走得对不对。
可这一步,她必须要走。
上官容若…很有用。
但是,话说回来,左非色是和韩晟一帮的,那他不可能算不出来上官容若还活着。
如今要保住上官容若,自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无卦心中也没底,她不知道何时左非色会突然发难,她算不出他。
作者有话要说: 嗯。。。
上官容若如那位软妹子读者所猜测的一般就这么被救出来了。。。
555555…遇到聪明读者的娘子伤不起伤不起啊啊啊!!!
禁军大牢。
太子韩晟与左非色前来视察。一袭白衣的国师大人走在其间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殿下,丞相府上下二百一十七人,外加上官止门生、远亲共计一千三百二十九人已经通通关押起来了。”高子南在一旁恭敬禀报。
“重要人等都抓到了?”太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除了一些丞相府的人在抄家过程中试图反抗被禁军就地正法了。”高子南说得理所当然。
“做得好。”太子满意的点点头,而后看向身边的左非色,“国师大人有何见解。”
“上官容若在何处?”金色面具下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回国师,上官容若在抄家之时上吊自杀了。”
“可有尸首?”
“当时大火已起,微臣和不少兵士是看着她上吊的,由于火势过大无法捉拿。后来那屋子连同她的尸首都一起烧掉了。”
左非色听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挽袖拈指卜算起来。
过了一会,他放下手冷哼一声,“她还没死。”
“怎么会!”高将军一脸惊疑,“微臣是看着她…”
“障眼法而已。”左非色打断他的话。
高子南慌忙匍匐于地,“微臣办事不力,还请国师大人不吝指教,好叫微臣将功赎罪将上官容若抓回来。”
韩晟也转向国师,“斩草要除根,国师大人,你看…”
“还在丞相府。”左非色淡淡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禁军大牢,“这里空气着实令人不喜,下官就先告辞了。”
“国师走好。”对待左非色,韩晟的态度一向都是好的。
高子南帅禁军再次去到了丞相府,可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前脚后脚,无卦已经救走了上官容若,他们自然只有空手而回。
再次去请教左非色的时候,左非色掐指几算没有得到确切结果,心下有了猜想。
——算了,少一个上官容若也没什么。
转过身,他不带感情地说道,“现下,上官容若真的死了。”
这个回答让高子南摸不着头脑,怎么刚才还活着,没人去捉反而就自己死了呢?难道是苟延残喘就剩一点气,现在终于咽气了?可是…尸首呢?
不管怎样,国师说死那就是死了,也就没有继续找的必要了。
高子南恭恭敬敬地告退离开,而后去太子那里回报了此事。
太子韩晟大大舒了口气——上官容若不是一般女子,要是让她活下来以后肯定麻烦。这次将上官老头来了个一网打尽,以后朝廷上就再也没人跟本王唱反调了。上官止,你要怪就怪自己不懂变通、太一心为主,只看得到皇上,却看不到本王这个未来的一国之君。这当官呢,学问大着呢。
国师府。
轻理衣袖,面具下的左非色似笑非笑。
无卦,这一次,算我让你。
在下可是好奇得很,你究竟能为他做到哪一步。
棋已经到你手上了,你又舍不舍得用呢?
…我这是在哪里…
上官容若的思维还有些混乱,迷迷糊糊间火光、喊叫声、热浪、鲜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她淹没在地狱般的记忆之中。
——若儿,你快走。阿七,你快将若儿带走啊。
——不,爹、娘,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爹娘的脸庞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透过火壁她甚至能看到自己从小到大亲如姐妹的画云跪在地上遥遥地向自己磕了个头,“小姐,保重。”
火光越来越盛,似乎隔开了她与他们,那些脸庞随着火焰扭曲变形,一点点被蚕食殆尽。
“我不走…我不走…”
躺在床上的上官容若似入了迷障般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她的双手紧紧捏住被子几乎要将它扯破,额头也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梦魇了?
无卦走到床边伸手直接掐上了她的人中。
一整猛然的疼痛将上官容若拉回了现实之中,缓缓转醒之际,她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位陌生女子。
“你…”是谁。
上官容若试图开口说话,可那声音却如锯木一般嘶哑难听。
看来吸入太多火烟,她嗓子应是半毁了。
无卦看着她,声音平和地说道,“我叫无卦,这里是祈王府。”
“祈王府…”我为什么会在祈王府…上官轻轻重复了一遍。
突然,她睁大了眼睛,挣扎着坐起了身子,“爹、娘…丞相府…”这简单的几个字让她的嗓子疼痛不已。
看着她踉跄地爬下床,无卦并没有伸手去扶,轻轻叹了口气,将实情与她说了,“你爹娘今日已经离世了。”
上官容如被闪电击中般定在那处,脑海里嗡声一片。
爹…娘…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发疯般爬下了床要往门口去,却由于虚弱狠狠跌在了地上,冲着门的方向,她吃力爬起挣扎着向前。
爹娘怎么会死呢,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
我要回府,我要见爹娘。
无卦摇摇头,走到她前头挡在了门前。
“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爬出了这扇门…也是无济于事。”无卦平淡的语气点出了残忍的现实。
上官容若半撑着身子躺坐在那处,眼泪不觉滴滴留下,却还是一点点地往门口挪去,“爹…娘…”嘶哑的嗓音仿佛将死的老者。
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假的,都是假的。
爹和娘还在丞相府…还在等着我回去…
无卦吸了口气,话语掷地有声,“他们已经死了,在你还在昏睡的时候就被午门问斩了。”这番话狠狠震住了还在浑噩中的上官容若。她定在了那处,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整个身子似乎被悲哀和愤怒充满,颤抖不已。
无卦与她对视了许久,不言不语地看着她,仿佛正在俯视她的伤痛。
终于,上官容若紧绷的身子渐渐缓驰了下来,无力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爹——!
娘——!
难听的嗓音因为痛哭更显出几分骇人,仿若嘶吼的野兽垂死挣扎。
她不知哭了多久,久到她全身瘫软,再也直不起身。
无卦盘腿席地而坐,静静地坐在上官容若身边,无声地陪着她。
“你可以去送死,但如果连你也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替你爹、你娘,还有丞相府那么多人报仇了。” 无卦缓缓开了口。
上官因为哭泣而颤抖的双肩缓缓停了下来,她从臂弯里抬起头看向了眼前人,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无卦的衣摆,双眼泛出红色,艮着脖子困难地开口,“报…仇…报…仇…”
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丧失至亲的疼痛全部化为了切齿的仇恨。
她要报仇,她一定要报仇。
“我帮你。”无卦伸手将上官的一簇头发别到了耳后,声音带上了一丝轻叹,“如果你愿意信我,我会助你报仇。”
“你是…”什么人。
“我叫无卦。是救你的人,也是会帮你报仇的人。”拂过上官的额头,无卦仿若一个看透一切的圣者,单薄的身子轻手的脸庞似能映出希望,让人忍不住窥探。
捏住她衣摆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上官仿佛抓着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嘶哑难听,“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助我报仇。
手停留在她脸颊的一侧,无卦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我不是个善人,也从不做无用之事。救你、助你只因为我也需要你的助力。而你,是不是只要能报仇,就愿付出一切?”
上官容若的仇人是皇上,是太子,是这个万恶的朝廷。要掀了这一切,祈王府是一种可能,再不受宠,韩苏也是个王爷,也许她能借助这一点报仇雪恨。可是韩苏他又怎会帮自己去报复他的亲人。
脸上尤带泪痕,上官怀疑地看向了无卦,“祈王爷他…”
无卦听懂了她未说全的话,然而这个问题,她却不知如何回答。
见她半响没有言语,上官眼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一点点湮灭了下去——果然,眼前这个女子也是没有把握的。
报仇…报仇这件事情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只要韩苏活着,你的仇就一定会报。”无卦终是开口说道,“命中定数,他与太子在这世上只能活一个…”
“为何?”上官不是很明白。
无卦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决绝的气势,一字一顿,“一国不能双帝,韩苏已成帝王之相,必除太子,此为天机,万不可告于他人。”
上官微愣,“我…为何要信你?”这般天马行空之说,怎能让人信服。
“信不信由你,我言尽与此。”无卦没有再说,只是平静看着她,眼中一片墨色,深成一片不见底的池渊。
上官死死看着她,想要从她面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时间一点点过去,无卦仍只是那样不言不语,仿若静止——她在等她,等她的决定。
“你可愿起誓。” 上官双手撑地,如若困兽拼死一搏,“如若你不全力助我复仇,你…五雷轰顶,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伴着嘶哑的声音,这般毒誓倒像是骇人的毒咒。
破釜沉舟,哪怕身死魂灭,她上官容若也定要报这血海深仇。
任何代价,任何代价她都愿意,只要真能报仇。
无卦皱了眉,不语。
上官依旧看着她,右手竖起三指置于脸侧,掷地有声,“黄天在上,后土在下,我上官容若以命起誓,只要你发下毒誓,我必一切听从于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否则便让我受尽百般凌辱,任万人践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的嗓音似是刀锯,发声已是痛极,她仍是一点点固执地许下此般毒誓。
这般毒誓,从上官口中说出,无卦能看出她此时孤注一掷的决绝。
罢了…
无卦轻叹口气,伸出右手,如她一般亦指天盟誓,“天玄地黄,姬无卦以命为誓,日后必将倾力助上官容若夫血海深仇,如若不然,我定五雷轰顶,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看她不似玩笑,且一脸从容立下此等毒誓,不像是会反悔之人。上官终是僵硬着点了几下头,眼眶红得仿似能滴出血来,“我——信你。”
“好。那先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再从长计议。”,无卦慢慢扶起她,领着她往床那处去。
将她安置在床上,无卦微皱眉头,开了口,“以后…你还需改个名字。上官容若在他人眼中是已经去了的,这张面容可能也要多多遮掩一番。”她是个凤颜,被有能之人见了,必会惹是生非。当年有丞相府护她,而现在的祈王府应该还没有那个能力护得了她。
听到这些话,上官容若眼中流露出了悲哀——容貌遮就遮了,可是容若这个名字是爹取得,她实在是不想改。
看出她心中所想,无卦叹了口气,“也罢…名字就还留着吧。姓容名若,你看如何?”
挣扎一番,容若最后轻点了头,应了下来。
刚才的大哭一场和过于悲痛,已经彻底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躺在床上,容若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再次昏睡过去。
帮她掖好薄被,又看了她的容颜一会,无卦转身走向了门口。
轻轻关好了门,无卦有些愣神地在那门口站了好一会,脑中有些混乱,有一种让她莫名心慌的感觉。
——凤凰涅磐,浴火呈祥。
无卦啊无卦,你算不算作茧自缚。
收敛思绪,她提步离开了此地——还是去别处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