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月半湾 作者:琴琐
萧芜将信将疑地往河边去,不过十步路,便怔怔地呆住了,一弯硕大皎洁的明月荡漾在水中,随着水波幻出绝美的光晕,将整个河面照得通亮。
微微浮动地河面上,那一弯荡漾着美丽的光晕的明月里,并立着两个身影,一个亭亭玉立、长发飘飘,一个清洒飘逸,挺拔俊伟,他们的手拉拉在一起,将两个身影紧紧相连。
金海,一个美丽的江南小城。
萧府、何府、祁府,三宅鼎立的富贵阶层,有着诸多世人不知的欢愉、悲哀和辛酸。
与人为善,天必佑之;贵而不奢,富而不淫。女主角萧芜,一个美丽、温柔、善良,又极其精明的商界接班人,本以为将一生按着母亲安排的人生轨迹成长,但人生就是这样曲折,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于是乎,坚强的她,要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一切…
为恩情奉献终身幸福;为承诺孕育真挚爱情;为一世尊严出卖人性灵魂;为真爱放弃手中幸福;为痴情陪送家族前程;为…形形色色的人,一切都是为了“爱”。
俊竹马河畔绕青梅(一)
金海城的东南角,萧府偌大的庭院,沉寂、宁静,即便是花朵,也不敢任意开放。
“哗!哗!”两记鞭笞声划过凝滞的空气,侍仆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扫把、抹布,抬头望向后院的方向,微微叹息。
众人并没有听到哭声,却依旧听到了大小姐萧美欣的高声呵斥从后院传来,“不许哭!我说过不许哭!”
后院思过堂,叶竞峰背手站在堂外,深沉道:“美欣,可以了!”
“哗!哗!”又是两声清脆,终于,从思过堂里传出女童的哭声,但显然是捂了嘴,只是呜咽。
“我说了不许哭!你还敢哭?”萧美欣厉声喝道,那呜咽声果然嘎然而止。
“美欣!”叶竞峰唤道,他身后的管家安伯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袂,低声道:“姑爷,大小姐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叶竞峰低沉地“嗯!”了一声,一脸无奈。
片刻后,一个凤眼丽人从堂内走出,手里还揣着一支藤鞭,而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怒意,她温柔地对叶竞峰道:“峰哥,芜儿还要跪半个时辰,你陪我去账房看一下太白阁送来的账簿。”
叶竞峰伸手拿下她手上的藤鞭,嘴里道:“美欣,以后芜儿就交给我吧!”萧美欣温柔一笑,只是点了点头却不回应,上来挽住丈夫欲走。
叶竞峰无奈,将藤鞭递于管家,道:“一会儿要乳娘好好照顾少小姐。”
安伯弯腰称是,然夫妻两人却已离去,他转身向堂内看去,萌娘跪在地上,一个娇小的身体靠着她,屁股翘的老高,跪在地上微微地抽搐着。
“萌娘!大小姐走远了。”安伯轻声唤道,萌娘会意地点了点头,安伯便匆匆走了。
“少小姐,大小姐走远了,你要是疼就哭出来啊!萌娘不叫别人知道的。”萌娘对着自己怀里那娇小的女孩儿道。
小身体微微颤抖,渐渐地,思过堂里传出抽泣声,萌娘抱着小女孩儿,疼惜不已。
“萧芜!”一个小男孩儿突然从门外闪进来,八岁光景,聪明伶俐的模样,清秀匀称的骨骼,叫人喜欢。
小丫头竟忘屁股上的疼痛,连忙抬头转身,泪眼朦胧地望着那男孩儿,娇滴滴唤一声“哥…”
光阴如梭,转眼十年,萧府依旧富甲一方,京城皇宫里萧太妃的威信果然不可动摇。金海萧氏一门,至当今萧太妃亲姊之女萧美欣,业已六代女系,这个被世人奚落没有男孙,人丁稀少的家族,却不可撼动的富贵着。但上天自然是公平,萧府家业再大,织染和药材两大产业却始终无法染指。何府大爷何正琛一手独揽了江南各大城镇的织坊、染坊和布庄,除此外更兼营其他生意,富贵之极足可与萧府媲美。祁府老夫人史依兰接手先夫的药铺,并将其发扬光大,齐善堂开遍了大江南北。告老休养后,将一切家业交与她的儿子祁恩泰独立打理,祁恩泰接手十五年后,祁家不仅更为兴旺,还一跃成为江南江北第一大医药世家。祁恩泰更是成为京城药材商会会长,独自携儿与京城居住已达十五年之久。
萧府、何府、祁府三大宅门,各自为营,相处融洽,没有太多的瓜葛。但十九年前萧府二小姐萧丽欣下嫁何府大少何正琛,十年后,何府又与祁府定下婚约,从此三宅之间姻亲相连,不知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
阳春三月,天晴气朗,一俊朗少年骑马而来,白马利落地停在萧府宅门前,小厮忙不迭上去牵马,口里热络道:“表少爷,您来了?”
何琦一跃而下,将马鞭掷与他,问道:“少小姐呢?”
那小厮面有难色,牵马道:“听里面的人说,大小姐带着少小姐在思过堂呢。”
“又去那里…”话未完,何琦便已不见身影了。
“楠木分金丝楠、香楠、水楠…,金丝楠别名紫楠,木纹里有金丝,是楠木中最好的一种…,”思过堂里,萧芜侧身对着母亲,十年光阴,她早已出落地亭亭玉立、聪颖伶俐,但却依旧惧怕母亲手上的藤鞭。“三种楠木极难用肉眼区分,必从其微妙处加以分辨。”她朗朗背完,诺诺地转头望着母亲。萧美欣一如十年前美丽,只是十年的磨砺,性子稳重了许多。
她一脸严肃,口中道:“看什么,背完了?”
萧芜甜甜笑道:“是,娘,这次…这次背全了吧!”
“嗯!”萧美欣的脸上划过一丝满意,却快得不让人察觉,她对着门外喊道:“小子!躲着做什么?”
果然,何琦从门外闪进,搔首笑道:“姨妈!”
萧美欣嗔道:“又来我这里,回头你娘又来找我要人。”
何琦“呵呵”一笑,俊朗的面孔上满是善意,他宠溺地望了一眼萧芜,并不答话。萧芜与之对望,莞尔一笑,遂地低下头摆弄着蚕丝衣袂。
“站没有站像!”萧美欣喝道,萧芜立刻收了笑容,毕恭毕敬地站好,挺拔优雅。
萧美欣摇了摇头,向门外走去,至何琦身边,道:“早些回去,莫叫你娘派车来接你。”
“是!知道了!”何琦应诺,眼底划过一丝愉悦,萧美欣无奈笑了笑,安步而去。
何琦与萧芜分别在原地静立了片刻,萌娘从门外进来道:“少小姐,大小姐去前院了!”
“哎!”一阵欢悦在萧芜的脸上绽放,她蹦跳至何琦的面前,摇摆着他的双臂,“哥!你来啦!”萌娘见此情景知趣地退了下去。
何琦抬手刮了她的鼻子,笑道:“我不来,难道你会去看哥哥不成?小没良心的。”
“哥!”萧芜拥着他,撒娇道:“你让小姨派人来接我,我才能离开家呀!分明就是哥哥你不要理我…”娇声软语,美目盼兮,萧芜的美貌更胜她的母亲。
何琦一阵动容,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笑嗔道:“是!是哥哥不好!”又压低了声音道:“哥新驯了一匹白马,带你去城外跑跑好不好?”
“好呀!”萧芜欢愉地蹦跳起来。
何琦拍她的额头道:“嚷什么?叫姨听见了,我们还出得去吗?”
“嘘…”萧芜将手指抵在嘴唇前,悄声笑道:“好呀…那我们就偷偷地出去。”
何琦笑嗔着拉起她的手,风一般消失在思过堂,只留下那支许久没有用过的藤鞭静静地留在香案上。
两人赶至后门时,却见一小厮守在那里,萧芜不悦道:“出不去了,他们没有娘的命令,决不会放我出去的。”
“不如我上去一掌把他拍晕了?”何琦问道,于是蠢蠢欲动。
“别!”萧芜阻拦道:“你这练武的掌力,还不把他拍死了?”
何琦笑道:“这力道收放自如,岂能拍死他?你哥哥我可不是那泛泛之辈。”
“行了…”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人愣愣地转身看去,却是叶竞峰站在他们的身后。
“爹爹!”“姨父!”两人尴尬地唤道。
“琦儿,你爹让你习武是为了派这用处的?”叶竞峰浑厚的声音果然极具威慑力,“你还不如带着芜儿翻墙走呢!岂不更加利落?”
“芜儿她不会功夫,这院墙太高,怕伤了她!”何琦道。
叶竞峰“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着他骂道:“你这小子!”
“爹爹!”萧芜迎上去,挽着父亲娇声道:“爹爹,哥哥他得了匹新马,想带芜儿去试试,您就依了好不好,爹…”
叶竞峰慈爱地望着女儿,开口道:“如今不依你倒是爹爹的不对了?”又道,“爹爹不来,难道你今天能出去?”
萧芜欢笑着踮起脚,在父亲的脸上深深一吻,“爹爹最疼女儿了。”
“早些回来才是正经!”叶竞峰轻轻拍了女儿的额头,便放开她,向西走了二三十步,到了后门的另一侧,扬手对那守门的小厮道:“你!过来!”
那小厮一溜烟跑至叶竞峰跟前,萧芜还没有反应过来,何琦便牵着她的手,一阵风闪出了后门。
叶竞峰见女儿的身影离去,便对那小厮道:“没什么事情,就是叫你仔细看着门,别走神。”
“是!奴才记下了。”小厮点头应诺,叶竞峰摆摆手,便扬步而去。那小厮转身回去,“哗啦”一声关上后门,嘴里嘟囔道:“窝囊的姑爷,也就管管我们这些小的。”
何琦牵着萧芜沿着外墙来至瞧得见正门的拐角处,却见自己的白马已不在这里,便晓得是小厮将马牵进了马厩。
“芜儿,你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要去,哥翻墙进去从正门牵马出来。”何琦叮嘱道。
萧芜垂首嘟囔道:“偷偷摸摸地,好叫人扫兴。”
何琦哄道:“怎么叫偷偷摸摸呢?咱这叫能屈能伸。”
“呵呵…”萧芜笑起来,在表兄身边,她总是显得很快乐,“那你快去快回啊!”
“你等着!”何琦话音刚落,便一个腾空翻进了墙头。
萧芜背墙而立,看着金海大街上车来人往,好不热闹,脸上满是欣喜和好奇。对于宅门外的世界,她去的最多的便是何府姨妈家,再者就是跟着母亲父亲去各大商铺查账,却因以车代步,很少能真正走在大街上。
“驾…”
“啊…”
“小心…当心…”
[第一卷: 俊竹马河畔绕青梅(二)]
俊竹马河畔绕青梅(二)
吵闹声突然打乱萧芜美好的心情,紧接着便见两匹棕毛马从街西狂奔而来,所到之处惊扰纷乱,街上往来之人皆避之不及,许多摊子和行人都被推倒,叫喊声此起彼伏,让萧芜很是厌恶。
“吁…”突然一匹马勒缰而停,前面的一匹也急忙停下来,掉转马头,只听马上之人大声问道:“二弟,怎么了?”
从那匹停在萧芜面前的马上伸出一只手来,指着萧芜道:“大哥,没想到这金海大街上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小妞!”
那大汉狂笑道:“我说老弟,这样的小丫头你也喜欢,悄悄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顶得住你的劲道?”那小汉子听了跟着一阵淫笑。
萧芜本还有些惧怕,但听他们说这样龌龊的话来,不仅愤怒地昂首望他们,却见两个满脸胡楂,五大三粗的汉子骑在马上,正猥琐地看着自己。
那小汉子见萧芜抬头望自己,更是笑的猥亵,“大哥,你瞧这小妮子看我呢!啧啧!还真是多牡丹花,俏丽得很哩!”他淫笑着伸手欲摸萧芜的脸颊,嘴里调戏道:“小娘子,看上你兴二爷我了?”
萧芜被马匹逼到墙脚,无从闪躲,眼看着那只肮脏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脸,她一抬手,抓着那汉子的手掌便一口咬下去。
“啊唷!”那汉子一阵叫痛,甩手来看,五指间三指已是鲜血淋淋。
一股咸腥味让萧芜很是恶心,取了帕子连连呕吐。
“臭娘们儿,敢伤我兄弟。”那大汉子叫骂着,甩着马鞭就向萧芜脸上挥来。
却听见“嗖嗖”两声,伴着惨叫声,两个汉子从马匹上翻身跌下,那大汉原本挥舞的鞭子竟将自己缠住。
一个白衣少年从对街衡阳阁翩翩而下,挡在了萧芜面前,对那两个汉子高声喝道:“光天化日,为非作歹,难道没有王法了不成?”
“呸!”那汉子使劲挣扎,却动弹不得,他大声骂道,“哪儿来的黄毛小子,敢管本大爷的闲事?你可知道你兴大爷我是谁?王法…我就是这儿的王法!”
萧芜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后怕,那少年转身向萧芜,见她一脸惊恐和感激,遂递上一方洁净的帕子,微笑道:“姑娘,你的帕子脏了,用在下的就好。”
萧芜不自觉地伸手接过来,怯生生抬眼看他,好一个俊秀的少年,皮肤白皙,却透着健康与潇洒,眉宇间凛然英气,却比表兄更多了几分文气。萧芜低下头,低低道:“谢谢公子!”
“姑娘,客气了!”那少年说着又从怀里腰间掏出一只精巧的小瓶子,递与萧芜道:“这是玉香丸,那汉子腌臜,姑娘含了这药丸,便能口齿生香。”
萧芜惊恐的心情已渐渐消散,她向来很少与生人打交道,忽突一个翩翩少年如此善待自己,倒让她平添了羞涩,犹豫着伸手过去。
“芜儿!”何琦跨着白马从拐角出现,看到妹妹正要伸手去接陌生人的东西,便出言阻止。
萧芜兀地缩回手转头见表哥跨马而至,便撇下那少年,向何琦奔去,“哥!”
何琦一伸手将妹妹抱至马上,揽在怀里,白马缓缓行至那少年面前。何琦见眼前人仰马翻的情景,心中便知晓了各中一二,心里迭声后悔不该将妹妹独自留在大街上,又见这少年正气和善,便抱拳道:“幼妹柔弱,多谢兄台仗义相助。”
“兄台客气!”那少年抱拳回应,又将那药瓶放回腰间。转身指着地上的两个汉子道:“这两人欺侮令妹,不知兄台要如何处置?”
何琦望去,两人挣扎着却动弹不得,细一看,竟是两支竹筷分别插在了二人的肩头,没有破皮,却深陷肌里,不由得感叹少年功力之深。
“啪…”一声,何琦挥着马鞭抽向那大汉子,他不禁惨叫一声。其实鞭子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顺带回了他腰间的钱袋。
何琦将钱袋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口中道:“兄台,接着!”话音落,那少年便已灵活地接下了钱袋。
“兄台,这里恐怕有三四十两银子,在下还有事在身,就劳烦兄台将其散于受害的民众,至于这两个汉子…”何琦话未完,那少年便接道:
“这两个汉子交给在下便是。”
“好!”何琦抱拳道:“多谢兄台,后会有期!”说着便要调转马头,向城门行去。那少年在马匹转身的瞬间,向萧芜报以友善的笑容,萧芜同样报以笑容,感激中带着一丝欣赏。
又是“嗖嗖”两声,少年用钱袋里的两块碎银震开了两个汉子肩头的竹筷,那大汉子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很不服气地看着眼前这个骨骼清瘦的少年,却又不敢发作。
那小汉子过来拉了他的手,脸上带着畏惧,低声道:“大哥,好险哪,刚才那个可是何府的大公子,幸好没有对那姑娘怎么样,不然就惨了。”
“什么?何、何…何府大少,何琦?”那大汉子目瞪口呆,结巴起来。
“喂!”那少年将钱袋掷于他们,喝道:“我说‘王法’!刚才那位公子的话你也听到了,要不要本公子再重复一遍?”
“不用不用,我们这就去!”这两个汉子也不管眼前的究竟是何许人也,忙不迭连声应诺,捡了钱袋便各处去分发。
“何琦!”那少年在口中念道,微微一笑,便阔步离开,身后紧跟着上来了几驾马车,他纵身上车,扬长而去。
城门外,天宽地阔,“驾!”何琦策马狂奔,萧芜此时已坐到了何琦的身后,她紧紧地抱着表兄的腰际,琳琅的笑声随风飘荡。
“哥!慢点,慢一点!”马匹狂奔带来的颠簸让她有些害怕。
“怕什么,哥在呢!”“驾!”何琦又加了一鞭,马儿跑得更欢了。
终于,马匹在河边慢下了脚步,何琦一跃而下,伸手来抱妹妹,“让马儿吃口草,润润口。”
“哎!”萧芜已跑得满脸红晕,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她顺着何琦的手臂下了马后,便撒开他奔向河边。
蓝天白云,青青河岸,一个俏丽佳人翩翩起舞,引人无限遐想。
“疯丫头!”何琦将马儿散放在一边,过来萧芜身边坐下。
萧芜蹦跳着坐到他身边,撒娇道:“哥!谢谢你带我出来。”
何琦将她揽入怀中,指着天上的两朵白云,笑道:“那朵大的就是哥哥,那朵小的就是芜儿,哥哥永远都保护着芜儿。”
“我才不要做云朵呢!”萧芜嘟着嘴道:“风一吹就散了。”
何琦笑道:“傻丫头,你早晚要嫁人的。”
萧芜瞪着眼睛望着何琦,欲言又止的样子,何琦笑道:“怎么了,不好意思了?”
“哥!芜儿要做你的妻子!”萧芜如是说,一脸的正经,楚楚动人地看着何琦。
他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好!哥哥就娶芜儿作妻子。”
“你笑什么?”萧芜嘟着嘴,拍打着何琦,他起身欲跑,兄妹两人便打闹起来,奔跑在河岸边,好不快乐。金海河上,一艘大船缓缓航行,他们也全然不知。
“大小姐!”船头上,一个丫头指着河岸上的两个人,对身边一个小姐模样的人道:“您看,那不是何少爷吗?”
“何琦?”那女子顺着丫头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男一女在岸上奔逐打闹,从身形、体态看来,那男子果然像是何琦,但却看不出那女子是谁。
“何少爷也太过分了,难道他不晓得和小姐您有了婚约了?还在这里和别家女子纠缠不清。”那丫头嘟囔道,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那女子喝道:“哪里学来的这话?那也未必是何少爷,你说这话要是叫人听去了,岂不是平添事端?”
丫头不服气道:“这话也不是采莲我一个人说的,金海城里谁不知道何府大少风流倜傥呀?我们不过离开了五个月,他就这个样子。如果去个一年半载,他岂不是忘了小姐您。”
“掌嘴!”那女子虎了脸,喝道:“越发没规矩了。”
“思楠,怎么了?”一中年妇女从船舱走出,富贵雍容,脸色祥和。
“娘。”那女子迎了上去,搀扶了母亲,盈盈笑道:“没什么,采莲与女儿说水里的游鱼呢!”
这妇人便是药材大亨祁恩泰的夫人梁瑛,而她口中的思楠便是她的长女,祁府大小姐祁思楠,此外她还有长子祁少凡,次女祁思杭。
梁瑛道:“奶奶叫你进去呢!外头风大。”
祁思楠笑道:“到底回家了,女儿觉得格外亲切。”
“少凡走旱路,该到了吧!”梁瑛问道。
“弟弟昨日便已飞鸽传书,说今日便可在码头接我们。”祁思楠说着,便扶着母亲回到了船舱。
舱房里一切摆设家具皆舒适华贵,丝毫不显简陋之处,老太太史依兰坐在床沿上,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姑娘,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奶奶!”祁思楠过来唤了一声,在床边坐下,问道:“思杭怎样了?”
[第一卷:俊竹马河畔绕青梅(三)]
俊竹马河畔绕青梅(三)
老太太无奈地笑道:“哪有你妹妹这样晕船的,我们齐善堂的丸药都不顶事,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可不是!”梁瑛过来将婆婆扶到一张躺椅上坐下,道:“难为老太太这样守着她,您也该歇歇。”
祁思楠笑了笑,轻轻为妹妹掖了掖被子,静静地坐在那里,脑海里却想着刚才的那一幕。
“老夫人,夫人!”管家进到船舱,禀报道:“就要靠岸了,是不是让丫头们进来伺候。”
祁思楠从脑海中抽身回来,笑道:“让她们进来吧!”便起身打理起各项事务来,极其利落。
当祁思楠再走出船舱时,船已将近靠到河岸,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内。她便也不再去想,只搀扶着祖母准备登岸。
金海河码头上,祁少凡已带着家仆、马车等候了,看到家人,他挥了挥手。
“奶奶,你看,少凡已经等着了!”祁思楠指着岸上的弟弟对祖母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笑道:“到底离开了五个月,还是家乡好!”
“扑通”一声,船锚抛下,船夫们又纷纷将缆绳抛向码头上的桩子,船便稳稳地停了下来。宽宽的浮桥搭好,两边站了一溜的侍仆。
“奶奶,您放心走,我搀着您呢!”祁思楠说着,回头对采莲道:“好好搀扶着夫人。”说着一行人缓缓地走过了浮桥。
“奶奶!”祁少凡迎上来,笑道,“您辛苦了!”
“这孩子,对我还说客套话。”老太太笑咪咪地看着孙子,满脸的慈爱。十五年来,儿子将孙子带在京城抚养教导,于是他三岁之后,自己便没能见过几次面。这次一家老小往京城过年,前后五个月,一家人其乐融融,老太太尽享天伦。于是待到回程时,便死活要带着孙子一同回来,儿子拗不过,只好同意了,但因沿途有些事务要祁少凡处理,他便独自带了家仆走旱路而来。
祁少凡笑容满面,十分帅气,对祁思楠道了声“姐姐”,接着便向后来的母亲问安,因没见到幼妹,便问道:“思杭呢?怎么没见到她?”
老太太笑道:“难为这个做哥哥的,总是想着自己的妹妹!”她指着船舱道:“小丫头晕船得厉害,吃了药丸也没有用,现在没力气下地,正准备叫人用藤春凳抬下来呢。”
祁少凡一脸的关切,匆匆道了声“我去看看。”便轻盈地踩着浮桥跑上了船。
梁瑛看着儿子矫健的身形,一脸的满意,笑着对老太太道:“老太太也莫笑话他,离家十五年,又空空做了十年哥哥,如今一个小妹妹摆在眼前,他自然疼不过来的。您看他多孝敬您哪!这是一个理呢!”
史依兰笑道:“你呀!如今儿子回到身边了,我看你疼不过来才是吧!”梁瑛掩嘴而笑,说话间,便看到祁少凡抱着妹妹出了船舱。
祁思楠对身边的嬷嬷道:“快上去护着点,别摔了。”然而祁思杭身形娇小,祁少凡抱起来毫不费力,眨眼的功夫,便已把她抱到了马车上,接着搀扶祖母、母亲、长姊上车,于是一行人随着车轮滚滚离开了码头。
当祁家老小全部回到府邸时,何琦也已带着妹妹从城外匆匆赶回了萧府。
“吁…”何琦收缰停马,却看到萧府后门紧闭,敲门是绝对不可能的,萧芜见此情景在他怀里嘟囔道:“惨了,要是晚饭前赶不回去,娘一定会发现的。”
“嘘…”何琦示意她不要说话,左手搂住她的腰,脚下用力一蹬,便纵身上了墙头,萧芜还来不及叫出声,何琦又一跳跃,已安然将她带到了地上。
待站稳了,萧芜回过神来笑道:“哥!你的功夫果然了得,没有亏了那八年的光景!”
何琦还来不及说什么,萧美欣严肃的声音便从两人身后传来,“你也了得,但却亏了我十五年光景教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