蕰蕴喜道,“竟有这么美的地方,好让人喜欢,妹妹可好,馨祥宫离得近,可常来。”
茜宇笑道:“是姐姐自己懒惰,你若想来,难道奴才们还捆了你不成?”
蕰蕴白了她一眼嗔道:“你这小妮子,得了这么好的地方,到了今日才带我们来,平日姐姐前姐姐后的,原来心里才不装着我们呢。”罢了又去扶着璋瑢,对她眨眼道:“妹妹,姐姐可说的是?”
璋瑢道:“我们进宫不过四日,皇宫那么大,恐怕还有好地方是我们没见过的。”
蕰蕴见璋瑢不搭自己的话,顿时有了娇怒之态,茜宇便在一边娇笑:“还是瑢姐姐疼妹妹。”蕰蕴听了便上来与茜宇嬉闹,璋瑢不理会二人,只是静静地欣赏周遭美丽的景色,美目盼兮,神态淡然宁静,仿佛洞悉这一切美好的神韵。茜宇和蕰蕴见她如此,便也安静下来,同欣赏着园子里的景色,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但是茜宇对这里早已熟悉,只是景色熟悉,但感觉上还是那么清新。
“我们回去吧!”璋瑢缓缓道。
“妹妹不再往前走走?”蕰蕴笑问,“妹妹既然喜欢,何不四处都走走。”
“再往前走,亭子里的人就该发现了。”璋瑢往亭子那里望去。
“姐姐说的是。”茜宇道,“本不该扰人的。”
“都让你们说了,我还说什么呢?”蕰蕴笑着来搀璋瑢,“去我宫里坐坐,下午就在我那里歇了,黄昏时分同去请安,也近些。”
璋瑢点了点头,笑道,“也好,不然在妹妹那里,就老想着这里。”
茜宇道,“又是我的不是了?”又笑道,“妹妹就不去了,都回来了,就想回去歇歇,起早了,有些乏了。”
“恬婉仪请便,修缘宫小,请不得娘娘。”蕰蕴打趣道。
“妹妹不和姐姐拌嘴,这就送了姐姐们走。”茜宇请了个福,便上来拥着璋瑢,姐妹三人便说笑着走了。
送走了二人,茜宇便由小春子等引着往馨祥宫走,才走了几步,茜宇便觉有些晕眩。
“小春子,”茜宇腹中一阵绞痛,额头上沁出了汗来,吃力地说,“本宫在这里等你,你回去备了轿子来,本宫有些不适。”
众人听了大惊,又见茜宇脸色煞白,慌做一团,纷纷上来搀扶。
茜宇倚着流芸,轻声喝道:“慌什么,还不快去…”话还没说完,便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娘娘!主子!”流芸吓得哭了,大声叫唤着,小春子也不回去备轿子了,冲上来一把抱起茜宇,只往回跑,口里还喊道:“小瑛子,去宣太医,宣太医。”那小瑛子也没吓傻,听了便撒开腿往御医馆跑去了。
小春子抱着茜宇稳稳地跑回馨祥宫,缘亦见了也吓得半死,把茜宇安置在睡榻上后,便吩咐再去催太医,又吩咐打热水,细细看着睡榻上的主子,双目微合,似闭未闭,脸色惨白额头上不住的沁出汗来,擦也不及。缘亦急得泪水从眼角流出。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外面一阵吵扰,就见洪太医被一群奴才拥了进来。
“洪太医,快瞧瞧我家主子。”缘亦见太医来了,煞是激动。
“姑娘别急,待微臣瞧瞧。”洪太医走至睡榻前,不紧不慢地坐下,伸手搭脉,又微掀了茜宇的眼皮,随即取出针包,取出一支银针,在茜宇身上施针,片刻工夫,茜宇缓缓睁开眼睛,只是无力,旋又闭上了。众人方舒了一口气,引了太医到案前,待问究竟。
“婉仪娘娘是得了绞肠痧,此病来的凶猛,但也是易治的,姑娘放心,待我回御医馆后开方煎药,娘娘服饮几日便可见好。娘娘清醒后,两日内只可以藕莼、参汤等进食,切不可急。”洪太医说的头头是道,众人听了频频点头。于是缘亦吩咐小春子跟了太医去取药,自己又回到榻前守着主子,直到茜宇脸色有所缓和,眉头松弛,方才离开,派了凌金守候,自己出来找流芸等问个究竟。
才正殿,便见两位充容急急走来。
“李泽容吉祥、钱虢容吉祥。”缘亦福身请安,充容以下,都是不可以称呼娘娘的。
“缘亦姑姑,”钱虢容急急地问道:“娘娘可无大碍?”


第八章 愁因薄暮起(二)
“太医瞧了,说不碍事了,只须静养即可。”
两人抒了口气,又道:“可能进去看看娘娘?”
缘亦道:“娘娘方才苏醒,又睡下了。等娘娘完全清醒了,奴才便来请小主去瞧,还先请小主回殿里休息。”
两人道:“辛苦姑姑了。”说着便走了。送走了两人,缘亦便找流芸等人来了偏殿询问。
“怎么搞得?我才走了一会儿,主子怎么就厥过去了?”
流芸、秋叶、叶棠、小瑛子等早已被刚才的情景吓半死,这会儿缘亦又厉声质问,都不知所措,低头不敢答话。
“怎么不说话了?”缘亦怒道,“问你们呢?一个个都哑了?说话呀?”秋棠胆小,被吓得哭了起来,秋叶也跟着哭了。
“闭嘴,再哭?再哭就拿板子来,我看你们还哭不哭?”缘亦见她们哭不仅不怜,更是恼怒。正好小春子取了药回来了,见这情景,便上来劝慰:“好了,你们都下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再慌张。”众人如遇大赦,纷纷退了。
“亦姐姐。”小春子将手中的竹篮递给缘亦,“药煎好了,您还是先给娘娘服下,别的事过会子慢慢再讲。”
缘亦听了,便拿了竹篮子往寝宫去了。小春子便也去忙别的事情。
凌金坐在睡榻的里侧,让主子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茜宇努力使自己清醒,一口一口吃着缘亦喂送的汤药。苦涩的药味,让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颤抖,但是她忍住了,拼命让自己不去感觉这彻骨的苦涩,喝完药,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躺下后,过了半个时辰竟又得了寒热。浑身发烫,却又冷的直哆嗦,吓得缘亦不知所措,又派太监宫女催了三次太医。
来得又是洪太医,依旧是请脉,施针,又开了方子,煎了药,硬是喂了半碗下去。这样来回折腾,不知不觉已到了酉时,修缘宫来的宫女说良嫔请恬婉仪,缘亦说明了缘由,那宫女便急急回去禀告。片刻工夫,蕰蕴和璋瑢也赶了过来,但是茜宇依旧昏昏沉沉,缘亦便将两人挡了下来。
“敬妃娘娘恕罪,宫里规矩,宫嫔得了急病其他宫里的主子是不可探视的,须等太医下了诊书方可探视。”缘亦知道她两人着急,但是宫里的规矩自己又怎敢逾越,况且此时茜宇还昏睡着。
“什么规矩?本宫要进去看妹妹,这也不可以吗?”蕰蕴十分的着急。
“良嫔娘娘恕罪。”缘亦跪了下来。
“你起来吧!”璋瑢道,又对蕰蕴道,“姐姐切不说这样的话,我们还是过两天再来,时辰差不多了,该去给太后、皇后请安了。”说着便要拉蕰蕴走。
“娘娘。”因为在缘亦面前,蕰蕴不好唤璋瑢妹妹,“难道就让妹妹一个人待在这里吗?她现在很需要我们啊?”
“我们进去了,她就会好吗?”璋瑢正色道,“我们还是走吧!”于是也不拉蕰蕴,自顾走了。
“我…”蕰蕴一时语塞,不知所措。
“恭送娘娘。”缘亦福身道。蕰蕴叹了口气,便也走了。
待缘亦回到寝宫,见茜宇脸色愈加难看,眉头紧锁,额头上不住的沁出汗来,似乎更加沉重了,缘亦急地又催小春子等去唤太医。
寿宁宫里,众嫔妃正陪着太后聊天,虽然人多,但不吵闹。太后歇息了一天,精神大好了,和大家说说笑笑,十分开心。璋瑢、蕰蕴见状也不敢多说。其实太后早已发现茜宇未到,只是嫔妃众多,平时也会有谁身体不适,或有事在身不能请安,所以太后也不便当着众人询问皇后。待大家散了,太后特意留了皇后下来。
“皇后,恬婉仪今日未来,你可发现?”太后问道。
“臣妾察觉了。”皇后道。
“怎么说都是自家的姐妹,你理该多关心些。”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皇后。
皇后的眼里闪出难以名状的光芒,轻声道:“臣妾记下了。”
出了寿宁宫,却见璋瑢和蕰蕴还在宫门外候着。蕰蕴一见皇后出来,就急急地跪了下来,略带哭腔:“皇后娘娘,请您救救恬婉仪。”
“妹妹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起来说。”皇后一脸茫然,怎么又是恬婉仪?
“回娘娘。”璋瑢从容道:“良嫔与臣妾先前是从馨祥宫来,恬婉仪今日晌午突染急病,太医瞧过了,但还是不见好,似乎越发沉重。臣妾等这才想请皇后娘娘再派太医,婉仪位份不高,理是不能请院士的。”
皇后一听顿时皱眉:“如今是哪位太医在瞧?”
蕰蕴已站了起来,道:“听馨祥宫的侍女说是洪太医,宫里规矩宫嫔有病,任何别宫的妃嫔都是不得探视的。可是恬婉仪年龄尚小,孤独一人,臣妾恳请皇后娘娘恩准臣妾去陪伴她。”蕰蕴说着又哭了起来。
皇后听了,并未理会,转头对身边的太监道:“安泰,去御医馆请李大人给恬婉仪请脉。”安泰口中称是,便退了下去。
璋瑢听皇后这么说,顿时放心,福了福身体:“臣妾代婉仪谢娘娘恩典。”
皇后道:“罢了。”又对蕰蕴道:“良嫔,你还是新人,本宫暂且不怪你。可是宫里的规矩,是本宫也要克己遵守的。你们姐妹情深自然是好事,但是宫规就是宫规,本宫希望你现在回宫去,别的事情,本宫自会处理。”
“臣妾谨记娘娘教诲。”蕰蕴被皇后说得不知所措。
“敬妃。”皇后又对璋瑢道:“良嫔看来还不太熟悉宫里的规矩。既然你们是姐妹,那你要好好和她说说。”皇后说完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踏上凤辇欲走。
“皇后娘娘摆驾…”太监正欲高呼。
“摆驾馨祥宫。”皇后红唇微动,神色泰然。
“摆架馨祥宫。”太监连忙改口。于是一班奴才拥了皇后的凤辇扬长而去。
“恭送皇后。”璋瑢、蕰蕴施礼送行,待走远了璋瑢才对蕰蕴道,“姐姐也太沉不住气了。”
“我…”蕰蕴一脸委屈。
“我们都回去吧!”璋瑢道,“我们回去等着,派了宫女太监去妹妹那里探问,好了坏了,我们也好知道。”
“只能这样了。”蕰蕴道,于是二人各自取道回宫。
馨祥宫里早早就有太监来报皇后娘娘要驾临。两位充容便早早地候在了宫门外。
随着太监高呼“皇后娘娘驾到。”皇后仪态万千地从凤辇上下来。
“参见皇后娘娘。”两位充容施礼请安。
“罢了,你们都回去吧!恬婉仪得了急病,你们也该找太医瞧瞧。”皇后并不看她们,径直往正殿走去。两人听了虽然疑惑,但不敢多言,便各自回去。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才进正殿,一班奴才便齐刷刷地跪地请安。
“罢了。”皇后被搀扶坐到上座。“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适时缘亦从寝宫出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缘亦,你家主子怎样了?”皇后问道,缘亦是她早就认识的,故而熟悉。
“回皇后,李院士正在给婉仪施针,奴才见婉仪脸色略有缓和,许是有用。”缘亦双眼红肿,脸色憔悴。
“这就好,等李大人出来本宫再问。这些天要辛苦你们了,本宫就把恬婉仪交给你了。”皇后十分信任缘亦。
片刻后,李院士出来了,缘亦便示意流芸、秋心进去帮凌金一同照看。


第八章 愁因薄暮起(三)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李院士向皇后请安。
“大人请起,不知恬婉仪究竟得的是什么病?”皇后关切地问。
“回皇后娘娘,依臣诊断,娘娘却是如洪太医所说患的是绞肠痧,只是娘娘身体虚弱,加上月信刚至所以才会不胜风寒。微臣施针之后,娘娘的病情已有所好转,热症已除,只是娘娘体质纤弱,此次一病,恐怕要调养半月乃至一月方可恢复。”李院士说得头头是道。缘亦听说主子已无大碍,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皇后也当下放心:“有劳大人。婉仪之后的调养,也要大人费心了。”
“皇后娘娘放心,臣定当尽力。”李院士道。
“好了,你们忙吧!”皇后起身,又道,“缘亦,好生照看你家主子。”
“是。”缘亦道。
“皇后回宫。”太监高呼,于是皇后又在奴才的簇拥下走了。随即李院士也让缘亦派了太监跟自己回御医馆取药。接着有修缘宫、裕乾宫的宫女来探视,缘亦和她们才说明,又来了翔阳宫祥嫔、延喜宫蓉嫔、沐阳宫芹嫔、福泰宫慕嫔等等派来的宫女太监探视。许是惊动了皇后,似乎整个皇宫都知道茜宇病倒一事。再过了会儿,德妃、如妃、兰妃、也都派人来探视,黎婉仪、慧婉仪等更是如此。一直忙到戌时,人才纷纷散去,虽然都是些宫女太监,但是她们代表的是身后的主子,缘亦自然不敢怠慢。都送走之后,才回到寝宫照看茜宇。此时茜宇脸色已经不再惨白,缘亦也放心了。
“铛…铛…”更鼓又响,已至三更。缘亦坐在榻边身体倚在床头,双目微合。可能是药性起了作用,茜宇不再觉得身体难受,但觉口中干燥,所以想醒来喝水。奈何身体虚弱,竟是连眼睛也睁不开。缘亦似乎听见动静,立刻醒来,正见主子的的手指微动。连忙过来唤主子,茜宇被缘亦唤着,终究是睁开了眼睛。
“娘娘,您可醒了。”缘亦激动不已。
“嗯。”茜宇吃力地应道,淡淡一笑,身子用力想欠起身来。
“娘娘。”缘亦帮着扶起了茜宇,“您要什么?”
茜宇烧得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水。”缘亦立刻领会,转身从桌上端来参汤,喂了几匙。想必是上好的野山参,茜宇似乎有了精神。
“娘娘,怎么得了这么急得病来。让奴婢们好生担忧。”缘亦心疼不已。
茜宇有了精神,但是脸色苍白,没有半点光彩,“辛苦你们了,你也该歇了吧。”
缘亦听了顿时心暖,“奴婢再不敢歇了,主子进宫才四日,奴婢就把主子伺候成这样,王爷王妃倘若知道了,不知该有多心疼呢?”
听缘亦说道父母,茜宇不禁眼眶一热,流下泪来。缘亦知道自己触到了主子的伤心之处,懊悔不已。劝慰一番,茜宇这才躺下,缘亦不敢离开,便依旧坐着陪伴。
窗外雀鸟嬉闹,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缘亦被惊醒,看茜宇依旧安稳地睡着,当下放心。起身活动了身体,便出来想寻凌金等预备热水、汤药等。门才打开,竟看到秋叶、秋棠、小瑛子并流芸个个斜歪着身子躺在地上。缘亦觉得十分欣慰,想到昨日对他们大声呵斥,不禁有些后悔,便蹲下身子唤他们起来。
“姑姑。”四人互相搀扶地从地上爬起来,依旧怯怯地看着缘亦。
“你们怎么就睡在这里?”缘亦问道。
“我们,我们怕…”流芸怯懦地却又说不出来。
缘亦觉得这些小宫女、小太监要比自己往日带过的要好上百倍,好就好在一个“实”字,诚实、老实,让人放心,只是做事情就略显愚钝,但这是可以教的,如果人心不好,就不知该如何教了。“好了,你们去准备些热水,我要给主子擦洗。再去一个人到御医馆,取了药来,仔细别洒了。”
“是。”四人听缘亦又吩咐,开心不已,纷纷转身要去。
“回来。”缘亦又道。四人以为又莽撞了,便会过身来低头不语。缘亦心里好笑,“你们这些做完了,就都给我回去休息,叫秋心、凌金过来,主子的身子还要调养一阵子,我希望你们都能打起精神来伺候。知道了吗?去吧。”
“是。”四人听了喜笑颜开,便各自走了。
缘亦又折回寝宫,却见主子已然醒过来,正倚在榻上微笑着看着自己,只是依旧苍白。“娘娘。”缘亦过去问候。
茜宇莞尔一笑:“怎么了?又在教她们了?”
“娘娘笑话了。娘娘可觉好些了?”缘亦帮主子垫了个靠垫在背后。
“就是没什么力气,嘴里苦苦的。”茜宇淡淡道。
“这几日娘娘只能吃药和参汤。”缘亦笑道,“等娘娘好全了,奴婢给娘娘亮自己的绝活,做好多吃的,好好给娘娘补身体。”
“那我就乖乖地等。”茜宇轻声地说,“以前在家里,我病了,娘也是这么哄我的。”
“娘娘。”缘亦怕主子伤心,就想岔开话题,“德妃娘娘派人送了她娘家自制的蜜枣来,说是给娘娘下药甜嘴的。”
“德妃娘娘好体贴。”茜宇似乎对德妃印象很好,还记得那天晚宴上她还帮自己解围。
“不过娘娘您只能用嘴含着,可不能咽下去。”缘亦笑道。
“知道了,真是个姑姑。”茜宇嗔笑道,正巧凌金端了药进来。
“娘娘该服药了。”缘亦笑着借过药来。
“娘娘漱口。”凌金端了碗清水地给主子,又端了痰盂,茜宇漱了口,便顺从地吃缘亦喂的药,还是苦涩,苦的茜宇忍不住颤抖,喝完了药,缘亦贴心的喂了一颗蜜枣,一丝甜味入口,茜宇随即舒展了眉头。片刻后,缘亦用手托了帕子来,茜宇无奈地将蜜枣吐出,回味着嘴里那丝甜味。这时秋心端了热水进来,缘亦笑道:“昨日主子出了很多汗,奴才怕沐浴又会让主子着凉,但是主子月信在身终是要擦洗一下。”说着缘亦准备伺候。茜宇有些羞涩,但是还是顺从了缘亦的安排。
奴才们用心伺候着,茜宇也不骄不躁,很快茜宇的身体很快就有了起色,脸色也渐渐红润,只是没有朝气。因为仍在病中不得有人来探视,闲暇时也就只有两位充容前来陪自己聊天,她们两人也因为茜宇生病而被无意识地禁足。茜宇心有愧疚,每每她们来都和颜悦色,大家聊得甚欢。璋瑢和蕰蕴也时常差人来探望或送些东西。可是这样的日子实在太无趣。虽然可以进食了,但依旧是些清淡的东西,吃的茜宇嘴里好没味道。茜宇见一班奴才为了自己忙进忙出,十分辛苦,便觉不能再对他们抱怨,心里委屈,也不得处说。
这一日,缘亦因为好几日不得安睡,茜宇硬是逼她回去休息,缘亦拗不过,便让秋心在寝宫伺候。用了午膳,茜宇说乏了,又回到榻上休息,秋心便也在一旁打盹。茜宇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后,发现窗外天色黯淡,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又看秋心睡得实,不想吵醒他。于是自己轻轻地起身,只在身上披了娟纱披肩,慢慢走到她喜欢的那扇大窗户前,依在贵妃榻上,宁静地望着窗外。
窗外烟雾缭绕,原是起了雾,四月天里起雾,茜宇惨然一笑。天色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这样类似禁足的生活已经是第十天了,对于外面的事情自己一无所知,就像这漫天的大雾,看不清外头任何东西。无知就会恐惧,茜宇这些天来,每每到了晚上,就会因为孤独而觉得害怕,就会更加想家。
“娘。”茜宇口里喃喃,眼泪却顺着瘦削的脸颊流了下来。
小时候自己生病,哪次不是阖家团团转,哪里有什么不能探视的规矩。自己本来就是家里的“小祖宗”,一生病更是被捧上天,爹爹每日下了朝就守在自己身边,不似平时要在书房里和哥哥们讨论国家大事不陪自己玩耍。所以虽然生病会难受,但自己还是很享受那段时光的乐趣。可是现在呢?因为自己生了病,又不是什么瘟疫,为什么要被禁足,还不许人来探视?就连两个无辜的充容也被禁足。奴才们虽然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可是大家认识也不过是短短十几天,毕竟还只是主仆的情谊,茜宇越想心里就越堵得慌,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被忽视过,从来都没有过。
“爹爹,娘,哥…”茜宇口里唤道,泪水如断线的珠链洒落下来,茜宇把身子蜷成一团。“娘。”于是不住地抽噎,不住地颤抖。
“娘娘,娘娘。”不知什么时候,缘亦进来了,秋心也被惊醒,发现主子不再睡榻上顿时一惊,又看缘亦往窗前走去,便也跟了过来。
“娘娘,这里有风,我们进去好吗?”缘亦不知该如何劝慰主子,她知道茜宇的心比药还苦,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娘娘,我们进去好吗?娘娘,不要哭了。”
“缘亦…”茜宇抱住了缘亦,哭得更凶。
秋心在一旁吓得愣住了,她不知道主子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难道是自己没伺候好,难道是自己哪里惹怒主子了。
“秋心,你出去,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不准胡说。”缘亦转过头来吩咐秋心。
虽然心里打鼓,秋心到底是个机灵的丫头,点头称是便退了出去。
“娘娘。”缘亦扶起主子,眼眶微红,“哭会伤了身子,病还没有好,莫不该再添出些病来。”
“缘亦,我好想家,我好想爹娘…咳咳…。”一口气没接上,茜宇涨红了脸咳嗽。
“娘娘,娘娘。”缘亦轻轻拍着茜宇的背。
“缘亦,我好想,我好想我娘,我觉得好苦,好苦。”茜宇气喘不匀,但还是奋力地说出这几个字,双目通红,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凄凉地看着缘亦,仍旧不住地抽噎,不住地颤抖。
“娘娘,我们先进去,先进去好吗?”缘亦扶起茜宇,往里屋走,把茜宇安置在睡榻上后,缘亦绞了帕子,递给茜宇擦拭泪痕。
“娘娘。”缘亦沿床坐下,“等病好了,就不会孤寂无聊了,等病好了,就不会再吃那些苦药,等病好了,就可以去福园逛逛了,等病好了,或许,或许皇上…”说到这里,缘亦却停住了。
“皇上…?”茜宇茫然地望着缘亦“皇上…?”
“奴婢的意思是…”缘亦知道自己失语,“奴婢的意思是,慢慢地会有很多人来疼惜娘娘,会有很多人来关心娘娘,宫里的生活不会永远这样孤寂。”
“缘亦…”茜宇看着缘亦,从缘亦眼里透出却也是“不然”二字,让茜宇更加神伤。
“皇后娘娘驾到。”两人正在伤心,外头却传来太监尖细的高呼声。


第九章 锦霞私语情(一)
“主子,皇后娘娘来了。”秋棠急急地进来禀报。话音刚落,皇后凤驾便进了寝宫。皇后今日穿了金丝凤袍,紫纱罩衣,朝凰髻上钗环叮当,雍容华贵。
“妹妹受苦了。”皇后笑盈盈走到睡榻边对茜宇道。
“不知娘娘驾到,臣妾未曾远迎,望娘娘恕罪。”茜宇坐在榻上俯身磕头。
“傻妹妹,何必多礼!”皇后扶起茜宇,坐在床沿,茜宇病了许久,原本瘦弱,这一来就更显迎风欲倒之态,皇后见茜宇双目红肿,便也猜出几分。
“臣妾病体,恐污了皇后凤体,实在惶恐。”茜宇忧道。
“傻话,今日李大人来为本宫请脉,说起你的病。李大人说已无大碍,要你多出去走动走动。本宫打寿宁宫来,老佛爷也要本宫代她问候你。”皇后笑道。
“臣妾不敢。”茜宇谦辞,听皇后这么说,才知道这会儿已过了戌时。
“明日起,你就可以出宫走动了。”皇后又道,“进了宫,不比在家里,可不能随便哭泣。”边说边捋顺了茜宇耳边散落的头发。
“臣妾谢娘娘恩典。”茜宇听说可以出去走动,心里欢喜,却不敢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