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慎啼笑皆非,拉着她坐下腻歪道:“你要哭就痛痛快快哭,我不说你,我知道这两天委屈你了,早知道我该回来才对。”
嗣音当然不会特别想哭,只是太想女儿罢,此刻缓过来了便还有心思打趣淑慎:“难道将来你嫁出去,我不高兴了就叫你回来?我可不要驸马爷在背后念我这个岳母多事。”
淑慎忙急道:“你瞧你,我还好心来哄你,你却拿我取笑,再这样我可走了。”
反是嗣音拉着她撒娇,“今夜陪我睡吧,虽然平时丫头也是在楼上的,可到底现在不在那里,我真是觉得屋子里空荡荡。”
“父皇他太忙,我想他有空了一定会来看你。”淑慎悄声说这一句,问她:“其实你更想父皇来哄你吧。”
“是啊,怎样?”嗣音竟不掩饰,瞪着眼睛冲淑慎道,“我就想你父皇来哄我,你那么有本事,去请他来呀。”
淑慎笑得肚子疼,“原来我不害臊是随了你的。”
“随了谁?”忽而彦琛的声音响起,这个时辰他却过来了,脸上有深深的疲倦之色,两日不见似乎又清瘦了。
“皇上吃了饭没?”嗣音忙起来,见外头没什么人,又问,“皇上和谁过来的,怎么也不见人跟着。”
“那里许多事还没处理,本是在殿外走走透透气,却越走越想你,索性就过来了。”彦琛笑着,一边又问她们母女,“方才笑什么呢?”
淑慎凑上来啧啧笑道:“母妃总算没有白费相思。”
彦琛拍拍她脑袋嗔笑:“不许没规矩,朕还没有用膳,赶紧叫谷雨去做来,等你母妃挺着肚子去叫人么?”
淑慎哼道:“叫谷雨做饭不难,父皇先说今夜留不留。”
“不走了,怎么?”彦琛问。
“自然不行,母妃今晚邀我陪她睡呢,父皇若实在要留下,睡儿臣的屋子吧。”淑慎故意气他们两个,果然彦琛瞪眼道:“你身上哪块皮痒了?竟是宠坏你了,有这么和父皇说话的么?”
淑慎益发娇纵,笑道:“那父皇拿好东西与我换,我可是答应了母妃的,不能反悔。”
彦琛佯怒抬手要打,她倏地躲到嗣音身后,嗣音却推她:“赶紧叫谷雨做饭去,你真想挨打。”
小丫头嘻嘻一笑,乐呵呵地跑开了。
“皇上别理她,今日知道我心里不高兴,特地哄我的,如今是大孩子了,比从前更懂事呢。”嗣音忙解释,一边挽着彦琛坐下,“今日慎儿去瞧过初龄了,问她想不想跟姐姐回家,小丫头竟哭着闹着不肯,方才大家当笑话听,这会子我心里却难受得很,怕她改日都认不得我了。”
“你尽胡思乱想,若是如此朕即刻接她回来。”彦琛也不是严肃也不是生气,是正经那般说。
嗣音忙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臣妾相信初龄也不愿意伤害到她的弟弟,自然皇上的梦…”后半句话她没说,怕是说下去忍不住提自己那个梦,那可不比彦琛假寐时梦见佛祖问他留女儿还是儿子,金龙入怀那可是在别人嘴里的皇帝梦,自然,她自己也这样认为。
“朕有些后悔告诉你,如今多你一个人惦记。”彦琛道,“只怪朕太在乎,在乎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那是臣妾的福气,皇上放心,我身体挺好…”正说这句话,突然一阵恶心,嗣音转身到一边好一阵干呕。
原来是小厨房的香气飘出来,谷雨似乎熬的鸡汤,嗣音一闻那味道就反胃了,可分明昨天还进了半碗鸡汤都好好的。
“赶紧换了菜,朕不吃那东西了。”彦琛紧张得很,见嗣音折腾得脸色苍白,更是心疼。
好容易平息下来,缓缓喝了两口水,嗣音才强打精神笑道:“比先前好多了,现在不太发作,偶尔闻着不对味的东西才会干呕,皇上不要大惊小怪,女人都这样。臣妾可是第二胎了。”
“瞧你骄傲的,朕是心疼你。”彦琛满目的舍不得,又让她喝了几口水,说,“这两天一直想来看你,偏偏事情一件接一件,今日连见晏珅和泓昀辞行的功夫都没有,委屈你了。”
嗣音淡然一笑,点头说:“本来是委屈的,这会儿一见皇上就全好了。”
彦琛欣然,笑她说:“还真不客气。”忽而覆在嗣音肚子上的手一颤,脸色也紧绷了。
嗣音察觉,忙问:“怎么了?”
彦琛道:“孩子好像在动。”
嗣音静下来细细感觉,果然是孩子在腹内蠕动,忙笑道:“是不是刚才折腾了娘亲一下,这会儿来向臣妾道歉了。”
彦琛将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嗣音的肚子上,直到儿子消停须臾,他才松开,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对嗣音道:“若是个小子,这会儿他怎么折腾你,将来我一一替你讨回来。”
“皇上才孩子气呢,哪有做娘的会计较这些,他不动我才害怕,皇上真胡闹。”说着也摸摸自己的肚子说,“初龄一定是知道要保护弟弟,所以才不肯回来呢。皇上,若是皇子也就罢了,可若是闺女怎么办?皇上怎么赔我这小半年的相思苦?”
彦琛贴着她暖暖地说:“那就再生一个儿子。”
闻言忍不住羞涩而笑,两人厮闹一会儿便静静地坐下,不时彦琛竟在自己身边睡着,可见他的确是太疲倦了,便叫谷雨将饭菜暖着,直到彦琛半夜醒来,也只给他吃了半碗粥。比起担心自己的身体,嗣音更担心彦琛,半撒娇半责怪地说:“往后臣妾每天往涵心殿送饭菜,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看就是要送了,总之皇上不好好吃饭,臣妾也不好好吃,您一顿饿着,我就饿两顿,孩子陪着一起饿。”
彦琛拿她没有办法,许诺说一定按时进餐多多休息,好容易才哄住了,一夜相拥而眠,也因丈夫在身边,嗣音自初龄离开后,头一回安睡下来。
日子这样摇摇晃晃地过去,今年的秋天十分短暂,彦琛忙于政务且外交之事比往年多了许多,故而取消了秋狩。而第一场雪落得极早,许多人未及防冻纷纷都病倒,一时京城竟肆虐风寒之症,和郡王府里赫娅也不能幸免,静卧养病反添了安分。好在到了腊月里天骤然酷寒,病症总算渐渐消除。
但叫人奇怪的是,连皇帝都感染风寒发烧数日,养了半个月才见好,符望阁里大腹便便的梁淑媛身体却出奇得好,也没见她闭门谢客,承乾宫、永寿宫和武婕妤时常都过去串门,故而因初龄的奇妙之处,众人开始纷纷对梁淑媛这一胎有了猜测。
太医预估嗣音在正月上旬临盆,过了腊八后便是最后一个月,嗣音的肚子比当初怀初龄同期大了许多,她那里嘀咕说:“不会是双生的吧。”
太医则说不太可能,若是双生肚子会更大,只能说是胎儿比公主当初大一些,嗣音将信将疑,只笑道:“孩子平安就好。”
是年除夕如往常一样过,只是晏珅、泓昀不在少了几个大人,但小孩子们不仅多了,更都能跑动了,承垚的身体也强壮起来,晚宴上跟着泓暄还有惠静家的孩子、贤王府的云葭等等满屋子乱窜,比起往年更加热闹。
只是容澜对彦琛惋惜说:“怎么过年也不把丫头接回来,臣妾怪想她的。幸而还是奶娃娃,若是大一些懂事的,一个人孤零零地过节该难过极了。”
彦琛却笑:“前日淑慎就去瞧过她,护国寺的小沙弥都陪她玩耍,她得意着呢,恐怕是乐不思蜀,你们都白惦记她。”
众人都笑,因见嗣音列席,且精神奕奕行动自如,都说许是要元宵前后再生,容澜便叮嘱她不要大意,想起自己去年在隆禧殿的遭遇,有要她午夜不必去拈香行礼。嗣音也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如常人有精神,自然不勉强。
翌日正月初一,礼仪规矩还是那么繁琐冗长,夜里皇后也如往年那样在坤宁宫摆宴,自然皇帝不会列席,与之相同的是,符望阁的梁嗣音也从未参加过。
而之前每年元旦彦琛都会带嗣音去角楼看老百姓放烟花,今年顾及她的身孕怕她吃不住,但嗣音却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问题。彦琛拗不过,也不想打破自己的传统,便叫暖轿抬着,带她来到故地。
两人对酌浅饮,感慨年年岁岁都有这样相聚的时光,而彦琛更挽了嗣音的手说:“你每天都给朕带来欣喜更从不变你那份心意,竟叫朕不觉得岁月流逝,好像依旧是初见到你的模样。朕要如何谢你。”
嗣音笑言不必,她得到的幸福远远胜于皇帝。却是此刻烟花四起,一片绚烂夺目的妖冶美丽,叫她好不兴奋,不由得拊掌说:“这烟花一年比一年漂亮,可不是老百姓日子一年比一年好吗?”
忽而一声巨响,窜天一枚金色礼花,彦琛鼓掌叫好,嗣音却猛地一惊,那场梦境莫名其妙地出现到眼前,紧接着腹痛难当,她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抓了彦琛说:“皇上快宣太医,臣妾似乎要生了。”
这一言说,彦琛大惊,一边喊着方永禄,一边抱着嗣音不肯放手,幸因嗣音的身孕而有随行太医,赶来查看后告诉皇帝虽不会即刻就生,但就在今夜,而以嗣音的状况,是不可能再搬回符望阁去生了。
“就在这里生,立刻准备好所有的东西,都听好了,不许梁淑媛有任何闪失。”彦琛很着急,看着嗣音痛得满头是汗,更是心疼,握了她的手道,“朕不该说不吉利的话,但你记着,若有万一,你敢保孩子而舍弃朕,朕就随你而去。”
“皇上不能说这样的话。”嗣音大惊,一旁的太医太监们都在他就说这样的话,感动太甚而忍不住哭道,“臣妾一定不会有事的,皇上快出去,您不能在这里待着。”
言罢又是一阵宫缩,痛得嗣音说不出话来,见产婆宫女们都赶来,她用力推开彦琛,“皇上快出去,快出去。”
御医馆的医女们已上来准备,方永禄急得过来对皇帝说:“皇上还是离开吧,您在这里众人施不开手脚,难为的还是娘娘啊。”
彦琛不舍,但终究被劝开了,方永禄怕皇帝听见梁淑媛痛喊声而失态冲进去,竟是趁他神情恍惚时一直把他带出了角楼,等彦琛醒过来要再进去,方永禄跪下拦道:“皇上要相信娘娘,在这里等是一样的。”
而因天寒,他又让人把暖轿抬过来让皇帝坐进去休息,可彦琛此刻心神都在嗣音身上,什么风雪寒冷,根本没有感觉。
“怎么还没有生出来?朕要进去看看。”也不知过去多少时辰,踱步徘徊无数回的彦琛已按捺不住,作势就要上角楼去。
方永禄死命拦着说:“皇上,这还不到一个时辰,您再耐心等等,上回娘娘生公主,可是生了大半夜啊。”
“那你去问问,为什么还没生出来。”彦琛急躁难耐,因皇后那次的艰难和宋蛮儿的暴毙,他对与女人生孩子这样的事很发怵,此刻城外烟花爆竹依然轰隆,他竟指着方永禄说,“叫羽林军去清缴,谁再敢放烟花朕剐了他。”
方永禄哭笑不得,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忽见远处隐隐过来一乘暖轿,依稀瞧着是皇后的凤辇,心想也只有她能过来,便道:“皇上,皇后娘娘过来了。”
彦琛回眸看一眼,只是“嗯”了一声。少顷,轿子在不远处停下,却是淑慎先跳了下来,转身搀扶皇后一并出来,忽而轰的一声巨响,但见淑慎指着角楼喊:“母后快看。”
彦琛也抬头望,竟是漫天红光笼罩在角楼之上,轰声隆隆不绝于耳,那红光也片刻不散,皇帝一时怔住,脑海里许许多多的念头横冲直撞,让他的思绪凝滞堵塞。
角楼上,嗣音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当看到烟火腾空而上四散开漫天红光,但觉体下一松,便听产婆大喊:“生下来了,生下来了。”
心中正感喜悦,却觉得耳畔噪杂的烟火声、人声、脚步声渐轻,眼前是红光弥漫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瞬间自己陷入红光之中不感人事。
“娘娘大出血了,太医,太医…”
角楼外那轰隆声终于停息,红光也消失殆尽,忽见里头冲出一个宫女,奔来跪到彦琛面前,半喜半忧地说:“恭喜皇上,淑媛娘娘生了小皇子,只是…只是娘娘产后大出血,太医们正在救治。”
彦琛才萌芽的喜悦旋即被后一句话拍下,他头脑发懵地指着那宫女说:“什么意思?什么叫大出血。”
边上容澜也听得心惊肉跳,却只能劝彦琛说:“皇上莫着急,梁淑媛吉人自有天相。”又问宫女,“小皇子如何?”
“小皇子一切都好,足有八斤六两重,哭声嘹亮。”小宫女道。
容澜不禁“哦”了一声,对彦琛道:“这么大的孩子,实在难为梁淑媛了,可她生得那么快不似难产啊。”
☆、429.第429章 淑慎的嫁妆
宫女道:“娘娘生产很顺利,谁也没想到会产后出血。”
“愣着做什么,再去问啊。”彦琛根本没听他们说话,而是指着方永禄,要他再派人去打探消息。
此时又有人跑出来,禀告道:“娘娘已止血,只是元气大伤仍在昏迷之中。”
“不要你们一个两个出来说只字片语,把太医叫来,让太医跟朕说。”彦琛怒斥,说着就要进角楼去,容澜拦道,“皇上这样,只能让太医们手忙脚乱。”
幸而此时有太医跟出来,匍匐在众人面前道:“淑媛娘娘性命暂无大碍,但失血过多,臣不敢担保娘娘一定能挺过去。”
彦琛怒道:“朕不要听这些话,你们进去给朕治,立刻滚进去。”
那太医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说:“听闻定康亲王从北国归来进献给皇后娘娘一朵千年雪莲,此乃补血灵物,娘娘若能舍出给梁淑媛服用,比起臣等用药事半功倍。”
容澜那里还没反应过来,彦琛正要开口喊“澜…”,边上淑慎冲口而出说:“我这就回符望阁去拿,你们等着。”她旋身就跑开,叫一干人都愣在那里。
此时容澜也反应过来,来不及去思考淑慎做什么跑开,忙对络梅说:“赶紧去拿来,不要耽误了。”
角楼在皇宫最东南角的地方,而符望阁在最北边,坤宁宫相距此地虽远,但总比符望阁近一些,络梅又机灵,走时带了一路的小太监叫他们在各点等候,如是每人只跑一段路程,比起淑慎独自来回快得多。当淑慎气喘吁吁捧着她那朵雪莲赶来时,容澜那里的早就送进去了。
因见淑慎手里的圆形漆盒与自己的一模一样,不等看里头的东西,容澜便问:“丫头,你这是哪里来的?”
“十四叔送给儿臣的。”淑慎得知皇后已答应,且雪莲已送进去给母妃服用,突然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似乎做了不该做的事,而更糟糕的是,竟然当着父皇的面。
“十四叔?”容澜惊讶,有些事是不是该不言而喻,或心照不宣?
“十四叔说这是给儿臣的嫁妆,他答应父亲母亲会照顾我,可是天南地北地总不能在儿臣身边,所以留着这个给我,叫我将来出嫁时当嫁妆。”淑慎豁出去了,天马行空一通编纂,她总不见得说,“是十四叔叫我留着,若有一日母妃身体不好给她用的。”
可是所谓越描越黑,大概就是淑慎此刻的光景了。
“你也愿意给母妃用?”彦琛的声音不似方才急躁恼怒,反透出几分平静。
淑慎连连点头,便听父皇说:“你先收着,若太医那里还要,自问你来取。”便忙捧着手里的漆盒答应下了。
“皇上,您在风里站了许久,先回宫吧。”容澜身为皇后,不得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
彦琛也不恼,却道:“朕不去她那里,就在楼下的屋子里,叫他们把泓曦抱来给朕看看。”
容澜听闻,心叹果然那小家伙是有福气的,“泓曦”这名字早早在初龄未出世时就定下了,即便自己的儿子在他前头,皇帝都舍不得把这个名字给儿子,虽然只是一个名字,可里头的心意大家不必言明。再有自己的儿子不被父亲所期待,可泓曦这孩子竟是皇帝盼了许久的。
想到这些,心里难免酸涩,容澜一笑掩饰过去,说:“臣妾也想看看那小家伙,八斤六两该是多大的个头。”
二人遂带着淑慎进来,宫女将泓曦抱给皇帝,小家伙果然大大的个头,比起初龄、泓昶软软的身体,他似乎特别的健壮。
“生出来皮肤就这样白皙,像足了梁淑媛,眉毛鼻子也像,等他睁开眼睛再看看能不能像皇上。”容澜笑着,欣喜道,“昶儿出生四个月时才这么大呢。”
抱着儿子,彦琛心里自然是喜欢的,但嗣音生死未卜,他着实又高兴不起来,他根本不敢去想可能发生的事,他坚定的只有一个信念,嗣音不会抛弃自己。
然而情况却并不乐观,纵有容澜的雪莲送下,翌日梁淑媛仍旧昏迷,虽然太医说脉搏比产后有力许多,可昏迷不醒就会影响进食,没有食物补充体力,也怕熬不过去。
宫里本该因过年和梁嗣音产子而高兴的,可因她昏迷不醒,反弄得一派寂静死气沉沉,也因角楼那里不是随便谁都能过去的,一时众人都不得去探望,终日不过零星几条消息传过来,益发叫人不安。
而皇帝心情不好,也没有人敢多问什么,直到初四那天,晏璘把初龄接了回来,众人才期盼皇帝能露出几分笑容。
数月不见女儿,小家伙长高了许多,眉目更加分明像足了自己,一入涵心殿初龄就开口喊父皇,见到自己就飞奔过来一头钻进他怀里。
“父皇…”初龄嗲嗲地拖着长长的尾音喊着,抱着彦琛的脖子照脸上亲了好多口。
晏璘那里道:“臣弟去的时候,明源大师已带着初龄等候了,竟是知道臣弟要去接她的,太让人意外。”
“辛苦你了。”彦琛淡淡地说,将女儿亲了两口,便吩咐方永禄,“备辇,朕要去角楼。”
因是第三日,方永禄也不想再阻挠皇帝,这几天他忍得够辛苦了,连皇后今天都不过来了,显然就是知道皇帝会去。
晏璘没有跟随,目送皇帝父女俩离去,拉了身边的小太监问:“梁淑媛还是没有苏醒吗?”
小太监忙将这几日的消息告诉他,又偷下讲:“有御医馆的宫女说是太医们私下里的话,讲梁淑媛只怕醒不过来,或者撑不过几天了。”
晏璘心头一紧,他不敢想象梁嗣音若死去皇帝会痛心到怎样的地步,这对于朝廷和皇室都是极大的隐忧。还记得他与容敏讨论过先帝和皇兄的不同,如父皇那样四处留情,当某一个去世离开,总有别的人填补心里的缺失,若如皇兄这样,梁嗣音若离去,还有人能填补么?
这边,父女俩来到角楼,平时这里只有羽林军会来,如今因嗣音在此静养,竟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然又因在皇城边界不能疏忽守卫,这番宫女太监并御林军侍卫混杂,也是奇景。
彦琛抱着初龄上楼,一步步来到嗣音身边,自那日一别他再也没有见过她,此刻瞧见竟恍如隔世。
“母妃,母妃。”从父亲怀里下来一着地,初龄就奔到嗣音的床边,可是见娘沉睡不醒,便贴着她的耳朵连声喊。彦琛这才一愣,没想到初龄真的开口了。
边上奶娘将泓曦抱来,彦琛接过来到床边,俯身给初龄看:“龄儿看,这是小弟弟,泓曦。”
泓曦没有睡着,此时悠悠地睁开眼睛,见到面前的初龄,竟咧嘴笑了。初龄欢喜不已,猛地就冲弟弟脸上亲了几口,口水都淌了下来,吓得奶娘说,“小公主可不敢亲,小皇子还太小了。”
初龄撅着嘴朝奶娘哼了哼,彦琛笑着说不打紧,一边把儿子抱给奶娘,一边把初龄抱上了床说:“龄儿,母妃几时能醒呢?龄儿替父皇把母妃叫醒好不好。”这一句话音落,皇帝竟是眼眸通红,再说话已然哽咽,轻声对嗣音道,“你再不醒来,朕可又要把初龄送走了。”
“母妃呀!”初龄听话一遍遍地喊嗣音,可娘亲就是不醒,她哇得大哭转身扑在彦琛怀里说:“母妃不要初龄,母妃不要了。”
熟悉的哭声在耳畔响起,红色光晕渐渐退散,沉重的身体也变得轻盈起来。初龄怎么哭了?又是谁抢了她的点心?嗣音努力地要睁开眼睛,想要把她的宝贝搂在怀里。
“母妃,母妃呀。”娇滴滴的声音贴着耳朵传入心里,这是她头一回听见孩子喊娘,旋即有重重的力道落在脸上,湿湿滑滑的,似乎是女儿在亲吻自己。
“初龄…”蠕动嘴唇,嗣音轻轻唤了一声。
“嗣音!嗣音!”又是彦琛的声响,他正不断地唤着自己的名字,脸颊也被轻轻地拍打,几经挣扎,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才睁眼,便见一张胖乎乎的脸贴上来,暖暖的口水糊了半张脸,那奶声奶气娇滴滴“母妃”不绝于耳,初龄见娘亲睁眼睛,竟高兴地整个儿爬到嗣音胸前扑在她头上。
彦琛忙把女儿抱开,笑嗔道:“小东西,你要闷死母妃吗?”旋即唤太医,他倒冷静地退到了一边去。
太医匆匆而来,仔仔细细地为嗣音把脉,趁她有精神,又把雪莲入的药喂了半碗,其间嗣音目不转睛地看着父女俩,彦琛倏地想起什么,放下初龄从摇篮里抱出泓曦给她看,笑着说:“嗣音,咱们的儿子,小家伙好大的个子,难为你了。”
泓曦也醒着,溜溜圆的眼睛看着母亲,忽而咧嘴笑了,竟是异常欢喜。
看着儿子健康红润的脸颊,想起那场梦,想起那场烟花,想起许许多多的事,嗣音潸然泪下,初龄却又跑到床边挨着她,笑嘻嘻地说:“初龄想母妃,母妃抱抱,抱抱。”
见女儿吐字清晰,且数月不见仍记得自己,嗣音又想哭,那一觉睡得太绵长,好像曾离开过这个世界,再回来,让她更加地珍惜眼前人。
“母妃也想初龄,等母妃好了就抱初龄,初龄要听话。”嗣音边说边落泪,一旁太医道,“娘娘不可太忧伤,忧思伤身,您需要静养。”
言罢转身对皇帝道:“娘娘虽然苏醒,但元气大伤极需静养,只是角楼这里不适合人居住,更何况娘娘病体,最好还是搬回殿阁去。”
皇帝道:“这容易办到,只问你们还需什么药物没有,此刻先都想好,莫要急了才来对朕说。”
太医忙答:“有皇后娘娘那朵雪莲花,胜过一切医药,梁淑媛只需日后进食补充体力,一定会好起来。”
“梁淑媛若康复,朕必重赏御医馆。”皇帝如是言罢唤方永禄来,要他安排为嗣音搬回符望阁一事。
片刻闲杂人等都散去,彦琛这才近了嗣音的身,却是冷着一张脸说:“你先把身体养好,朕和你的账日后再算,谁借你的胆子,竟敢这样来吓唬朕,梁嗣音,你好啊。”
嗣音又哭又笑,不知说什么好,初龄在边上咯咯地笑着,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擦去自己的眼泪,娇滴滴地说着:“初龄疼母妃,母妃不哭。”
“嗣音,泓曦很好,像极了你。”彦琛把儿子抱近给她看,竟又有些哽咽,“这小家伙果然会折腾你,来日若再不听你的话,朕一定狠狠教训他。”
嗣音笑出声来,柔柔地说:“臣妾还指望儿子保护我呢,他怎会不听话。”
初龄则转身来笑眯眯地几乎贴上泓曦的脸那样看着他,嗲嗲地说着:“初龄疼弟弟,泓曦最乖。”
嗣音讶异道:“这孩子竟会说那么多的话,从前为何一句也不开口?”
“朕所以要送她去护国寺,此次去虽是为了朕的梦魇,可她本就该去的。”彦琛说得神秘,未及细说,方永禄那里赶来道,“万岁爷,一切都妥当了,等嬷嬷们为娘娘包上棉被就能送回符望阁,您的暖轿也过来了,要不要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