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龄,别跑了。”嗣音追过去,初龄闻言停下,却冲自己甜甜一笑,又指指兔子转身继续追,嗣音无奈只能跟上。
母女俩一前一后跑了片刻,忽闻猛兽咆哮,但见一头斑斓猛虎从丛中蹿出逼向初龄,嗣音本能地扑过去将女儿搂在身下,那猛虎步步迫近,将她们逼到树下。
“龄儿,一会儿它若扑来,娘会挡住它,你一定要跑开,绝不许回头,听见没有?”嗣音一边把女儿往身后藏,一边这样对初龄说。
可是身后的孩子不应答她,嗣音急着再要重复,那畜生已按耐不住,一跃而起朝自己扑来,嗣音把初龄往后一推,才说一声“初龄快跑”,但觉狂风四作,周遭金光乍起,一条金龙呼啸而出,锐利五爪揪起那斑斓猛虎便摔出数丈远,猛虎就地挣扎一番残喘起身,再要发作却畏惧金龙之势,只能悻悻而逃。
嗣音这才回过神,却见女儿朝那金龙招手欢笑,那龙点点头,猛地扑来一头钻进自己腹中。
“初龄!”嗣音惊慌喊出声,却是浑身一震,从梦里醒来。
眼前玩耍的大人孩子都被她惊到,初龄先是茫然地望着母亲,须臾就眯眼笑得高兴,爬过来伏在嗣音膝头仰望着她。
“是睡着做梦了?”舒宁忙过来,见嗣音一头虚汗,便唤祥儿去打热水,又递过一杯温茶,“快喝口茶压压惊,初龄在呢,都好好的。”
嗣音喝了茶,方才梦里一幕却仍在眼前,她的心突突直跳,不亚于梦里见到老虎的惊慌,这个梦太神奇,金龙入怀意味着什么?若腹中胎儿是泓曦,难到就是真命天子?
她下意识地伸手覆住肚子,心里是十万分的不安。
“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太医?”舒宁很紧张,作势就要喊人,嗣音忙道,“不必,我很好。”
“做了什么梦?竟吓得一头虚汗。”舒宁绞了热帕子递给她,嗣音接过自己拭了汗,随口敷衍道,“梦见初龄掉水里去了,我这才吓得喊出声。”
舒宁笑道:“只是梦,可别多想。”
“是啊,别多想。”嗣音跟着感叹一句,那个梦绝不能对任何人说,说出去就是祸,可是为什么会梦见金龙入怀?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从没想过什么帝位皇权,为何…抬眸见从德收拾初龄的皮影,突然想起方才他们玩耍的情景,便安抚自己是见了那一幕才会影射到梦里去,正如舒宁所言,只是一场梦,千万不可多想。
此时外头有方永禄的小太监来,从德迎出去,须臾回来说:“方总管说皇上一会儿过来。”
舒宁便道:“我也该走了。”
嗣音也不勉强她,只让谷雨送出去,而初龄也玩累了,倦倦地窝进自己怀里要睡。嗣音哄着她,虽看着女儿安然满足的模样,心里却还是方才那一幕,梦里的初龄毫不惧怕猛虎金龙,反而笑嘻嘻冲着它招手。
“丫头,你可知娘心里有多忐忑?”嗣音把脸贴在初龄的面上,“娘这一次真的是给你生弟弟吗?”
谁知皇帝转眼就到,嗣音尚没来得及把女儿给奶娘抱着,彦琛便进门了。瞧见这光景,一边过来抱过初龄,一边还嗔怪说:“她越发大了,你抱着小心身体。”
“哪里那么金贵。”嗣音笑,但还是发现被女儿搁着脑袋的那只手麻木了。
“你看手麻了不是?一来怕你伤身体,二来失手摔坏了初龄怎么办?”彦琛这样说,径直往楼上去把女儿放到小床上,嗣音缓缓跟过来,嘀咕一句,“皇上又是特特来看女儿的?”
“是有事要同你商量,我们去阁楼坐。”彦琛这般说,便挽了嗣音去楼上,这一去竟是待了大半天没下来,且静静的,奶娘在楼下陪着初龄,竟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而淑慎今日出宫去,也不必等她从书房回来开饭,故谷雨早早都准备好了,心想让皇帝和嗣音早些用膳,本要上去问一声,却被方永禄拦下了。好容易黄昏的时候,听见初龄醒来的动静,她睡前也没吃什么,这会子便闹着饿了,缠着奶娘哭得可怜,终是把那对人儿闹下楼来。
便听嗣音吩咐谷雨拿点心,片刻二人抱着女儿下来,初龄窝在彦琛怀里委屈得很,直到见满桌的点心碟子,这才笑起来,心满意足地抓得满手都是正吃得欢,却没有察觉母亲的失落。
而后一家人用了晚膳,平日初龄不肯好好吃正经的饭菜,嗣音必要和她磨一场,往往弄得女儿哇哇大哭,她又气得半死。今日却纵容她,她不爱吃饭菜便不吃,爱拿点心当饭便由她吃多少。
谷雨和祥儿在旁边看着,还以为是因皇帝在主子才不和女儿计较,谁能想到吃了饭皇帝回涵心殿去忙,主子转眼就对她们说:“把初龄的东西收拾收拾,留几件玩具就好,其他的都包起来。”
谷雨心里发慌,怯声问:“怎么了?”
嗣音却面色平静道:“明日要送初龄去护国寺,是皇上的意思。”
谷雨好惊讶,“怎么突然要去那地方?去多久,几时回来?”
“等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接她回来,也不是天涯海角,我想见出宫便是了,你们别做出舍不得的模样,叫我情何以堪?我这里忍得也辛苦。”嗣音倒坦诚,便催促他们去整理东西,还嘱咐说,“那套皮影给她带着,她最喜欢的东西,没得回头哭闹。”
吉儿祥儿也舍不得,嘀嘀咕咕地去整理初龄的东西,都奇怪为什么皇帝要把宝贝女儿送去庙里,那地方又不是好玩的。奶娘过来问她是否要随行,嗣音便叫她暂留宫里,虽然初龄不吃奶了,但到底奶娘照顾她最知冷知热,孩子总是要回来的。
如是忙碌好一阵,涵心殿那里来人说万岁爷今夜不再过来,嗣音也松口气,自己搂着女儿睡一夜,幸而夜里没有再梦见白日那场梦,可半夜醒来仍觉得恍惚,唯有身边的小丫头呼呼睡着是最真实的,可她明日就要走了。
这一夜竟过得飞快,转眼天明,嗣音因没睡好而精神不济,强打精神查看初龄的东西,抱着女儿亲了半日,含泪问她:“去了护国寺会想母妃吗?小丫头,你倒是喊一声娘好不好?回头接你回来要是不认得娘了,我一定打你屁股,记住没有?”
初龄仿佛知道自己要出门似的,竟格外得兴奋,歪着脑袋听娘亲讲了这般日,照着嗣音脸上就猛亲了几口,只是那声“娘”终究没叫出口,她还是那样矜贵。
不久皇帝派来的轿子到了符望阁门前,竟直接是羽林军的侍卫来接了,有彦琛安排的老嬷嬷相迎,嗣音把女儿交给她,转身就要落泪,老嬷嬷忙安抚说:“娘娘很快就能见到公主,不要太忧伤,保重身体要紧。”
嗣音忙敛了泪容道:“嬷嬷传本宫的话给明源大师,说他辛苦了。”
老嬷嬷连声答应着,抱了初龄便上轿子去了,初龄还乐呵呵地朝母亲挥挥手,待帘子落下看不到娘了,她也只是愣了愣,而后就仿佛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脸兴奋。
☆、427.第427章 你若敢伤她一根汗毛
看着轿子远去,没听见女儿哭闹嗣音不知是喜是忧,高兴初龄不难过,却又伤心她竟一点也不眷恋自己。想着便落泪了,比起上回生病将她送走还要伤心。
谷雨安抚了好久才缓过来,不时坤宁宫那儿织菊过来,带了容澜的话说:“四五个月转眼就过去了,好生保重自己的身体,就在护国寺里若身子吃得住,大可常去看看。”
嗣音谢过,托织菊带话给皇后讲她明白了。这件事等传到各宫时,已时近正午,众人都奇怪为何又把初龄送过去,泓暄听说小妹妹不在宫里了,急得哇哇大哭,饶是年筱苒又哄又骂也不肯罢休,非说大人骗他。舒宁无奈抱着过来符望阁,还是嗣音搂着哄了好一阵他才信了。
嗣音也道:“你大姐姐常去那里,哪日叫她带泓暄一起去看小妹妹好不好?”
泓暄总算欢喜,但一个人和宫女们玩,偶尔想起妹妹还会掉泪,众人不由得叹:“再没有比六殿下更疼妹妹的。”
宫外头住在贤王府的淑慎还不知道这件事,因见十四叔他们都忙着整理东西她在一边插不上手,不免心里不高兴。晏珅好容易抽出闲暇来陪她,已是吃了饭,淑慎本有许多话要说,但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晏珅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笑道:“你放心,十四叔不会叫你失望的,或言之,十四叔怎么会违背自己的心意。”
叔侄俩心领神会,淑慎便嘀咕:“可我就是看不懂十四叔,这到底算什么呢?爱一个人可以这样吗?但这样太痛苦了,既然如此,十四叔还要坚持?”
“据说人生在世会有许多劫难,有些自己能过去,有些就要靠有缘人来渡,若一辈子没有人帮你渡劫,那这个劫就是一辈子了。无关乎生老病死,而是前世种下的因缘。”晏珅缓缓言,神色却清明爽朗,没有半分的纠葛,他似乎看透了写什么,又超脱了些什么。
“十四叔,从前你不信这些的。”淑慎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
晏珅却笑道:“从前的淑慎也不是现在的模样,人都会变的。”
“那心意也会变吗?”
“就要看这份心意有多重了。”晏珅淡然一笑,幸而这世上还有个小侄女可以让他说些心里话,“十四叔对你母妃的心意,永远不会变的,可是她不能被拿出来,要深深地藏在心坎里,不然就是祸,会伤害她。那不是十四叔也不是淑慎想看的,对不对?”
淑慎点点头,伏入他肩头呢喃:“虽然依旧无法理解,可是我会永远支持十四叔的,我会替您守护在她身边,世上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忽而又悄声笑问,“十四叔,那你是几时爱上母妃的?”
晏珅想了想,笑道:“大概在寿皇殿前抓住她的那一瞬吧,只是当时我不知道。”
“真的?”
“自然是玩笑,十四叔也不记得了,就是有那么一天这个人突然就出现在心尖上,然后一辈子也忘不掉了,于是就觉得之前种种都是缘。不过…十四叔和你母妃到底还是错过了。”晏珅笑,略带几分苦涩,继而搂着他的侄女道,“我们淑慎的良人几时才能出现?十四叔到时候必好好考验他,才舍不得轻易叫他把你带走。”
淑慎咯咯直笑满面通红,腻着晏珅道:“那十四叔可要回来啊,不然我才不带那个人去西南找你呢。”
“自然自然…”晏珅亦笑。
瞧着叔侄俩欢喜,端瓜果来的周桃便没有靠近,能看到晏珅笑,她最欢喜不过,悄然转身离开,不想去打扰丈夫此刻的喜悦。她心里想,就算将来也不明白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只要晏珅不离不弃,她就要一辈子好好地守在丈夫身边,照顾他伺候他给他一个家的温暖,最初就是这样想的,如今也只是继续保持那颗心罢。
与此同时,和郡王府这边也正忙着打点泓昀的行装,因一概都是梁如雨在操持,赫娅就显得有些多余,她本想插手去做,可那些琐碎的事情她还真的做不来,又不想瞧见如雨和泓昀卿卿我我的腻歪,便退回了自己的屋子。时不时叫丫头去问打点好没有,到后来实在按捺不住,索性又来了后院。却见到梁如雨坐在镜前,泓昀插一支发簪在她发髻上,而后两人对视一笑好不温馨,这些事却是他从未对赫娅做过的。
“啧啧,这样子如胶似漆难分难舍,王爷何不带着如雨一起去?身边有个人照顾,也妥帖些。”赫娅一步跨入房内,冷言冷语。
梁如雨忙起身来,朝赫娅欠身施一礼,只是静默不敢说话。
泓昀心情好,只是道:“若能带她自然也带了你去,何苦说这挖苦人的话。说起来我不在家的时候,还望你们姐妹互相照顾,时常也进宫去看望母妃,别叫她太惦记我。”
赫娅冷笑:“哪个姐妹,我在这里几曾有了姐妹?”兰花指一伸指向如雨,“她吗?不过是个妾侍是奴才。”
泓昀愠怒:“如雨是父皇钦封的侧妃,与妾侍奴才不一样,你不要胡说贬低了她。”
“这是你们的事,在我眼里都一样。”赫娅冷笑,转身在桌前坐下,看着地上排列整齐的行囊箱子,又奸细着声音道,“如雨没叫王爷带个什么念想?你的亵衣肚兜什么的。”
此话露骨非常,直教人羞耻不堪,闺房之中如何皆是私密之事,怎容得在人前言说,梁如雨幼承庭训学得规矩礼仪都不允许她这样做,一时不知如何接嘴,便退几步到了泓昀身后去。
饶是泓昀这个大男人也觉得羞耻,恨道:“好好的,你又闹什么幺蛾子?因了你我被父皇多少嗔责,好容易谋得这件事,你又要闹得我不安宁吗?你才好的身子,还是望你好生保养,别糟蹋了自己又糟践别人。”
“我一早明白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难听,既然这样,我干嘛还要装圣人装贤惠?”赫娅冷唇相讥,“放心去你的西南吧,你不就是怕我折腾你的心肝宝贝吗?我没那么傻,你的母后母妃这么宝贝这小贱人,只怕你一走宫里就盯上我了,我会那么傻叫她们捉了我的把柄?你瞧好她如今的模样,回来再看看是不是会缺胳膊缺腿。”
听她一口一个小贱人,泓昀气得忍不住要发作,如雨从身后拉了拉他,悄声说:“爷明儿就走了,别和姐姐闹脾气了,姐姐不比我少心疼爷的,这是何必呢。”
这话虽轻,赫娅还是听得见,不仅不领情,更是厉声骂道:“轮不到你这个小贱人替我说话,我可警告你,往后我和王爷之间的事,就是闹到天上去也不许你插嘴插手,不然我缝了你的嘴剁了你的手,你别不信!”
“浩尔谷赫娅,你若敢伤她一根汗毛,我不会放过你。”泓昀怒极了,一步逼到赫娅面前。
谁知赫娅竟不生气,嘴唇轻然一勾露出冷笑,绕开他的身体,媚眼看着一脸无辜可怜装的梁如雨,竟是道:“你别以为他这是对你有多深的爱,不过是一句威吓人的话罢了,这句话相对应的人可多了,什么梁淑媛啊,什么何…”
却是啪的一声响,泓昀一巴掌将赫娅打在地上,眸子里冒出怒火厉声道:“你若再胡说八道发疯,就是舍了这条命,我也奉陪到底。赫娅,你最好明白,我忍你不是怕你。”
赫娅自己爬起来,揉一揉红肿发麻的脸,讥笑道:“你不想她知道呀,那你早说呀,可惜你们大婚那天我就说了符望阁的故事呢,既然你不喜欢她知道,其他的故事我就不说了。不过泓昀,这巴掌你记着,我不会白挨的。”言罢赫娅拂袖而去,将屋门摔得乒乓作响。
泓昀那里冷了半日,猛地转身带了几分怒气问如雨:“她对你说过什么?什么符望阁?婚礼那天你见过她,你怎么什么都没对我说?”
如雨倏地跪下,泫然道:“婚礼那晚姐姐说王爷曾心仪梁淑媛,接纳我只是因为我是娘娘的堂妹,我就算得宠也不过是梁淑媛的替身。”
“她这么说?”泓昀握拳恨道,“这个疯女人。”
如雨一把抱住他的腿,怕他去找赫娅闹事,哭道:“如雨若计较,会藏到此刻才与你说吗?姐姐是看不透,钻在牛角尖里不肯出来,不然也不至于过得那么辛苦。那些事不管是真是假,统统都过去了。如今我才是你的人,你就是我的天。我要过好的是自己的日子,才不去惦记别的人。泓昀,你不要去和她闹,明日你就走了,眼下我一刻也不想你离开我。我敢指天发誓,不论姐姐她说什么话,我都听过则已,绝不会计较。这世上我只信一个人,只信你一个人。不要怪我瞒着你,是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事而已。”
言罢大哭,伤心可怜的模样,直叫人心疼。
泓昀好生舍不得,又无比地动容,这番话若是从赫娅嘴里说出口,他们夫妻也不会闹到今日的地步,他就是喜欢如雨这份体贴,这份时时处处都为自己着想的心。
“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再哭我要心疼了。”泓昀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哄道,“我不离开你,到明日出发前,时时刻刻都陪在你身边。如雨啊,若能带你前往我会更高兴的。你千万保重好自己,她若欺负你便进宫去告诉母妃,我要回来的时候仍看到完完整整的你。记住没有。”
梁如雨呜呜咽咽地答应着,如是半日方好。
其实很多事下人们都看在眼里,不管侧妃为人究竟如何,至少她对王爷体贴,又善待下人,所有的事都做得光鲜好看,就是不喜欢这个人,也挑不出刺来,若是喜欢便更是要捧在手心了。而正室那一位,的的确确是对丈夫掏心掏肺,可偏偏他们不是一路人,赫娅又不肯为了丈夫改变自己,依旧率性而为想怎样就怎样,得不到回报后,便只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辜负,如是恶性循环弄得所有人都身心疲惫,她却仍旧连一个笑脸一声赞许也得不到。
人生在世就是图个乐字,面对这样两个女人,谁都会倾向梁如雨,而赫娅却执迷不悟反反复复地折腾,终究亲手把丈夫推给别人。众人冷眼看着,都觉得未来的日子只怕还有数不尽的腥风血雨,只要赫娅在王府一天,王爷的好日子就没那么容易。
没多久李子怡又派人从宫里送来东西和嘱咐,泓昀带着如雨接下,又整理了一些可带走的,其余的便留下给她,再三叮嘱说:“别叫她欺负你,你若实在觉得家里过不下去,我已经同母妃说过,叫她接你进宫去住,你别管什么规矩礼节,母妃自有办法叫你妥帖的。”
被丈夫这样珍惜,梁如雨很是幸福,一一答应着又劝他放心,半日便这样过去,转眼翌日清晨,她和赫娅一起送丈夫到门外。因泓昀要去与晏珅会和向皇帝辞行,女眷们就不方便带着了,说些吉利的话就要分开,如雨红眸含泪依依不舍。
泓昀也总算好声好气地对赫娅说一句:“保重你的身子,凡事想想垚儿。”
赫娅心里明明舍不得他,却不要和梁如雨混为一类,硬是强作精神冷着脸,听见这句话心里更是酸涩难当,压着心头的舍不得,冷冷地说:“那地方气候也不好,你自己当心自己吧。”
须臾泓昀要上路,一家人送了几步都止住,瞧着他往贤王府那里去。这边叶容敏挽着周桃诸多不舍,又叮嘱路上须得小心自己的身体,又说到了西南当心水土不服。晏珅早与泓昀会和,两人正要同晏璘一起上朝去,皇帝那里却派人送口谕来说不必去辞行,就此出发便可,让晏璘送一程。
二人便朝上叩首行礼,眼看时辰不早,这就要走了。淑慎站在马下依依不舍,也对泓昀道:“三哥可要建功立业回来,叫泓晔他们好好瞧瞧。”
泓昀听着欢喜,满口答应,那边叶容敏带着女眷送周桃上了马车,又过来对晏珅和泓昀道:“都各自保重身子,我这里酿着好酒等你们叔侄回来吃。”
几番话别,晏珅终究带着众人走了,晏璘相送,其余人不得跟着,淑慎直到再看不见十四叔的身影才作罢。本打算要回宫了,容敏却笑道:“宫里传来的话,说初龄被送去护国寺了,梁淑媛说你若高兴就先去那里瞧瞧再回宫。”
“怎么送去那里了?”淑慎也好奇怪,便说要去护国寺,叶容敏派人送她过去,叮嘱早些回宫。
淑慎到得护国寺,她已熟门熟路径直就要往明源那里去,而那个净虚小和尚每见到她,也是乐呵呵的,不过今日却说:“师叔公今日有客呢。”
“你是说我的皇妹?”淑慎问。
“不是,是一位男施主。”净虚说着道,“公主要不要去厢房等等,一会儿男施主走了再来请公主过去。”
淑慎却眨眨眼道:“他这么个孤僻的人,一年不见几个人,我倒想看看怎样的人叫他也肯赏脸见一面。”说罢谢过净虚,叫随行的人找些素点心给他吃,自己奔明源这里来。
过来园子,果然见明源与一男子坐着,初龄在边上跑跑跳跳好不快活,一眼看到淑慎,就摇摇摆摆地跑过来扑进姐姐怀里。明源那里才起身笑道:“你来了。”
他身边的人也跟着起来,谁知与淑慎对视,二人均是一愣。少顷淑慎脱口而出:“怎么哪儿哪儿都能见到你,你不是落榜了嘛,为何不回江城去?”
原来会的客竟是邹皓,他听完淑慎这句话,却是先朝明源投去质疑的目光,而后摇摇头,转过来才对淑慎行礼,礼毕道:“学生列殿试第七名,如何算是落榜?何况圣上命学生入国子监求学,学生怎好擅自离京。公主若不喜欢见到学生,往后学生自然诸多避让。”
“你可别这么说,别人还当我是小气的,却不知是你先傲慢无礼。”淑慎哼哼,再不想去理会这个人,而是抱起初龄,见她乐呵呵地心里也放心,再问明源,“怎么又把初龄抱来了?我还当她又病了。”又霸道地说,“别跟我讲缘法,我不是出家人。”
明源摊手,欣然应对淑慎的无礼,“那我无话可说了。”他对淑慎已用“你我”相称,如朋友一般而非普通的香客与僧侣关系。
淑慎哼一声,便道:“你若无话可说我可就要抱她回去了。”
明源笑道:“我不能决定小公主的去留,你问小公主自己吧。“
淑慎不服气,便问初龄:“龄儿,姐姐领你回家去好不好,这里都是大和尚没肉吃的,一点也不好玩。”
初龄却立刻摇摇头,转身把手伸向了明源。
“坏丫头,你知不知道母妃她一定想死你了?”淑慎在初龄屁股上拍了几下,初龄见姐姐这样,旋即就哭了,挣扎着要从淑慎怀里下来,伸手朝明源求助。
“她究竟是记得你,还是才两天就混熟了?在宫里她虽然肯让别人抱,但委屈的时候只肯要几个人,别人怎么哄都是没用的。”淑慎怕弄疼初龄,已松开手,小丫头一着地就跑去明源那里,等他把自己抱起来方不哭了。
☆、428.第428章 分娩
明源只是笑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淑慎懒得理他,又说些闲话,自顾自地竟把邹皓撂在一边视若不见。明源也不去招呼他,只管陪淑慎。邹皓竟是耐得住性子,偏偏不走。
直到淑慎要回宫,才想起这个人来,便又骄傲地说一声:“别以为你是祭酒大人的亲戚就能在国子监轻轻松松的,那里可是宽进严出的地方,小心一辈子在里头出不来。”
邹皓总觉得,天下没有比这个大公主更刁蛮霸道的人了,听说殿试时就是她弄破自己的试卷,前前后后他们俩还真是哪儿哪儿都能遇上的。想到这里又猛地看一眼明源,他却只是宝相含笑,宁静得叫人好无奈。
且说淑慎回到宫里,将初龄的光景与嗣音说了,坦诚地告诉她初龄不肯跟自己回来,把嗣音气得半死,彼时刘仙莹也在,悠悠笑一句:“你我凡夫俗子,岂能阻挡下凡星宿的佛缘?”
说得众人都笑,嗣音嗔道:“你们又轻狂胡说,改天这孩子当真了闹着出家去,你们一个个替我去拆庙。”
刘仙莹道:“你才越发轻狂,庙里供着菩萨,你也不怕,就是说这句话也改打了。”
这些都不过是玩笑话,说说便罢了,但夜里人静时,听不到女儿的声音,嗣音总觉得屋子里空落落的,心里也跟着缺了一块。谷雨拉着淑慎低声道:“比不得上回生病呢,这次偷偷掉过几次眼泪了,皇上这两日不过派人来问问好不好,忙得都没空过来。好容易把公主盼回来了,盼您好生哄一哄。”
淑慎过来时,嗣音果然手里捏着初龄的娃娃发呆,不由得心疼地抱住她:“母妃还有我呢,那个小东西才不理她。您这样,我可要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