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音,不要离开朕。”彦琛没有睡着,又呢喃了一声,将嗣音抱得更紧。
翌日,皇帝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猎场,除了亲信之人,谁也没有察觉皇帝的离开,自然往后有人若提起,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句闲话。皇帝要做什么,本就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
御驾回城,当恭送帝后、妃嫔入宫后,宗室子弟们也各自散了,晏璘让家眷先回,自行带了一些猎物往和郡王府来,进门管家便告诉他,王爷还卧病在床。
晏璘愠怒地问:“不是有太医在吗?为什么毫无起色?”
管家不敢多嘴,只是胡乱敷衍,晏璘听得烦,待管家引着自己来到泓昀的屋前,他又是不悦道:“这算什么,一家主子住在偏房里?为什么不去正屋?”
管家依旧无话可说,正要进去通禀,被晏璘拦了,“本王自己进去便可。”说罢入内,才掀开门帘就是扑鼻的药香让人皱眉。
入目,却见一个纤柔俊美的男人正拿帕子擦拭病榻上泓昀额头的汗,虽是极平常的举动,可晏璘莫名地感觉不适。
“你是谁?何太医吗?”他突然开口。
何子衿一惊,转身来见是晏璘,忙行礼,“微臣何子衿参见贤亲王。”
“怎么只有你在这里?”他脸色不好看,快步走到泓昀床边,却见侄子闭目昏睡着,“为什么还是这样昏睡?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不上报?”

☆、301.第301章 奇怪的感觉

一连串的发问,让何子衿有些发懵,他理了理思绪答:“王爷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贪睡,再有药物的关系所以才这样。请王爷放心,微臣不敢儿戏。并且这些情况都曾上报给贤妃娘娘,宫里是知道的。所用的药材也是自御医馆取的,不敢用外头的东西。”
晏璘冷声道:“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好起来才是?他现在这样睡着,是不是一时半刻不会醒?”
“恐怕是。”何子衿说,“王爷他一睡就睡得很沉。”
此刻,屋子的门帘被掀开,俏丽的赫娅走进来,满面亲切热情的笑,“见过七皇叔,皇叔怎么突然就来了,侄儿未曾相迎实在失礼。”
“不需那些客套,本王来看看泓昀。昨日皇室秋狩,身为长子却不随驾,多少人非议。”晏璘沉色道,又说,“带了些野味来,回头给他补补身子。”
他本想问赫娅为何夫妻俩分房睡,但这小两口的闺阁之事他做叔叔地横加干涉算什么名堂?故而只能作罢,客气地说一句:“你也有了身孕,要多加小心。平日若不方便进宫,有什么事自可来府里问你婶婶。”
赫娅笑道:“多谢皇叔,当初大婚前便对婶婶说了,七叔府上就是侄儿的娘家了。”
晏璘笑笑,抬眸见何子衿在边上,还是莫名地感觉不舒服,便道:“找几个能干的丫头来侍奉泓昀,何太医到底是个男人没那么细心。何况…”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大概是觉得说出口来会很奇怪,没得多添麻烦。
赫娅自然事事答应,在人前赔笑的本事她已经炉火纯青了。晏璘没有久留,再不过说了几句叮嘱的话便走了。
回到府里,叶容敏侍奉他换衣裳,问道:“泓昀那孩子好些没有?”
“不是大病却总睡着,奇怪得很,这都多久了?再躺下去正怕他要废了。”晏璘道,“皇兄那里漠不关心,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氏道:“虽然世人都说皇上寡情,可当初泓昀染天花时,不是听说他连夜给儿子祈福么,怎么这一次如此淡漠呢?”
“中秋之后皇兄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泓昀手上几件要紧的事,尽派些琐碎的差事给他。当时我就想,莫不是为那一夜赫娅指证梁婕妤的事而迁怒他吧。”晏璘换好衣裳坐下来喝茶,想想又说,“他们还真是分房睡的,我也不好问,权当是赫娅有身孕为了她好才隔开。对了,我跟赫娅说,将来有什么事让她来问你,女人怀孕不是很辛苦么。”
“往后还是少来往的好。”叶容敏道,抬眸见丈夫讶异,只因她素昔不是这样的人,便解释说,“可不是我的意思,是慎儿的意思呢。”
“慎儿?”
叶容敏便将那一日的事说了,也自己道:“我也不喜欢这种爱挑事的人,而且近来越发觉得这孩子笑起来做作得很。大概也是因我的心思变了,看人也就不一样了。”
晏璘摇了摇头,轻叹:“常说红颜祸水是男人掩饰自己无能的借口,可事实上你看,为了一个女人,真的可以发生那么多事。父子、兄弟在一个女人面前,竟什么也不是。”

☆、302.第302章 底线

至晚上,和郡王府里摆饭。赫娅是骄傲的草原公主,虽然草原不如中原繁华,但她也是过着奢侈的王室生活长大的,故而嫁给泓昀后,那些奢靡的生活习惯仍旧不会改变。
她有自己带来的厨子,王府里也有厨子,通常只她一个人吃饭,却要摆满满一大桌。泓昀虽是皇子,但每月俸禄有限,并非常人想象的那样富裕,但赫娅有丰厚的嫁妆,可不愁一世吃穿,她甚至不在乎用泓昀的钱。
今日晏璘送来的那些野味,她一口气叫厨子全做了,各色烹调手法都有,可她每道菜不过尝一两口。若是别人家,主子吃剩下的菜肴通常会打赏给下面的人,虽说是吃剩下的,却大多都是极好的。可赫娅不同,她吃剩下的东西不许家里的奴才吃,不管剩多少,都要倾倒干净。在她看来,奴才怎么可以和主子吃一样的东西。
今夜她喝了酒,是草原带来的厨子酿的酒,这香醇的味道久违了,加上心里诸多的事,便喝了个痛快。
“把这些菜都倒了,不许你们偷吃。”吃罢饭,酒杯还没放下,醉醺醺的她就冲着一屋子的丫头嬷嬷说,“谁敢偷吃,看我怎么收拾她。”
她握着酒杯起身离座,又回头看一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肴,哼了一声说:“那个没福气的人,这么多好吃的他都吃不了…”
这些毫无意义叨叨的话,她反反复复地说着,转身拿起奶子酒的酒壶,捧着出去了。众人心里都不禁打鼓,王妃今夜醉了会不会又要大闹一场?
赫娅摇摇晃晃来到丈夫的房间,那里头果然还是只有何子衿一人在,她怪笑着跑过去把酒壶递给他,“你喝吧。”
何子衿看着醉得面红耳赤的赫娅,有些不知所措。
“喝啊!”赫娅见他这样,竟怒了,很凶地冲着何子衿吼,“叫你喝酒听见没有,你喝不喝?”
何子衿接过酒壶直接灌了一口,可他喝不惯这酒,到底咽不下去喷了出来。
“混蛋,浪费那么好的酒,你知不知道是好不容易酿出来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你还吐出来。”赫娅生气极了,扑上来揪着何子衿要灌他,尖叫着,“喝下去,喝下去!”
何子衿躲避着,本能地推开她,赫娅手中一滑,酒壶坠地碎裂。见这情景,赫娅一掌挥在何子衿的脸上,怒骂道:“狗奴才,敢摔我的东西。”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屡屡受迫于一个女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有几个能做到?可是何子衿对赫娅的忍耐,似乎永远没有底线。
他对泓昀说:“因为我欠她。”然事实上,是他希望自己能永远留在府里,留在泓昀的身边。
“赫娅…”却是此刻,泓昀醒了。
其实泓昀并没什么大病,那天在子衿的屋子里晕倒,也仅仅是一时怒气攻心。
而是面对这不可理喻的人和事,他选择了逃避,终日昏睡,睡不着了就强迫何子衿对自己用药。他不想醒来,又害怕死去。
但这没日没夜地昏睡了一个多月,也终于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
“你醒了?”醉醺醺的赫娅扑到丈夫的床前,她身上浓烈的酒气引得泓昀皱眉。

☆、303.第303章 断了,也好

何子衿整了整自己被赫娅撕扯乱的衣衫,静静地立在一边。
赫娅笑着,还是那种轻蔑挑衅的笑容,“你醒啦,今天你叔叔来过,他说父皇秋狩你这个长子不在,让父皇好没面子啊。泓昀你还是不打算好起来吗?还要继续做活死人吗?”
泓昀静默地看着她,真的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把她伤害成这样疯癫的吗?
“王爷要不要喝水?”子衿突然问,也只因是看见泓昀干裂的嘴唇。
可赫娅听见,却如吃了苍蝇般恶心,回身就冲着他咆哮:“滚,滚出去。”
泓昀没有如平日那样呵斥赫娅,反握了她的手示意她安静,随即抬眸对何子衿道:“出去吧。”
何子衿顺从地答应,正朝外走去,泓昀却突然在他身后说:“明日你回御医馆去吧,我这里不再需要你了,御医馆那么忙,你回去吧。”
一室的静默。
“回去吧。”泓昀再重复了一边,而后对赫娅说,“往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你是女人啊,汉人女子都温柔婉约,你是我的妻子是王妃,更要学着那样才好。”
赫娅并不十分清醒,可她却很明白地知道,这是泓昀第一次那么温柔地跟她说话。是她醉了,在做梦吗?
“赫娅,对不起。”泓昀说着,全然不顾何子衿还不曾离去,甚至仿佛是故意说给他听,“往后我们好好的吧。”
赫娅终究是醉着的,糊里糊涂地就点头了,她也不晓得自己在答应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挺好,这样说话比尖叫怒骂舒服,软软的暖暖的,好像在父汗的怀里一般。
“好,我们好好的。”她那挑衅轻蔑的笑容散了,唇际微微勾起的笑很甜很柔,她轻轻埋头在泓昀的胸前,呢喃着那句“我们好好的。”
此时,何子衿已一步步走出了泓昀的屋子,外头深秋的夜风冷得沁透肌骨,叫他猛然清醒。
“我这里不再需要你了。”这是他说的话,他们约定好了的,何子衿有一日离开,就再也不回来。那一天,总算来临了。
何子衿回头,门帘已经落下,再看不到屋内的情景,苦涩地笑爬上面孔,就这样断了?
“断了,也好…”
“断了,也好…”
屋内屋外,两人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但只怕此生都不能再彼此听见,断了终究是断了。
夜更深,天地融入漆黑。深宫内,秋狩后一切又恢复平静,沉闷的宫廷生活不会因为一场围猎而改变。
承乾宫里,武舒宁在古曦芳安寝前过来请安,平日里古曦芳并不要她做这些规矩,故而今日瞧她来,倒有些奇怪。
“本事有件事想对娘娘提,犹豫再三便拖了时辰,这会子娘娘要安寝么?若是臣妾明日再来。”舒宁道。
古曦芳却说:“晔儿还在看书呢,本宫总要等他睡了才睡,有事你说便是了,不过听你的口气,不像是小事。”
舒宁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要费些周折。”
古曦芳示意她坐下慢慢说,让翠芙上了茶。舒宁也不喝茶,便道:“臣妾在承乾宫一直受娘娘照顾,之前糊涂的那段日子也没少给娘娘添麻烦,本来有这样的心思真是太没良心了,可是臣妾委实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304.第304章 去景阳宫住

“你别激动,好好说,到底怎么了?”曦芳倒反过来安慰她。
“是、是臣妾…”舒宁顿了顿,鼓足了勇气道,“臣妾想搬离承乾宫,去景阳宫住。”
古曦芳吃了一惊,这样的事她真真是没想到,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突然迁居,总会招惹一些口舌,她素来温和正直并不怕别人非议,但武舒宁也算半个是非之人,她这又是想做什么呢?
“可以告诉本宫理由么?”
舒宁站了起来,点了点头说:“年夫人她病得很重,臣妾想搬过去照顾她。”
“年夫人?”曦芳益发奇怪,是什么时候这两个人走到一起了?她问,“是年夫人的意思吗?“
舒宁摇头,答说:“这件事目前只有娘娘一个人知道,臣妾也明白突然换地方住会带来什么麻烦,所以才会先来问娘娘,如果娘娘觉得不妥,臣妾就不搬了,白日里也可以常常去景阳宫的。”
“那么说来这件事可有可无喽?”古曦芳心里已慢慢地将这些日子的事一一理顺,她想起来,秋狩前那段日子,皇上几乎****在景阳宫留宿,不知道这个和武舒宁想迁居有没有关系。
“是。”但舒宁答得很肯定,看得出来此刻的神情总算是真诚的。
古曦芳又想了想,才说:“你来问本宫是对本宫的尊重,这很好,不过妃嫔处所的安排到底也不是本宫能说了算的。你要去景阳宫本宫自然不会强留,不过去不去得还需皇后娘娘定夺。明日定省你我早些去坤宁宫,本宫替你问一问皇后如何?”
“臣妾谢过娘娘。”舒宁显得很高兴,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在乎事情的结果,但能试一试还是好的。
“回去歇着吧,明日翠芙会来叫你。”古曦芳道,旋即又问,“年夫人的身体真的很不好吗?”
“是。”舒宁答。
曦芳心里一沉,直到舒宁离去,她仍静坐着不知想什么,许久才吩咐,“翠芙,你派人去问问今夜皇上在哪里。”
片刻后翠芙回来,告诉主子皇上今夜在涵心殿哪儿没去,古曦芳便道:“去打点一下,我要去一趟景阳宫。”
翠芙讶异,但没多问,自去唤人准备灯笼步辇,古曦芳交代翠蓉照顾好泓晔,便穿了外套坐步辇离开了。
当小满告诉舒宁古昭仪出门去了,舒宁只是说“知道了。”
翌日,翠芙来西配殿请舒宁时她已早早准备好,继而便随古曦芳比平日早了半个时辰去坤宁宫,虽然那时皇后已起身,但见二人来得那么早还是有些奇怪。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当古曦芳将舒宁的意思告诉皇后后,容澜问的是:“这件事你和年夫人商量好了?”
舒宁摇头,低声怯弱地说:“年夫人未必肯的,但若娘娘下旨让臣妾搬过去,年夫人也不能拒绝,那样臣妾就能照顾夫人了。”
皇后总不见得问:你突然这样有什么目的吗?
遂只能说:“既然你愿意,自然是件好事,你若能将年夫人照顾好,皇上和本宫都不会亏待你。不过你在承乾宫受古昭仪那么久的照顾,突然说走就走了,实在不好。”
舒宁很愧疚,诺诺不敢言。古曦芳却笑道:“昨夜臣妾听武宝林说夫人身体不好,自己竟是全然没感觉,便趁着各门落锁前赶去景阳宫看了一眼,果然夫人气色很不好,不过是跟臣妾说几句话,就咳了好几次。小皇子也可怜,一直哭着找娘。”

☆、305.第305章 她就是太要强

“本来想把小皇子抱来照顾几天,就是怕她身体不好,那里宫女嬷嬷顾不过来。”容澜似乎是知道年筱苒的病况的,说道,“可是怕她多心反而添堵,就一直忍着。如今你看,那里可不是一团乱。你是知道她的,性子比谁都傲,都这样了还不肯放一放。”
古曦芳不语,心里却回忆昨夜和年氏的对话,她只是担心而过去看一眼,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盼了很久,也正如皇后所言,她是放不下架子。昨夜年筱苒对自己说,希望将来有一天她去了,自己能替她抚养好泓暄。说这些话时,年氏哭得很厉害,王府那么多年再到如今的宫里,古曦芳竟是第一次看年筱苒哭,当时慌了不知所措,便什么都答应下了。此刻想来才觉得糊涂,她若真的把什么事都安排好了,岂不是就没有求生的心了?
“武宝林要搬过去的事你跟她提了没有?”容澜问。
“自然不能提,若提了年夫人一定拒绝,这样娘娘这里也难做。”
容澜轻叹:“还是你周到。”随即对舒宁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这两天你就搬过去吧,既然是一心想去照顾年夫人的,那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舒宁喜出望外,叩首谢恩。容澜静静看她,却是说不出的味道。
如是,武宝林搬离承乾宫迁入景阳宫的消息随着下午繁忙的搬迁传遍整个宫廷,宋蛮儿跑来看热闹,正赶上舒宁带着小满拜别古昭仪,叫人以外的是,宋蛮儿这次谁也没揶揄,一直送舒宁到了景阳宫,说的却是:“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去咸福宫找我,年夫人的身体就拜托你了。”
舒宁有些奇怪,脸上微微的变化没逃过宋氏的眼睛,她很不屑地一笑,说:“我们一起从王府过来,当年熬过的苦,那些情分是你想象不出来的。”
“娘娘放心,臣妾一定照顾好夫人。”舒宁动容,只因宋氏这些话戳中了她的心思。
皇帝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两日后了,秋狩那两天耽误下的政务他一件不落地处理好,累得一干官员暗暗叫苦不迭。这日好不容易来坤宁宫坐坐,小憩片刻醒来后,容澜才将这件事告诉他。
“这两天朕也没功夫过去看看她。”彦琛道,“之前看她那样,真是怕留不住。”
“皇上别太难过,生死有命,她自己心里也是有分寸的。”容澜劝慰说,“她到底有个儿子牵挂着,且性子要强,一定会撑过去。”
彦琛摇头,“她就是太要强,而朕…澜儿,若她自此去了,朕这里有一半的责任在。为了嗣音,那一日朕说了很多狠话,甚至本打算一辈子都不提的事情也翻了出来。以她那么强的个性,又如何能承受的住。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秋狩前饶是朕常常去看她,她似乎还是放不下。”
难得见皇帝这般性情,容澜万分感慨,她也明白,大家从王府里与他风雨同舟地过来,那些情分又岂是说淡就能淡的,所以即便是李子怡,彦琛也可以既往不咎地让她在宫里生存下去,何况筱苒这个曾经在王府里最得他宠爱的人。

☆、306.第306章 续命

“虽然皇上这么说,但说到底还是在她自己身上,一个人太要强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疲惫一生,最终折腾的还是自己。”容澜细语安慰,“皇上这般想着她,她却不懂感恩珍惜,反一味地抱着过往不放,就算这一次挺过去了,下一次再有什么事,她还能挺过去吗?”
彦琛沉沉地闭上眼睛,记得那晚嗣音对自己说,“皇上,救救她吧。”如果她知道自己曾为了她的事去逼问年筱苒,她会怎么想?
仿佛一时间他这个皇帝对不起两个爱着自己的女人,唯一不同的是,他对一个爱得无以复加,而对另一个仅有往日的情分。
此刻,方永禄突然进来,俯身说道:“定康亲王进宫求见皇上,此刻正在涵心殿候着。”
容澜听见不免又多一分忧虑,每每这兄弟俩相见,她都如坐针毡不得安心。
不想彦琛却起身松一松筋骨,对容澜道:“他是来辞行的,明日就要离京去东北了。”
“这么快!”容澜很意外。
等不到第一场冬雪,晏珅便离开了京城,没有带一妻一妾,孑然一身。西南那边也好,京城这里也好,虽有他的宅邸有他的妻妾,却都不是他的家。那日向皇帝辞行时,彦琛问他为何不带妻妾,他亦如是说。
不过兄弟相别时,晏珅深深地看了兄长一眼,有些话他说不出,可心里又希望他能听见。
“如果你不能保护好她,我会回来。”
彦琛是听不见这句话的,因为他怎容许自己不能保护好嗣音,如今她还有了他的孩子,他们真正是相融在一起,不可分离。
且说也是彦琛离京那一日,何子衿正式重回御医馆,院士大悦,即刻将年夫人的脉案交付于他。是****便往景阳宫请脉,诊断后出来时,住在东配殿的武宝林亲自相送,问的是:“只想听一句真话,娘娘的身体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何子衿毫不犹豫地回答:“微臣可为夫人续命,但心病仍需心药医,如果夫人心病不除,余下的生命也只能如现在这般孱弱,备受煎熬。”
武舒宁道:“就是活受罪?”
“是。”
“之后就有劳何太医。”武舒宁很客气,含笑道,“请千万为夫人续命,至于心病自然有人为她医治。”
何子衿应诺,离开景阳宫后便径直回御医馆,那里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忙碌,忙碌得让人忘记所有事所有人所有…
偏偏,他们遇上了。
病愈后的泓昀进宫来向皇帝请安,才过了涵心殿正要去坤宁宫,偏偏他们就遇上了。宫廷如此得大,又如此的小。
“微臣参见和郡王。”他单膝跪地,行礼。
泓昀看了他一眼,默声从面前走过,仿佛是不相识的人,陌生得连一句回应都不需要有。
何子衿在那里逗留了许久,再抬头的时候,那人已消失在宫道中,他淡淡一笑,仿若无事地转身朝另一方向去。
坤宁宫这边,容澜见泓昀康复很是高兴,问了几句又叮嘱了几句,再叫他好生待赫娅,说有了孩子的女人多半脾气会不好,要他多担待。泓昀什么都答应,一如从前的乖顺。于是皇后也不多留他,让他去他亲娘那里。
泓昀一路再往翊坤宫去,却是途径永巷,他问身边的小太监,“梁婕妤还在里面?”

☆、307.第307章 第二个淑太妃

小太监答:“回王爷,正是如此。”
泓昀看了一眼,便没再说什么。到之翊坤宫,他娘早就盼在宫门口了,一见儿子就拉着上下打量,就差落泪:“怎么瘦成这样了?我的儿,怎么那么肯病呢?”
母子俩坐下,静堇奉了茶水后默默退下,李子怡便拉了儿子的手苦口婆心说,“不该想的人别再想了,你这样折磨自己,真的是要急死我吗?”
泓昀微微一笑,将手从母亲掌中挣脱,他喝了茶,似平淡地说:“本就没想什么,多想的是您还有她。”
“她?你是说赫娅?”李子怡摇头,苦叹,“娘也是女人,这样的事哪一个女人能承受?她能如此已经是你我母子的造化了,若遇到天不怕地不怕地到处去嚷嚷,你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你父皇…”
那个“杀”字太严重,李子怡说不出口,她顿一顿继续道:“如今你们也有孩子了,就真正是大人了,千万莫在小孩子气,你父皇知道了也不能高兴。让赫娅好好生一个皇孙,你好好为你父皇办差,这才是正经。”
泓昀淡笑:“这些都容易,儿臣自当尽心尽力,只是母妃!”他凝重地看向母亲,“那些无谓的事,会让儿臣很困惑。”
李子怡不解,只听儿子继续道:“您和赫娅做那些事,委实没有任何意义,您以为除掉一个梁婕妤,孩儿的前途就一片光明?今日有梁婕妤,明日也能有张婕妤、李婕妤,只要父皇高兴,任何人都可以替代她。难道母妃要一直这么痴斗下去,见人杀人吗?”
李子怡脸色惨白,她一心为了儿子,竟被他这么说,为娘的心如何能平静,正要开口反驳,泓昀又道:“母妃您可知道,您做这一切最终会得到什么报偿?”
她愣住,泓昀苦涩地一笑,他从未想过自己要拿这样的神情,用这样的话语来对待母亲,“您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凡有一日父皇察觉,他只会觉得是我这个儿子为了储君之位,为了皇位怂恿您耍手腕。难道母妃想看着儿子变成六皇叔、九皇叔,而您成为第二个淑太妃吗?”
“泓昀!”李子怡尖叫起来,她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可是看着儿子严肃的神情,想象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丈夫的脸上,她害怕了。时至今日除了儿子,她真的什么也没有了,皇帝于她,连那一份恩情也不过是顺带的,她知道自己不仅人老色衰,即便是从前也根本不讨他喜欢。她的坚持全是为了儿子,一心一意只为了这个唯一的孩子。
“母妃,儿子若有心储位,我会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去让父皇肯定我。所以您那些铲除异己的旁门左道不要再使了,不然终有一日您会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