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怡懒懒看他一眼,不言语。
泓昀便道:“贵妃又如何?不是还有皇贵妃么?他的泓暄是个吃奶的娃娃,谁知道将来如何。可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如今父皇也重用我,将来我若像十四叔那样建立功勋,届时您母凭子贵,还怕父皇不把皇贵妃的位子给您坐?”
这一番话说得李子怡心花怒放,儿子出息可比什么妃嫔位份珍贵得多了,她自己做不做贵妃都不要紧,只要将来儿子继承大统,她还用担心无人奉自己为太后么?
“我的好昀儿,母妃后半生全指着你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此时静燕上来收了泓昀的碗,巧然笑道:“说起来,我们三爷也该有位夫人了,家里有女眷照顾,不论大小事情,总比丫头太监更上心细心。”
李子怡道:“可不这么说嘛,偏偏他老子皇帝那里不松口,我又怎么敢提。再者国丧里头,也不晓得能不能办这件事。若是再等三年,哎…”
“皇上既然能选秀女,皇子自然也能娶亲了,毕竟是隆政朝了。”静燕笑道,“奴婢想,这一大班秀女,主子若挑着好的,将来问皇后娘娘要了,也不是难事。”
李子怡闻言点头,“你说的不错,想来为了年筱苒的事,皇后心里也定觉得亏欠我,我若问她要几个品貌好的秀女做儿媳妇,她一定不能不答应。”
泓昀听了,脑中掠过一个激灵,低声问母亲:“若是如此,可否让儿子自己选?”
“你自己选?”李子怡不解,“难不成你见过这些秀女,有中意的了?”
“什么都瞒不过您。”泓昀憨憨一笑。
“男大当婚,这是好事。你说说叫什么名字,谁家的女儿?”李子怡细问,虽然这件事必定要等皇帝选过后再办,但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儿,和皇后事先通融也会太难。
泓昀一愣,他方想起来,两番见面,竟从未问过她姓甚名谁,只知是钟粹宫秀女。
“就是…那个给皇祖母唱过曲儿的。”泓昀道。
李子怡一惊,皱眉说:“可是有两个秀女呢,你说的是哪一个?”

☆、21.第21章 乞巧

泓昀便记得那一日在寿皇殿外的确是两个秀女,但两人身量似乎差不多,都是姣好的面容,一时不知如何形容,又记起那一日在宫道相遇的原因,便说:“儿子中意的,是那个曾被父皇单独召见过秀女。”
“你疯了!”李子怡已知儿子说的秀女便是梁嗣音无二,心里一着急,便捂了儿子的嘴说,“这件事若叫别人听去,我们母子就算完了。”
七月初七,七夕乞巧。
钟粹宫里本是莺莺燕燕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往年乞巧,大家都会在家里跟着母亲嫂嫂们焚香祝祷,待到夜里对着星辰明月穿针引线,以求一双灵巧的手,以求一段美满姻缘。
如今来到宫里,便不那么烂漫了。国丧禁娱,一切活动都不得进行,难免少了许多乐趣。还是皇后仁慈,念女孩儿们进宫许久倍受思亲之苦,又逢佳节,便赏赐了鲜藕做的点心和江南织锦的丝帕给每个人。
其他几位主子便也随了皇后,景阳宫赏下宫花一朵,翊坤宫赏下脂粉一盒,承乾宫古氏赏下洋糖一包,永寿宫耿氏团扇一把,咸福宫宋氏则是香珠一串。如此一来,每个秀女都得到了丰厚的赏赐,虽不能热闹得过个乞巧节,却也个个心满意足。
只是这一次,不论是景阳宫还是翊坤宫,都平均地给予每个秀女东西,不再有谁是特例,梁嗣音、武舒宁、李子忻三人,都只得了和大家一样的物件。嗣音和舒宁不仅没有奇怪,更是心里暗暗欢喜,偏偏李子忻不自在,越发没有好脸色给别人看。
这日大家结束了循例的训练,便各自回房休息,天将黑时舒宁抱着她的洋糖来到嗣音的屋子,甜滋滋地吃着糖,笑说:“去年我一下子穿过了七根针,我娘说难为我这个懒丫头,从不在针凿上下功夫的人,竟也有这巧的时候。定是七仙女给了我灵力,保佑我呢。”
谷雨笑道:“可见小主是好命的人,来日留在宫里封个主子也未可知。”
嗣音嗔怪:“怎么你也说这样的话,平日里数你最谨慎。”
“过节么,奴婢只是一句玩笑话凑趣。”谷雨笑着,抓了一把瓜果分与小满,两人到屋外去说体己话。
舒宁嗜甜,承乾宫赏的洋糖叫她吃了大半,嗣音怕她闹肚子,便夺了不叫再吃,舒宁哼哼着不乐意,嗣音便说:“谁昨日还说衣裳紧了,这样多的糖吃下去,回头嬷嬷该说你了。”
“吃了动一动便不怕胖,今晚那么凉快,嗣音啊,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好么?那次嬷嬷带我们去,走马观花的,那样好的景致我都没仔细瞧,心里惦记许久了。”舒宁痴缠嗣音,莫看她生得纤弱如柳、文静可爱,骨子里却是个调皮的人儿,仗着自己比舒宁小两岁,总是撒娇耍痴,叫人心疼她不及。
实则嗣音也早叫这枯燥的生活闷坏了,但谷雨为人谨慎,时常从旁规劝,故而从不敢表露心迹。此刻被舒宁一缠,心里头活络的心思便也起了。遂到门口对谷雨说:“烦你们去取舒宁小主的新衣裳,她要改几处针线。”便支开了两人,继而卸下发髻上闪闪的钗环,见外头无人,二人挽着手转几个弯就闪出了宫去。
这一次舒宁是认路的,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宫道走,夜里头看不清,撞见了谁也只当是哪个宫里的宫女,便这样顺顺当当地到了御花园。一入园子,便为那微凉的夜风合着满园的花香所痴醉,二人不敢随意跑动,只找了一处无人的亭子,依偎着数那天上的星星,或轻声说笑,是为入宫来最轻松的时候。
却是这一轻松,竟忘了形,一发连身后过来一行人也不知,直到一宫女高声问:“谁这么没规矩,主子来了还坐着?”方惊醒了嗣音和舒宁。

☆、22.第22章 罚跪

两人慌慌张张出来行礼,方知来者是翊坤宫李子怡。
“是你们!”李子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却又有别样的味道在里头。
“主子,要不要到亭子里坐会儿?”宫女静燕扶着李子怡,巧声询问。
“不必了,咱不正要回么。”李子怡道,又明知故问,“钟粹宫的秀女是不是不能随意在宫里走动?静堇,宫里的规矩是这样吗?”
另一个名静堇的宫女上前道:“奴婢和静燕从前在钟粹宫当过职,的确有这样的规矩,秀女们未经宣召,不得随意离开钟粹宫。”
“你们两个倒与众不同。”李子怡冷笑,“这可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处置你们好?按理说如今宫里的事大大小小都在皇后娘娘手里,我做不得主,可难不成为了你们两个秀女,这么晚了再去敲坤宁宫的门?”
“求李主子开恩,饶过奴婢们这一回。”舒宁胆小,磕了头求情,她真怕李子怡一状告上去,若真对这件事较真,自己和嗣音就极可能被除名。
“那你呢?”李子怡见舒宁如是,尚觉顺眼,可梁嗣音却在一边笔笔直地跪着,不卑不亢的模样,竟看着气人。
嗣音自知理亏,虽不会低眉顺眼以求自保,但不能不弯腰,便也跟着舒宁俯下去,“奴婢玩性不改,撺掇了武小主一起来御花园乞巧,娘娘若责罚,恳请饶过武小主。也求娘娘念在今日七夕佳节的份上,饶过奴婢。”
“你倒有情有义。”李子怡不屑,反问武舒宁,“是她要你来御花园玩的?”
舒宁一愣,不敢再生枝节,便道:“是…嗣音姐姐说,七夕乞巧,织女会保佑我们…”
“呵,我还以为是多稳重的人,也罢!”李子怡竟似松了口气,随即道,“今儿就这样吧,武舒宁你先回去,梁嗣音已经替你求情,我若两个一起罚,就显得不近人情。可我若就这样放你们都回去,叫别人知道,便要说我视宫规于不顾。梁嗣音,便罚你在此跪两个时辰思过,我的宫女会陪着你,然后送你回钟粹宫。武舒宁你呢,就去告诉钟粹宫执事一声,叫他留着门。”
“主子…”舒宁听闻要嗣音一个人在这里跪两个时辰,当下着急,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叫嗣音拉了一把,于是不敢再说。
“静燕,你留着陪嗣音小主吧,两个时辰后送她回钟粹宫。”李子怡这般吩咐下,转身便走了。
那静燕皮笑肉不笑地问舒宁:“武小主是不是也要奴婢送您回去?”
嗣音推了推舒宁,舒宁无奈,自己爬起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梁小主果然是拔尖儿的人,隆政帝的后宫里,这还是头一回罚人呢。”静燕自恃是宫里有了年份的宫女,对梁嗣音很不屑。
嗣音不语,任由她揶揄,过耳不入心。一边默默忍受膝盖上传来的疼痛,一边将这份教训铭记在心——即使仅仅想在皇宫里得一刻轻松自在,都必须付出代价。
涵心殿,奉茶宫女将茶盘送到殿门,方永禄接了,又听一个亲腹小太监耳语几句,便挥手让他们下去。他小心翼翼地将茶盘放到桌案上,方要斟茶,边听皇帝问:“她们去了御花园?”
“回皇上,正是,只是…”方永禄欲言又止。

☆、23.第23章 相助

彦琛也不发声,只抬眉看了眼方永禄,便叫他脸色大变,心里后悔自己没有直言不讳,连忙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皇帝。
夜风习习,夏末的时候,这份凉快已不再宜人,嗣音跪了三刻时辰,已感到背脊发冷,手脚冰凉。只是膝盖以下,早麻木了。
“咳咳…”这风吹着,静燕宫女也有些耐不住,咳嗽了一声,便怨怼,“幸而是七夕,若在中元节,这样陪着你还真怕要撞见鬼。”
“谁在那里?”不想,静燕话音才落,不远处就传来一把细软的鸭嗓音。
很快一行人过来,那六七盏灯笼聚拢,将嗣音这里照的通亮。静燕定睛看,竟是御前大总管方永禄,忙上前福了身行礼,“方总管吉祥。”
“哦,杂家当时谁,竟是李主子边儿上的静燕姑姑,怎么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园子里留着,不去伺候主子么?”他看似平常地说一句,又看似平常地顺过目光去,讶异道,“这地上跪的是谁?”
静燕好不尴尬,呵呵笑道:“是钟粹宫的秀女,梁嗣音小主。”
“是嗣音小主?”方永禄故意做出几分吃惊的样子,亲热地拉了静燕到一边,低声问,“静燕姑姑可否说说,这嗣音小主怎么了?”
静燕被方永禄这样敬待,受宠若惊,微微弯了腰,将先前的事情细说了。
方永禄故作耐心地听了,末了道:“静燕姑姑和杂家一样在宫里有些年份了,有些事情我们该提醒主子的,就不能怕说了惹祸,你说是不是?”
静燕惶恐,连说:“奴婢不懂大总管的意思,这是…”
“唉!”方永禄捏一把她的手,说,“幸而是叫杂家遇见了,若是被别人看见,传到皇上那里…”
“皇上?”静燕俩眼珠子瞪得溜圆,结巴,“您、您、您是说?”
“怎么?静燕姑姑没看出来?”方永禄嗔怪道,“如今你跟着李主子,为主子好就是为自己好,怎么也要多长几双眼睛呐。”
静燕实则还未回过神,便问:“那现在怎么办呢?”
方永禄说:“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你把杂家的意思告诉主子知道,主子那么聪明的人,自然能明白。主子的尊贵是旁人动不得的,若说往后要争什么的话…静燕,你可明白。”
静燕如醍醐灌顶,连声称是。
“杂家还有工夫要做,这件事就这样,不会再有旁人知道了。”方永禄又给静燕吃一颗定心丸,才带人离去。
嗣音这里跪着,只看到人来,人去,完全不知他们叨咕了什么,却见静燕过来,一改前态,满脸堆笑说:“夜太凉了,嗣音小主别跪着了,今儿这事还是不要叫人知道的好,还望您记着咱李主子的好。”说着就伸出手,把嗣音扶了起来。
嗣音跪久了,双腿麻木站不稳,踉跄了几下才好,又见静燕说,“为免招人疑惑,奴婢也不送您回钟粹宫了,还请您自己回去,奴婢会和主子解释的。”她说完,竟也不等嗣音应答,就疾步走了,好似要越快摆脱越好。
“我…”嗣音的话来不及出口,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可谁来,谁来带她回去?没有人比梁嗣音更容易迷路。
深夜的宫道冗长而凄清,她沿着墙角走了许久,却不知自己到底在往哪儿去。不由得,心里犯了委屈。

☆、24.第24章 皇后容澜

梁嗣音抬头望天,她记得哥哥教过以时辰日影辨别方向,还教过观星认方向,哥哥每每指着夜空说:“看那里,北斗七星,你记着‘斗杓东指,天下皆春;斗杓南指,天下皆夏;斗杓西指,天下皆秋;斗杓北指,天下皆冬。’”
这话梁嗣音记得很熟,但每次大家为看到北斗星而兴奋时,她总是一片茫然,为了不让大家嘲笑自己笨,只是随声附和,天晓得,她真的从来没见过北斗七星横夜半是什么景象。
“算了,这只勺子和我是没缘分的。”默默念了一遍口诀,梁嗣音迷惑地望着满天星,轻轻一叹,“还是等遇见谁,老老实实地问吧。”
于是索性停下了脚步,靠墙立着,静心等别人来路过。
可这儿是皇宫,宫规森严,谁会有胆子没事儿大半夜在宫里溜达?故而嗣音站了半天,手脚发凉,仍不见半副人影。这委屈的心,也快随着手脚冰冷了。
“难不成要等到天亮?”嗣音幽幽一叹,为了暖和身子,重新沿着墙角朝前走,她时而抬头,时而低头,忽然…
拐角处显出一副身影,一束幽红的亮光打在那身影的脸上,照射出阴暗可怖的五官,一双被放大了眸子里,反射出嗜血般的殷红。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黑夜,震的人心颤。
“咳咳咳!”涵心殿里,通宵批阅奏折的隆政帝被茶水呛到,连声咳嗽,慌得一旁的方永禄打自己的脸,迭声说:“奴才该死,奴才吓着皇上了。”
彦琛莫名地看他一眼,方永禄看着皇帝的眼神,似乎意识到自己表错意了,又憨憨一笑,吞了吞口水,等皇帝示下。
“那么,她回钟粹宫了?”
“回皇上,小主已经回到钟粹宫,奴才也吩咐钟粹宫执事德安不得宣扬此事。”方永禄答。
彦琛静静思量了一会儿,搁下茶碗,挥手道:“下去吧。”
方永禄惴惴地退出来,一回身,竟见一身凤袍高贵庄严的皇后立在殿前,若非克制力强,他也险些跟嗣音一样惊叫出声。
殿内寂静,彦琛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勤政如他,从不疏于任何一位官员递上来的折子,可庸俗如一些皇亲大臣,些许琐事也要上奏折,行文用词又粗鄙不堪,叫人读之呕血尚不及泄恨。
隆政帝此刻便读了这样一本启奏官员于市井大打出手的无聊奏折,气得他无奈一叹,朱批刷刷写下几字,便要撂下。
忽四周光线骤亮,沉了的心竟也跟着明亮起来。抬眸,但见容澜含笑立在面前。周遭三四个宫女已悄然点亮了数排蜡烛,此刻正姗姗退下,行动举止静得不见一点声响。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彦琛问,随手又要拿起一本奏折。
容澜抬手压住,脸上的心疼里掺杂了几分怯意,进言道:“转眼就要入秋,皇上从去年冬天辛苦至今夏,这夏末最后的辰光,臣妾恳求您将息几日,就一两天好不好?万岁爷,奏折是永远看不完的呀…”
“朕应你。”叫容澜意外,皇帝竟这样轻易地答应了,一直到和彦琛携手除了涵心殿,她都没回过神。
夜至深,晨微露。当皇宫还沉浸在朦胧中,德安的房门被拍响,带着脾气的他恼怒地骂一声:“哪个作死的,不叫我好生睡一觉,不知道昨夜闹腾的那么晚?”
却听谷雨在外头哭道:“公公公公,嗣音小主发烧了,烧得跟火炉似的。”

☆、25.第25章 染病

德安一骨碌翻身起来,一边腹诽梁嗣音多事,一边又咧咧叨叨:“好好的怎么病了?”待出来,便听谷雨说,“大概是昨晚…受了惊吓。”
“咳咳…”德安想起昨晚的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好好地奉命去找回梁嗣音,却被她当成了游魂,莫说她被吓坏了,自己也被她那一声尖叫骇个半死。
“去御医馆请太医。”德安匆匆吩咐了一个小太监,便随着谷雨一起来了嗣音的屋子,果然不见梁嗣音平日神采奕奕的模样,烧红了一张脸蛋,美目紧闭,纤眉紧蹙,显然难受得紧。
不久太医来到,确诊只是普通风寒,德安松了口气,一众人退出来,李子忻却冷笑道:“德安公公,太医可瞧仔细了?万一这梁小主害得什么要紧传染的病,连累钟粹宫一众姐妹害病事小,万一弄得宫里不安生,侵了皇上的龙体,您可担待不起。”
德安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这事儿自然不必奴才担着,太医过会子就会去年主子那里回话,子忻小主多虑了。”
李子忻不知这一缘故,听得“年主子”三字,便恹恹不敢言。
德安驱散众人,陪同太医一同往景阳宫去。
见德安离开,李子忻便贿赂了钟粹宫的老嬷嬷,带着立夏往翊坤宫去。彼时李子怡还未起身,待到了时辰,静燕方带着子忻进去。
李子忻帮着静燕静堇侍奉姐姐梳洗,李子怡透过镜子见堂妹神情不自在,便示意静堇支开闲杂的宫女,问:“你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我方才听燕儿说那个梁嗣音病了?”
“那个梁嗣音的确病了,听说昨晚很晚才回的钟粹宫,说是吓到了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李子忻的确不知昨夜之事,她此行的目的也不为此,便继续说:“来是想问一问您,那个德安讲,如今钟粹宫的事儿由年主子管了?”
这正是李子怡的痛处,她睨一眼堂妹,转身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宫里风传年氏要做贵妃,贵妃何其尊贵,选秀这般要紧的事,自然要她来掌理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李子忻着急道:“如此一来,年主子定留不下我了,日后还怎么帮姐姐呢?”
“燕儿,送她回钟粹宫吧。”李子怡竟懒得回答堂妹,径直下了逐客令。
李子忻还想说什么,静燕则识趣地拉着她到了外头,笑道:“主子这些日子本就不顺意,小主万不该拿这件事儿来提,往后您和主子在宫里的日子还长呢,您现在可要稳住喽。”
“静燕姑姑,年主子不喜欢我,倘若她做主这件事,我笃定是留不了。“李子忻忧虑不已。
静燕拉过她,慢慢往外走,悄声道:“这话您就更说不得了,这不是摆明了说咱们主子没用么?”
李子忻不解,静燕继续道:“您放心,这皇宫里自有您的位置。”
正说着,远处急匆匆跑过一乘肩舆,隐约看着那肩舆上所坐之人仿佛一身缟素,敏感的静燕顿时意识到什么事,叮嘱立夏好生与李子忻回去,便丢下两人转身回翊坤宫里去了。正巧迎面遇上她要找的人——翊坤宫执事太监赵盆。
“那人瞧着像淑太妃,咱们三皇子前些日子不正办着她膝下两位爷的事儿么,别叫她一口恶气撒在咱们三爷身上,你赶紧过去盯着。”静燕这样与他交代,语毕便寻了李子怡而去。

☆、26.第26章 淑太妃

且巧,今日隆政帝因答应了皇后好生将息两日,故而早早地散了朝会,此刻正在御花园里休息,淑太妃找到御花园时,三皇子泓昀也从上书房带着两个弟弟过来,那淑太妃一见泓昀便怒道:“好啊好啊,当年你两个叔叔恁般疼你,如今你做了皇子,就容不得他们了?”
泓昀心中本就有几分愧疚,一时无语相对。
局面正尴尬,但见皇后款款从园内出来,似乎是有人已将消息送进去,她特特来迎接淑太妃。
一声“母妃吉祥”后,容澜笑靥如花上前挽了淑太妃的胳膊,“母妃在宫外可好?好些日子没有派人去问候您了。”
淑太妃冷笑一声:“皇后这声母妃,哀家可担待不起。”
谁都知道,如今淑太妃膝下二子皆被皇帝软禁在宗人府,悉数家产已被籍没充公,太妃虽仍宿在六子晏琏的府邸,但一应物件已不复往昔。钱财乃身外之物,可有可无,然两个儿子都被软禁,对一个母亲而言,当为万不能承受之事。
可她是先帝宠妃,是曾经最骄傲的妃嫔之一,到如今,她仍旧不愿痛哭流涕地来哀求皇帝,此刻立在这里,她还有勇气大声质问皇子,冷言相对皇后。“此一时彼一时”于她而言,仿佛毫无意义。
容澜不动声色,只赔笑道:“母妃如是说,可折杀儿臣。”
“皇帝在园子里?”淑太妃直入正题,“哀家有话请示皇帝,皇后领路吧。”
旁边一应宫女太监看着,淑太妃的凌厉威严,分毫不减当年。
“皇上他…”
“太妃娘娘还是请回吧。”沉默许久的泓昀,却在此刻打断了皇后。
淑太妃怒道:“哀家要见你的父皇,何时轮到你来横加阻挠?”
“昀儿,你退下。”容澜喝止了泓昀,再要劝淑太妃,泓昀却又道,“太妃娘娘,就算您见到了父皇,也不会有结果的,若为了两位皇叔好,您还是不要干预此事。您是先帝的妃子,皇叔是皇叔,父皇不会因为他们亏待您的。”
“你…”
“昀儿!”
淑太妃和容澜几乎同时开口,此刻却见方永禄急急忙忙出来,见了三人打千行礼后,道:“皇上已移驾涵心殿,请皇后娘娘好生招待太妃,更请太妃娘娘多来宫里走动。”
“什么意思?明知哀家来了,却走了?”淑太妃不服。
方永禄那里管她这些,转身对泓昀道:“三爷,皇上在涵心殿等您。”
泓昀愣了愣,见皇后说:“昀儿你去吧,泓昭和泓晔本宫会叫方永禄送回去。”他这才转身离去。
将近午膳时分,翊坤宫里正要摆饭,执事赵盆却带来一个坏消息,说三皇子不知何故惹怒了皇帝,被罚跪在涵心殿外,说是太阳不落山不得起来。
李子怡听闻又气又急又心疼,若非理智克制住自己,定会冲去涵心殿为儿子求情,可她了解彦琛的脾气,如此只会放大皇帝的怒气。
“来,我们去坤宁宫。”她左思右想,决定找皇后,可起身才走到门口,又改了主意,“指不定那年妖精在坤宁宫等着看我的笑话。”
静燕问:“主子,那我们…”
“去钟粹宫。”李子怡道。
“钟粹宫?”
“赵盆,你把消息传出去,就说李主子这会子更惦记宫里生病的秀女。”
钟粹宫里,众秀女正跟着嬷嬷练习仪态,李子怡施施然来到,却看也不看秀女一眼,只让静燕问德安梁嗣音何在。

☆、27.第27章 风寒

德安将李子怡一路领到梁嗣音的屋子,彼时嗣音出了一身汗才换了衣裳躺下,见了李子怡便要起来,李氏却叫静燕等拦下,她远远坐在桌边,面含三分笑。
“昨晚我若不罚你在御花园里,也不至于受这份苦,我自然要来看一看了。”她幽幽地笑着,递过一个眼神给静燕,静燕静堇便识趣地支开了众人。
屋子里只留下李子怡和嗣音,嗣音未免有几分忐忑。
“今日再细细地瞧你,果然生得好模样。”李子怡站起来,缓缓几步走到了嗣音的床边,她伸手抬起嗣音的下巴,那尖锐的护甲仿佛随时都会弄破嗣音细嫩的肌肤。
“主子…”嗣音孱弱地唤了一声,仿佛是下意识地示弱。
李子怡收回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梁嗣音,你可知我们三爷中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