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筱苒轻然一笑:“姐姐好简单,她这是出来?该是回来吧。”
李子怡笑而不语,年氏又道:“听说承乾宫肚子里怀着的那个,对皇上快思念成疾了,若非曦芳处处小心照顾着,真不知要出什么事。”
“那个武宝林性子弱得很。”李子怡一边说,一边看年筱苒意味深长的笑,遂似好心又似挑唆地说,“妹妹可别再冲动了。”
年筱苒挽已挽闭上艳霞红的云纱披帛,很不屑地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姐妹就作壁上观,静静地等着吧。”
“我不过白嘱咐一句。”李子怡笑,叫静燕奉好茶,两人又说些闲话再商议了宴会上的细节,便散了。
送客回来,静燕问端坐桌前沉思的主子:“主子啊,奴婢看着年夫人,心里一劲儿地发怵呢。”
李子怡却得意地笑:“你发什么怵,勤等着看好戏吧。”
如是时日如风云过,三日后圣驾抵京,皇后携六宫于涵心殿外相迎,阔别数日再见,满怀感慨,
既迎,众人才要进涵心殿,宋蛮儿忽道:“娘娘可别忘了梁贵人,此刻也该叫她出隆禧殿了吧。”
众人闻言皆驻足,却听武舒宁那柔柔的声音响起:“难道梁贵人还不知道皇上回京了吗?娘娘,不如让臣妾去接她出来。她日夜在隆禧殿为皇上祈福,知道皇上平安归来一定最欢喜了。”
容澜正要开口,却被皇帝抢先,彦琛温和地对她说:“你身子重,不多加小心,还要自寻辛苦么?这不过是差个奴才的事,瞧你比朕先前走时还要瘦。”说着问古曦芳,“这些日子她都没吃饭么?”
古曦芳好脾气,上来扶着舒宁笑道:“你瞧你瞧,就说皇上要怪我,如今应了吧。”笑罢才对彦琛道,“太医****都瞧,宝林她只是不肯胖起来但身体很好,皇上不必担心。”
李子怡亦道:“皇上可别委屈了昭仪,没人比她更细心照顾宝林了。”
众人皆笑,彦琛见年筱苒温和地立在一旁,眼角眉梢的气质与以往不同似有长进,于是也不再计较过往,只道:“气色好多了,你也该保重身体。”
年氏心头一热,克制了情绪含笑应答:“昭仪不给宝林吃饭,可不敢短了臣妾的膳食,臣妾自然气色好了。”
☆、170.第170章 最大的恐惧
如此一句玩笑,更是其乐融融,宋蛮儿嚷嚷:“说了这半日,还是没人去叫梁贵人,皇上只疼武宝林,梁贵人辛苦那么久您可不能不赏。”
容澜此刻才道:“多大的事情,你不过是借口想叫皇上也赏了你。”说罢吩咐左右,“派个人去隆禧殿请梁贵人出来,也不必来涵心殿了,过会子皇上就要休息,日后再见不迟。”
皇后发话,众人再不多语,只是心里都犯嘀咕,眼下不该是让梁嗣音“出来”证明她没有随扈离京的最好时机么?怎么皇后好像根本不在乎,这般得轻率?
而众人的疑惑,却中容澜的心计,越是混沌不清,便越不敢有人先跳出来挑这件事。虽然就算梁嗣音随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皇后有皇后的尊贵,既然说了她在隆禧殿,就绝不能容人质疑。
待众人进殿与彦琛闲话片刻,容澜遣散众人好让皇帝休息,她亲自服侍丈夫洗漱,听彦琛说些路上的趣闻,很是欢喜。而后皇帝沐浴更衣后闭目养神的时刻,她便唤了络梅来问,得知嗣音时常独自伴驾,不由得陷入沉思。
待得皇帝小憩醒来,她便道:“皇上看,要不要给绘竹一个名分?”
彦琛正吃茶,闻言一愣,但即刻明白她的意思,放了茶碗只道:“你做主便是了。”
“臣妾遵旨。”容澜微笑,这才想起来告诉丈夫说,“皇上的第一个儿媳可是个美人儿,那赫娅公主性子好又乖巧又聪明,臣妾很喜欢。改日您瞧见也定会眼前一亮。”
想到自己也要有儿媳妇,彦琛心里略感微妙,只笑道:“他们能和和乐乐才好。”
容澜不语,笑着去取衣裳来给彦琛穿上。
而这一边,嗣音从隆禧殿“回来”,才在屋子里换衣裳,外头就有小满敲门喊:“梁贵人,我家主子来了,急着要见您呢。”
随即就听舒宁嗔责她:“你别嚷嚷,该叫姐姐担心出什么事了。”
嗣音忙穿戴整齐迎出来,阔别数日乍见舒宁,她竟瘦成了这个模样,哪里像一个怀孕女人该有的样子。
“姐姐我好想你。”舒宁说这一句,眼泪就夺眶而出。
嗣音慌道:“傻丫头,我一直都在啊。”说着迎她进屋,要谷雨绞了帕子给她擦眼泪,笑道,“孕妇不兴哭的,将来孩子的眼睛会不好,你可不能再哭了。”
“她们都说姐姐随扈南下了,我心里好不踏实。”舒宁呜咽,“姐姐若随皇上去便去,何苦要遮遮掩掩又怎么会不告诉我?”
嗣音面不改色,笑道:“嘴是人家的,你我若能左右,还会有是非么?”
舒宁看着她,怔怔地半日没有说话。
“你好好养身体,往后天气益发热了,你身子却要重起来,再不好好吃饭要怎么度过夏天?”嗣音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微隆的腹部,好不疼爱地说,“这还是我头一次那样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姐姐…”可武舒宁似乎并没有听见她这些话,只管发怔的她倏地“醒来”,却是莫名兴奋起来抓着嗣音说,“皇上今天主动和我说话了,因我说要来隆禧殿接姐姐,皇上就嗔怪我不爱惜自己把自己弄得太瘦弱。原来他记着我的样子呢,我还以为皇上从来只记得姐姐。”
嗣音心里好似有猫抓在挠,舒宁的变化是她对这个宫廷最大的恐惧。
☆、171.第171章 绝不丢下你
“若非我今天提到姐姐,只怕皇上也想不起来和我讲话,可见皇上心里姐姐是多重要的。”舒宁央求,“姐姐不要再和皇上闹变扭,你们好,我也就跟着好了。”
“舒宁,你究竟在想什么呢?”嗣音忍无可忍。
“什么…想什么?”忽地被反问,舒宁愣住了。
眼瞧着她痴痴颠颠,嗣音的心都要碎了,她无法想象自己和彦琛乐山乐水的那些日子里,舒宁是如何独自闷在宫里垂泪度日。她不会去质疑舒宁对皇帝的爱,喜欢便是喜欢了,爱便是爱了,谁能在情到深处的时候来跟你细数那些缘故?可是舒宁爱得这般沉重而幽怨,要她怎么心安理得去面对彦琛对自己的一切?她的幸福,难道不正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么?
嗣音终究不忍对她说冷酷无情的话,便展了笑容说:“我和你是一样的妃嫔,皇上对你对我都是一样的。皇上的确很少来看你,可他也很少去看别的人,我也与你说过的,你们只当我好,但事实上我也极少极少能见到他呀。再者说,当初我不过多见了几次皇上,就被年夫人贤妃她们那样对待,如果说皇上少见你就是想要保护你,也不是不可能啊。你看他今日与你说话,分明是记得你的模样一直将你放在心上。”
“是这样吗?皇上对我和对姐姐一样吗?”舒宁痴痴地问,她柔柔地伏到姐姐怀里说:“我会好好的,姐姐也要好好的…”
这一片痴心,究竟错在了哪里?
舒宁离开后,谷雨便道:“只怕武宝林这样下去,会不好。”
嗣音心烦,不知从何说起,谷雨又道:“这些日子宫里很平静,只是从您和皇上离京那天起,刘婉仪就病倒了,据说到此刻都没好。”
“她?”嗣音心头猛颤——这一片片绝对痴心,竟是剪不断理还乱。
傍晚时分,淑慎从书房下了学就径直来了承乾宫,母女俩一见面淑慎就问:“你和父皇还闹变扭么?要是好了的话就搬回符望阁吧,我不要再寄居七皇叔家里了,他们家孩子太多闹心得很。”
嗣音见她半点没怪自己的“突然消失”,心里好暖,却笑道:“可这里武宝林需要我,我搬走了她又该伤心了。”
“你每日来看她不就好了?”
嗣音为难:“你不明白,若能这样我也不搬来了。”
淑慎自在地吃着点心,说:“不要说这样的话,你突然从符望阁搬出来,还不是因为父皇?”
“哪里…哪里是因为这个缘故。”嗣音嘴上不肯承认脸已经通红,这鬼精鬼精的孩子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淑慎吃罢点心又喝了茶,拍拍手看了嗣音半日,突然凑上来低声说:“你是不是也去了江南?”
嗣音的心扑扑直跳,看着淑慎笑如花的脸,终究掌不住,含笑点了点头。
淑慎却是更高兴了,那份喜悦似从心底而出,叫人看着感动,她悠悠说一声:“这样真好。”
嗣音直感觉浑身酥软,这孩子总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温暖,她上前抱住淑慎,喃喃低语,“往后绝不丢下你,要去咱们也一起去。”
☆、172.第172章 我不喜欢她
淑慎扭着身子挣扎,很嫌弃地说:“太矫情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母女俩的欢笑声从东配殿传出,舒宁立在窗前看,羡慕而向往。小满在边上说:“主子不必羡慕呀,将来您的小皇子出生,也会像公主那样和您亲昵的。”
舒宁却冷幽幽地说:“可是我还要等很久啊,其间吃的苦又有谁知道呢。姐姐才是真正幸福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这么大的女儿,还那么贴心可爱。她总说皇上对大家都是一样的,可皇上怎么只送她女儿呢。”
小满讪讪,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日方道:“主子究竟是怎么了呢,从前的您多快活呀。”
“是吗?”她木讷地看着小满,反问,“你也觉得我现在不快活,对不对?”
两日后,皇室摆宴为浩尔谷部一行接风,在李子怡的悉心督办下,宴会隆重热闹、宾主皆欢。赫娅第一次见泓昀,害羞的模样叫人怜爱,她本随哥哥坐在席下,但容澜实在喜欢,便叫她来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自然众人都懂,赫娅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媳妇,抬举她便是抬举泓昀。如是最高兴莫过李氏,本对赫娅不过尔尔的她,如今益发觉得这媳妇儿是个吉祥福气的人。
皇帝也喜欢赫娅的爽朗,对纮亦有好感,于是和皇后决定,在五月初八为两个孩子举行婚礼。众妃嫔大臣举杯相贺,好不热闹。
嗣音对身边的淑慎说:“这赫娅公主果然是草原之光,那鲜红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真好看。”
淑慎却不屑,她早就在晏璘府上见过这兄妹俩了,此刻托着腮帮子看上席赫娅与皇后笑得开心,不冷不热地说一句:“反正…我不喜欢她。”
嗣音有些奇怪,但此刻不宜说这个,便转了话题不时就将淑慎的话忘了。宴会过半,嗣音抬头见对面随古曦芳而坐的舒宁被搀扶着离席,便差谷雨去问,原是舒宁身子不爽得了皇后的应允提前离席。
而她才走不久,皇帝突然下了一道叫人意外的旨意。
就在这给浩尔谷部人接风的宴会上,彦琛新封了随驾有功的宫女王绘竹为八品选侍,再因贵人梁嗣音在皇帝南下期间于隆禧殿日夜祈福有功,擢升从四品婕妤,此外更授命其今后起辅助皇后协理六宫。
宫女受幸被册封本是极寻常的事,但晋升梁嗣音,且从六品直接跳至从四品婕妤,甚至越过了怀孕的武舒宁,这多少叫人咋舌不解。更让大家不服的是,这个女人不是才被皇帝冷落么?怎么如今突然有那么大的赏赐,更要她协理六宫?
就是两位昭仪也不过做些分内的事,帝后从没提过让她们协助管理六宫,这个年轻的小小贵人又凭什么受这样的隆宠。
嗣音和绘竹一起于御前行礼接旨的时候,只觉得一道道寒光从四面八方过来,叫她如芒刺在背。
“皇后娘娘,我来中原的一路上见过很多人,这位梁婕妤是我见过最美的。”坐在皇后身边的赫娅突然开口说了这句话,因彼时四周俱静,大家都几乎听清楚了她说什么。
李子怡心里不悦,又急忙去看儿子,果然泓昀面色不霁很是不愉快。
☆、173.第173章 不要忘了你我的身份
容澜呵呵笑说:“难得你眼光独到,梁婕妤她的确出众,不过你这样说其他娘娘们可要不高兴了。世上哪有什么最美的人,不过各有千秋吧。”
赫娅笑道:“其实赫娅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汉语不精到,总是一开口就词穷。”
宋蛮儿笑起来,好热情地对她说:“这位梁婕妤是最赋才情的,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往后公主多跟着梁婕妤学学,自然也能出口成章了。”
一旁的李子怡恨得直咬牙,就是这宋蛮儿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想着法儿地刺激自己最脆弱的神经。
皇帝始终一言不发,容澜见这样下去要尴尬,便索性支开嗣音,“本宫不放心武宝林,婕妤替本宫去承乾宫去看看。”
嗣音如遇大赦,行礼后匆匆离去。
她带着谷雨从德走在路上,两人都因主子得到晋升而欢喜,可嗣音却心事重重不知要如何去面对舒宁。
虽然这一切是她早和彦琛商量好的,可来得太快她心里还没有准备。而方才皇帝都不看自己一眼,那最需要他支持的时刻,到底还是一个人扛了过来。不过这也是彦琛最想要的,他真心地希望自己能独立而强大,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不必多匀出一分心来为自己操心。
“梁贵人走得好快,这是要去哪里呢?”忽而一把清幽柔婉的声音冒出来,将三人吓了一跳。
因瞧不清楚那路口站着哪一个,李从德便高声道:“我家主子才晋封了从四品婕妤,您是哪一位?”
“婕妤?”那人似有些不信,随即款款而来渐渐走进了从德、谷雨手持灯笼发出光亮的范围。
“臣妾见过刘婉仪。”其实听那声音,嗣音一早就知道了来者何人。且此时此刻除了舒宁提前离席外,宫里的女人就剩下抱病的婉仪刘氏不在宴会上,眼前人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没想到那么久不见,你都是婕妤了。”刘仙莹冷幽幽地笑起来,“再过些日子,就该比我强了。”
“婉仪出身名门,又岂是臣妾能比的。”嗣音很冷静。
刘仙莹轻然而笑:“鬼使神差就叫我在这里等你,偏那么巧到底等到了,这是你我姐妹的缘分吧。“她说着说着猛地一步逼近嗣音,亮出手腕上的镯子,低声道:“他好么?”
嗣音冷然相待,“婉仪说得他,是哪一个?”
刘仙莹怒不可遏,一把将嗣音推到墙上,“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
“这里并非无人之处,婉仪此举若让人看见,你我要如何在帝后面前解释?”嗣音推开刘仙莹,站稳了身体直视她。
刘仙莹滞了半日,嗣音的反应让她有些吃惊,可不久又心魔上头疯了一般要上前来掐她的脖子,嗣音反手握住她,低声怒道:“不要以为皇上什么都不知道,刘仙莹,不要忘了你我的身份。”
“皇上知道什么?”刘氏一怔,双手松软下来,向后退了几步。
嗣音整一整衣衫,平了喘息道:“我不过这样一说你就怕了,我知道你怕什么,可既然你害怕,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我不知道皇上是否知道什么,你尽管放心。可我不知道不代表他真的不知道,千万别忘了,你我的丈夫是天下之主是皇帝!”
☆、174.第174章 没用的东西
“谷雨,我们!”嗣音见刘氏依旧怔怔,便懒得再理会,可才走不过十来步,就听刘仙莹在身后唤她。
“梁嗣音,我只问你他好不好,我只求你答一句。”那语调显然是在哀求与人,声声凄楚,肝肠寸断。
嗣音驻足,想起晏珅孤寂落寞的背影,心中不忍。
“梁嗣音,我虽恨极了你,却也只有你能叫我安心付诸心事。”刘仙莹如泣如诉,万分可怜,“我又有什么错呢?今天的这一切,我有的选择吗?”
“他很好。”嗣音解开心防,到底还是说了,可这一说便曝露了她随扈南下的事实,但刘仙莹敢用身为帝王妃嫔却芳心错付那样罪该万死的私密来与自己倾诉,自己这点小秘密又算得了什么?
“主子,咱们走吧。”谷雨不想再多事,便催促嗣音,与从德拥簇她匆匆离去。
立春扶着刘仙莹,好言劝道:“主子咱们也走吧,要是叫娘娘知道你擅离了永寿宫,凡霜姑姑会打死奴婢的。”
“有我在你怕什么。”刘仙莹冷声道,抬眸望着嗣音那一团光亮渐行渐远,面上凄楚之色渐渐淡了。
立春又说:“奴婢以为梁婕妤她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的,您放心吧,主子还是回吧。”
刘仙莹却喃喃:“倘若她不是皇帝的女人,可以留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很快活吧。”
“主子说什么呢?”立春不解。
“回吧。”刘仙莹一叹,又抬手看了看腕上的双扣镯,凄然笑道,“我何苦要留这不属于我的东西在身边。”
且说嗣音一路回承乾宫,到了门前小满却告诉她舒宁已经睡熟,且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称呼嗣音为婕妤。
“那么舒宁她也知道了?”嗣音问。
小满点头,笑嘻嘻说:“宫里传个消息可快了,主子为婕妤高兴呢,只是没想到您会回来瞧她,就先睡了。”
“难得她安眠的早,我放心了。”嗣音松口气,但又不想这样回宴席上去复命,便差从德,“你去告诉王公公,说我与武宝林说话,就不回去了。”
继而又对小满说:“明儿若问起来,还说我与宝林她说话可好?”
小满满口答应,目送嗣音离去,接着转身回房,果然见舒宁端坐床榻,她只冷声问:“是她特特回来看我,还是谁指派的?”
小满支支吾吾词不达意,终被主子呵斥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翌日,因前夜宴会晚了,皇后便免了众妃嫔的定省,然嗣音仍早早起来送淑慎去书房,泓晔也一早准备好,来约姐姐同行。
嗣音与古曦芳一起送至门外,待归来,曦芳邀嗣音去正殿喝茶。
“不必担心武宝林,她每日醒来便先来本宫这里,过会子自然就来了。”因见嗣音犹豫,显然是担心舒宁,曦芳便如是说,待得二人落座,她又道,“昨夜你走后,皇后娘娘与本宫说希望你能搬回符望阁去住,即便不去符望阁,也要另挪个住处。往后你要协助娘娘管理六宫之事,少不得每日有奴才来往听事,皇后娘娘怕打扰了武宝林安胎。”
☆、175.第175章 树大招风
嗣音心中虽不愿意,但还是不能拂逆了皇后和曦芳的意思,只静静微笑,“臣妾听凭娘娘的吩咐。”
曦芳莞尔,让翠芙拿来一方锦盒递给嗣音,“恭贺你晋升婕妤,也不知究竟是你们厉害,还是这承乾宫风水好,都说本宫这里很旺,你们俩个是这届里最出挑的,位分最高的刘婉仪如今也不过尔尔。”
嗣音接过礼物笑道:“自然是托娘娘的福。”
曦芳抬眸看了看四周,似见无不妥之人,方道:“跟你说一些话本宫尚能放心,武宝林那里就说不得了,那孩子性格虽弱却执拗爱认死理,本宫若有词不达意的地方叫她误会,就难转圜了。”
嗣音颔首,“娘娘有话只管对臣妾吩咐。”
“你是聪明的人,我说也不过是白说。”古曦芳悠悠喝一口茶,再道,“本宫希望你们能记得‘树大招风’的道理,不管怎样你曾在承乾宫住过,本宫希望你离了这里依旧能好。”
嗣音心里暖暖的,含笑道:“臣妾谨记,日后也会婉转地告诉武宝林,再有往后臣妾若搬离承乾宫,还请娘娘多多照顾她。”
“这是自然,她也是招人疼的。”曦芳笑,然眼眉微动,沉吟片刻到底将真心话说出,“本宫虽出自、幼承庭训,但家中并不让女孩儿多读书,如今晔儿的课业越发意深难懂,本宫想从旁辅导也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梁婕妤你饱读诗书,一定比本宫强,本宫想把四皇子的课业托付给你。”
嗣音心头一颤,她万万没料到一直淡然温和的古曦芳,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
到底她们凭什么觉得自己样样都好呢?她不过是读过几本书,不过是会弹几首曲子,不过是…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啊。
“娘娘,武宝林来了。”可不等嗣音答复,舒宁已至门前。
曦芳温和一笑:“我们改日再谈。”
嗣音遂不提,待见了舒宁,听她笑呵呵恭喜自己晋升婕妤,也勉强做笑只管说闲话。但三人散了后,嗣音便在屋里闷闷不乐。
谷雨端了一叠瓜果进来,笑说:“才这个钟点,太阳就毒辣起来,那阳光白森森得直刺目,可见今年夏天要有多热。”
然见主子的脸色与屋外光景大不同,便悄声问怎么了。
嗣音将古曦芳送的首饰往她面前一推,嘟囔说:“我真情愿一辈子在隆禧殿里不要出来。”自然她的意思,是希望只与皇帝永远青山绿水、海阔天空。
这样的愿景仿佛只是空想,便是在这一日,皇后派王海送来懿旨,要婕妤梁氏即刻迁回符望阁居住。
果然,她终究要回去符望阁。
武舒宁心里万万不愿意,却一句话也不能说,更不能在众人面前垂泪,只是执了嗣音的手久久不放。然嗣音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搬走了所有的东西,她也该走了。
曦芳含笑相送,劝舒宁道:“你的梁姐姐往后是要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六宫诸事的,不能总叫她护着你心疼你,而你什么也不能帮她做吧。你安心在这里养胎,她便放心了。也不是去远的地方,不过几步路,你可去瞧她,她亦可来瞧你。”
舒宁弱弱地一笑,松开嗣音站到了曦芳身后。
☆、176.第176章 滑胎
“这些日子臣妾多谢娘娘照顾,日后还请娘娘多多对武宝林费心。”嗣音恭恭敬敬地对古曦芳行了礼,便与舒宁作别带着谷雨从德离去。
一行人回到符望阁,立在院中恍如隔世,谷雨道:“还是这里好,清清静静的。”
不愿离开承乾宫只是为了舒宁,此刻真正站在这里,梁嗣音才发现做人偶尔自私一些并不是什么坏事。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美好的回忆,是任何地方都无法替代的。如果因为自己的动静太大而招人嫉妒眼红,并随之平生出诸多麻烦,她也甘愿去一一面对。
而谷雨更是一语说破,“往后皇上又能常常来看主子了,在承乾宫里总是不方便,三位主子皇上看哪一个好呢。”
嗣音默默不语,这正是她的私心,却不能对外人道。
女人,终究还是女人。
自然与此同时,宫闱风波也随之起了涟漪。
一个小贵人连升三级成为婕妤,又赐还原先住的殿阁,虽然符望阁不是正经的宫殿,但独门独户这本就是主位妃嫔才有的尊贵,而即便是主位妃嫔,如耿慧茹、古曦芳还要携几位宫嫔共居。
当初以梁才人的身份被扔进符望阁,那是贬;可如今以婕妤的身份回去,风光无限。即便符望阁仍旧是朱漆斑驳家具陈旧的所在,但现下早不再是遗落在皇宫一隅的小阁楼了。
忙碌了大半日,嗣音终感疲倦,懒懒地来到阁楼坐着,看着外头谷雨口中白森森刺眼的阳光,便渐渐眼皮沉重欲睡,可才闭上眼睛,那一个个人一张张脸就跑到眼前。
舒宁迷离的目光、刘仙莹哀戚的神情,还有古昭仪温柔却意味深长的笑,皇后、贤妃…等等等等,嗣音唯一明白的,就是自己真真还没有开窍,因为这一重重关系稍有叠加缠绕,她就会眼前一片迷茫,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