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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无孔不入的,生活里的每一处细节都是他。挤牙膏的方式,常用的须后水,领带的花纹,签字时高高勾起的最末一笔…
唯一能帮普华纾解的人只剩下林果果。
在北京两个人错过了,回天津又都太忙,普华只好几次给她打电话,终于趁着夜深人静,等到了忙完孩子的林果果。
“怎么,心情不太好?”
“也没有,”普华听出电话里敲击键盘的声音,想必林果果又在写东西,“你很忙吗?如果很忙就改天再说,别打扰你工作。”
“都一样,学习或者工作,先说说你怎么了。”键盘的声音停下来,林果果说话比之前清晰了,“那天从我这儿走后就一直没联系,出了什么事吗?”
“没出什么事,只是见了一个人。”
“?”
“他的哥哥。”普华打起低落的情绪,握着听筒刻意压低声音,仿佛空荡荡的屋里还有别人在听,“就是我前夫的哥哥,他来天津,我们恰巧碰到了。”
“哦,然后呢?”
“然后…我们谈了谈…”
“谈什么?”
“谈他家里的境况。”普华漫无目的的划着键盘上的每一个格子,敲着P,H,Y,D。
“很正常啊,虽然你们分开了但是也没必要和他的家人像仇人似的,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当然,我建议你不要再见他们,或者说尽量减少见面。”林果果给出了娟娟似的建议。
“我打电话,不是因为这个。”
“哦?那是为了什么?”
“是…有关他现在的情况…他…”普华继续敲着那几个字母,思考了很长时间,在脑子里寻找最准确的词,“他现在的妻子…她一直在美国。”
“然后呢?”林果果的话锋渐渐转冷,之前的轻快一扫而空,很快恢复到文笔犀利的女作者,“你又胡思乱想了?还是又被刺痛了?”
“我说不清,”普华微微皱眉,找不到更贴切的方式形容心情,“总之,我很…不安。”
“为什么?他再婚了,你们彼此应该毫无瓜葛了!”
“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总之就是很不踏实。”
林果果的一边静了一会儿,普华擎着听筒没有说话又听到规律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之后林博进来问了两个问题。她耐心的等着,不想催促林果果。
“你知道吗…”听筒一侧终于重新传来林果果的声音,平直的像是给陌生人叙述一件事实,“你很像生活在茧壳里的一只幼虫,之前是你前夫用丝线在四周圈着你约束你,现在是你自己作茧自缚。你习惯了那样的方式,或是习惯了那个人,总之你在潜意识里不断重复过去的事,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和借口,所以你很难真正从壳里出来,更别说独自飞。因为你的翅膀已经蜕化了,要么你根本就想在壳子里生活一辈子!”
“我…”
“虽然表面上你离开了北京,往前走了一大步。但本质上没有什么改变。你并没有接受新的感情,或者新的朋友,比如那位虞先生。你可能是无意识做这些,也可能是有意为之,毕竟十五年对谁来说都不是那么容易割舍摆脱的,在我看来,你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
“你…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什么意思!你还在乎他,而且比你自己想的还在乎。你在逃避,逃避面对你自己的内心,直到现在你依然希望回到他身边!因为你爱他!”
“我…没有…”
普华抬手碰到眼角,几滴湿漉漉的东西沾到指尖,又落到键盘上。
“没有吗?!真的没有吗?!”林果果的声音很凉,让普华想起她洞悉一切的双眸。
“你在骗自己,普华…”
和林果果谈过之后,普华心里不但没有舒畅,反而更增加了对自己的怀疑。
她常对着电脑屏幕默默坐到午夜,对话框里很多名字都亮着,却没有人主动和她交谈,包括灰太狼。
她点开阖上的分组栏,找到MSN菜单最下面一个叫过去的分项,里面只有一个名字——PH值。
点了那个名字,对话框弹了出来,和两年来一样,左上角的头像暗着,状态显示脱机,图片是PH值几个字。
离婚以后,永道再没有登陆过这个MSN账号。
普华退出,重新打开登陆页面,输入永道的邮箱,然后是几个数字。MSN小人旋转了几秒,成功登陆到了他的界面,密码没有变,依然是她的生日。
联系人里只剩下三个名字,弼马温,灰太狼和刀锋。
实验室的事情之后,毕马威早不知去向,永博继续浪迹天涯,追求梦想,而她自己身在天津,正坐在桌前,手指稍稍用力就能扯断流苏的穗子,原因是心里放不下他。
盯着刀锋的名字,普华苦苦笑了。即使每天换一个名字,她还是在他的联系列表里,还是排在最前,分栏的类别叫“我媳妇”。那三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退出登陆阖上电脑,她躺回床上,呆呆对着屋顶出神。
也许林果果是对的,她自以为往前走了很远,其实不过是原地踏步,依然等着回头。
用手遮住所有的光线,光还是在的。普华想起儿时爸爸讲的掩耳盗铃的故事,那个贼人假装自己听不到,但并不意味着那声音真的就不存在了。她也是这样,表面上不在乎永道了,可他依然活在心里,他的一点一滴照旧改变着她的生活,甚至操纵着她的喜怒哀乐。
普华想不到任何人能帮她摆脱现在的窘况,现在看来,连林果果都不能。
春夏交际,天暖了,她却觉得屋子里冷,开了空调暖风,靠近心脏的地方还觉得是一片冰凉,好像伤口从没愈合。
同样的月光,同样的城市,永道和裘因置身异国他乡的画面令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必须趴在床上压住胸前的衣服,止住越发混乱的心跳。
她咬紧嘴唇,无声的念着他的名字,蒙住头,不知该怎么恨他!
7-6
快到夏天了,过了夏末是普华29岁的生日。
五一假期前,在回京的车上她收到封青的短信:月底毕业十周年聚会,朝外钱柜,你一定要来!
出了站台往车站走,手机又响了,娟娟转发过来同样的短信,在后面又加上一句:施永道不去!
收好手机,她追赶靠站的公车,挤在人群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绝对不可以去!”。
十周年同学聚会,在别人可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在普华却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可不但娟娟好几次提起,连虞世南都为这件事找上了她。
可能是因为销售淡季的缘故,虞世南几次经过普华公司进去转,渐渐混了个脸熟,连带着找她帮忙翻译东西。次数多了,顺道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最初是几个同事一起,后来渐渐成了他们两个。
转眼离封青约的日子近了,普华翻完他要的一篇配件资料,和他在公司楼下的小吃店吃晚饭。
本来说好他要请一顿像样的晚餐,下楼时碰到下班的年轻人,看他们的目光有点暧昧,胆大的男孩子还狭促十足的吹口哨,于是普华只好远远落在几个台阶后面,出了楼也不愿坐进他车里。虞世南没为难她,找了最近的馆子。
等着上菜的功夫,他拿出一张纸推到她面前,是份打印好的班级名录,普华依次往下看,自己的名字紧挨着永道。
她把纸推回去,拿过纸巾和茶杯慢慢擦。
虞世南指挥服务员倒茶拿餐具,等普华擦过了自己的杯子,不动声色地问:“到时你去吗?”
普华掰开消毒筷子专心拨着空空的碟子,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旧历年时剪短的头发到夏天又齐肩了,遮住了眼睛,这样的角度正好让他看不出她什么心情。
“请我吃饭…是因为要翻译东西?”拨腻了筷子,她终于支着腮帮,很认真的问他。
“不是啊…没特别想过为什么,如果真是求你办事也不会只吃这些!”虞世南笑着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给我也擦擦!”
普华没有动,继续支着腮帮打量着对面的虞世南。他舒展着身体靠在椅背上,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看起来很舒服也很放松,好像她就是他的那些小职员。说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似乎算不上,他们很少谈及私人的话题,在一处聊的最多的还是中学时的事。若说是普通朋友,看过了电影,饭也吃了很多次,似乎又更近一层。
“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服务员送了茶壶过来,虞世南先给普华杯里斟满了。
“为什么总请我吃饭。”
“反正都要吃饭啊!一个人两个人还不是一样,而且你都会AA不是吗?我变向省钱了。”这显然是虞世南调笑的方式,普华却不捧场。
“怎么?觉得我别有所图?”他凑过来,也学着普华支着腮帮。
“那到没有…”普华缩回手,坐正紧紧嘴角,“我们也不是别有所图的对象,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上学时的事情。”
“什么?”
“体育考试你帮过我,当时想要谢你,结果初三结束你考走了。”
“有吗?可能吧,不记得了!”虞世南耸耸肩。
上菜了,都是些私房小炒,味道偏辣,普华吃得不多,虞世南胃口很好,普华更多时候是看着他吃。
“还记得过去咱们班那些人吗?”他问。
“记得。”
“记得谁?”他好像故意找她不愿提的事情,普华夹了些菜,没有回答。
“你还和谁有联系?”见她没说话,他换了个问题。
“走的近的,只有娟娟了。”
“你说猪圈圈?”虞世南挑了挑眉毛。
“你还记得这名字?”普华也有些意外。
“记得啊,我起的!”虞世南有些得意的笑了,放下筷子,“有些事很容易忘,有些,多少会记得!不过和过去的同学,我没有太多来往,除了和超峰一起开公司。”
“为什么?”普华不太理解。
“为什么一定要来往,我不是你们那种特别念旧的人!”虞世南捻起手边的花生米,捏碎了。
“我们?”
“对,你们!”虞世南抬起眼,肯定的点点下巴,“难道不是吗?!”
普华马上意识到他在指谁,微微变色,僵硬的拨着碗里的东西。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怪,不再像刚才那么轻松,普华无心说话,虞世南闷头喝酒,慢慢吃菜。
他要第二瓶的时候手没放稳,碰翻了桌上的茶杯,水洒了出来。普华抓起纸巾去擦,忍不住问:“你…没醉吧…”
“我没事!”虞世南抹掉嘴角的酒,表情有些凝重,之前满不在乎的洒脱也不见了,“我能有什么事!人活着就得开开心心的。喝酒,吃菜,享受。”虞世南像是自言自语,可说每个字的时候眼睛又盯在普华脸上。
“告诉你,老念着过去没用!比如我…”
普华隐约听出他话里有话,说得又不清楚。她不想探究习惯,也没表露出好奇,只是安静的喝茶听他讲。任何人都是有权利保守自己的秘密,也有权倾诉,虞世南从不问起她和永道的事情,她也不会问他到底为了谁放弃北京。
虞世南说了很久,直到发现普华半天没有出声,才把话题重新引回她身上。
“话说回来,聚会你到底去不去?”
普华拨了拨额前垂下的头发,慎重考虑了一下,拿定主意:“不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普华回答得很平静,很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什么。
虞世南喝完酒,用余光扫了她一眼,还是忍不住问:“因为永道?”
普华转头叫来服务员,假装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结账还是以往的方式,每个人出自己的一半。普华把钱包收好,望着对面站起来的虞世南,不知该马上告辞,还是像以往那样让他送回家。
“在外面走走?”他微微靠着桌子,脸有点红,但还是很绅士的帮她推门。
回到街上,普华没有明确的方向,就跟在虞世南后面。他多多少少有点醉了,嘴里念念叨叨说着普华听不清的东西,走出几步远,站在招牌下突然一脸严肃地说:“这个月永道来过天津!”
普华心里一震,步子慢了下来。
“这几个月他在开发区那边找了个项目,有时候过来就在超峰那儿凑合一晚上。其实开发区离市区开车得一个钟头,够他回趟北京了,人家帮他订好了酒店可他就要住城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普华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僵硬。
虞世南走回来挽住她的手臂,带着醉意贴在她身边:“知道中学大家怎么叫你吗?大家背后叫你叶修女。一年到头总绷着脸,老那么一身校服,头发梳起来一盘,抱着一摞课本。”
普华转开头,嘴角不自然的绷紧。
“确实挺像,可又都不敢当面叫,知道为什么吗?”他手臂不断用力,几乎把她拉到怀里,“我来天津是不得已,你是躲来的。你来了,永道也来了,因为你们都是念旧的人,你忘不了他,他也放不下你!”
他嘴里混浊的酒气喷到她脸上,普华终于忍不住推了一下,“虞世南,你醉了!”
他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子走回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明白过来之前把她拉进身旁抵在树上。
普华有一瞬的迷惑,一团黑色的影子罩了下来,带着掠夺气息压到她的唇上,毫不客气要探进她嘴里。她开始本能的抗拒,咬紧牙关不让他达到目的。他捻着她的唇角,托高她的下巴,几乎就要继续下去,却又突然放手推开了她。
普华睁大眼睛,死死瞪着他。
虞世南抹了抹嘴角,知趣的退后一大步,开了个并不高明的玩笑掩饰狼狈。
“果然是叶修女…”
普华一点也笑不出来,她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开了后门匆匆爬进去。
车启动前,虞世南上前拉住车门把手,在窗上敲了敲。
他说了句什么,普华没有听清。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她发现路对面不远的泊车带上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别克,号牌开头有个清楚的“京”字。
车启动了,虞世南放开手,又不甘心地提高声音。
这次的话,普华听到了。
他说:“除了他…谁敢要你!”
7-7
那次无稽的晚餐之后,普华再也没见过虞世南。但她不只一次在梦里见到那辆灰色别克,醒过来,还会不确定的走到阳台上向下望,确定楼下有没有车。
是他吗?来做什么?
那辆车的影像,令她本就惴惴不安的生活平添了更多的烦恼。这样看来,同学聚会就更不应该去。
普华算准日子滞留天津,等着在电话里听娟娟的消息。娟娟却毫无音讯,聚会之后一周都没有联络。
普华心里觉得怪,周末搭高超峰的车回北京。
过了高速收费站,听他接手机和人讲话,最末了说了一句“我们一会儿就到”。
车外下着北方初夏的第一场雨,离开天津市区还只是淅淅沥沥,越接近北京雨势益发大,飞溅到车窗上的雨滴被远远甩到车后,在玻璃上划出一道很浅的雨线。风一吹,凉意透过窗缝钻进车厢,融进四肢百骸。
普华靠在后座上,膝上摊开一本《刀锋》,因为心乱,总反复读之前看过的几页,进展并不快。
高超峰收了线,打开广播调了体育频道,主持人的调侃充斥在阴冷的车厢里盖过了沉默。
普华断断续续的读着书,偶然抬头,察觉到高超峰透过后视镜偷瞄的一眼。
“怎么了?”普华放下书。
“没什么啊…”高超峰不自然的清着嗓子,翻开置物盒拿了什么扔进嘴里。
“最近公司业务忙吗,很少看到你。”普华重新回到看的一页,似有似无的同高超峰聊天。她在公司楼下遇到高超峰时他的车正停在路旁,好像刚卸过东西,听她要回北京,便主动邀她搭车。
“还行,出了次差,其他时候就是跑几个老客户,淡季大概就这样。”高超峰把电台换成音乐频道,音量也比刚才大了些。
普华翻着膝上的《刀锋》,页上每个字都认识,拼起来的意思又不太懂。可能是前晚翻译太累了,大脑在排斥任何形式的文字进入。她索性把书撂在一旁,抹开玻璃上的哈气,用手指画着毫无意义的图案。
车子在高速上加了速度,撞在玻璃上的雨点让路上的一切变得模糊,只有雨雾中呼啸而过的一串车灯和几道黑色的影子。
“高超峰?”她手指一顿。
“嗯?”高超峰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上周的…聚会…怎么样?”普华问完,又继续在玻璃上画画,手指走得很慢。
“还行吧…”他扶着方向盘并到更快的一条车道,仪表盘上的速度过了100。之后,车子蜿蜒穿梭在两条车道,一连超过了十几辆车。
普华抓起身旁的安全带,随着车身移动调整姿势,也忘了听高超峰后来答了什么。她很少坐高超峰的车,与虞世南破旧的小车不同,高超峰刚刚按女方家要求换了新车,虽然也算经济型轿车,但驾驶和舒适度方面远远要胜于前者。普华本来不晕车,但几次猛烈地提速降速横摆后,她隐隐觉得晕,胃里也不舒服,有种要吐的意思。
忍着不适,她很不情愿地想起另一个人。
如果是永道,就不会这样。她永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会亲自检查扣好安全带,在车里给她准备零食。他从不开得太快,常在驾驶座一侧的窗上留一道缝,让新鲜的空气缓解坐久的不适…
想到这些,普华甩甩头摇下大半玻璃,把脸贴上去,让密密麻麻的雨点落在脸上。清新扑面的空气克制了晕眩,水珠顺着下巴流进领子里,好像也钻进了她心坎里,冰凉凉的生出一些冷意。
后面的路程,道路渐渐复杂,普华路不熟,只等车速明显降下来才意识到应该是进入市区了。
“超峰…在有车站的地方把我放下就行,这是哪?”她往外探头,路很生。
高超峰没有回答,继续向前开了几十米,在路边的一座大厦前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普华再向车外张望,赫然发现台阶上擎着伞走下来的男人。
封青!
她有一两秒错愕的僵坐在后座,再要去询问,车门已从外面打开。封青探着身子,一派绅士风度撑着伞等她下车,嘴上开着玩笑:“总算把你请来了!”
普华硬着头皮取了包下车,钻进封青伞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上去吧,来了很多同学。”封青引路,普华抬头才发现台阶顶端的防滑地毯上站了很多似曾相识的面孔。
回去找高超峰,他已经启动了车子。身旁的封青笑道:“超峰去停车了。上周好多人忙,所以改在今天,虞世南说你不认识所以让超峰送你过来,说是给你个惊喜。”
“惊喜?”
普华的太阳穴抽跳,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人群中,她捕捉到一个欣长的背影,挽着女伴平静地把目光投向她站的地方,点头致意。
她还没做好准备过去和纪安永夫妻打招呼,就分明听见有人向门里喊了一句,“永道!普华来啦!”
被大家涌进KTV大堂,普华每一秒都有逃走的念头。当她真的悄悄向侧门走动,一个熟悉的面孔从人群背后挤出来,挡住了她的路。
“你要去哪?”几天不见,虞世南脸上已完全看不出任何暧昧的意思,只剩下眼中似有若无的笑,好像预谋了什么。
“你!”一吻之后,普华再次有了推开他的冲动,“让开!”
“该进去了。”他没有躲,反而推着她进了电梯。电梯门一合拢,镜子里马上照出十几张多年未见的面孔。大家在镜子里微笑打招呼,唯有普华,马上低下头回避了所有目光。
她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很糟糕,头发是湿的,几缕就趴在额上,素颜,嘴唇脸颊上没有一点妆,显得很白。鞋尖衣摆上都有雨溅上的泥,连从天津穿回的长衫都是几年前的旧款。
压平潮湿翘起的袖口,普华隐隐觉得电梯中有一双眼睛在背后注视着自己,连背上都起了酥麻的小颗粒。不知是淋雨凉了,还是刚才听到永道的名字虚惊一场。
他并没来,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是挽着太太的李城寺,和她很客气的问好,一旁的封青帮他们介绍,普华才知道李城寺娶了封青的妹妹。
十年不见,大家变了许多。有的人发福了,有的抽高了,有几个像是生活的并不如意显得苍老了。进了包厢,普华应酬着上来打招呼的老同学,许多名字就挂在嘴边,可又叫不上来。才坐下不久,她已被两个同学错叫成了别人。
包间极大,来的远不只五十人,许多都是出双入对,生分的面孔格外多。普华不善认人,中学时朋友也有限,应酬了一会儿就累得挤不出一点笑容。
她在包间角落里寻找高超峰或是虞世南。但他们好像是故意的,让她尴尬的出席聚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
普华躲开点歌台和麦克风,摸出手机给娟娟发短信,按键的手有点发抖:为什么没通知我聚会改时间了?你在哪?还来吗?
等短信的功夫,又有面熟的同学过来搭话。也许是当初和永道的关系并没有挑明,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们结过婚,有人问起她这些年可好,结婚没,先生做什么,反而没人提起永道。
屏幕上一首接一首播着热门和怀旧的MTV,大家坐下听歌,此起彼伏的旋律中夹杂着交头接耳的低语。普华坐不久,趁着没人注意躲到了外间。
出了包间,她才发现外面别有洞天。屋中摆着几组供休息的软沙发,靠墙是个迷你吧台,吧台后的拉门通向露天的小庭院。有几把藤椅围着圆桌摆在院中央,四周的藤草里插着蜡烛,因为没人,空置的庭院比屋里热火朝天的K歌场面让人感觉舒服了得多。
普华在吧台后放酒杯的空箱上坐下来,背靠着墙,拿了一杯酒保调的甜苏打水加龙舌兰一口口慢慢喝。吧台盖过了她坐的地方,有一种屏蔽造成的安全感,而外面点酒聊天的说话声她又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很快找到了熟悉的声音。
“德勤呢?好久没见。”是海英!
“她在里面。”另一个竟是纪安永。
“最近怎么样?”
“还行,你们呢?”
“差不多,有孩子闲不下来。”
“那一会儿聊,我给她送杯水。”
“好。”
等他们走远了,又传来几个女人的交谈。
“看见李城寺旁边那个没?”
“怎么了?不是封青妹妹吗?”
“听说他俩是二婚!都有了…城寺和前面那个还没离呢!”
“真的?!…”
凭声音,普华认不出是谁。
“当然真的,咱们班还有离的呢!”
“谁?”
“蔡询,听说那女的后来从新加坡去了澳大利亚,找了个老头,好像是因为不能…”几个女人压低了声音,普华没听清她们后面说了什么。
她们走后,源源不断有取酒水的人。普华很尴尬,拿着空杯想从吧台后面出来,却无意听见两个女人说话。
“你确定是裘因?”
“肯定是她!方旭说的,她和裘因都在深圳,刚去的时候还一起租过房子。”
“知道是跟谁吗?”
“不太清楚,就听说年前在国内结完婚马上出去了。”
“怎么这么多出国的?”
“嗨,外面好呗…”
“那男的呢?也就愿意了?”
“这个不知道…也不一定那男的就吃亏…虽然是假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