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别的就要你 作者:琴瑟琵琶
【内容简介】
不要别的,就要你,这是他说的话。
什么都会改变,尤其是感情。
楔子她的故事
她在仁川机场,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部摩托罗拉手机。在这个国家,没有人使用这种手机。
她从来不用它打电话,也不用来联系任何人。她只是每天带着它,坐在这里等待。偶尔打开看看,因为那里面,有一条短信。
读那条短信的时候,她总会流泪,只是有的时候幸福,有的时候伤感。
因为他说“不要别的,就要你”。
最初,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她告诉了他。
他们开始的时候,其实没有开始,他们结束的时候,她只留了这条短信。因为她觉得,他们还没有结束。
除了七个汉字,她什么也没留住。但是她紧紧握着那手机,在机场的角落里,等待。
她觉得,他还会回来。
第一章别样夏日
她总在这个城市最高档的写字楼里穿行,那是她的工作。她,是个中文老师,已经有几年了。前不久,她刚刚辞职了。
不想每天再闷在学校里对着调皮捣蛋的学生。她给自己找了家中介公司,三个月前,她也开始了游走各大公司的教书生活。
说心里话,她觉得不错。
周边繁忙奔走的人群里,电梯光亮如镜的门前,有时也会映出她朴实的衣着和一丝女孩儿的羞怯。但其实,她有完全不同的两面。
走上讲台的风光,陌生环境下生出的羞涩,是完全相反的两种状态。她想,激情需要一个爆发的时间和地点吧。而外在,她并不那么介意。
她的学生总是不那么简单的成年人,不再是学校里那些十几岁早熟而顽劣的外国中学生,是各大公司的中高层领导。他们的阅历、经验、地位、身份,所有的所有都和她不一样。但她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仍然可以“训斥”这些学生,只是需要更多的手腕对策,更多的辛苦和付出。
她喜欢这个职业,斗智斗勇的职业。
有的时候,她也有烦恼,也有怨言。
她讨厌日本公司老男人色迷迷的目光,她不断忍受着印度宝石商人蹩脚的英语和耀眼俗丽的钻戒,她看不惯那些老总光鲜亮丽、明艳动人的老婆,她也会不愿多看一眼狂妄自傲的公司高管。
但是,她还在做她的工作,也很专注于她的工作,有教无类,她相信这条行业祖训。多数时候,她并不太挑剔学生。
她的颐指气使,讨好玩笑,认真钻研,严厉凶悍,和躲在刘海后面一双大眼睛,就是她最好的武器。她会激情四溢,也会疲倦乏力。镜子前,她欣赏自己,也厌恶不像自己的那个自己。
但是,这样的日子在继续,她在教书,也享受教书的过程。
刚刚仲夏,中介已经一连几个电话,派了好几个大公司的课。别的同事在羡慕,或者嫉妒吧。别人说她的课总是很拿得住学生。没办法,因为,她是厉俐。
****
今天公司给她派了摩托罗拉的课,放下电话突然感觉好像在收集这城市里最大的企业。细数那些名字,虽然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符号。但是,她知道,他们很大,而她的前途,就在他们里面。
摩托罗拉,诺基亚的竞争对手。现在,一个是她的左手,一个是右手了。
听说学生是总工程师,韩国人,一个偏偏跑到中国的美国公司做起了领导的韩国人。没抱太好情绪,韩国人在中国的太多,好的,不好的,见得太多。
两点接到公司电传,要求下午四点准时见面。摩托罗拉在城的另一个方向,而她刚好相反方向的船务大楼给那里的老总上语法课。
没办法,为了时间,下课卷着一大堆材料,匆匆忙忙上路。
艳阳高照,离开空调房,扑面灼烧的就是六月底的阳光。大楼离车站还有好远,手里的书本很沉,闷闷的已经一头汗。
“嗡嗡”的震动声,是皮包内兜里的手机,总是调成震动的,为了尊重学生,也尊重作为教师的自己。
是中介发来的短信。那里结识的孩子人不错,总是在面试前把学生的具体情况发过来。等他的短信已经成了接手新课必须的过程。
“热吧?!”后面加着笑脸,这个刚毕业的男孩还是这么体贴,后面详细写着摩托罗拉的地址,乘车路线。外加未来学生的大名——李冬奎。
一个韩国男人的名字。
短信最后颇有深意的注了一句,你是给他安排的第七个老师了,他总是挑剔换人的,自求多福吧。
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挑剔的家伙?即将面对的,是福是祸?
其实韩国人见过很多,从大学到工作这几年。大多数也是稳重内敛的,毕竟都是东方民族。学习也很勤奋,对老师更是格外尊重敬仰,不敢有半点微词。
这个李冬奎与那些大韩航空、三星电子相比,应该不会更难。怕他,是不会的,但是,防他,是必备的!
这是一个老师最基本的心理建设。
回了短信,懒洋洋的走到最近的公车站。没有头绪的看着一堆站牌,找着那条路线。目的地——京西花园。以后,要常常奔赴的地方。
看看表,快三点了,最好别迟到,这是老师和学生见面时最忌讳的,毕竟第一次,老师总有被学生“面试”的感觉。这不仅是礼貌,也是这个行业的习惯。
等待筛选的意味虽然总是被她一再弱化,但是那是事实。
十几分钟等公车,几十分钟挤公车,这份工作也有它的辛苦。在那些玻璃大厦之间,穿梭的只是最传统平凡的公车。而她,就在那里安身。
在车窗边找到位子,把书摆在腿上,吐出一口辛苦的热气。这是奔忙需要付出的。
而实际,付出的还不只这些。
打开日程表,她发现这将是第十三学生。
米其林的安东尼,没有架子老板,可爱的法国人,他的英语有太多卷舌和鼻音。
三菱的井上,财务审计部的首席审计师,但是眼神,总是不怀好意。
大众的瑞士人,中文非常努力,几个月进步很快,他在努力写作,让人欣慰。
印刷公司的德国销售经理,有些漫不经心,带着商人的眼光看待他的学习。
船运公司老总,常常因为公事影响心情,影响学习,但人不坏。
飞利浦的Andy,从不做作业,从没认真对待过。他的关注,都在女人身上。
诺基亚的芬兰小伙子,聪明,年轻,有活力,有时太过调皮。
印度钻石代理商,蹩脚的英语,张扬的作风,一贯傲慢的态度。
SOS医院的朗士德大夫,亲切,热情,随和,是最好的绅士。
八宝丽经理的老婆,香水、华服以外只是个空空的躯壳,高高在上的躯壳。
朗讯的人事专员,常常让自己头痛,太刻板,从不微笑,是因为他是人事专员吧。
美国律师Cris,沉稳、强势、内敛,中文好的没话说,不能否认,很帅。
然后,就是,这个没有谋面的韩国男人。
****
今天感觉有些累。
船务老板依然为公事烦心,米其林喝了太多咖啡依然不够清醒。
一个分不清状语和补语,一个不会用“什么”和“怎么”。
语言,不简单,中文,更不简单。
她每天在那些汉字、词语、句子中缠斗,有的时候,她觉得没有一个外国人可以真正学好这古老的语言。因为他们无法理解这个东方民族积淀太深的厚重。
甚至Cris,常常不能理解语言背后的深层文化内涵。但是,自己就能完全理解吗?
不一定。
比如她的名字,又厉又俐?似乎是矛盾的,就像她的个性。
常昆常说她总是好斗的,加上姓了厉,脾气臭的更厉害。
严子恒笑着评价她是母老虎一只,不放过对任何猎物的折磨,尤其是学生。
分手一年的前男友也是忍受不了她极度的“战斗力”脾气,最后败下阵来。
而学生,觉得她聪明、幽默、亲切、随和。
晴美说她是矛盾的综合体。冰冷如水,热情如火。
木莲说她,就是怪胎。
她也不知道。
妈妈在的时候,她也曾经乖巧过。
有爸爸的时候,她也是温顺听话的。
但是自己成长,毕竟会改变吧。
也会疲倦,因为,成长。
****
又是夏日,又是路上,好像总是在奔波里。
但是,至少有一份简单的快乐。
几本中文书,几个学生。
他是她的第十三,
她是他的第七。
摩托罗拉,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很好奇。
窗外夏日的风,很暖…
第二章韩国男人
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她下了车。
“小姐,要票吗?”出租车司机好心的问。
“不要了,谢谢。”慌忙收拾着他找来的零钱,塞在钱包的缝隙里,整好腿上散乱的书。心里有些慌,毕竟迟到十分钟了。
这不是她职业生涯第一次迟到,在进学校之前的很多次面试中,也有过迟到甚至缺席的“伟绩”。出版署的最后一轮面试,因为不想被钳制在办公桌前看报喝茶,就以迟到的伎俩解决了问题。
她,很多时候都是任性的。
但是今天,真的晚太多了。欧美的方式,超过十分钟会取消约定。
她要面对的是一个开除过六位中国老师的韩国男人。一个总工程师,一个外籍公司的中层管理者。
她了解这个组群。他们在意细节,刻板严厉。她曾经炒过一个香港人事经理的鱿鱼。面对他的锱铢必较,实在没有心力对付。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到公车站时已经三点五十,打上车短短两站地,因为找地址、小小的信号灯和不太顺利的堵塞,在摩托罗来大楼下车时已经四点十分了。好在司机是个好人。
几步小跑,在进入大堂的转门差点和一个人高马大的金毛撞在一起。只好故作镇定的抚弄一下裙摆和发梢,礼貌的向对方点头示意抱歉,抱着一堆材料“登堂入室”。
摩托罗来,我来了!
没走几步被一长排安检和保安挡住,带着她到前边的前台办理“入室”手续。手里一边填着繁琐的登记条目,一边找着摩托罗拉的手机号码。他给个通融,才好通关。
前台清一色男服务生的脸上堆着笑,却对登记单的蛛丝马迹不得放松。被他们纠正填写错误的时候,摩托罗拉的电话拨通了。
耳边竟然是“神话”的中文彩玲声。想了十几声,没有人接听。
气恼地敲着前台,一边更正登记表上一两处拼写不清楚的地方,一边试着再给他打一次。
接待员不断打出接听来自外面和办公楼内的电话,而她要找的那个摩托罗拉,还是没有回复。
“小姐!小姐!”…“厉俐小姐吗,您的电话。”接待生叫着自己的名字,把听筒塞到了她手里。
“咖啡厅见,十五分钟后。”一段低沉还算标准的中文。
“嗯?”还没来得及回答,那端已经挂了。一脸茫然的把听筒交回到接待生手里,什么意思。
还是职业性微笑,“那是李先生,他办公的七楼不能上,您在这等吗?”
“他让我去咖啡厅等,请问在哪?”
“左手边的第一部扶梯,上到二楼直走就是。”接待生专业的指出方向。抱起书本,走过前台,朝扶梯出发。
看看表,已经四点二十五了,十五分钟后,大概四点四十吧,林林总总算起来耽误了几乎一节小课的时间。
哎,跑公司的课总是不容易的。
而他,似乎是个古板的——摩托罗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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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咖啡厅喝上蓝山的时候,时间刚好四点三十五,下意识望望咖啡厅门口,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上扶梯时,被对面下行的一队人马都盯着实在不自在。讨厌走在最后一身秘书装扮的女人犀利鄙夷的目光。
走进咖啡厅前,在电梯间对着“镜子”照照,才自己多糟。
一身蓝色便装,领子却是歪的,发帘乱蓬蓬,想是公车上睡觉的结果。进门和那金发男人一撞,更是乱了方寸。
简单整理好自己,整理好心情,才信步走进咖啡厅。
她说过,她不太在乎外在的东西,因为那是不能持久的。
她知道太多人在乎。
但她还是相信,内心的坚强才是最重要的。战胜别人,战胜自己。
对,坚强很重要。自信很重要。把握自己很重要。
注视着四周流光一样的玻璃墙,咖啡厅的光线微暗,让人舒缓,她就坐在进门不远的地方,定下心神。
朋友们总是羡慕自己,穿梭在不同大公司授课的这种生活。
晴美说每次见面都像约会,常常是高级咖啡馆,有时甚至是餐馆,和一个有钱的陌生外国男人。
木莲说和学生之间的接来送往很累,但是可以长很多市面,比她一个小会计能认识的人多多了。
其实她们都不知道,每次和学生初次见面,也有很多紧张和揣测。
一条短信不能完全概括一个人,很多次,脑中勾勒的画面和出现在眼前的,是完全两个人。
也许,是又一个满手钻戒的印度富商,也许,另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也许,是个高高在上不容丝毫质疑的古板老总。
所以,见面之前,她也会紧张,常常品尝不出杯里的味道。
她总想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趾高气昂?平和亲切?聪明伶俐?迂腐沉闷?
对一个学中文的外国人来说,年龄,国籍,性格,家庭,背景,很多很多繁杂的东西都会对学生老师形成影响。
而她总希望在见面前在心里做好腹稿,做好最万全的准备。
现在,她很想知道,
他之前的六个老师为什么会被换掉?因为他,还是因为她们。
他是不是那种在意琐碎的外国人,会不会为难自己的迟到?
见面第一句,他会说什么。
她应该说什么。
…
想太多,生活不会枯燥单调。
想太多,有时候让人很累。
但是,作为老师,她必须保持时刻的思考。
他的名字,在书的一角一笔笔写下来,仔细端详。
太过普通,流露不出任何情绪,任何感觉。
冬天的奎星吗?冬天,能看到奎星吗?
奎,在西方天空,它是白虎的眼睛,利齿,还是那充满张力的巨爪?
她想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韩国男人?
****
走出实验室,心情很无聊赖。
这两天,又辞掉了一个中文老师,马上,又要见一个新的。
第几个了?快记不清了,总有六七个了吧。
其实,他不是很在乎,那些语言、词汇、语法。
他更想找对一个老师,就像当年一样。
一个让他舒服、放松、信任的老师。
因为工作已经很累,他不想把更多的情绪放在书本上。
他身边,已经有太多需要忙碌的东西。
所以,他想简单的开始一段课程,开始他在中国的生活。
想想,已经一年了。
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的中文,还在原地徘徊。
看看手表,今天这个,没抱什么希望,她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太恶劣的习惯。
他不讨厌恶习,他的恶习也很多,
抽烟,喝酒,加班,周而复始的循环着。
站在电梯前,他看了一眼反射出的自己,
还是,有那么一点颓废。
无所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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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蓝山的味道不错,不像大公司咖啡自助机里冲泡的淡然无味,不过分苦涩,也没有一丝甜。
她很喜欢喝咖啡,苦涩的味道,让她时时都在清醒里,不过分沉溺。
顺手翻起今天没有讲完的教材,仔细阅读起来。
每次课后,她都需要时间思考。回想课上的一切,学生的错误,她的失误。每一次,她都希望和前一次不同。
米其林很累,他已经到了语言的临界点,下一步可能是飞跃,也可能是完全失去兴趣,从此放弃。所以她要小心。
船务老总的烦躁让她略微不安,学生的情绪影响了她的情绪,尤其在这个夏天,她刚刚开始这份工作的时候。但是仔细想想,她该给他减少压力,不要在他的千头万绪之外再增加负担。
她需要调整她的方法,更轻松些,更活跃。给他们讲一两个笑话,或是古老的故事,引起他们的兴趣。
任何好的开始,都需要兴趣。
包括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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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是厉老师吗?”
盯着教材,手里正在下意识转笔,她抬起头。
一个面貌干净的亚洲男人,分不太清楚是韩国人还是日本人。
三十上下年纪,头发短短的,下巴刮净后透出青色。不大但是有神的双眸,笔挺的鼻子。一件棉质衬衫,一条漂洗过多次的黑色仔裤。貌似平和,眼神冷漠。
“嗯!”自动起身注视着他,他比自己高一头,坐着被他俯视,有种压迫感。
“你是…”
“李冬奎。”肯定句,只有主谓宾。
摩托罗拉,终于见面了。和她脑海里的不太一样。
很年轻,很放松,很冷漠,还有一点点漫不经心,一点严肃,一点不满。她观察着他,他也注视着她。
不高的女人,齐眉的刘海,深邃的眼,有灵气,又藏了起来。很简单,很淡定,很自然的神情。那身蓝色,很舒服。
“你迟到十五分钟了,今天。”他没有丝毫表情的送出一句话,站在她对面,唇线平缓到没有起伏。
“咚”她心里有丝意外,没想到是句公式化的陈述,陈述了她的过失。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她的思考,她的经验,已经回来。
“你的话有错误!”
她习惯性回击了…
第三章语言战争
两个人隔着咖啡桌对站着,他似乎一时没有找出回击她的话,而她肚子里,准备长篇大论的稿子已经打好了。
“嗯。知道。”他紧紧嗓子,“请坐吧。”面部肌肉舒缓了几分,转移了话题。
“呼!”松了一口气,用母语欺压一个外国人,是工作,更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
落座后,他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样的蓝山,并没有再看她,反倒把目光放在桌上的一堆教材中。他拿起她刚才在批注的《标准中文》,一脸认真的看起来。
他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老师,但是他并不着急,她嘴里那句话。
看来,她有点意思。
本来时刻准备开腔,也只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两眼从头发帘儿下面偷偷瞄了他一眼。还是防守作战比较稳妥。
“你教中文几年了?”他突然从教材中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似乎在估量眼前的人物有多少分量。他的中文,刚刚好。
轻轻嗓子,对这常规性的问询已经很习惯,“看怎么算了。从毕业工作算起,四年了。从大学时候教课算的话,七年多了吧。”如实报上了自己颇为得意地阅历表。大胆回视着他。她是个不容置疑的老师。
“你喜欢教韩国人吗?”他接着又抛来一个问话,只是这个不再那么容易回答。他随手合上手里的《标准中文》,端起了咖啡。
第一次见面,有人在意经验,有人在意姿色,而他,在意她的喜好?
当面挑剔学生是粗鲁的,也反映出老师的专业水准。她时刻记着那条千年的祖训。是否喜欢他的国籍,她其实不是很在意的。
如实说,并不讨厌韩国人,比起日本人,甚至是喜欢的。但是任何问题都有两面性,任何学生都有优劣性。不对手的学生,哪国的都一样讨厌。
学生的好坏,和国籍没有必然联系。
微微不太自然的调整了下坐姿,思考过程完全暴露在对面投过的直率目光中。她想好了如何回答他。
“没有特别喜好,不讨厌吧。”如实作答,抬眼观察他的反应。
似乎想了一两秒,把中文翻译成韩文消化了一下,他笑了笑,眼角淡淡的泄露了一丝纹路。虽然没有严肃时候看起来那么年轻,但是亲切了一些,放松了一些。
坐正身子,放下咖啡,他发现了她的放松。
“哪错了?”他嘴里突然没由头的扔出一句标准的英文,还是美音。脸上的笑容也丝毫不剩,又恢复到初见一刻没有表情的样子。
好家伙,先放松了对方的警惕,之后再回应她发起的那个挑战。他当真,不是面貌上那么简单。
看着他一丝不苟的盯着自己,在等回复。她盘算着用什么回答他。句子的错误很好解释,但是该用英文吗?
她的英文还不错,至少说了十几年一直被人夸奖。但是她很少说,不想搬弄,更不想放下中文老师的架子。她一直觉得,应该让学生知道,她爱她的语言。
她知道,这个行业有太多人热衷于双语教学,有人甚至看不起她的固步自封,但是她总觉得,在学生面前,她不能放松中文的底线。
最重要的是,他的中文很好。所以?就这么决定吧!
“你迟到十五分钟了,今天。状语不应该后置,今天放在句子前面听起来语感更舒服。再有“了”用的地方不对。你迟到十五分钟了,意味着还要继续迟到,会迟到更长时间。而我一共迟到了十五分钟,你应该说你迟到了十五分钟,“了”表示过去的时态。所以,这个句子最好的顺序是——今天,你迟到了十五分钟。”
一口气把肚子里准备良久的回程导弹抛给了他,中文语速又快又紧,每个字都像脆生的小钢珠,不知道他听懂了几分,也管不了很多。在和学生初次见面的时候,其实就是一场战争,只要有丝毫的退却,很可能就会惨败收场。
他看着对面的女老师,目光里多了一份怀疑与评测,她认真地样子,眼睛里透露出威严,甚至是骄傲的神情。为她的语言,还是为她自己?
勇敢回视他,证明她是对的。
那条眼角的笑纹又慢慢显出,她想那笑里到底藏了什么。
“下次,你还会迟到十五分钟吗?”他的枪口带着糖衣炮弹,一脸玩世不恭。
没有回答,迟到的事情解释的越多,反而越让对方反感。这是经验之谈。
认错吗?现在似乎晚了些。不认错?那如何继续下面的谈话。她不是不肯认错,但是不想在他那句话之后。因为,他提出了一个疑问,而不是给自己一个台阶。
他表面没有生气,其实还是在意的吧。
迟到十五分钟,那确实是她的错,让他等了很久。可是,她也在这咖啡厅等了他,十分钟,所以他们之间的差别,只有五分钟。
“嗯。也许还会迟到吧,我常常迟到的。”不能怀疑自己,更不容他怀疑。
陷在裙摆里的手心沁出微微的汗。虽然咖啡厅的冷气很好,但是还是有片刻犹豫和紧张。这么说,也许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他略微吃惊她这样的作答,一般人不都应该在第一时间保证下次不会迟到吗?至少谦逊的赔个不是,或检讨两句。这不是中国一贯的美德吗?
他领教过妩媚或尴尬的笑笑,沉默或检讨,但是没见过她一脸诚实、理直气壮的样子?!她大言不惭地端坐在那里,说还可能迟到。
她,似乎,不太一样。
做好最坏的打算,做好最坏的准备,就不会有任何畏惧了。女战士总是临场最勇猛的。她就是那女战士,有的时候甚至勇敢的不计后果。
她并不害怕丢掉一个学生。那是种损失,但也不算什么。她相信,会有更好的。所以,她的在意,完全建立在不在意之上,这样,她才感觉安全。
她微笑着,诚实的笑了。
“这个句子对了吧?”介于玩笑和认真之间的问题。他没有笑容,像是个疑问句,但听起来却是肯定的。
他在指那句话的语法吗?
“对了,但是你的发音不好。”发帘后的双眼炯炯有神,嘴上不留丝毫情面。他的英文很地道,但是他的中文,并不完美。至少,发音不是。
“哪里不好?”他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