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律想了想,拿起了榻边的外衣,只是又退远了身子,张开了手臂,等着她主动过来。他说不好,开始这样莫名的角力之后,她还会不会过来?
——————乌龙茶(中)——————
舒扶着靠背找衣服,敛住的眉线里,一道细白的伤痕分外清晰。这种状况对她来说很无奈,不想妥协,身体又受不住,即使像昨晚卓娅说过的那样不纵容他,但首先要能把现在应付过去。
身子累得发紧,他却伸手过来快了一步把衣服抢走扔到角落里,似乎故意针对她,不肯罢休的张着手臂一步步逼过来,像一张密不可分的网,更让她觉得窒息。
在喘不过气的感情里摸爬滚打了五年,他要什么她很清楚,平淡安心的日子只是一种奢望。水火不容,他们是很极端的两个个体,磨合的过程异常痛苦,合好就要吵,然后再合好,再争吵,就像现在这样。
僵持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服输的意思,她露在被外的肩上已经密密麻麻起了一层的小疹子,冷得牙根都咬紧了,可他依然故我的挡在前面,张开的手臂好整以暇的收拢,等着她投靠过去。
靠还是不靠?
内心挣扎着,舒不想泄露一丁点软弱,可是她确实冷得厉害了,身子发抖,往后想退到角落,终归没力气,只两三下就倒回榻上,抓住被子怕裸露出来,却不知怎么就滚进了他怀里。
子律看准时机,早像收网的猎人一样扑了过去。明明她在退,最后却好像是她主动接近,让他借机过来抱了个满怀,脸上的表情又回复食髓知味般的顽固不化,也不再冷着脸,眼睛里多了暖意,还有一丝柔情,凑到她鼻尖上反反复复蹭了蹭,又吃了吃她嘴唇上即将呼出的拒绝。
不能容她拒绝了,她的弱里有他拗不过的坚强,常常恨得他垂头丧气。可她毕竟是弱女子一个,使蛮力气比不过他。多少次吵架了,主动认错的也都是他。认久了,脸皮也厚了,一看她无可奈何的眼神,就知道她服软了。
对子律来说,这时的心情是最好的,要想舒畅很容易,她好好跟在身边,偶尔撒撒娇表现些小女人的媚态,心情兴致到了能跟上他的步调投入的做爱,全盘彻底接受他要表达宣泄的东西。偶尔陪他画画,做东西给他填抱肚子,跟他出席外面的场合,有这些他就知足了。
子律三十多年的日子里,放荡不羁占了一大半,早已经属于无所拘束的类型,所有心思都放在找灵感创作上,剩下就是给她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满足她的心愿,让她在身下要生要死的接受爱,至于她心里那些太细密的情愫,在不干扰到彼此生活步调时,他很少能顾及到。
舒放弃了挣扎,身体抗议,酸软得厉害,她太了解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必须躺回床上好好休息,跟他纠缠不起。抓着他的领口扯了好几下,也是杯水车薪,看他还没有起来的意思,负气的扭过身子又钻回被子里。
藏了一会儿,心里想说要回家,可奈何他就在背后一堵墙一样围追堵截她的所有需要,还特意俯过身问话:“靠过来,靠着我,有那么难吗?”
舒什么也不说,被子里死攥着拳头,说不出要哭还是心里被什么刺到了,猛又强撑着坐起身,歪歪斜斜的抻着被子往榻下跑。他上来搀扶,本来要推开,可手一被握住,心里绷紧的坚强瞬间就溃堤了,被他一带又回到怀里,这次连被子都顾不得掩,抓着他胸口的衣服,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她何尝不想放心的靠在他怀里休息下去,可是依恋的太深并不是好事,她希冀的冷静有分寸的感情里,最要不得就是彻彻底底的投入。没有把持和矜持,沦陷之后迟早要吃苦,当初已经受到了教训,她终其一生都会牢牢记住。
“我想…回家。”她声音哽咽,子律的冷面孔也挂不住,回身给她找东西穿。她尽量隐忍配合,下午他提出要求,她躺在素描台上点头乖乖的承受,为了他尽兴,除了叫他的名字,不舒服的话都忍回去。一折腾就是一下午,最后他半尽了兴,她忍到最后还是撑不下去一连拒绝,可即使拒绝了,他也没停下不是吗?
“回家…累了。”
“好。”
舒的指尖已经凉透了,声音抖着,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是他一手造成的。扶着她穿好衣服,半天了走路还是一步一蹭,看得他很自责,索性抱起来。躺在他怀里,她肩上单薄的没几两肉,长发乱乱散着,到车上不久又闭上了眼睛。即使迷迷糊糊睡着了,手也放在他腿上,攀着他驱散周身的冰冷。
而子律,最欢欣不过是这样清晰的感觉出她是需要他的。哪怕她外在表现出坚强,骨子里是依恋他的。
几分钟的路程,上电梯时她醒了一下,歪在他肩上,回到他家里,梳洗清理都是他做的,弄妥当了,还不忘给她伤到的地方上了药。每次不知节制的是他,心疼的给她“瞧病”的也是他。
“疼得厉害吗?”
他一连问了好几次,舒还是在浅眠里忽视他带来的强烈感觉,额上汗津津的好不容易干爽了,被占有的恐惧也威胁不到,这一觉睡得很久,也没有做梦,误过了晚饭和他的夜宵。
半夜子律又起身给她弄药,碰到的地方起了敏感的小疙瘩,舒掐着他的手臂醒过来,努力制止自己叫出声。梦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反而消退了,周身的感官也醒过来,看着枕边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探索的很彻底,她沦落的也很深,五年就是同样的一次次循环,到后来,他们都忘了是在抚慰受伤的感情,还是又沉沦到更深的欲望里。
感情不管是浓是淡,总是散在近在咫尺的枕边,带着对方独有的气息,一时想改变,是改变不了的。轻柔的棉被像无限幽谧的海洋,他载着她,翻覆她,包围她,最后,由她枕着,依偎着。
“没事了,睡吧,以后我慢点…”
跟在她身后躺平,子律习惯性在撩拨后抱着她的腰,猜测她的表情。
听到他说话的口气,舒翻过身,抬手关了床头留着的小灯,借着黑暗往他一侧的枕头靠了靠。
不吵的感觉让人踏实,额头抵在他肩上,困意消退了,彼此身上相同的浴液味道越发清晰。好多本该昨晚问他的事,现在都盘踞在脑海里。
“昨晚敬我酒的是谁?”
他想了一下才回答。
“子修,不过你不许理他听到吗?”
舒没接话,继续躺着想事情,聚会上只有一个人给她留了格外清晰的印象,却并不是子修,而是高磊引荐给他的孟晓荷。
憋闷了好一阵,就在他昏沉的都要睡着时,舒才很小声地凑到他耳边问了憋在心里一整天的问题。
“孟小姐…她…会进到公社吗?”
——————乌龙茶(下)——————
子律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因为没放在心上,对那个女人也没有太多印象,只是简单回了句“高磊决定的事,应该不会进来。”
可舒却凑近,确认一样又问了遍“真的吗?”
子律脑子里的困意因为她的话去了大半,手臂收起来,就扶着她趴进自己怀里。她明明已经累得抬手都难,可却巴巴的仰着头等着他的答案。
即使在黑暗里,他也能察觉出她眼睛里流露出的不确定。难道,是昨晚和那女人的谈话触及到她了?
等不到答复,舒想自他身边离开,却被胳膊固住。
“怎么了?干吗一直问这个?”
“累了,我想睡。”
“说清楚了再睡!”
“那…你喜欢制琴工作室吗?”
她咬着牙挤出几个字,说出来又好像自己在吃醋,
子律思忖了一下,“还好,没有特别的感觉。”
“没有就算了。”
她想往自己枕头上跑,他却在后面揪住这个问题不放。舒只当是什么都没听到,默默躺着,任他在身后怎么试探都不出声。
她今天的反应有些反常,仔细回想聚会的事,似乎除了子修出现的盛怒,他没装下太多别的东西,对那个孟小姐就更只是模糊的印象。可她这么在意,总让他觉得蹊跷,如果是吃醋的话…他当然希望是她吃醋,像他介意子修那样她也介意他身边出现的别的女人,可是,她会吃醋吗?
过去五年,她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
“社区还没有制乐器的,引入的话应该也不错。”
毫无征兆的说了句话,子律翻过身背对着她躺好,屋里静得只有回荡在枕芯里的心跳声,然后是背后细细簌簌的摩挲,吸气呼气,最后变成了抽泣。
手指抓着床单,心里揪扯着,疲累和复杂的情绪交织着,舒努力闭着眼睛睡觉,却是越睡越心烦意乱的睡不着。
他坐起身开灯,回身挡着不让她抬手遮掩光线,看清了她眼角没有擦去的眼泪,藕白的小臂下爆出隐隐的血管,指尖扯得都变了形,奈何不了他,舒就是侧过头埋进枕头里。
情绪这样的反复,自己也要崩溃了,他却还在这时候欺身上来逼问。
“下午和昨晚…那么做好吗?舒服吗?你喜欢吗?”
“喜欢我那么做吗!”
“告诉我,喜欢吗!”
突兀直白的提问连珠炮一样,他脸色一点点收敛,目光如炬,像是能看穿她,又像要发脾气。
从来无法谈那些,心情本来已经很乱。舒想挣开,可他的床就这么大,声音都该死的无法屏蔽在听觉以外。
那个制琴师,他的不通情,无休止的欲望,她讨厌的一切一切,通通累加起来!被逼的气都在胸口郁结着,又说不了,冲口就哭了。再不是掉掉眼泪那么简单,从他前一晚打电话说正式分手以来,她心里苦的酸的疼着涨着,感觉不行了也得撑着,现在却被这男人弄得再撑不下去。
舒很少哭成这样,也不是委屈,就是想哭了,控制不了,一会儿一波折的情绪,心里千百个弯弯绕都被熨烫平整任他临幸过了,如今还要有个碍她清静的女人介入到生活里。
没一会儿,她一侧的枕头上已经一大片泪渍,父亲突然过世时,她憋闷了三天,然后扑在客厅放骨灰盒的大衣柜前痛哭失声。如今,为了同床共枕的男人流泪,她总怕已经投入太多,如果有朝一日会失去,也会像失去父亲那样痛彻心扉。
她哭出来的声音很陌生,不再是跟他负隅顽抗的冷抵抗,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他也不劝,就任她哭,哭到气都不顺畅,才扶着她瘫软的身子坐起来,郑重其事的跟她交待。
“三区有音乐会所,如果她想来,我会和高磊说推荐到那些地方去!她不适合公社,我没兴趣也不喜欢,明白了吗!”
舒听懂了,低头眼泪照旧落在睡衣带子上,哭声也控制不住,咬着嘴唇,咬着手背,最后只好咬在他肩上。
“哭吧,别憋着了,憋了好几天了。我只有你,知道吗!”
子律在睡衣间找到她胸口那粒痣,认真抚摸着,好像是他在她身上打下的烙印。听不见她吱声,就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哭泣,哭到最后,整个人软软的放松了身子,疲倦的团在他怀里,还坐在床上就哭着睡着了。
有些可以忍,也有些无需忍,之后好几天舒的情绪才慢慢从分手复合的波折里彻底回复过来。姓孟的女人当面被高磊和子律拒绝,制琴室开始联系别的工作室。她就跟在他身边,躲在会客室后面的小间里听他们谈话,吃他给她订的蜂蜜松饼配奶茶,得到保证一样心神安定。
接连休息了好多天,子律不再强烈的索要追逐着,每晚依然同房,但就是躺在她身边踏实的睡觉。他让她明白,无论喜不喜欢都要让他知道,要表达发泄出来,憋闷在心里对谁都不好。
他在屠岸谷和徒弟一起做雕版,会偶尔到上官苑去看她,或者索性把她召到工作室里间帮他画草图样子。他们在那里纠缠过太多次,如今能心平气和的支着画板,共同绘制完成一幅作品。
有时候舒就自己待在屠岸谷里,子律在外边忙完了,总停在工作室门口长久地驻足欣赏她的背影。她也有一些小的积极改变,使子律的心情大有改善。无论在谁那过夜,她躺好后不会再下意识背对他,虽然还学不会主动,但是她会安静的等着,等着他张开手臂要她过去。
——————卡布其诺(上)——————
卓娅一进门就看见舒的助理小波神神秘秘地往染料锅里加东西,桌上满是盘盘罐罐,五颜六色七彩斑斓。
二十出头的胖男孩,在袖子上擦了把热汗,又埋头拿着勺子在锅里搅拌。外面本来天气已经转冷,因为考虑到舒的需要,工作室里早早开始供暖,热坏了这些半大小子不说,其他层也有几家投诉的,不过高磊不敢管,听说背后授意的都是子律。
这些事他们这些外人略有耳闻,不敢确定,至于舒,只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不闻世事的做她那些小东西。
“您来啦!师母去屠岸谷了。”小波跑过来招呼卓娅,手里还举着大汤勺。卓娅见了只是发笑,“这又是干吗呢?”
“师傅让我替师母试试配色,前几锅染了都不满意,想调些新颜色出来。”
“她人呢?”
“让师傅叫走了。”小波人憨实,早知道子律和舒的关系,称呼上也格外敬重,师母长师母短的,舒制止了好多次都不见效果。
“以后别当面叫师母了,她该不高兴了。”
“知道,老师嘱咐过。您有急事吗?”小波挠着头,样子傻乎乎的,表面根本看不出来是格外心灵手巧的男孩,当初子律从十几号学徒中挑上他指派过来,也是信得过他的为人,又觉得这孩子值得栽培。
“没什么,我去那边找她好了。靛青别放太重了,染出来颜色沉,放些碱进去,一次开锅不要煮太久,加些水沁沁会好些。”
“知道了,谢谢您。”
小波送了卓娅,继续跑到锅边对着配料表试验,卓娅出了上官苑,走过市内布景的小桥流水,上了通往的屠岸谷回旋楼梯。
因为是交错设计,公社没有整层,都是错落着分布,当初卓娅也想把绣品店搬过来经营,但因为成本太高没有谈成。整个公社里,位置格局最好的两处分别被隔成了屠岸谷和上官苑,多少人眼热的工作间,最后被名不见经传的澹台舒占了半壁江山。
已经进了屠岸谷幽深的走廊,墙上挂着各种雕版艺术品,远远墙上的铜饰是公社的铸铁师傅韩豫的手笔。卓娅停在一幅雕版金刚经面前伫立良久,定定神,又往那扇大门过去。
进门的地方,也是几个男孩闷头在刻东西,工作室的小间虚掩着门,卓娅说明来意,高个子男孩子指了指里间,又回头继续做东西。
一尺来宽的空隙,卓娅却把坐在窗前的背影看得真真切切。逆着光,有片刻的炫目,一时都没有看见舒,再定睛,才发现她簪在发上的东西反射的光亮。
屋子很大,他们背对着一起坐在向窗的工作台前。
比起子律,舒个子实在是小,趴在工作台上被他挡着严严实实,子律又架开胳膊撑着台边,把她圈在身前一小块区域里,只看背影,都觉得他把她包裹得太紧了。
舒背地里埋怨过多少次,可每每见到这样的画面卓娅眼角都会挂上笑意,听两个人的交谈,觉得他们这辈子原该是一起的。
“慢一点,刀子不能立太直,不好用力。这样,再斜一点。”子律教她东西,比平时说话都要严肃认真,端正她握刀的姿势,手把手的一点点带着她刻。每次一有肢体接触,舒老有点紧张,尤其外间都是学徒,他的手一捧住小臂滑动,心跳就不规律加快。他嘴里说着让她放松,反而比刚才更让她紧张,每一下呼吸都拂过耳边,觉得异常清晰。
“阴刻阳刻的外延线条处理不一样,对,慢一点,别急。”稳着她的手腕,子律帮她把花纹里的一块镂空削掉。因为完成了一个小区域,还没放好刀子她脸上就盈满了笑,对他故意呼到颈上的气息也不管了,低着头自顾自的欣赏。
一两丝碎发盘不拢,卷卷曲曲的垂在她颈边,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子律眼神热烈,抵不住她正在雕东西的兴头上,一会儿又央着他带她刻完另一半。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男人,尤其怀里又是她。后一半刻的就不如前一半专心。她捋头发他也会发呆,连他指导的声音都随着她的语调变轻了。卓娅站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不进去打扰这一对难得的甜蜜相处。
舒举着锋利的小雕刀,琢磨着下刀的部位,坐过来又扭过去,总觉得不是得心应手的角度。刚想站起来弄,被子律一把按回到椅子上。
“干…吗?”
“别老乱动!”
舒依然举着刀子,只是被他盯得不自在了,埋头又回去刻。他怀里总共就这么大地方,她哪也去不了,即使伏案工作着,也好像会被他目光穿透一样,不禁脸上有些热。手腕使力不均匀,刀锋歪了,好在他即使扶着,手把手带着她把最后几个线条刻完。
她力气小,想做好多东西完成起来都很困难,最喜欢的银饰也只能是设计好了样子,拿到韩豫的作坊里锻造出来。
子律盯了她好一阵,认真做起东西来,她眼波流转,有种平时少见的灵气,就是向他讨问东西,也多些娇柔的气质。其实每次分手再复合,两个人都有改变,这次她变了一些,不再过分安静,忽略他的存在。
“双年展想去吗?”
舒握着刀顿了下,他松开手以后她也不动了,认真考虑这种可能。几天前小波准备了申请的东西,但是她资质太浅,即使报名通过了初审也很难进入第二轮,而他显然已经事前得到了双年展的邀请。
“我没有东西,你…什么时候去?”
子律早知道她不会一口承认,之前小波暗中也传过来话,准备了不少材料。圈里这样的活动都是人人争着前往,其实每届都可以带她去,只是过去两届一次她不在身边,另一次,是她拒绝了他的邀约。
因为他有作品入围竞赛单元,她完全可以以他伴侣的身份出席,但是怕她排斥,子律还是没有直接做这样的提议,只是想了想又说:“可能和高磊一起走,韩豫也去,冯唐那些人正好在那边和我们汇合。你呢?想去吗?”
她想,她当然想!一年多以前开始征集的时候就寻思着能否成行。问题是怎么去?难不成要他带?
看她犹豫不决,子律揉了揉她洁白小巧的耳垂,温和的眸子揣测着最让她甘心接受的方式。
“布达佩斯有条挺不错的传统手工街,有时间还可以去卢布尔雅那和布拉格,卢布尔雅那有家很出名的陶器店,你肯定特别喜欢,店老板制陶的技术在整个欧洲都很出名。”
舒没有出过国,一听他说这些就成了井底的小青蛙。终于放下刀子,回身认真听他讲。心里向往的厉害,又苦于在圈外和他保持着距离,一直不愿意以情侣的身份出现。
“布拉格是很有艺术气质的城市,搞艺术的人也多,有个区就跟社区差不多,住了好多年轻人,有不少先锋的东西值得看看…”
“律…”她打断他往下的话,迟疑了一下,试着用块小石头敲开城堡的大门,“卢布尔雅那…是什么地方?”
看她满脸的疑问,子律把着手拿起刀子,带着她继续回去刻雕版,板着严肃深思的面孔,却慢慢换上深藏不漏的笑意。
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屋外寒风凛冽,屋里温暖如春,舒见他不说,也没有继续问,老实的趴回到自己方寸的小空间里,跟他一起一刀刀刻下去。他握刀的手沉稳有力,线条一笔笔勾勒出来,她喜欢的竹兰梅菊,这次他让她自己雕出来。
难得相安无事在一起她应该知足,不能再奢求太多,雕到最后一笔,子律帮她解系在腰上的围裙,故作神秘的伏下身擦过她颈边,含住了小巧的耳垂。
“晚上…告诉你…”
——————卡布其诺(中)——————
卓娅约了舒下午到门神的咖啡喝茶。子律因为要和高磊商量双年展的事,索性让门神事先备了茶点等他们。
进门舒去拿了宣传册,选了角落靠窗的沙发拉着卓娅坐下。服务生已经把事前准备好的咖啡点心送过去。回身还能看见门神和门神媳妇两个一高一矮坐在吧台里学习育婴书籍。
子律和高磊选了进门的地方,服务员送过去的松饼,他授意转送到舒和卓娅的桌子。看她掰了一小块放到嘴里,才转过身开始谈正事。
难得轻松,咖啡里人不多,卓娅一边往茶里加奶,一边给舒看店里新进的织绣料子。
“最近还好吧?上午我去屠岸谷了,看你们很忙。”
舒喝着门神特意给调配的泡沫咖啡,想着最近日子里的改变,翻着花布样子,少有的洋溢出幸福感。“比过去好些了。”
“好些?不是一点半点吧?”瞄了眼远处子律和高磊谈话的背影,卓娅又想起上午看到的那一幕,背后有这样一个男人靠着的感觉会是怎样,大概只有舒自己知道。“最近那方面…好些吗?”往往是别人看了苦痛,自己觉得幸福,而自己觉得苦痛的,别人又艳羡起来。舒最忌惮的事情,在别人看来,似乎是莫大的幸事。
“还行…好一点了。”自从上次因为床第间的事情闹翻,卓娅见面次次都会问起,开始还总是说,后来舒自己也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说得渐渐少了,只要在能忍受的范围里,她都会尽量配合他。况且最近却是是有度的生活,虽然他还不满足,但生活节奏已经调节到她能够适应。
卓娅揶揄了两句,看她脸红了闷头吃东西,也不再追问私密的琐事,转而谈起店里的新货品。“改天去店里挑两件,新从云南贵州捎过来的货,都是一件件淘的老绣品,给你留着呢。刚听子律说起双年展,你准备怎么?和他去吗?”
“还没想好,想去看看,但不想太麻烦,他们都是有事情去的。”舒的初审材料过了,复审申请签证的时候没有过,前两天也想过和他提,今天在屠岸谷又说到了双年展,他暗示晚上要告诉她,说不期待是假的,但又有些芥蒂自己的身份。
“傻丫头,有什么别扭的,都跟他四五年了,一起出去看看多好,办几个手续而已。主要是你自己想不想去,想去就让他带你出去,正好散散心。”
卓娅一席话其实也是其他几个朋友劝的,分又分不开,索性该一起的时候大大方方的跟在他身边。舒抱着咖啡杯暖着手,憧憬着和他参加双年展的画面,却是觉得已经错过两次的机会,今年应该抓到手里了。
“还有,你得留个心眼,他老在外面,你不能不动个心思,毕竟他是男人!”舒拉也说子律的不好,只是和卓娅说的方式不一样,卓娅总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劝舒,其实她自己身边也没有人,原来那个让她留守了三四年,最终却没有回来。
舒没说话,又想到那天在家里他说“我只有你,知道吗?”的表情。他这么说了,也贯彻了四五年,这方面她一直都很信任他,除了孟晓荷的出现惹了一时的不自在,其他时间,他和女性友人保持着极适当的距离,从来没让她担心过。
“他…不会的。”心里想百分之百确定,可说出来又少了份自信,舒不觉又看向子律他们喝茶的一桌。
“不是我说你,四五年不是短时间,阿紫说的有道理,是该想想以后的事了,再过几年也要三十了,家里不催吗?你爸妈不着急啊!”
舒好久没有听到家这个词,都陌生了,最多也是每晚子律过来接她时提到回家。时间久了,已经把家当成了和他一起的公寓,至于远方那个,早就深深地埋藏起来。提到父母,更是出来后就一直没有见过,母亲的电话一年打一次报个平安,初次以外,几乎和那个家庭再没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