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脚步声远了,若若才从被子里钻出来,鼻子又开始流鼻水,都快蹭到睡衣上了,眼睛也酸酸的,坐在床上披起被子,想下去看看他是不是摔疼了生气了,又觉得他罪有应得。
晚上回家,把学校里不公正的待遇跟他说了一遍,他不但没有帮她说话,还批评她思想不端正,气得她一口月饼也没吃下去,哭丧着脸,推开饭碗就跑回屋里闹脾气。
若若最近脾气可大了,经常间歇性火山爆发。她对讲师级别以上教工按工龄发月饼,年头越长发的越多,讲师以下级就是一律一盒的中秋慰问政策颇有微词,六块小月饼,拼起来不如块面膜大,气得她提着月饼盒一路回家都跳脚。可偏偏杨宪奕觉得学校规定挺合情合理,还拿出压岁钱一样的红包逗她,说是打牙祭给她买最好的双黄鸭蛋解馋用。这当然把若若那点希瑞自尊给惹恼了,零花钱也不要,从晚饭闹到看电视,又延续到铺床睡觉。她不否认偶尔拿他给的零花钱,但是在发月饼这样严肃重大议题上,若若带有鲜明的自我观点,她追求的就是人人平等,世界共产和平,别管是教授还是打扫教室的阿姨,人人都该发一样的。
正恨恨地回想着学校的不公待遇,杨宪奕的脚步又回来,若若还来不及蒙回被子里,又是一连串惊涛骇浪的喷嚏,眼泪下来了,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只见着面前杨宪奕手里端着玻璃杯,杯里冒着热气,往她手里一送,一言不发的坐到了她身边。
“喝了!”
别的不行,折腾行。不过若若知道看脸色,把杨老虎惹毛之前,她总是趴在虎爪子旁边不扑腾了,妄图粉饰太平。
闷头喝了热水出了点汗,若若本想拉过被子赶紧翻身躺到床上,可身边突然一沉,杨宪奕大狗熊一样就压了过来,他胸口的体恤带着屋外的凉气,一离近了,又引得她要打喷嚏。
嘴还没张开,热辣辣的就被衔住了,鼻尖抵着鼻尖,灯一灭,就感觉另一个呼气吹在脸上,嘴被里里外外吃了个遍,胸口的睡衣一拉扯又绷了颗扣子,没一会儿,她就恢复到婴儿出生的原始状态。
“杨…阿嚏…”
从牙缝里挤出半个字,若若紧接着喷嚏连天,连喘息都来不及,另一个人忙着在她身边为非作歹,弄得她水深火热,云里雾里,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脑门汗,唉唉啊啊的叫着说好话求饶。
她也没想到他会遛遛在门外站了两个钟头,跟傻子似的等她出来,她以为他都睡了呢,明早起来可能气就下去了,可他脾气就这样急躁,都容不得有隔夜仇。
现在是没仇可恨了,若若呼哧带喘的像只游累的八爪鱼一样贴在杨宪奕胸前,叽叽歪歪了好一阵子,明明她就是八百米不及格,杨宪奕非扯着她跑了一万五,一路还都得跟着他的速度,这倒好,等躺平了,身上的汗落了,若若早散架了。被子盖严密,杨宪奕把沉甸甸的胸口蹭得又暖又软,若若心里委屈着,可一挨到枕头上就闭起眼睛睡沉了。
其实她很想杨宪奕跟她表示点什么,好歹是个小节日,他都给忘了,多少让她有些失望,还不如陈赓那些人想的周到呢。
杨宪奕等她睡沉了都一直醒着,她鼻子不怎么堵了,平稳的呼着气,不是急促的那样闷闷的,怕她感冒,怕她累,怕这怕那,要紧的都怕自己神经质了,这段日子苦死他了。刚刚捞回来一些,不过也仅属于望梅止渴的阶段,真正亏欠的还等着来日方长她慢慢还回来。
刚刚过去的是教师节,也算是她第一个名正言顺的教师节,职称评定下来,他早给她准备了小礼物想一早给。可她出门急急慌慌就给错过了,摸着手下平滑柔软的肌肤,怕那小火炉温度升高,杨宪奕又搂实成了,不让凉风钻了空子。等终于撑不住,才合上了眼睛。
凌晨四点半,老杨正睡得沉,突然感觉胸口热呼呼的,蹭来蹭去的翻腾,神志还没清醒,手已经伸过去盖在若若额头上试温度,怕是做梦了。
一摸,心下一惊,人就彻底清醒过来。
不好,发烧了!
番外——小叶子折腾“小叶子乖乖,把门开开。”
“不开不开就不开,只给爸爸开!”
“小叶子乖乖,是妈妈回来。”
“坏妈妈她不回来,叶叶爸爸在!”
这儿歌不知道是谁教给小叶子的,她学会以后就记在心眼里的,而且当真事一样,每天晚上若若到她房间陪她睡觉,讲完了故事,刚要合上书就听见小叶子自己在那又唱又答,其实是还没听够故事,若若只好又把书打开,再给她读一段。
小叶子知道最近叶叶爸爸不常在家,有恃无恐的日子不在了,所以对坏妈妈的感觉缓和了一些。平时杨宪奕在家的时候,她基本上不找若若,除了哺乳期叼她的胸脯吃奶以外,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爸爸好,出门也只让爸爸拉着手,是个小白眼狼。若若对她再好,也只是次等公民,别人如果问小叶子谁最好,这孩子一定会说,爸爸,爸爸,好爸爸。
小叶子喜欢趴在杨宪奕胸前睡觉,就像海马爸爸口袋里带着的海马宝宝一样,杨宪奕开车的时候,她也坚持婴儿座椅得放在副驾驶的位置,能看见爸爸开车样子。因为小叶子大了,若若就一直没再坐回自己的宝座,老是在后座憋屈着。
她们母女俩还有好多顶牛的事情,一两件又说不清楚,总之大家知道她们不怎么对付,关键时刻要杨宪奕出马才能平息“女人间”的战争。
好不容易这星期杨宪奕出差了,若若有机会好好亲近女儿,可是自己肚皮里掉出来的肉球,却隔了肚皮的对付她。吃完饭,特意请的阿姨在帮忙料理厨房里的事,若若带着叶子去洗手间,因为她说自己要拉臭臭了。
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把她抱在大人用的马桶上总怕摔着碰着,本来杨宪奕要在卫生间里加个婴儿马桶,可若若觉得太像玩具,又奢侈又不使用,还和周围布置不协调,最后打消了计划。
杨宪奕一条路走不通,后来就请朋友给小叶子做了个很可爱的便便盆,外面的白色瓷胎上绘了一圈嫩绿金黄的叶子装饰,小叶子喜欢极了,自己想拉臭了就跑到浴室里把便便盆拉出来,直接坐上去,弄好了才撅起屁股对着爸爸,等着他伺候舒服。
若若又像往常那样带着小叶子进了浴室,把马桶盖一盖望上一坐,看着女儿自己掀开小裙子,跟朵小花似的端端正正坐在了圆鼓鼓的便盆上,手里抱着浴室地板上她洗澡专用的橡皮母鸭子和几只小鸭子,数数数,排排坐,玩腻了才抬起头来端详若若。
“看什么啊?妈妈看书呢,乖乖拉臭臭,叶叶使劲!”
若若打开书平坦在腿上,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就没再管她,心里只奠基着未来的计划。中文系要开新的本科生科目,她想申请试讲,一连准备了好多天,家里家外的活都交给了请来的阿姨帮忙打理,女儿带在身边也不是很上心。
“妈妈…”
“叶叶乖,妈妈看书呢,使劲臭臭就出来了。”没等女儿话说完,若若一句就给她堵了回去,继续埋头看书。
小叶子看没人搭理了,把怀里的母鸭子扔掉,只包着三四只小鸭子在裙子里,自己跟自己玩。
闻着臭味,若若一边看书一边心想最近小叶子这孩子吃蔬菜水果太少,阿姨又给加了维C片,还是有些大便不通畅,晚上睡觉也总是醒,本来想等着过了夏天养结实了就送她去念幼儿园小班,省得老请人专门照顾。可眼下看来,还是对家里依赖性太大,离了人就提心吊胆的。
上幼儿园的事若若还没和杨宪奕商量,她能猜到他舍不得小叶子去幼儿园,娇惯了,小东西不在身边一刻他都想得厉害,抓耳挠腮跟生病了似的。有时候往家打电话,反而是跟女儿说话时间久,她在一边只能干着急瞪眼。
小叶子不能不送幼儿园,得早点教育这孩子,不然女孩子从下就这么疯可不是好事。刚三岁就已经知道奴役爸爸给妈妈脸色看,长大了可怎么好!让买什么给买什么,让当大马马上就蹲下来给她骑,让抱高就抱高,让亲亲就亲亲,有几次还让杨宪奕留在房里陪睡,弄得前半夜都回不了房。
叶子在这些层层密密的宠爱里,学会了心思算计,也许也不是学的,就是遗传她爸爸的腹黑特质,总之很快就会跟她斗心眼,有时候她说的不想听,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转,不管是哭是笑,总之能在她爸爸那里达到目的。
“妈妈!”
“叶叶乖,不许叫,快使劲!”若若也没抬头,起居看书,卫生间里味道不好,看来这孩子消化不行了,明天得给她买通便的水果才行。
这边若若正埋头书里,那边杨宪奕正提着行李箱进门。阿姨接过东西,他连外衣都没脱就进到女儿屋里找那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没在屋里,跟她妈妈在卫生间呢。” 阿姨笑着提醒了一句,帮着把箱子提回了房。
“知道了,谢谢您,赶紧回家吧。”
杨宪奕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从旅行袋里掏礼物,这次出差时间长,为了弥补女儿,光娃娃就买了三个。给若若也带了,只是放在箱子更里面,一时没有掏出来。
刚要推开卫生间的门,就听见里面突然惊爆出一阵啼哭,女儿稚嫩的抽噎着,像是受了天大的折磨和苦难。
杨宪奕心里咯噔一下,扔下娃娃撞门进去。扑鼻就是怪怪的难闻味道,几个橡皮鸭子洒了一地,女儿跟受气包似的站在便盆旁边,若若眉头拧着,手里的书握成一个桶,指指点点的正在训斥。
“怎么了!”
杨宪奕一出现,情形发生了急速变化,小叶子刚才还是干打雷,一见她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嘴里直喊着“爸爸!爸爸!”
“怎么回事?”
杨宪奕抱起女儿,本来香香的,现在竟然臭臭的,若若也黑着脸,虎视眈眈的瞪过来。
“叶叶笨不笨?拉臭都不会!”若若一边说,一边把散发刺鼻味道的便便盆拿到水池里冲洗。
这边杨宪奕哄着小叶子,看她小可怜似的扑在怀里哭,一阵疼一阵埋怨,若若怎么对孩子这么凶呢?可手托着女儿的小裙子,味道却越发难闻起来。
“抱过来,快点!”若若处理了便盆,赶紧进了内间开了浴室的花洒。
“你小点声,吓着她,怎么回事?”杨宪奕抱着“臭”女儿进了浴室,若若已经上来三两下扒孩子衣服了。
“就你闺女!瞧她精的,都拉裤子了!蹲盆不脱裤子,都是你教的!”
小叶子在杨宪奕怀里挣,最后也没挣开父母连手的一阵折腾,光溜溜的像只小橡皮鸭子一样,被塞到热水里洗屁股,洗澡,又被弄回床上,里里外外给屁股抹香粉。
满是拉臭痕迹的小裤衩进了垃圾站,浴室里喷上了杨宪奕从国外给若若买的香水,主卧室里,小叶子穿着小裤衩,裸着肉球上身,舒舒服服躺在杨宪奕身上,盖着跟杨宪奕睡衣一个颜色的大浴巾,就像海马爸爸走失的小海马又回到育儿袋一样,哭哭啼啼两下,抱着爸爸亲两下,被弄得香屁股很舒服很踏实了,就不吭声了。
等若若清理完大便,一脑门子官司从卫生间出来,就看着床上的一对父女,心里的气球不断强充气,不知道哪一秒就要爆炸。
杨宪奕,杨叶子,你俩行!连句正经话都没说,亲也没亲她,抱也不抱她,这父女俩就这么睡着了!
献礼番外——小叶子的幼儿园(上)杨宪奕把车停稳,从后视镜里看着趴在座位上睡着的小叶子。
盖了爸爸的大西服,她就更显得哪哪都那么小,眉眼越来越像若若,看起来就甜滋滋的想上去亲一口,小手里还抓着个布娃娃,口水都流到西服上了。杨宪奕看女儿睡得这么香,只觉得整个心里都涨满了绵软的情绪。早晨若若给小叶子穿衣服的时候,孩子还没有醒透,蔫蔫的靠在怀里,不知道今天就要被送去幼儿园,从此离开爸爸妈妈的怀抱。
其实还有几天若若才开学,不过幼儿园新一年的入园已经开始,杨宪奕作为大家长决定让女儿和别的小朋友同一天进入小小班开始全新生活。无论若若怎么狡辩求情,他都没答应。
下了车,开了后座的门,小心的解开小叶子身上的安全带,杨宪奕把女儿抱出来,小手一松,布娃娃掉到了车里。
好像知道是爸爸在抱,小叶子乖乖的贴着杨宪奕耳根趴在肩膀上,口水蹭到爸爸脸颊边,都带着她特有的香味。
早晨刚醒时,若若也这么趴在同一个肩上,只不过眼泪花花的哭了一鼻子。她还接受不了女儿要离开家上幼儿园的事实,所以带小叶子出门前,杨宪奕又对若若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说服教育。
虽然才只有三岁,家里可以找人带,但孩子毕竟是孩子,总要慢慢融入幼儿园的环境。杨宪奕觉得若若提的拖迟几个月的缓兵之计一点不能解决问题。小叶子需要教育,需要知道怎么和弟弟好好相处,不能只做个任性的小姑娘。
其实性格来说,小叶子还是像若若的,结婚三年多了,若若的性子也没改什么,还是当初的样子。昨晚为了小叶子上幼儿园的事,弄得不安了一夜,老想起来去小叶子房里看看是不是踢被子了,天不亮就把女儿抱到自己床上,放在正中间,孩子还睡着,若若反而脸埋在小睡衣里眼泪了。
杨宪奕挺无奈的。
给女儿穿袜子提鞋,小叶子还是懵懂无知的睡,就趴在当爸爸的身上,昏沉沉的吞口水,可能是前晚若若带着玩得太累了,吃过饭就一直打蔫。女儿在肩上睡,当妈的就趴在杨宪奕背上睡,睡着还直掉眼泪。杨宪奕能说什么呢,总不能纵着若若到幼儿园陪孩子上一天学。恨下心,出门不许她跟着,坚持一个人送小叶子。出门前,一边一个抱着亲,小叶子嘴边还挂着牛奶,若若眼圈还是红的,杨宪奕毕竟是男人,亲完了,抓起娃娃往女儿手里一塞,带出了门。
还没走到小小班门口,小叶子就醒了,觉得和家里不一样,揉着眼睛拍了拍爸爸的脸。
杨宪奕看着女儿这模样,也有些不忍,不过老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面上带着让人放心的笑容。学校他看了很多家,这是最放心的,虽然费用高些,还是毫不犹豫给孩子选了这里。
停在小小班门口,小叶子终于察觉出不太对劲,爸爸也没哄,也没逗,也没举高高,而是把她带到陌生的阿姨面前,往生人怀里一送。
“小叶子要听话。”
老师刚接过去时,杨宪奕这么说了一句,声音不太有定力。
叶子还在茫然里四顾看,等发现杨宪奕转身要走了,急着张开手,尖尖的叫起来“爸爸…爸爸…叶叶…”
杨宪奕听着老师说放心吧,再看女儿那张脸,只想赶紧走人。小叶子早晨甜甜的声音犹在耳边,还没迈出步子,已经变成惊天动地的哭声。比她嫉妒弟弟了还委屈,比妈妈打屁股了还要伤心,一百倍,一万倍。
杨宪奕从没听过小叶子那样悲伤的哭,好像在说小叶子不喜欢长辫子阿姨,小叶子不让爸爸走。可他还是走了,一狠心,快步转过楼梯,停在小叶子看不到的地方,握紧了拳,不让自己心软。
孩子的哭声一下比一下响彻,一声比一声凄惨,听得杨宪奕说不出的难受。刚才在家里他还哄骗小叶子,只说是出去玩,上车她趴在后座上玩娃娃,甜甜的问“妈妈呢?”
杨宪奕没法回答。
看看时间该去设计院了,可女儿的哭声依然没有止住,杨宪奕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又从拐角出来。
还停在小小班门口的叶子见到他的影子,哭得声音都变调了,张着小手要从阿姨怀里出来。杨宪奕看这情形,几步就过去把她抱回来,搂得胳膊只发颤。
小叶子受委屈了,死死箍着爸爸的脖子,一个劲的哭,使劲的哭,玩命的哭,她就怕爸爸真不要她了。
当老师的在旁边安慰“没事的,第一次都这样,放心吧”,可杨宪奕放不下了,老师过来抱也不肯把孩子交过去。
他没想到,跟小叶子分开竟然这么难。
…二十分钟后,杨宪奕走出幼儿园大门,看见车旁站的人,不觉一愣。若若眼睛哭得灯笼一样,手里是小叶子平时睡觉要盖的小毯子,还在一抽一抽的呜咽。
见到杨宪奕,若若第一个反应是冲过去,拿着小叶子的毯子打他。扑在他怀里,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就又哭了。
“你怎么…这么…狠心…叶子…呜呜…叶子…”
若若是孩子脾气,闹起来半天也好不了。哭得太凶,杨宪奕只好把她带到车里。任她一个劲的掐人打人,不过也确实哭得很惨,鼻子嘴唇都肿了起来,埋在小叶子的毯子里,好像天塌下来,女儿丢了一样。
她哪是个快三十的妈妈啊,杨宪奕叹口气,试着交流,奈何若若根本不想听,除了打人就是哭,然后央求着“接回来吧…杨宪奕…杨宪奕…”
又叹口气,杨宪奕在女儿那都没软化的决心,最终还是动摇了。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哭得他心都乱了。
凑过去问:“要不再在家待一个星期?”
若若马上来了精神,抹着眼泪捣蒜似的点脑袋。扑到他身上,照准了脑门啧啧亲了几口,又蹭了他一脸的眼泪。
没办法,杨宪奕从车上下去,回了幼儿园大楼。
刚到小小班门口,就听见里面孩子哭得天昏地暗,年轻女人叫得无比凄惨。
“卿卿,没事吧,妈呀,这孩子真…”
“糯米…”
“卿卿…”
进门一看,小叶子哭得脸都涨紫了,死命的揪扯着女老师的辫子,像对付仇人一样,在另一个助教脸上挠出了血道子,一副要舍身拼命的尽头。
母老虎就是母老虎,杨宪奕平日里都很少见女儿凶成这样,赶紧跑过去抱,把两个老师解救下来。
“叶子,放手!”他口气是凶起来,可看那张哭花的小脸,又觉得舍不得。
听到他的声音,小叶子手一松,真是见到亲人了,不过一切的扭出女老师的掌控,冲进爸爸怀里,这次打死也不放手了,只是哭着喊。
“爸爸…爸爸…爸爸…”
抱出幼儿园的时候,若若从车里跳下来跑过来接女儿,回家一路上,一直在后面和小叶子两个哭天抹泪。
若若的教育方法有问题,杨宪奕一边开车一边思索,又听见她在后面教导女儿“爸爸特别坏,爸爸不要叶子了,只有妈妈要…小叶子以后和妈妈好…”
小叶子难得赖着若若,紧着甜的暖的叫,母女俩生离死别后抱做一团的样子,杨宪奕一辈子也忘不了。
当天晚上,也许是还有些生他狠心的气,也许只是母女关系修复了。总之杨宪奕被赶出了卧室,若若带着小叶子在房里睡。到半夜进去,一大一小两个还搂得黏米团一样紧,缩在被窝里,枕巾都是湿的。
本来想凑到若若背后上床,怕被踢下去,杨宪奕还是从女儿的一边混回床上,手臂一展开,连锅端进自己怀里。
闹也罢,好也罢,反正都是他的。操心也罢,舒心也罢,都是命中注定吧…献礼番外——小叶子的幼儿园(下)命中注定,小叶子长到三岁的时候,会被她爸爸送进幼儿园。
而且没有像若若期待的那样拖延很久,就在一周以后,小叶子又被爸爸妈妈给骗去了,杨宪奕特意请了一天假,若若和学校打好了招呼,说是要迟到早退。
头一晚,因为有了点经验,杨宪奕在若若喝的牛奶里加了片谷味素,结果睡得就很好,只是比平时醒得早了一些,还特意跑去厨房给父女俩弄早饭。
小叶子还在自己的小床上睡,杨宪奕去屋里叫起床的时候,连着小被子一块抱起来,走回主卧室放在床上又让她又睡了一小会儿。他就躺在小叶子旁边,搂着她肉呼呼的小身子。没有了娃娃,小叶子抱着爸爸的一只手,含着手指,睡得特别香。暑假里,她已经和妈妈一起养成了晚睡晚起的习惯,所以根本不知道清醒的世界里,她爸爸正巴巴的望着她,亲着她的小脑门,抓着她的小胖腿。
总之小叶子睡得很幸福,若若进门看见父女俩这样,眼眶又热了。
当爷爷奶奶的总是更偏爱弟弟小石头一点,可杨宪奕这里就老是把女儿挂心里头。若若体会出他年纪不轻了才有了这个女儿,宝贝到不行,可也不像别家父女,就是说不出得特别特别亲,有时候她也会吃醋。
早点好了,看叶子还没有醒,若若去她房里拿了幼儿园要穿的小小班校服。校服是条红格子的套头裙,配白色的小汗衫。为了这裙子,若若上个星期还特意买了双红色的小皮鞋。一双鞋子也就手掌大,竟然小一千块,好在都是刷杨宪奕的卡。他自己说过不许惯孩子的,但是给小叶子的吃喝用度,哪哪都比弟弟要强。关门时,若若随手把幼儿园买的小熊抱起来,小熊也穿着同样的红色格子裙,杨宪奕说买了小熊好用来唬弄小叶子。虽然她聪明吧,可毕竟是孩子,小狐狸算不过老狐狸。
起床叫得很费劲,杨宪奕都亲到屁股了,小叶子才从被子里爬出来,露出来的脸蛋上有压过的睡痕,惺忪的睡眼还蒙着薄薄的水气,嘴已经撅起来。当爸爸的破坏了她的生物钟,不乐意了。
穿衣服是两个人一起哄着,拿玩具逗着才肯的,杨宪奕带着刷牙洗脸,若若在餐厅把粥和水煮鸡蛋包好伺候着。
出来时小叶子脸上的水珠都没擦干净,跑到桌边拿起鸡蛋就吃,急了些,吃到一半就噎着了,好半天憋的脸都涨红。
若若觉得这不是好兆头,不过杨宪奕使颜色,她还是一勺勺的喂,小叶子不让喂,杨宪奕就把碗接了过去。
吃完饭得换衣服,前襟上都是粥渍和米粒,杨宪奕喂了一头的汗,冲凉出来时,若若已经打扮好小叶子,雪白的袜子,蹬上了新买的红鞋子,跑过去抱着杨宪奕的大腿让抱。
“爸爸…”
杨宪奕弯腰抱起来,像每天那样亲啊亲的,没完没了,若若回身抹了把眼泪,去客厅拿事前准备的书包。
水瓶,枕头,手绢,换洗衣服,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最后还放上了小叶子最喜欢的娃娃。
在车上,若若抱着女儿坐副驾驶,小叶子一直以为是周末全家出去玩,所以心情特好,对身上的新裙子也没什么意见,踢踢脚,站在若若腿上蹦一蹦,又想爬过去够开车的爸爸。
多温馨的画面啊,可惜好景不长。
似乎是上次不快的印象太深,车刚停在幼儿园大门外,小叶子就趴在窗边直愣愣的往外看,看着看着就回身抱着若若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撒手了。
杨宪奕停好车子去另一侧开门,若若也立场不坚定不肯下来,没办法,连说带骗的,废了十分钟话才给诓下来。
若若是女人家,还是心软,把小毯子和孩子往杨宪奕怀里一送,眼圈又红了。
她手里还拿着叶子的水瓶,暖融融的,杨宪奕审时度势的的握住要临阵脱逃的妈妈,抱好了女儿,牵着她往大门里去。若若心里那个难,那个苦,那个不舍,这条路这么短,最后还是磨蹭到了小小班门前。
长辫子老师,脸上带疤痕的助教,别的小朋友也有红裙子,小叶子不傻,她聪明着呢,一手抓住爸爸的领带,拿嘴咬着,金豆巴巴的就下来了。
“叶叶不去…叶叶不去…”晃得刚梳好得小辫子都散架了,埋在爸爸怀里,叶叶知道要完蛋了,因为妈妈也哭了,伸手过来抱,让爸爸给挡住了。
“您放心吧,没事的,习惯了就好了。”
梳长辫子的阿姨很漂亮,小叶子讨厌她,带伤痕的阿姨很可爱,小叶子不喜欢她。
杨宪奕把女儿往地上一放,抽走了她攥得死死的领带,一边拉起她的小手,一边又拉着若若,往小小班旁边的楼道里走,给了小老师一个眼色。
楼道里有很多孩子们画的画儿,玩得玩具,有泡沫的小花小草,小叶子吮着拇指,慢慢止了哭声,懵懵懂懂的仰头看爸爸,以为是回家了,就慢吞吞的被领着在幼儿园一层走了起来,一圈下来,爸爸妈妈都没松手,她放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