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见那双眼睛,但觉得像哥哥那样,让她觉得安全。
让开身子,他走了进来。
她没关门,不知道他找她干什么,为什么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关上门,我有话说。”他站在客厅中央,听到关门的声音才回身,她已静静靠着门站好,低着头,像是做错事时的孩子。
但她毕竟不小了,马上就要十六岁了。苍白的脸上,有让男人发疯的容颜,程东,不就是为了她挨了刀子吗!
他不想和她绕弯子,也不许她躲。“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说不说,我还是会知道,我希望你说。”他看着她脆弱的样子,没有丝毫心软。她沉默的方式,只是让心里积压越来越多的难过,不说出来,谁也帮不了她。
他等着,却不见她开口,依然那样低垂着头,逃避着。
她不肯和家人开口说那件事,又怎么会和他这个外人说呢?时间长了,她却并没有遗忘,一丝一毫都没忘。哥哥要带她去看医生,她哭着躲在旭姨怀里,一天一夜不和哥哥说话。
旭姨问过很多遍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是不肯张嘴,闷在心里好过些,至少他们不会觉得她不好了,不干净了。
他问,她,还是不会说。
城寺看了她很久,耐心毕竟是有限的,这些天追逐真相,反而让自己越发急躁。心里担心她,又见不到,有一种急切一点点冲击着他的理智,如同看到程东家里那面都是她照片的墙。
突然上前一步,把她堵在门口,如果她不说,他就逼她开口,直到真相完全倒出来为止。
他反正豁出去了,她可以伤心,可以消沉,但是不能隐瞒。他今天非得问出来不可!
一只手突然触到她颈边,封嫣从自闭的梦里醒过来,马上栽到了现实的残忍里。她害怕的别过身子,还是晚了一步,那只手整个袭上来,牢牢贴住她的皮肤,就像那个下午,另一只手做的那样,把她按到门上。
“到底是谁!”他没有给她躲闪的机会,也怕牵动她腰上的伤,用手固定住她的头,让她不得不直视他,逃不开他眼睛的坚决,他必须知道,她必须告诉他!
“当时怎么了!”他反复在她耳边追问。“告诉我!”
一切都乱了,她又被逼回到悬崖边。
封嫣的呼吸乱了,眼神也乱了,面前的这张熟悉的脸和噩梦里的那张重合。她伸出手去推,挡在身前,可颈上的大手太可怕,力气太大,她动不了,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灭顶之前,她竟然无法自救。
粗重的呼吸又回到耳边,一遍遍残忍的把她最后的理智击垮,“告诉我,封嫣,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她躲不开那声音,拼命摇头又被固定住。
发乱了,耳边的声音如同利剑,刺穿了她的自尊,“告诉我!”
他的手揉着那片细嫩的肌肤,痕迹已经褪尽,但是那晚救起她时,那些红痕残忍的说明了另一个男人留连过,三年前那里印过同样的痕迹。她该是纯净的肌肤被人沾染了。
理智和难以自控的情绪搅在一起,他突然用嘴唇压住了那片肌肤,感觉她传来剧烈的颤抖,无力挣扎的双手,指甲死死掐进他手臂里。
他咬了她,不管她多么害怕,深深咬住那片肌肤,留下了一个红色的痕迹,甚至,比那天留在那里的伤疤更深。
她抖得厉害,却不知道挣扎,他越发生气,松开的唇却不肯离开,反而顺着发尾在颈项上一点点下滑。
他记得她身上的伤痕,每个都记得。她不肯说,他就帮她回忆起来,虽然小心翼翼,但是还是给了她更多伤痛,盖住了那里曾经被亵渎的证据。
门板,沉重的躯体,黑暗的房间,对街灰色的墙,记忆和现实重叠着。
可怕的热气留连在她颈上,她尝到自己嘴里的血,越过身上的黑影看着天花板,她想叫,想求救,却怎么也喊不出。
他手里有刀,他会杀了她吗?她认不出这里是哪儿,是学校边的那条巷子吗?
睡衣的领子被扯开了,她心里一疼,绝望的泪水终于肆意流了下来。钻紧拳头,她觉得他会进一步侵犯她,毁掉她的一切。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微微松开牵制的一瞬,她突然失了心智的推开他,指甲在他颈肩重重的滑过。很疼,但是他没有允许她松手。
他又示意上前,终于换来了她拼尽全力的挣扎。“你走开!走开!不许碰我!”喉咙里嘶哑的声音终于冲了出来,绝望的叫着。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拼命的锤打,拼命的把她的恨发泄出来。
她不要他那么对她,她不认识他,三年前不认识,也永远不想认识他。她讨厌他,也恨他。
他留在身上的伤痕,让她变得很脏!
“不许碰我!你走开!”她的悲痛冲破了一屋子安静,也冲破了她隐忍多时的理智…
第二十一章争执
混着哭泣,锤在他身上的力道却并不大,她没有力气,几下下去,已经气喘嘘嘘,他没有出声,任她继续着撕扯。
托起她的脸,一片泪痕纵横后的苍白,眼睛里却写着恨意,不再是躲在悲哀背后独自舔伤口的小女孩。
“封嫣,是我!”他停下了侵袭的动作,看着她失去理智的恨意。
他不是真的想欺负她,只是想知道真相。但显然,他还是把她吓坏了。
依然被禁锢在门前窄小的空间了,他的样子,比胡同里的那些野兽更让她害怕。她的噩梦,像是永远醒不过来。
“哥哥!哥哥!”撕破了声线地叫着,她一声声带着血泪。他急了,顾不得太多伸手捂在她唇上,压住她挣扎的身子,不许她再这么疯狂。
对上她充满恐惧的双眼,他有一瞬的后悔。
她也开始恨他了吗,在他以这样的方式拿回真相之后?那双绝望的眼里写着比恐惧更深的恨意,她的泪一滴滴落在他手背上,灼烧着他的心。
“封嫣,是我。”他说着自己的名字,慢慢放松手上的牵制。“别害怕。”
他并不希望她怕他,在他弄清自己的内心之后,他更不想她恨他。
他以为她会冷静下来,那句话却唤起了她更恐怖回忆。那个人,在胡同里说过相同的话。
她摇着头,要摆脱嘴上的力量,他捂在她嘴上的手突然一疼,她在咬他,两排牙齿深深的陷在他的肉里。疼,却没有放开,任她咬。
她从来没有发泄过,伤痛都埋在心里,也许这样会好过些,不再活在自己的惊恐里。她隐瞒的太久,伤得最深的,只能是她自己。
她不是封蓝,不会保护自己,也不是唯一,有冷静和智慧,她就是封嫣,会在哥哥身后哭泣的女孩,被人欺负不会告状,危险时甚至不会保护自己的小傻子。
“你走,你走!我讨厌你!”封嫣顾不得腰上的伤,撞开他的身子,想往卧室方向跑。但是她跑不开,他不许她躲回去。
“到底发生什么了?”他不肯放弃,“你不说,没有人能帮你,更没有人能保护你,懂不懂!”他眼神中渐渐有了怒气,为她的隐瞒和孩子气,“这么下去,坏人就不会再来了吗!程东走了,还会有别人,这世上,坏人多的是!”
她突然傻了,不再挣扎,以后,那是她最不敢想的事情。
“你不能永远活在这屋子里,你还得上学,还得生活,懂不懂!”他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把那天发生的事都说出来,不管发生了什么,告诉你哥,你阿姨,告诉我!都说出来!”
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他为什么一定要逼问出真相,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封嫣了,她决不说!
“你要放弃高中吗?”他残忍的陈述着,“还有你父母,能永远不面对吗!”
她别开脸,又被他强迫着面对,“还有你哥,唯一,旭姨,身边所有关心你的人。你什么都不说,他们就放心了吗!那天的事,放不开的人是你自己!”
腰上的伤隐隐在疼,颈间那些新的伤痕刺痛着她的心,却比不上他此刻的话。
“那个程东挨了七八刀,警察在抓他,刀疤手指断了三个,永远也拿不了刀了,”他举起自己的手,让她看着那上面沁血的咬痕,“害怕没有用,恐惧救不了你,你要像这样咬他们,像刚才对我那样打他们,不管是谁!”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们有…刀子。”更多的泪流出来,她不是不想反抗,但那把刀子贴在她脸上的时候,勇气消减了。
她是胆怯的,才会被欺负。
“那就求救,跑,使劲跑,跑出那条巷子就安全了!”
“我跑了,肩膀太疼了,我跑不动。”她哭着,“他们都来抓我,我不知道要跑到哪儿,圣寺没来,哥哥也不在。”
“不可能有人会保护你一辈子,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你不是孩子了!”
“我哥会!我哥会!”她突然失了心智的大叫着,捍卫着心里那个完美的哥哥,“我哥不会不要我的!”
“封青有他自己的生活,你已经十五岁了,该长大了!”他不喜欢她这样,也不喜欢她对封青的认定,虽然那只是兄妹之情。
这世上,没有持久的东西,更没有周全的保护。
“你走!你走!我讨厌你!”她又去推他,不想再听他的话。“我讨厌你!讨厌你!我哥不会不管我的!?”
“是吗!”他逼近她,那接连不断的讨厌,让怒气一点点占据了理智。
他的声音冷的如冰,“封青,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
“他能!他能!他能…”她要哥哥,这世上,她只有哥哥,她叫着,要盖过他冰冷的声音,却在下一刻,被他的怒气碾碎。
他毫无预警的吻了下去,牙碰到她唇上细嫩的肌肤,狠狠咬了下去,如同留在她颈上的痕迹一样。
失了心智一样的肆意吻她,挣扎的动作挡不住他。他不许她讨厌她,他说的做的都是为她好。
舌闯了进去,厮咬着她的唇,也顾不上什么怜惜,要吞了她一样的吻着,肆无忌惮的侵袭着她唇腔里所有的脆弱和轻涩,宣泄着他的怒气。
他烦躁了那么久,忍耐了那么长时间,她不知道。从看见那些伤痕开始,他没有一刻不在挣扎,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生活里,只有哥哥。
他知道不该如此,她还是孩子,从来没被吻过,但管不了那些。与其日后让别人夺去,不如他拿走。说他自私吧,如同她的讨厌一般。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吮到腥甜的味道,他贪婪地吻着,揉碎了她所有的防备,他早该这么做,谁也挡不了他!
即使她会更讨厌他,也无所谓了。黑暗里依稀存在过的美好毕竟见不得光,为她操碎了心,她不会理解。
这世界上,没有周全的保护,即使封青,也给不了她!
放开她的一刻,他抓住她的手腕,死死把她定在门上,“你该长大了!”
把她扛回卧室,有些粗鲁的放到床上,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瞬间的静谧,然后是撕心的哭泣。
他站在卧室外,攥了攥拳,开门离开。
在她长大之前,他什么都不会让她知道了。
…
那晚,封青被紧急召回旭姨家。
他从没见妹妹这么哭过,绝望而悲切,哭得喘不过气。声音里蒙着心里多年的阴影。
“我见过他,三年以前…就是他。”她抽噎着,“哥…你去哪了?”害怕的时候,哥哥总是来保护她,为什么下午却不在。
“我讨厌你…为什么不来接我…我害怕…”她只是哭,一声声嘶哑。下午,逼着她说出真相,留给她的只是更多的痛。
封青听着,说不出的自责。他该护着她的,她是他唯一的妹妹。
“遇到坏人要知道呼救,要知道逃跑,不能只会害怕!”他把她抱在怀里,“咬也好,抓也好,打也好,要会保护自己,最关键的时候,要学会自救!”哥哥的话,只是温柔的让她更难过。
“傻丫头,谁能跟你一辈子啊!”好像怀里又是那个抱着娃娃哭泣的嫣嫣,却让她打了一个冷颤。哥哥的话和另一个冰冷的声音缠在一起,“封青,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
像是宣誓一样的笃定,“哥哥会,哥哥会!”她哭得更厉害。世界上不能没有哥哥,她要在哥哥身边一辈子,她不要再见那些人。
“哥哥会,哥哥不在的时候,还有城寺哥哥呢!”封青安抚着,拍着她的背。
心酸处,说不下去,“哥哥,你别不要我,嫣嫣以后…都听话!”
泪落在腮边,咬到唇上麻麻的疼,还是消除不了那里的痕迹和记忆。她不是好女孩了,一定不是了!
他比那些坏人更坏,更可怕。
想着下午的事,她埋在封青怀里抖得像一片秋末的小树叶,泪沾湿了封青胸前的衣服。
真相是有了,只是在她心里,又划下了另一道伤痕。
…
第二十二章分别
开始,远比结束容易很多。有时候结束了,却觉得没有结束,比如封嫣和戴辰的友谊。她们在大院那棵树下共同成长的回忆,和那些年路上彼此牵引的手。
如果不去回忆发生过什么,那么,一切又都如常。
房间的角落里,有个人藏在角落。
“还能见面吗?”挂断电话前,封嫣的声音还是哽咽了,蜷缩着身子,屋里很黑了,她却没有开灯。
回到学校一个多星期,她在慢慢适应一切,大家忙着准备考试,她在忙着疗伤。虽然保送了本校,无须再担忧学业,但是戴家姐妹突然离开了,让她心里最后那点值得安慰的东西也褪尽。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她看着那张空空的课桌,角落上,贴着一颗小小的星星。是戴辰用碎金纸做的。现在,那里已经空了好久了。她刚刚出事不久,戴辰就离开了。
姐妹俩都走了,甚至,没有见上一面。费尽周折联系上,电话里,却不知道还能如何。她们只是话别,林林总总说了不到三句话。
她没有说自己的遭遇,也没有问戴辰的,只是希望,还能有缘再见。
恢复上学以后,她更安静了,有时候,甚至一天不说话,乖乖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随手翻翻与考试无关的书。有时,对着教室外的那片绿色发呆。那是保送生的特权,也成了她躲避的一种方式。
如果旁边那张课桌不是空空的,如果还能有一个安静的听众,也许她还会说一些。
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想,即使午休时在顶楼一个人吹着风,晓蕾走到她身侧,她还是那样的安静,仿佛什么都离她很遥远。
“戴辰她们走得很匆忙,听说是家里出事了。”晓蕾看着相反的方向,心里也有怅惘,马上就要毕业了,几个相交深些的,却都离散了。走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见上一面。“你怎么样,好些了吗?出了…什么事?”
封嫣转过身,风吹乱了她的短发,“她没出国,”看不清眼神里那抹淡然,也听不清她的低语,“但愿,她和聂风在一起,但愿…”
想问,她却已经下楼了,只看到校服的裙摆在风里无依的荡起那道可怜的弧线。她常常一个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很久很久的翻看一本书,有时候,站在操场的最边缘,看着那些在忙碌准备考试的学生匆匆而过。
她病好了,瘦了很多,也安静了很多。有时候,甚至问话,也常常不答,有时候,却突然冒出别人听不懂的絮语。
她本就心性安定,只是病了这许多日子,反而显得离群索居起来。午饭时,常常是每两口就离开了。看她一个人在校园的围栏或顶楼伫立,就那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总之,封嫣变了。
而晓蕾,要面对的是考试,是升学的压力,所以,她不能倾尽全部力气去安抚她,只是,有时站在她身边说说话。
生活,在这即将分别的路口都变了,向着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封嫣眼里的温存,也慢慢被疏冷代替。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在想什么?
她央求哥哥,见了一次戴阳,他留在这里,继续学业,却并没有透露两个妹妹的下落。封嫣听了,也没再追问,没有哭,安静的回到房间,也让人觉得,她没有那么伤心。
其实,她哭过。
但更多地时候,只是祈祷,为戴辰祈祷,她能再碰到聂风。
她听过太多关于他的故事,但是,戴辰带走了故事的后半段。希望有朝一日,还会见面吧,如同她们话别时最后的那个没有答案的问句。
想忽视这层失去,心里却有一丝丝隐痛,戴辰,和她一起整整九年了,她们穿着小学的校裙,被各自的哥哥送到学校门口。她把自己的草莓橡皮送给了戴辰,她让她给她编辫子,她们手拉着手在树下学着跳皮筋…那天起,她们就是好朋友了。
如果戴辰没有去学钢琴,也许,还会留在这里,上一所重点高中,考一所名牌大学,走一条和自己一样的路吧。那戴月呢,她又为什么离开?也是为了聂风吗?
聂风,这两个字早在风里飘散了,走出教室,封嫣在图书馆停了一会儿,走到音乐书架的那几层,找到了戴辰常常借走得那本琴谱,找到内页里的第二十一页,那是一首马祖卡,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舞曲,弹奏在琴键上,是欢快抑或悲伤的旋律。
她只是浏览着琴谱,寻找着最后一个小节的末尾,那里有她熟悉的笔迹。一颗星,一弯月,页脚写了一个风字。
“我比我姐先学会的,聂凤夸我的手指仞度很好,天生是学琴的料!”戴辰展开她纤细的手,在窗前的阳光下伸到封嫣眼前。
她只是笑,那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手,日复一日,敲击着琴键。
“他还打你的手吗?”
“有时候,但…”戴辰的脸红了,“他是好老师,我姐也觉得。”
是啊,姐妹俩的好老师,为什么,突然就离开了呢?
忘记过去三年的林林总总,如同忘记自己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但是忘得了吗?
二十一,是她们姐妹共同的生日,只是,一个出生在冬天,一个在夏日。
而她出生在早春,命数里,游弋着两条鱼。不是星辰,也不是月亮。
阖上书,走出图书馆,静静想着这样的分别。如果注定要分别的话,她的,什么回来。他的,又是什么时候?
哥哥说过很多次,毕业后,他要去美国,要去进修他的建筑和设计。那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她从没有如此渴望日子快些过去。
但是,还像以往那样,她又站到了熟悉的路口。
不快的记忆时时会袭上心头,她已经学会克制离开的冲动,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个偶人,没有戴辰她们,舞台上只剩下她独自跳舞。
而她的线,在谁的手里?哥哥吗?还是他?
她不知道,也没有能力追究答案。她安静服从了一切安排,就像她对哥哥保证的那样,她会听话,一直一直听话。
可为什么,这听话背后,有说不出的难过和酸涩呢?
下意识又去碰触唇角那个并不存在的伤痕。
她知道,那,永远也洗不去了。
如同过去的日子,离开的戴辰和戴月,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眼里有泪,不知道为什么。
但那抹熟悉的银灰色,更早一步帮她逼退了那些软弱。
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除了接受,做一个让哥哥安心的乖妹妹,她还能怎样?艰难的跨出了一步。
车门开了,他坐在那里,直视着她。
“上车”
那声音,剥夺了她最后一丝自由。
…
第二十三章厄运
他的车里,还是有烟味,如同第一次接她时那样。
他穿得格外随意,衬衫挽到了小臂上,紧紧握着方向盘。
她和他没有话说,视线也在窗外,盼望着这几十分钟,能够快些过去。
已经忍受半个月了,除了第一天由哥哥送她以外,之后,都是他来接送。晨昏,突然要时时面对他,她的心,忐忑而忧虑,日复一日,从来没舒服过。
她没有告诉别人他做了什么,但是她心里清清楚楚记得。
勉为其难的步上车子,最快的速度跳下去逃离这个人。她知道,跑也是跑不远的,早晨跑走了,傍晚还要在原地等着他。也觉得那道目光,穿透了一切,从来没有离开过她。那银灰色,带给她的,是每日剧增的煎熬。
为了答应哥哥的话,她忍了下来。
那日的那些冲突已经烙印在心里,最刺痛的只剩下共处时紧张的气氛。神经似乎随时都会崩溃,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但愿,如平日那样,会直接送她回家,没有红灯,没有等待,一句话也没有,但愿。
车子拐出校园不远就驶上了主路,他并不说话,只是把音响打开了,让车内尴尬的静默被一点点化解。她觉得好些,但是还是尽量靠近车门,远离他。
自从逼问真相之后,她就这样面对他,似乎,每次在面对磨难和考验。
无论是躲在封青背后,还是站在校园门口,她的眼光是闪躲的,态度冷漠安静而排斥,低着头来去,又埋着头跑远。
已经习惯了安静的一路,他看着她安然的步入校园,或是踏上回家的那几节熟悉的楼梯。他想说些什么,每次都会在她躲避的目光中犹豫。
他不想再强迫她。很多东西,也是强迫不来的。他想过道歉,但是似乎意义并不大,他没有张嘴的必要,因为她的反应告诉了他答案,一日日下来,就都在沉默里紧绷着。
“明天开始就停课了,你…不用接我了。”她下车前,抛下一句话就跑走了,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像要抵御坏人的侵犯样子。
他拔了钥匙,跟上了楼,今天,还有事情没有解决,他能够忍受那些闪躲,但是不能忍受厌恶,这些日子,也忍够了。
她可以不喜欢他,可以怕他,但是不能厌恶。
“等一下。”他伸手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门,看着她一脸阴郁的躲在门后,今天终于第一次抬眼看他。
她没有想到他跟上来了,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拿东西!”理直气壮的推开门,他跨了一大步进了房间,看着她站在门前愣愣的望着。
家里没有人,她本就有些怕,他又来了,那种怕就铺天盖地的散在她周身。
“哥不在…你…”话没说完,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她吓得闭了眼睛,退了一大步,直接靠在门板上。
他又近了,她知道。她能感到他的呼吸,那种在她噩梦里反复的呼吸,还有那张脸,和他留给她无法磨灭的印记。
浑身一阵冷,再睁眼,眼前放大的脸庞,眼里有一团火,他,在生气吗?
顾不上想太多,只想挣脱这样的局面,想移动步子,他却没有退开。靠着门板尽量拉开距离,反而被逼得更近了。
腿软了下去,不听使唤的抽疼着,封嫣顺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整个身子蜷在一起,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躲什么?你在躲什么?”声音不大,问题却刺进她心口,他蹲下身,手支在她身侧,摆明了不许她逃开。
她的漠视,和那种嫌恶的态度。他并没有要对她怎样,但是她的反应,反而让他真的动了气,想对她怎样!
她,懂那些吗?除了会用眼睛逃开,她还会什么!
“我不是程东,没有刀子,你在怕什么?”他又问了一遍,执意要她的答案,不管她眼里是不是已经凝结了胆怯的潮气,他就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躲他。
那天的事情之后,他努力改善相处的局面,却只是让情况变得更糟。他放低了姿态,日日周全的接送她,但是换不来她的谅解,她躲他依然像躲瘟神,不管父母和兄长一再的劝说。
他虽然好好照料她了,得来的只是一张冷冰冰的面孔。
多可笑!她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为什么?
侧着脸,根本不敢看也不敢动,吐字都似乎在打颤,封嫣想哭,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说话。“我…没躲!”那么吃力的答案,耗尽了所有的情绪,眼泪已经滚在睫毛上了,却生生不敢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