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然起身奔到分诊台,几乎把值班的护士押到抢救室门前,“封嫣,给我看看封嫣!封嫣!”
护士眼里都是反感,进去不长时间就出来,“等吧,救着呢。”说完又回了诊台。
城寺也算是急了,抓着人家僵持起来,眼睛都是红的,“怎样了!什么叫救着,有没有危险!”
“城寺,嫣嫣没事了,一会儿就出来。”耳边是沉着平和的声音,回头看见封父站在分诊台旁,制止他又要去拉扯护士的手臂,“救过来了,一会儿封青跟着出来。”
一时语塞,“可…”
“外婆不是很好,可能吓到了,我让他妈妈过去了。”封父镇定地看着眼前的城寺,之后注意到他满手血迹。“包一下吧,我们顺便谈谈。”
手包扎好,和封青父亲坐在抢救室外的一排长椅上,天渐渐晚了,走廊人少起来。
“那两天,封嫣在你那儿吧。”开场十分坦率,“她加班的那两天没回来,早晨是你打的电话。”
并不想否认,“是。”她父亲怎么会知道,一时心乱也不去想。
“你和封蓝…”看着城寺的侧脸,并不忍心说重话,他和封青一同长大,都是出色持重的孩子,当初看好的一段婚姻,现在竟然是这样。
“您知道了?”多少有些吃惊,毕竟刚刚才告诉封青。
“是,从封蓝妈妈那听了一些,封青说得不多。都是过来人,都不傻。封蓝和你都是好孩子,不该啊。”
“我…”想到那些真相又忍了回去,他是外人不该去揭什么家丑,尤其下午在旭姨面前一番话已经够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婚姻不是儿戏,不管是你对封蓝,还是现在对嫣儿。我们是老了,但是道理都是一样的。男人,得担起责任。蓝儿那孩子要强,自小没有爸爸,嫣儿是封青管得太多太好,没有独立。”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目光里让人安定,封原绪没有隐瞒,“从你帮封嫣操持工作开始,比较确定。辞职后来她妈妈一再坚持说回去,你的情面。前两天,又辞职了。”看着城寺坦然的目光,封原绪心里矛盾,“也许封青太忙没在意,也许她妈妈比较疏忽,但我是见了,那孩子反反复复的性情,像是长不大,什么都挂在脸上。”
并不犹豫,只是郑重的向她的父亲允诺,“伯父,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封原绪点点头,看了看还紧闭的抢救室。“那四年不在,年年记得给她寄礼物,我知道你是用心的,可没想到回来却娶了蓝儿。”非典前后错乱,滤清思路,会发现很多事情。
“你来家里拿格格,却没把嫣儿送回来。一个多月,封青说你给她安排了修养的地方,就是大院你家的房子吧。”封父面色沉下,“我也不确定,只是后来你和封蓝结婚,嫣儿病的沉重,家也不回,父母不见,连姨妈那里再不去。能躲什么呢,最后竟然躲去了香港。”
“伯父,我,很抱歉,和封蓝…”
封父轻轻打断,“不管什么理由,婚姻是要负责的,结婚了你就不该再惦着嫣儿。那孩子心重,后来这些年没再过什么好日子,越大反而病痛越多。前阵子突然要搬出去我才觉得事情严重。她是逆来顺受惯了,不是实在过不去不会和家里闹。”
“她…”
封原绪目光深邃,“那孩子傻,也说不出什么,两句就听话留下了,只是又不心甘。她并不开心,封青老早搬出去和唯一结了婚。我是比较忙,疏忽了。”心里的自责并不掩饰,还有对女儿的心疼,“前阵子你们搬家,不知怎得又伤了,还有今天的事。我也许上了年纪,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但城寺,这样下去不行啊。”
城寺内心懊悔沉重,除了担忧她的安危,又多了对上一辈的亏欠。
“蓝儿那儿,我也听说了一些。你爸妈也不是很开心,都是不小年纪的人了,催着你要孩子。城寺…”封父突然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如果决心离婚,就干干脆脆,如若不然,就好好过下去,别再缠着嫣儿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伤不起了!”
从心里觉得愧对眼前这位父亲,又因为他的话被浓浓亲情包围,不管是否亲生,他是在乎封嫣的,甚至超越血脉亲情。“伯父,是我的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该结那个婚,但我是有原因的,现在,也不想辩解什么,但我不会放弃的,我要娶她!”一时爱是幼稚造作的,他只是强调了决心。
封原绪站起身,拍拍城寺的肩膀,“但这之前,想想你们的身份,离婚的事她妈妈、外婆都不知道。”
并不清楚封青父亲的意思,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我不走,绝对不走,伯父,不管谁来,我也要留下!”刚刚平静些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好在被封原绪按住。
“不是赶你走,我们去看外婆的时候你再去看她,封青和她妈妈都不知道,见到不妥。”
“我…”
“忍忍,孩子。你要在乎,就该忍忍。为你自己,也为嫣儿!”
“伯父!”城寺还想争取,封原绪已经不想谈,慢慢往抢救室的方向走,女儿该出来了,那个早晨的拥抱还在,那孩子柔弱乖巧的笑脸还在。
也许老了,也许激情不再。但都是爱过,突然想到旭岚,想到封蓝。如果则绪还在就好了,不会让母女俩难成这样,但封蓝确实变了,从眼神里能读出来。
当初的二十万,不知道给她买了什么。
抢救室的门开了,封青又走出来,一边推着封嫣。拦住想上前的城寺,自己一个人走过去。他们需要面对,但不是现在,至少等嫣儿好起来,健健康康。
“等等,城寺。”大步上前,看着封青放松的表情,封原绪手微微出汗,摸了摸车上女儿的脸,从城寺身边走过。
第九十四章束手
等待,从她出来匆匆一眼,他又等了四个小时。封原绪带着妻子离开时已经很晚,封青还坚持要守着妹妹,在父亲说服下终于回家了。
她确实很安全,在独立病房休息,但是意外后封青的心没一刻平静,尤其经历了抢救,看她吃苦,从危险又到安然。
“你是大夫,自己倒下了还怎么救别人?”封原绪拍着儿子的肩,“外婆那儿也要去看,早晨再来,你也回家睡个觉。”
“知道了,”封青点点头。上车载父母离开前又给当班护士长打了电话,嘱咐多看看嫣嫣,才算放下一半心。
一边开车,想到一晃而过的城寺,没上前说话,但他的神情和往日不同。推着嫣嫣去病房,看他落寞的站在走廊尽头。也许是错觉,但是会吗,他和嫣嫣。
已经鲜少抽烟却在阳台上抽了半盒,封青回到了父母家。这晚惦记嫣嫣,就在她房间不想离开,那张小床此时空着。
眼前,另一张面孔。
他陪他把嫣嫣偷回来,给她买洋娃娃。拉着他给她做小红花,刀把他的手划破。六年一同接送,去教训对她不轨的流氓。嫣嫣受伤,看他满身满手的血,无数衬衫碎布缠在她腰上。那时,竟只顾得心疼。
离开的四年,并没有刻意惦念,又总是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再后来,他护着她离开学校。他草率和封蓝结婚,嫣嫣为戴阳神伤在他帮忙下去了香港。回北京后,还是他安排的工作。
晃眼这些年,竟然忽略了太多,不称职这么久。很少看他们一起出现,家人面前只是安静怯弱的嫣嫣,冷漠内敛的城寺。
那场和封蓝的婚姻,四年从不谈及。走到储物室本想找儿时的相册,却看见他当年送的建筑模型。当年,他们也是形影不离,如今只是各自奔忙,有了距离。
今天,那辆黑色吉普冲在自己前面,只为帮忙?他接过嫣嫣那一刻,眼里为何说不清的担忧?
染灰的模型下面摞着好多未拆的盒子,有些旧了的包装好多年了。字迹虽然模糊,却看清那几行英文,是熟悉的地址。
前因后果突然连起来,心里瞬间了然。没想过的可能,却是不争的事实。拿起电话,对方已经关机。他在哪?他大致是知道了。
十二点过后,楼道里很安静,当班的护士趴在分诊台边睡着了,早过了探视的时间,急诊病房尽头却等着一个人。在楼道里一间间找,最后停在一扇门前。
床边有盏小灯,照到仪器和她的脸侧,瘦弱如下午初见,心里又是一阵疼。
第一次不敢碰她,就站在床边愣愣的看着,听着仪器规律的声音,看她微微在白色病服下起伏的胸口。
鼻上还吸着氧气,黑发被束在一边,帖服着白透的脸颊。她病过很多次,也好过,只是这次最是无法忍受的难过。
当初在上海,她也进过抢救室,一度几乎衰竭。推出来时他也跟着死了一次,又不得不把她送回北京。四年,如同她父亲说的,没有过过一天顺心如意的日子,全都为了他,他的自私占有,绝然抛弃。
如果四年前坦白,也许一切不会走到这么糟糕。她的伤心欲绝不会殃及性命。最终竟然是忽略了她,只为了那份完整。
有了完整,她只剩病痛,又有什么意义?
跪在床边轻轻拉住她没打点滴的小手。城寺哭了,愧疚的,心酸的,痛楚和无可名状的难过。
那四年,日复一日的想念,再来,是分别和误会,十八年没有一丝真正爱的轨迹,只除了四十九天的相守。为了他,她最好的年华,最美的青春,竟然在眼泪里度过。
想道歉,知道她听不到,只是把唇贴在她额上辗转,说他错了,该死的错了。
夜那么静,病房里只听到她的呼吸,孱弱却绵延,为了未来。他的坚强仍然无所不在,虽然在她面前只剩下悔意。
她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忍忍,孩子。你要在乎,就该忍忍。为你自己,也为嫣儿!”是了,在她恢复后要慢慢等,等她走出这场阴霾,也等她的原谅。
这一刻不敢奢侈太多,就希望她能在视线里,好好守护。
床边、枕畔,他时刻不离了整整一夜,看着那排密密睫毛安稳的阖着,摸着手腕轻轻弱弱的脉动,城寺的心渐渐从惊恐里平定。
黎明护士进来前,在她唇边轻轻亲了一下,像是多年珍藏的宝贝,不舍得离开。
“嫣,我爱你。”他还是那么说,有些执拗又不顾一切的坚持,再轻轻吻了吻小手,才转身出门。
天亮了,他坐进车里,看着旭日,噩梦也算醒了。发动车子,不是离开,只是为了未来,战斗去了。
他没有再去医院外苦等,封青电话提过一次,他也让瑶瑶和张迪去看她陪她,随时告诉他进展。她父亲来过电话,让他不要再去。外婆那边情况比想的严重,家里很多人都在,他不宜出现。
还不知道她父亲是支持理解还是终会反对,只是离婚和中毒并非简单,不能让封蓝逍遥。他把精力全放在处理封蓝上,那样才对得起她。
第二天,离婚诉状投到了司法部门,他回到公司上班,给美国的朋友电话,一方面筹措封青出国的事,一方面找人安置西雅图的房子。今年,无论如何要带她过去,住那幢早该造访的老房子,以全新的身份。
封青说毒物分析很快就会出来,他听了心里终于有了快意,到时要追究封蓝法律责任,所有错误都会结束。事发三天后,他亲自报了案。
那时她已经醒了,完全脱离了危险。睁开眼睛,迎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封嫣突然对父亲哥哥依赖到极点,甚至恢复的过程里常常无缘痛哭,也许是惊吓太多,也许是死亡的阴影没有散开。
封青和父亲轮流在医院看护陪伴,后来索性接回家。
她的种种让父子俩各有心事。毒物报告出来的时候,封青在电话里直接把话挑开。另一端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约了见面详谈。
真正坐下来才知道他报了案。这次的食物中毒似乎比想象的严重。
封青打开报告,推到城寺面前,没有毒物,最终结果那一栏写得很清楚。只是不该混吃的食物发生了反应,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城寺看过之后脸色不好,封青只是一边揣测一边开口:“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城寺抬头,看着对面审慎的目光,“这件事还是…?”
“两者都!”
靠回到座位上,阖上报告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了?也好,反正迟早要知道的,也瞒得够久了。”
“为什么,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嫣嫣那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闷着从来不说,我搬走之后更不敢告诉我,为什么要瞒呢!”从来没有红过脸,这时却难以心平气和。
“糊涂吧,想得不周全。”避开真相的一部分,只能避重就轻,“开始以为是错觉,像当初和封蓝那样,但是等搞清楚的时候,已经拔不出来了。”
“封蓝也知道吗?你们这四年,到底为了什么!既然喜欢,怎么又突然娶了小蓝!当初嫣嫣闹,也不是为了戴阳吧?”封青尽量压抑不去责怪,毕竟自己也有责任。
“债吧,”不知道怎么辩解,又不想涉及太多隐秘,“总之和封蓝从头到尾就是错,从最初你撮合就是,直到今天!”城寺眼睛里有读不透的深意,让封青接不下去。当初的撮合如他所说,是从自己开始的。
“朋友一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很抱歉瞒了你这么久。但是婚离了我要娶她,耽误这么久,现在只想赶紧娶她!”
“城寺,嫣嫣性子安静其实心里藏了很多事。感情,要看她自己怎么想。也不瞒你,我不同意,你和嫣嫣不合适。”
城寺没回答,只是抬眼看着封青。
“小蓝的个性强,不管你们当初是真结、假结,都得给她个交代,也给我姨妈和两家个交代。中毒的事刚刚过去,嫣嫣还在恢复,你又才和封蓝离婚,无论如何现在不行,从我这儿就说不过去!”
封青走后,城寺还留在原地,对着冷了的咖啡。没有毒物,没有封青的支持,也没有她的消息。那时觉得,一下子被束住了手脚,千头万绪。
第九十五章捆绑
被没有她的日子包围,那之后整整一个月,不再撕心裂肺,只是忧虑层层叠着,竟也压得人喘不上气。
她出院好久了,在家养着,但是瑶瑶知道得有限。封青再不提起,甚至出国的事情都放下了。
离婚协议正本在书桌上,看了很多遍,寄来时夹着旭姨的信。字字带泪,旭姨只求他别说出去,想带封蓝离开。她们已经到了南方老家,去外公的坟边祭扫赎罪。
他知道没有完,可那毒物报告又让事情推不下去,焦虑万分。不知道给谁个说法,谁又能给自己个说法。
总之见不到她。
父母那里也不能回,不想听无尽的唠叨和埋怨。和封蓝离了,母亲嘴边时时挂着如何的不好,如何的错了让她进门,到了年纪没家没孩子,埋怨自己,埋怨封家,有时甚至带一两句封嫣,一门薄福薄命样。
听了烦躁,气得牙根咬紧,生生把一整摞碗碟都打了,碎片一地。看着阿姨蹲在那里打扫,父母赶过来询问,拿起钥匙就走,一刻也留不下。
公司里和郭涛斗狠,私下和圣寺找茬儿甚至动了次手,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了,被紧紧束缚着不得挣脱。
学长说像被激怒的狮子,碰不得招惹不行,可私下只是病猫,累了一天回到公寓,疲倦又睡不着,整晚整晚对着她睡过的地方发愣。
她出院两个月了,甚至不知道住在家里还是外婆家,盯守无果而终,之后听瑶瑶的电话,挂断后把书柜玻璃门砸得七扭八歪。那些伤过她的画册已经成了碎片,还是不够发泄。
怎么也想不到她家里会是这样,她竟然接受了安排。不知道她去见了谁,他受不了这个,那晚酩酊大醉,从楼上跌跌撞撞冲下来,要到她家里找人,要和封青理论。
走到那棵树下,吐了,酒和阴霾,所有压在身上的包袱。直起身,看着熟悉的大院,每一番景象里都有她,拉着封青的手乖巧的走进,和看门爷爷说说话,递上她买的糖果,短发变成长发,在他心里深深扎根。
拿出手机,不管是不是醉给封青打了过去。张嘴就是痛骂,又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孤立无援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
天没亮,封青的车停在那棵树下,他们儿时常常一同玩耍的地方。此时,城寺坐在地上,脸色很差,瘦些,人颓废,眼里却有杀人的凶光。
看见封青来了,挣扎着起身,一把抓着衣领,酒气扑过来,“你们让她见谁了!到底见谁了!”
封青不说话,只是看着城寺醉死的样子,半夜竟然电话里还在威胁,不来就杀到家里,怎么杀,杀谁!
“你说不说!封青,你他妈是不是兄弟,到底见谁了,她到底怎么样了!”城寺手上的蛮力极大,像是要扼断封青的呼吸。这么多年从不动手,一下还不适应。
而城寺那,已经把封青当成第一个掠夺的敌人,虽然是哥哥,也是敌人!
“父母朋友的孩子,人很好。”封青并不挣扎,只是看着城寺半狂半疯的状态。
“封青!你敢!我不许,不许!”甩开封青对着树就过去,一拳,两拳,那股子蛮劲像是青少年时逞强发狠。
“闹够了吗!李城寺!”冷冷的,多年朋友,此时却是对立的两方,“我妹妹不是东西,更不是你许不许的事情…”城寺回身的一刻,凛冽的一拳正打在他脸上,鼻梁上一热,血下来了。
“当初以为程东不安好心,你比程东还混蛋,还欠揍。”斯文了多年,封青放开了约束拽起城寺又是一拳。
“她是我的!”他不肯服借着醉扭打到一起。
“她是我妹妹!你小子王八蛋!”不怨不气是假的,知道以来一直想修理他,封青情面不留。
揪住彼此,抛开人前的面具,只为了自己的立场频频出拳。十八年的友谊,都暴力到对方身上,每道伤痕看来痛快犀利,郁结心里的难受或心疼却疏解不开。
到最后,打不动了就摔在地上,较着劲。打了,也骂了,粗喘着安静下去,两张脸上都不少伤。厮混长大的三十岁男人,又如同十几年前,坐在了一起。
“我们把她嫁了,嫁给谁也不给你,让她远远离开这儿!”
“她去哪儿我就跟去,谁敢娶她我就宰了谁!”
“你宰吧,有本事把世上的男人都宰了,嫣嫣照样有人要。”
“她是我的,哪也去不了!”
“给谁也不给你,让你瞒,欺负她,混蛋!”
“她是我的!”
“已经有人要了,只…”封青的话没说完,已经被城寺揪着领子提起来,眼睛里全是血丝,青筋暴露。“谁!谁!”
封青挣开,轻轻咳了声,“戴阳回来了,我爸妈让见了。把戴阳宰了吧,把戴月、戴家都宰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李城寺,你不是十三岁了!”
城寺听了一动不动,僵在原地。戴阳的名字太熟悉刺耳,酒意被这话去了大半,脑子里只有一个弦,谁也不行,戴阳也不行!
“混蛋!你给我回来!”看他要走,封青过去拽,差点被掼到地上,“干吗去,大半夜的!”
“找戴阳!”神志错乱,就是不能停下来任她跟了别人。
“城寺,你给我回来!李城寺!你给我…好好待她!”远远突然听见封青的话,不确定,停下来回身看,就站在几步之外,脸上也是伤痕,表情严肃认真。
“我年内要去唯一那边,她自己留在这儿,再受一点儿伤,再有一点儿不开心,饶不了你!”封青很冷静,也想了很长时间。这一段,城寺的折磨他不是没看到,更重要的,还是嫣嫣。
“她…”不敢相信,酒全醒了,拳上生疼心里却有喘过气的舒畅。
“确实见了戴阳”封青上前似乎托付,“只见过戴阳。谁再提她就不吃不喝,我爸怕激出病来不让继续。那丫头傻想不明白,总是自己藏在心里。我妈还不知道,我爸也没同意,我也…总之,封蓝你给我断得干干净净,好好待她!”
“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盛怒粗暴被简单两句灭得一丝不剩,脑子也清醒起来。
“这次生病之后外婆身体不如前了,我过去也不会太长,想和唯一早点回来。”放开手走回车里,再回来时拿着叠资料,“接着弄吧,看你的能耐了。我就一个妹妹,你得对得起我,对得起嫣嫣!”
封青那叠资料,像是交付了妹妹的未来。城寺想感激,又知道太多于,认识十八年从来心照不宣,此时的心境彼此明白,这样的托付,就是认可。
再不是耍狠耍帅的年纪,也经历了太多事情都带着岁月的痕迹,不客气地接过来,把那叠资料紧紧攥着,心里痛又舒服。
为封青守那些秘密是对的,不伤到这样的兄弟,让他和自己一样有家和家人,一心疼爱封嫣。
“走吧,顾你老婆去,封嫣不用你管!”
封青会心笑了,嘴角还有血,“不能不管她…”
突来感慨,就走到树下想着过去的种种,看着城寺也过来,望着相同的方向。十八年,就这么匆匆过了。
其实心里还系着小疙瘩,觉得便宜了他,但是什么也没有嫣嫣快乐重要。虽然还是执拗在伤感里,但是看出她的用心。那丫头陷下去了,对着吊坠悲愤欲绝,对着日记哭,甚至对一件白毛衣伤感。
夏天了,正是当年一起偷她回家的季节,只是这次自己没偷,城寺却偷了个彻底。黎明里,挂着伤各自回家,没告别,也不需要告别。
…
七月到来前,城寺和封青都很忙没有机会见面,偶尔通电话也会互骂两句再谈正事。
深沉太久突然放开原来是这样轻松。她还是见不到,她家里也许还是不同意,自己背后也有很多障碍,但是封青的交待嘱托像是定心丸,觉得已经足够。
封青那边,一切手续资料准备好之后才告诉封嫣。
还是像当初要搬走那样,她掩饰不了伤心,依然疼到无法自持。只是闷在家里连个说的人都没有,就自己苦苦忍着。
日记里都是眼泪,有哥哥突兀的出国,也有最恨的那个人。为什么呢,哥哥就这样决定走了,她刚刚好了不久,觉得又要病了。
心里很乱,百转千回,不知道未来如何。绝望吗,也许,但是更多的是痛,为了所有的事情,痛到骨子里,被重重捆绑。
不是都忘了,不是早该忘了吗?
第九十六章失去
清晨,晴空万里,她的心头乌云密布,一夜不曾合眼。
站在哥哥房门口,知道他昨晚特意住在家里,轻轻开门走进去。哥哥已经收拾妥当,正放下写字台上两人的合影。回头,是温暖的笑容。
“嫣嫣,过来。”封青展开了双臂,看着她站在门口不动,只是一滴滴眼泪夺眶而出,落在白白前襟上。她穿了他喜欢的那条白裙子,脸色却是淡淡忧愁,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别哭…”封青突然哽咽,只是走过去把妹妹紧紧抱住,感到她和自己一样微微颤抖,很快泪湿了胸前的衣服。
“别走…你别走!”怯怯的拉着哥哥的衣袖,不肯放开,不肯让他看到泪,却是再也忍不住悲伤痛哭失声,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哥哥,只想靠着他的肩膀入睡,只想听他讲小嫂子的故事,但是现在,这样小小的愿望也不能了。
“乖,哥会尽快回来,两年里可以探亲,到时候和嫂嫂一块儿回来,乖,别哭了。”封青的任何抚慰没有用,看她收紧的纤细手指,知道多么不舍。
拉着她往屋外走,父母已经在客厅里。其实已经住在外面那么多年,可不知为什么这次分别如此难舍,母亲的眼眶也是红的。父亲张罗一家坐下吃饭,却食不知味,封嫣还是难隐忍,推了面前的早餐趴在桌上,哽咽到父亲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把她圈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