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涛听了点点头转向冯震的位子,看着桌上摆的一摞哲学书,凝神了一会儿。他是半个参事也好,一个谋臣也罢,做决定的不可能是他。
但究竟是谁在上面帮了姓李的?那张败北的图纸,到底谁投了否决票,肯定有至关重要的细节他输掉了。就像当初,他拿了新人奖,他和团队捧走了最佳创意,那实则就是输了。自此,和城寺的梁子似乎就一直结着。
意外的是,其中竟然插着个封蓝,还有眼前这个默默无闻的小文员。回国前不知道,到了公司才从人事部挖出些线索,封嫣,当初听过几次,那天专访时印象不深刻,反而是在走廊碰到她红着眼圈才有了些印象,曾几何时,冯震掩人的狂躁也压不住了?
她是封蓝的妹妹,如今,是李城寺的妻妹。飞机上的封蓝,德国初遇的封蓝,想来已经遥远,不愿再回忆,那些毕竟已经过去。
不喜欢北京,却毅然来了这里,要拼抢的只是该属于自己的位置。总监,应该姓郭的,他不想再走当年的路。
“转告冯震,下期专访我不做了,有什么问题和我助理联系。采访的草稿,你好好留着,以后…也许有用。”莫测高深的又笑笑。
“李副总监人脉了得、背景深厚,出身建筑世家,写的时候别忘了加上这些给你姐夫润润色。”郭涛推门出去,留她一人站在那里,后背竟有些发凉。
从他、冯震到郭涛,他们说了太多太直接的话。只做应该做的事,从动笔到完成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不去想,写完最后一个字甚至没有再读,直接保存打印。
她很矛盾,因为那篇文章,也因为郭涛的一席话,突然间不想支持任何人,如果他再问她一次,她只会说不知道。
“昨晚你一直在公司?!”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呆呆的在镜里看着他,“说话,去哪儿了,做什么!”
他逼近的声音让她醒过来,又皱住了眉,疲倦的想赶紧离开。以他们的身份立场,他不该带她到32层来,同事之间,甚至连同事都算不上。
他站在她背后,看着她垂头无论说什么也不理睬,烦躁的按了上行的按键,不好在公司里和她动气。电梯终于上来了。
她也许累了,回家休息一下可能会好。也许冯震把她逼得太紧了,他需要找他谈谈。那篇专访,不行还是由冯震捉刀,他不想为难她。一大早她又那么累,算了。
叮咚,上下行的电梯同时来了,两个人都没上去,反而是郭涛从其中一部走了出来。
只有一瞬的愕然,扫了一眼面前两个人又了解般笑了,错身经过城寺,郭涛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早!”
城寺很快冷静下来,似乎当年市政大厅外的一幕在重演。他没有回应,只是带着她进了向下的电梯。
眼前除了数字,其他都是乱的,她脑子里还不清醒,刚刚郭涛的眼神,还有他的那句问好。电梯不知道在几层停了一下,很快又上行停在某一层。
拉着她进了很少有人踏足的一层,不顾她愿不愿一直拉到走廊最里面,站在一个门口怦怦敲了几下。
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口,身上的衬衫乱乱的,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疯了吧,大早上,我昨天看文件到后半夜,想被开除嘛!”看清城寺身边的封嫣,男人突然住了口,“这谁啊!”
“借你屋子休息会儿,昨天冯震压榨着加班来的,她…就是封嫣!”说话间又把她拉到身后。
门关上了,过一会儿再打开,男人手里抱着一摞文件,手上还搭着压皱的西装外套。
“下午有会,这次看你自己的了,我不能永远否决某人!”
“知道。”
男人离开前故意咳了一下,眼神充满疑问,看着一脸不甘的封嫣,想反抗的手却被他牢牢抓住。
“以后和你解释,副总!”
“李城寺!”
“OK,学长。”无心再谈,手里还是一堆问题,只想把与他们无关的世界锁在外面。也不管男人做合反应,碰的撞上了门。
…
第七十章辞职
这是间办公室改成的休息室,比别间更宽敞舒适些,上层加班累了会来休息一下。这一层,大部分都是各个部门头头加班休息的地方,董事会,也在这一层。
他只是设计部副总监,没有自己的休息室,也没有一个能和她相处的封闭空间,所以才把学长挖起来,少睡几个小时,他依然是人前精神抖擞的副总,不问问她,他一天都过不踏实。
但看着她戒备疲乏的样子,又不忍心折腾她。他什么也没说,把她按倒在屋里的大沙发上,脱了她的风衣和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睡觉,这儿没人打搅。”他蹲在沙发边,一只手压在大衣上制住她想作为的小手,和她的眼神较量着。
“我要回家!”她坐不起来,躺着对他,喘气都急促了。
“试用期没有假期!”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百叶窗彻底关上,屋角只留了一盏灯,像是夜晚真的重新降临。
“我辞职!”
他不想和她无味的争,“醒了再辞,把眼睛闭上!”
她坚持着,把眼睛瞪的大大的,但神经绷得再紧,她也是累了,一夜没合眼,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快赢了,他近在眼前可恨的脸,不知怎么就模糊了,睫毛努力眨眨,还是逃不开倦意睡着了。
他蹲在她旁边好一会儿,看她真的睡了才起身,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不多久觉得不踏实,又回到她身边,看着小手从大衣里露出来,安稳之间淡淡的鼻息,人憔悴柔弱依然。虽然伪装的坚强那么脆弱,可正印证他心里的那个她。
手机吊坠在不在,她依然是他的,两年多来再深的恨和误解,她也没摆脱过,因为他不放手,她得不了自由,即使她不再爱了。
把大衣给她盖严,发信息让助理又送了件外衣上来,拢上门在电梯间拿过衣服,助理想张嘴问话,被他严厉的眼神吓了回去,嘱咐了几项工作,把下午要用的文件收好,看着助理离开才回了房间。
在屋角的灯下看文件,批改一些需要修正的细节,手机响了一下,是学长发过来的信息,“小文员还好吗?下午开会议程不变,郭涛退出,方案直接通过,你请客!”
他没有太多得胜的喜悦,毕竟几天前就料到了。只是放下手机,又想到早晨电梯间和郭涛相遇的一幕。他不会平白退出的,里面一定有隐情,从他看封嫣的眼神就能知道,当然,还有那句太过刻意的问好。
郭涛已经知道了吗?他们的关系,应该是极隐秘的,除非封蓝说过什么,但似乎又不对,毕竟她不知道他们在共事。
冯震吗?或者钱伟林?人事部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也又不可能。
看她沉沉睡着,一定是累坏了,冯震不是好对付的人,很多时候反而比钱伟林更让人吃不消。但看过她的文章,冯震点头指名留了下来,这也是他安心把她放过去的原因。作为谋臣,冯震自身的位子虽然尴尬,但是跟在他身边却不敢有人动她。比放在自己身边安全,也比放在任何他触不到的地方保险。
轻轻的翻身,盖着的大衣滑落,他走过去本想给她盖好,不经意盯住颈间一小片肌肤,看见领口露出红红的丝绒线。指尖轻轻勾动,红润的琉璃就划了出来,垂坠在她颈边,衬着白皙温润的皮肤。似乎被扰到,她不安的又去翻转,手边突然一沉,缀在琉璃一旁的吊坠掉了出来。
两股红绒线拧在一起,青透的古塔如大树,贴在一双小鱼旁边,那其实是个寺字,看到不敢置信,握在手里还是温热的,带着她的气息,那么真实。
一轮轮的回转,还是抛不开吧,心里不开心是假的,就在沙发边再不舍离开半步,看着她的睡容,心疼得厉害。如果没有那些前事,他们这时该多幸福。
心里再冰冷也暖了起来,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只能带她坚持下去。想亲亲又不敢,只好用手指轻轻触碰唇角,回忆他们有过的过去。
也许是注视的太久了,唇边的手指收回时她还是动了动,没有着急起身离开,那样反而不自然,只是松开了手里的项坠,看她慢慢睁开眼,从朦胧里转醒。
看到面前的脸孔,她一时闪神,不知道身在何处,等想起了早晨的事,马上坐起身,抱着大衣躲开他,眼里堤防着,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刚刚睡去已经太疏忽。
“我要回家!”声音听起来沙哑,话到一半肚子里竟然咕咕响起来。
“昨天吃晚饭了吗!”他起身看她局促的捂着胃,不知是刚睡醒还是别的,脸颊竟然微微红了,刚刚说话的气势都没了。
“中午呢!”他最气她不爱惜身体,冯震就是给她天大的工作,也该先吃饭顾着身体。
她头垂得越低答案越肯定,他起身走到里间,过了一会儿拿着杯子走了出来。好在副总不喜欢黑咖啡,总备着牛奶和各种茶,他加了点糖用微波炉热了热,勉强能对付一下。
她已经站起来,又穿上了自己的风衣,抱着书包挡在胃上,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也不敢看他。
“喝了!”把杯子塞到她手里,打开百叶窗,他走回位子上看文件。
他凶,她怕,他不凶的时候,她怕的反而厉害,每每那两个字像是悬在心头的刀子,想来就疼,不想又忘不掉。
小口喝着牛奶,温暖的感觉从口里一直滑到心坎,写了想了一夜,本打算把他甩开,可这般相处,却怎么也强硬不起来了,想哭。
“坐下,有些事告诉你。”他指了指沙发,不容她的置疑或任性。
“郭涛,是不是知道你是谁了?”看她点头,确认了心里的猜测。
“冯震和钱伟林都知道,但你不是走后门进来的,是冯震看中的,所以”他顿了顿,希望她能听进去,“你不该辞职,不该被别人看低!”
“我的专访写不出来就不要写,谁也不会勉强你,愿意写什么就写什么,我会和冯震说,毕竟适应公司还需要一个时间。”
看着那杯慢慢空了的牛奶,他安心了一些,“累了就回家休息,但是要先和钱伟林请假,你没有特权只是个新人。以后无论加班到多晚,都要和家里说清楚,别让你哥和爸妈担心,听见吗!”
她终于点了点头,还站在沙发边,听着他并不刺耳的训斥。
“我和郭涛的事你别参与,郭涛找你不许乱说话。如果还支持他的话,就把他的专访写好,至少,写的比我的好!”
起身,知道该离开了,为了下午的会还有很多东西要忙。开门时觉得不舍又回头,想到那个吊坠,希望她安稳就好,“如果真想辞职的话,就辞吧。”
…
那篇文章顺利通过了,冯震通知她时脸上有赞许的神色,她什么也没表示,只是递上了辞职信,之后又放了一封在钱伟林办公桌上。之后,收拾东西打车回家。
爸妈和哥哥都责怪了些日子,说她鲁莽草率。后来张迪告诉她,那期刊物得到了上面的表扬,尤其是专访,给他和她自己添了彩,成了钦定的笔杆子。
于是,没人批准那封辞职信,钱伟林给她发了转正的邮件,涨了工资,附带在正式工作前许假三个星期。
这是没人见过的录取流程,她本没理睬,那天和他在休息室谈过之后更想离开。做筹码是件愚蠢的事,她不是任何争斗的棋子,没有那些手腕和心力,尤其还和他有关。
后来的日子到处投简历,虽然面试也碰壁但至少有几个通过初试的机会。公司各异感觉差不多,但不知为什么,一个文员的职务却屡屡失手。挫败不是第一次,没有特别伤心,只是接着投简历,把薪水期望一降再降。
和瑶瑶晓蕾聊,她们劝了很多好话,中心议题还是不该轻易辞职,那封邮件是个绝好的机会,应该抓住。
她只当是听了,然而一个月后,却和敏然相遇在同一间大堂。母亲的一再要求下,她不得不低头。
敏然笑着向她走过去,已经换了一身行头。
“封嫣,以为你辞职了!”敏然伸出手,笑颜中有她没见过的得意。“我不做刊物了,现在是设计部总监的助理。”
轻轻交握,只是礼貌的回以微笑。设计部有总监了吗?
“你怎么样?”那胜利的神色并非友善,她只得让自己再武装起来。
“我去…秘书处。”
第七十一章误会
她和敏然的第二次见面时间相隔很短,就在集团每周例会上。
她也见了设计部的总监,竟然是郭涛。会后他走过来,说是该用当初采访那篇稿子了,正好放在下一期的专访里。因为离开了编辑部,她不再参与刊物的事,对他的话只是反感。站在走廊里看着他和敏然走远,心里难受。无论如何没想到胜出的会是郭涛。
她一直没见到他,例会时副总监的位置空着,她坐在副总身后的角落,认真做着会议纪要,只是偶尔目光投到那个空着的位子上,说不上什么滋味。
冯震也在,和钱伟林一样并不惊讶她的出现,反而是敏然眼里的笑不见了。虽然不是机要秘书,但她作为钦定的笔杆子还是破例出席了会议。敏然在郭涛身边说了什么,之后郭涛特别留意的看了她几眼。
她成了副总的秘书,那天他带她见过的那个男人,姓牧,人不坏,因为有其他秘书,交给她的工作并不多,还是以写文章为主。
会议纪要写好那天,副总把她叫进办公室。
“写得很好,果然没错看。”和那天随意的样子不同,但毕竟是温和友好的,“他不是副总监了,郭涛上任那天就被开了。”说完看着她笑笑,似乎玩味着什么。
拿纪要的手抖了一下,心里觉得堵了什么憋闷得厉害。
“放下我再看看,你先出去吧。”
出了办公室有些魂不守舍,坐在座位上看着错过的那期刊物,自己为他写的专访,物是人非,这就是职场。午饭没有吃,找出当初访问郭涛记得草稿,撕了个粉碎。
张迪的信息来了,说了好多黄敏然怎么爬到现在的位置,怎么跟在郭涛身边。她听了没觉得什么,只是为公司背后这些勾心斗角感觉疲惫。
照片上那张自信的笑容不见了,还记得写他时一次次修改过的词语。再违心,他在事业毕竟上是出色的。
快下班时副总又叫她进去,提了几处修改意见,让她把定稿的会议纪要送到36层的16号房间,没说给谁。
到了36层才发现是上次他带她来休息的那层,16号,正是走廊尽头那间。
门敲了很久才打开,抬头撞上他一双惺忪睡眼确实吃了一惊,被拉进屋里都不自觉。被开除的人,竟然在副总的休息室里,要把会议纪要给他过目吗?
一样的房间,时隔一个月摆满了画册和图纸,沙发上搭着两件皱皱的衬衣,茶几上散落着很多文件。
电话响了,他走过去接,只是笑了两声又挂断了,回到门口,看她僵硬的戳在原地十分尴尬。
“给我吧,会议纪要。”手伸过来,拿着她手上的文件却并不取走,只是看她茫然疑惑的眼神,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我被开除了,不是副总监了。”
她松开文件将信将疑的退到门口。
“真的。”他坐回到沙发上,疲倦的打开会议纪要开始读。听到开门声也没有抬头,她迟早要走的,现在不是留她的时候。
郭涛并没有胜,如果胜,也是他让他胜的。只能用辞职的方式,又不知道这样能否消除所有的疑虑和误会。
封蓝毕竟是动手了,只是方式和他预料的不同。接到旭姨电话时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虚弱的声音里,有无奈也有责备,旭姨犹豫了片刻,慢慢问出他无言以对的问题。
“城寺,你是不是喜欢上嫣嫣了!”
…
一直在想他被开除的事,手头的几份文件看不下去,坐在灯下误过了下班时间,冯震来找的时候,她正对着那期他的专访发呆。
进门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手里的杂志掉到了地上,冯震走过去捡,拿起来看了一眼又递给她。她局促踌躇了一下,半天才小声说了个谢谢。
本以为只是公事,冯震内参的身份明确之后,经常出入副总办公室也是很平常的事,但他却说不为公司,只想请她吃顿饭。
推辞了半天他一再坚持,总之,找了几个难以推托的借口。心情烦乱,她起身取衣服时还想再拒绝试试,但看到冯震坚韧肯定的眼神,又觉得不好太强硬,应了他的邀在公司旁边吃了顿便饭。
虽说是便饭,但他请她去了俏江南,环境幽雅菜品也是当下时兴的,也许是心事太重,她吃得很少,话也不多,反而是冯震,絮絮说了些公司上层的是非功过,和以往在办公室里的他很不一样。
她陪衬着笑脸其实累了。川菜并不和胃口,冯震虽然绅士的请她点菜,但口味还都偏重。顾念是曾经的同事和上司,她不好驳他面子,随意指了几样。
席间听的那些,多与她没什么关系,她对上层的事也不太挂心,反而总在想他接过会议纪要时说的话。
好不容易坚持到饭吃完,出了餐厅本想回家,冯震却站在身边没有走的意思。礼貌的给她披了衣服,一路随着。
“冷吗?”西装单薄他看起来却精神很好,看了眼她的素色风衣。
风有些大了,离了大楼她一直觉得有些凉。但没说话,只是摇摇头往公车站的方向走。胃里被辛辣的食物刺痛着,虽然吃的不多,但沉沉的积在一起,已经开始不舒服。
“走一段吧。”冯震挡在她面前,看着她素白的脸色,又放缓了语气,“走一会儿聊聊。”
“该回家了,今天…还有些事没做完。”她没有太多兴致,冯震人不坏,他的意思她也隐隐明白了,只是不愿意接受,宁可他对她如以往那样尖锐刻薄。
看她去意坚定,他突然转了话题,“想知道郭涛怎么上去的吗?”
她一愣,停了脚步看着身边的冯震,觉得他知道更多隐情。
从早上知道他不在了她心里一直系着疙瘩,想到那天郭涛和敏然的表现,还有副总惋惜的口气,她想知道不在的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冯震顿了顿,看她跟了上来,就慢慢沿着公司前那条繁华的大街一直往前走,灯火阑珊处,她看来和往日不同。
他埋头沉默了一会儿,离公司远些才慢慢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离开的太巧,郭涛把敏然调到他身边,你错过了这一出。”
“为什么?”她一直不明白,敏然的笑来自什么,郭涛又为什么会偏偏挑中了编写杂志的她,公司称职的助理不下百人。
“因为敏然帮过他,不过正确说来,该是李城寺帮了他。”冯震无奈的笑笑,人情世故看多了觉得没意思,停下来看她莫名的神色,慢慢给她解释。
“敏然借着人事部的位置,帮郭涛收集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这也是她一直安于那个编审职位好久的原因,找个往上走的机会。至于李城寺,他不是被开除的,是自己提出的辞职。”
“因为郭涛当了总监吗?”觉得自己问的太急切,她逃似的移开视线等着他的回答。
冯震摇摇头,停在路口的过街红灯前,“他先提出了辞职退出了竞争,郭涛才顺利当选的,其实当选的过程比大家知道的更波折。”
“为什么!”她赶了一步追上去问,被他拦在斑马线外。
“没变灯呢。人事变动就是这样,你还看得太少。有时像这灯,说变就变,你也说不好是什么时候。”
“我是说…他为什么辞职?”
“这个,我不清楚,你应该去问他。他不是你姐夫吗?”灯变绿了,冯震率先走了过去,她却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身边匆匆过马路的人,心却停在某个不知道的角落。
灯即将变红之前,冯震从马路对面跑了回来,正站在她跟前,两人离的很近,她能听到他微乱的呼吸。
“干吗不走!”冯震想拉她过去,灯又变红了。
他是她的姐夫,就像冯震说的那样,他们面前,只有红灯,永远不会变绿的红灯。他为什么会辞职?她该问他吗?僵在原地,突然不想往前走。
被冯震拽着过马路,她始终心不在焉,直到冯震突然停下来,她也跟着停住。
路中央的隔离带,她注视着车流,看到对面茫茫的人流中,黄敏然和钱伟林的身影渐渐清晰,四人目光相对的一刻,灯又变了。
侧身而过,都是沉默。冯震没让她回头,只是带着她一直走,走了很久。
到家已经很晚,进门时发现客厅角落的灯亮着,母亲端坐在灯下,面色严肃。
“嫣嫣,你过来,有话问你!”
第七十二章伤疤
走回房间,关了门就溜到了地上。胃里涨涨的疼,可脑子里都是妈妈刚刚说过的话,一字比一字清晰。这一天,经历的太多,疲倦让她没有力气再思考,爬不起来就坐在地上靠着墙,看写字台上那张毕业照。
大学毕业,从香港回来,她以为日子会像那两个月那样轻松自由,但她错了,从和他进了一家公司开始,她就再没轻松过。
有点恶心,又勉强压了下去。扶着墙站起来,慢慢走到床边躺了上去,窗还敞着,微微的凉风吹进来,让火烧火燎的胃舒缓了几分,额上的汗也收了。
闭上眼睛不去想,告诉自己该睡觉,该休息了。可黑暗里还是妈妈那句“嫣嫣,你和你姐夫怎么回事!?”
猛然睁眼,不敢让自己睡,她答了什么自己也记不清了。只是母亲又追问了很多,她硬着头皮一个个说,她不知道是不是撒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接一个圆了过去。
难受,不止是胃里,好像很久以前疼透的伤疤又流血了,越来越疼。
爸出差了,哥不在家,她能听见屋外有走动的声音,妈妈也没睡吧,是为了她吗?
手机响了,像是埋在什么很深的地方,落在客厅里了吧,她手边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铃声停了,之后,脚步也停了,一切安静。
怎么推托回的房间?母亲满意她的答案了吗?
“你先忙去吧,以后再说。”她记得妈妈在背后的声音,但那个以后,是什么时候?
蜷起身埋在枕头里,让自己冷静下来,压住胃里的疼,现在她没资格生病,如果病了,什么假话都会被揭穿,什么都会被发现。
所以,她不能病,要比往日更坦然,更从容。
强迫自己闭着眼,封嫣,不许倒下。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如常的吃早点,和母亲告别。出了门打上车就瘫在后座上,从包里拿了药紧紧攥在手里。
那一天,副总看出她精神不好,只让她校对几分要发言的稿子。她弄了几个小时,趴在桌子上一头的汗,熬到午休时候在洗手间吃了第二次药。
晚上早早回家,帮妈妈做饭,吃饭时给她夹菜,之后洗碗回房做事。
她很怕泄露什么,也很怕病,药时时放在兜里,就穿着简单的外套睡,半夜睡不了,就吃安眠药。
她化妆,扑上淡淡的粉底和腮红,只要让自己脸色看起来好一些,只要谁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不去碰她的秘密。她没有别的奢求,只要妈妈能放过她。
两三天,妈妈在观察她,她心里清楚。
她那晚应对的还算从容,给出的理由也都充分,加班是工作需要,与城寺在公司什么瓜葛也没有。至于那次辞职,主要是受不了上司的行事风格。
之后的几天,她一切如常,饭吃的和以前一样,每天依然早早回来,还是在房间忙公事,偶尔到厨房喂喂猫。虽然还是疑虑,但是苗欣岚戒心不再那么强。
也许,一切只是封蓝多心了,女人的直觉不一定总是对的。周四,封嫣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说是要和副总出差两天,临行前,特意拿了会议的传真给她看,像个等着家长签字的孩子。
她看了传真,也看了封嫣,她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长了这些年,从来瞒不住什么,看她眼里的沉静,她相信了。从窗台看她上了出租车,把疑虑也关在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