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凑过来看照片,“寄这么多,一张就够了。”随手挑了一张辩论赛中的,戴月还是长长乌黑的辫子,拿着奖状对着镜头笑,那次,她得了高中部的第二名,风光一时。“就这张吧,今天就到这,回家吧。”说完推推封嫣。
点点头,把那些照片收好,取了自己的东西,离了社团教室。是该回家了,旭姨总说,再这么咳会把肺咳坏,得多休息。
校园里一路走,遇了冷空气反而舒畅些,远远看见传达室门口站着高高的男孩,也没穿校服,像在等人。是找她的吗?
认不清,似乎没见过。因为是女校,没有特别批准男生是不能入内的。她除了哥哥和身边几个人也没和谁接触过,自然对那样的男孩很陌生,只是越走近,越觉得面容熟悉。
还距着几米,就看清了面容,一下变了脸色,戳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
一身普通的衣服,有些边角甚至是破旧的,理了发服顺的贴着额,脸上那道刀疤不再显得暴戾,整个人平静成熟了很多。虽然这个程东不再是几个月前在胡同里劫她的样子,但面对他,还是把她吓坏了。
世道怎么会如此!看门师傅就在传达室里坐着,这次她不会有危险,他进不来。
话是这么说,却不觉后退了几步,看着那张噩梦里出现过的脸,那个下午,那些血,那些叫喊,还有发生在她身上可怕的事。
噩梦浪潮般袭来,转身往楼里跑,她当然知道他是谁,那脸上的疤更提醒了她。他知道现在她落单了吗?边跑边喘,脑子乱成一片,也顾不得看路。
“封嫣,我是程东。” 身后的人叫了一声,只是她的步子更急更乱,她必须回到安全的地方,没有哥哥的时候她要学会保护自己。
“对…” 听不真切那是什么,封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口,只留程东一个人站在校门口,看着无人的落叶大道。
帮别人送了货经过这里,突然想看她一眼。已经好几个月了,除了从他们嘴里听了一句“她很好”,关于她,他什么都不知道,好像真的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受伤到现在,躲了好长时间,即使有了自由,还是不得见她,后来接受了协议开始在汽配行做事,他也再没什么立场见她。更何况,就是见,她躲他怕他也该如毒蛇。但想着那天她受伤,心里总是不得安宁。
搓搓冰凉的双手,机油已经印到骨子里,似乎洗也洗不干净了。如同那个人说过,他们不是一类人。他现在每天背着轮胎,周转在配件商之间,要不就是趴在井下对着底盘牢记着每一条通路,每一个螺丝。除了汽油味,头发上只有便宜的洗发膏硬碱味。
她不同,刚刚一眼,就看出还是当初那样出众漂亮,白皙颤抖的肌肤上有让人沸腾的秀气,“你们不是一类人,她以后要上大学,出国。”又是那句话。
这就是他面前的现实。
当初在矮墙外看着她躲在她哥怀里,他还没意识到这些现实,但是,这么多年过来了,才知道人走的都是不同的路。比如他,也比如圣寺。
圣寺现在陷在外地上大学,虽然不是出于情愿,但也开始慢慢适应,偶尔还会和他说说学校的事,也帮他出出主意。
“先按我哥的安排有个稳定的工作,你也别漂了,混成刀疤那样也没什么意思。”圣寺上大学后,反而劝了他不少好话。他在汽配行落稳了,有了固定的收入,母亲的担子也轻了些,脸上不时有了笑容。“不管以后怎么样,封嫣,毕竟过的不是你这样的日子。”
不管以后会怎样,他决定安顿下来。汽配行从头开始,都靠他一个人打理,虽然客户常常因为脸上那道疤微有侧目,但是慢慢起步,也学了不少东西。比起当初混,工作反而更难些,但母亲总说,快二十的人了,如果好好干,也许五年以后他能开一家自己的汽配行,她也不用每天去菜市场为了便宜一毛的陈菜看别人脸色。
程东走向路口的时候,经过了那条巷子停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便宜的卷烟,塞了一根在嘴边,想着那个下午抱着她,两个人靠在墙前的那幕。
也许这么来看她,确实蠢。但想不出什么别的方式,他不能再劫她一次,至少现在不能。想起刚刚自己想说的话,不屑的笑了。她,怎么会接受呢?站在云端的女孩。
现实终是压折人的腰。
把那支烟扔到地上,重重碾了一脚。
到底是不是一类人,谁说了都不算,将来会怎样,还不一定。
…
校刊出好的时候,葳蕤又联系到戴阳,这次,他竟然亲自跑了一趟学校。
其实也没什么值得他跑的,戴月占的篇幅,少之又少。只是,看了校刊上的那张照片和介绍,戴阳对着葳蕤和几个编辑笑笑,“谢谢,写得不错。”那笑一飘而过,之后,脸上竟然落落寡欢,“戴月现在…”没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封嫣坐在教室角落,看着这个几年没见过的旧识,他脸上摸不透的神色让人费解。彬彬有礼,又距人于千里之外,眉头轻展的笑似乎只是假面。
待他告辞之后,她追了出去。在校园里大步赶他,止不住地咳了几声,弯下身子喘着,看见面前停的干净休闲鞋。
戴阳停在封嫣面前,看着她慢慢直起身,脸上的红晕有些刺眼。
“她们好吗?现在在哪?”
俊朗的面容突然笑不出来。毕竟当年,大家是一起长大的,她曾和两个妹妹要好过。
“还…好。”说完,转身想走,他能说得只有这些了,让她永远留在当初的记忆里,反而比真相简单。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忍不住又追了几步,“告诉她们,我…想她们。”那是真话,快半年了,石沉大海,什么消息也没有。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别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风很大,不知不觉跟着远去的背影一步步往外走,她听见了他的话,心里不详的感觉又来了。
靠在学校栏杆上任风吹着,她没注意胡同口那辆银灰的跑车。
…
第三十一章回来
一路上,总觉得不自在,好像是刚刚戴阳话里的话,也好像有人如影随形。拐进大院的时候又加快了步子,今晚一个人在家,入了冬天早早就黑了。
本想直接回家的,可某种不安越发强,索性折出院子,往旭姨家的方向去。旭姨也好久没见了,上次,还是十一的时候。
蓝姐走的这么久,竟然没有回来过。算算,三年了。
远远看见旭姨家里帮忙的陈姨正在门前搬花草,旭姨养的那些都喜暖,要在楼下的暖房里过冬。叔叔走以后,只给旭姨留了这么套值钱的房子。
和陈姨一起上楼,进门就见旭姨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织毛衣,娴熟而细腻的走针,身边放着配色的图纸,一派专业的样子,黑色的毛衣,已经隐约看出墨绿竹海的图案。
“姨,今天不要回家。”还是儿时那样叫姨,十几年下来,也没随父亲这边叫婶婶,“想喝糖水。”没等旭姨起身迎她,就跑过去腻到沙发边,外衣也没脱。
旭姨拢着她的发,吩咐陈姨去热糖水,看着斜靠在沙发上的封嫣,脸上淡淡的,眼底虽然有血丝,脸色也不怎么好,可还是开心的笑了。入冬感了些风寒,断断续续地咳嗽,中医西医试了就是去不了根。这孩子,从小体质就没好过。
“嫣儿,还咳吗?”伸手亲爱的抚摸着额前淘气的刘海,帮她脱了外衣躺好,“想吃什么?”
“旭姨做的都好。”有些耍赖的闭着眼,姨在身边暖暖的,特别安心,不愁吃喝。“累了,我想睡,您接着织吧。”侧侧身,脸冲着沙发里,沉沉的就闭了眼睛。
旭岚看着封嫣渐渐静下去的睡容,回房拿了毯子给她盖好,嘱咐陈姨放着晚饭等她醒了再弄,又坐回沙发上打毛衣,不时低头看看她。
小蓝走后,屋子里冷清的厉害,除了文化中心半闲的工作,实在没什么可做。每天种种花草,数数日子。偶尔,小蓝打个电话,在那边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
三年多了,也没回来过,几年的春节是最难熬的。好在,嫣儿不时过来陪陪她。放下手里的毛线活,看着沙发上睡得正熟的封嫣,给她掖掖毯子。
夏天的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过去了,这孩子心性弱,身边少了人总是没安全感,累了封青那么多年。如今也一天大似一天了,却总觉得长不大。
和小蓝不一样,她虽然漂亮,却是安安静静的娃娃样,喜欢粘她粘哥哥,瘦弱苍白的后面藏着好多委屈。姐和姐夫对她苛责,比起儿子养得更严格。真想她也像小蓝那样健健壮壮的,把病啊灾啊都去了,快快活活多些笑容。这孩子,转眼都十六了。
睡醒的时候,感觉熟悉的手温柔细腻的摸着额头,封嫣唇角有小小的笑意,没睁眼已经闻到糖水的香味,手脚都暖得漾着幸福。在旭姨身边,梦里都是平静的。
“姨,嫣嫣给你当女儿。”那是她四岁就说过的戏语,却是百分之百发自肺腑,如果能这样躺在旭姨身边,拉着姨的手,时不时有哥来看看,一辈子她都知足了。
“起来吧,快八点了。”旭岚递了一大杯糖水给她,看着她快活的大口喝,好像渴了那么久,鼻头都积了小小的汗,脸色也暖过来,微微有了红晕。
“慢点喝,别呛着。陈姨炖了豆腐锅,喝好了就开饭。”
点点头,把杯里的糖水喝净,让旭姨觉得开心。刚刚的见面,还有那份存在感,都被糖水赶跑了。任何不开心,都带不进这屋子,只要旭姨在,就能替她挡过去。
胃口很好,给旭姨夹菜,自己也吃了不少。
“姨,过年和我们一起吗?”帮忙收拾碗筷的时候,被旭姨拉到沙发上聊天,顺便就问了。以前几年,总是旭姨回外婆那边,虽说不是很远,总也没有一起过过。蓝姐走前,每年都是一起过节的。
“今年我和外婆回南方,你外公十年祭。”旭岚拍拍封嫣的小手,“等你大了,带你回去,还没回过南方的老家呢。”
“妈也回去吗?”
“她不去,只有我和外婆回去。”封嫣没有舅舅,只这么一个姨妈,亲上做亲,跟了叔叔却没幸福几年,外婆不知为此掉了多少眼泪。
“我想和你们回去。”有些不舍的趴到姨怀里,抱着她的腿。姨一走,过节就更冷清了。爸现在忙,最近大半年常常出差,哥开始站病房,常常大夜班,不知道过年能不能安安稳稳一家团圆。
“以后带你,一定带你。”旭岚笑着,搂过她瘦弱的肩膀,心里越发疼惜这孩子。难得她总是惦记着跑过来陪她。“该回家了,快九点了,再不回去你妈要着急了。”
临出门的时候,姨陪到楼下,给她打开一盏盏楼间的灯,直看着她走远。封嫣一路几回头,还像小时候那样,走几步就转身,喊一声姨,对着楼口招招手。
一直走到大院门口,心里都明朗着,忙完了校刊后面没什么活动,闲了下来能休息一阵。高一功课不紧,她也并不愁。明年才会选文理,哥说不用急于一时。除了见戴阳想到过去,其他都好。喝了旭姨的糖水,咳嗽都轻了。
正往自家楼下走,经过那棵大树的时候,突然一束刺眼的车灯直射过来,被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退一步想绕开。
车灯灭了,车门开启的声音让她停下了步子。车里下来个人,停在那里对着她。路灯照不到树下,只看到高高的轮廓,可熟悉的感觉骗不了人,还有车身的银灰色。
往前跨了几步,走到光线里,让她看清自己,两个人就这么僵着。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又碰面了。
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该怕,她没逃,看着他眼里复杂的情绪不真切。走了快一个月了,不是不会回来了嘛。他怎么一下子都老了,都生出胡子茬了。
“干吗去了!”他突然冲上来几步,吓得她难得的镇定又破攻了,从旭姨那带回来的勇气快用尽了。
退了好几步,话没出口就先咳起来,“去…咳咳…姨妈家。”也没敢瞒,他回来的太突然,她脑子还没缓过来。这么碰面,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停在几步之遥,他脸色缓和下去,“回家去,太晚了。”说完回到车里,不久又走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原地等着,是该回家的,低着头想绕过他身边,却被他抬臂挡住。
“这个,你哥让买的。”几个咖啡色的大纸袋,沉沉甸甸的,不由分说就交到她手里。
没敢往袋里看,只是盯着地面,是什么不重要,她在他面前多一秒也不踏实,想快些离开。
“上楼去!”声音又高了,刚刚一瞬的平静过去,他声音里似乎又生什么气了。只是这次,他的命令正应了她的心意。
提好袋子不敢回头,直接冲着楼门跑,直到站在自己门前,才停下来喘了口气,喉咙热辣辣的,干咳了好几声,但好在,他没跟来。
进门的时候家里还没人,反反复复检查了门锁和保险,又回到自己房间把门撞严。
他肯定进不来,有钥匙,也进不来!
把几个袋子倒过来,乒乒乓乓东西掉了一床,仔细看清,倒有些傻了。
…
第三十二章突变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到元旦以后吗?”电话里封青的声音很疲倦,刚刚做完手术,又要接着值夜班。
“后天还要走,之后,可能要到春节才回来。”他一边开车,一边听着电话。没有直接回家,好多事没办完。回京的两天,都排得满满的。回学校赶图纸,今晚可能也睡不了了。
“香港的项目顺利吗?是不是开始物色学校了?”
“学校基本已经定了,完成作品寄过去,奖学金下来就能走了。”其实不去寄作品,申请奖学金,一切也可以如常,父亲早就铺平了他前面的道路。他这么做,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你怎么样,医院那边忙吗?”
“还行吧,”封青靠在医院休息室的床上,有些昏昏欲睡,“我选了神经外科,可能明年还要换医院。”
“干吗不选本校附属医院,你们那不是全国前三吗?”
“那是综合排名,神经外科我们是第五。”选了专业,就要奔着最好的去,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不断给自己加码。
“先不说了,快到学校了,明天打给你。”车子拐进大学外的停车场,得挂了,“对了,东西给她了,喜不喜欢你自己问吧。”有些轻描淡写,没等回复,就断了线。
说是忙,他先不跑公事,回家开了车去找她。东西,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锁了车子往学校里走,冬天的校园安静而萧索,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走到灯火通明的建筑系大楼前,推门的一霎,突然想知道她打开礼物那刻的样子。
…
封嫣坐在床上,对着那一堆礼物。是哥哥要给她的吗?
犹豫要不要去拿那件,迟疑间,电话突然响了,吓得缩回手,跑下床去客厅接,是葳蕤的声音。
“封嫣,有个事你能帮个忙吗?”葳蕤的语气吞吞吐吐的,似乎很为难。
“好,你说。”
“你下楼一趟,我…我们…就在你们院外面,有点事儿。”
谁?谁在外面?
“怎么了?”
“封嫣,我和戴阳在外面等你,你能出来一趟吗?刚刚给你家打一直没人接。见面说好吗?”
“嗯?”她拿着听筒一时没反应过来,葳蕤和戴阳?
“是关于戴月的。”电话里突然闯进男人的声音,低沉而落寞,“你出来一下,我们在外面等你,有事请你帮忙。”之后,一片忙音。
顾不得穿大衣,随便披了件外套锁门下楼。
外面起风了,没到楼门口风已经掀起了衣服。跑到大院里,冷风往脖子袖口里灌,冷得发抖。远远看着路灯下站着两个人,投在脸上的阴影看不清表情。她跑了过去。
“封嫣,你来了。”葳蕤声音里焦躁, “戴阳有事找你帮忙,你手机不开,联系不上,所以我陪着他来了。”
听着葳蕤的话,抬眼不期然就撞见戴阳憔悴的神情。
几个小时前不是还见过吗?怎么突然,变了神色。
“戴月怎么了?”风里她听见自己声音哑哑的,似乎在怕。
戴阳深深的望着她,瞳孔的黑谭里有一抹错不了的悲切,深深镌刻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说吧,”葳蕤推了推戴阳,“快说吧!”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封嫣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了,那种弥散在心里的不安不断扩大。几个小时前戴阳不是这样的。冰冷间藏着秘密,却没有悲伤。
“下午…”他突然开口,声音干裂的比寒风还刺人,“我去学校拿校刊的时候…”
“怎么了!”冷汗爬上封嫣的额,她克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盯着笼着阴影的脸。
“戴月…自杀了!”
冰刃突然刺破了她想到的最坏可能,“什么?”她问的时候嘴唇都在发抖,“她怎么样了…?”
突然冲上去一步抓住戴阳的袖子,“戴月怎么样了!”她,死了?
“救回来了,”戴阳暗青的脸色不见好转,隐瞒了那么久,以为可以永远瞒下去的事实,没想到瞬息间就要被戳破了,“她想见你。”
眼泪一下子冲了出来,虽然和戴月不似戴辰那么亲密,但也是一起长大的姐姐,陪她度过失意的那些日子。听着她自杀,又救了回来,心里疼得发紧。
“我去见她,她在哪儿?”额上的汗被冷风吹干,身上瑟瑟的冷,喉头发紧,只想咳嗽。她想去看她,必须去看她,她要知道她怎样了。
“等一下,”戴阳突然抓住封嫣的肩,“她问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
“一本谱子。”
戴阳手心湿热的汗贴在她手背上,竟然和她一样都在发抖,一本谱子,他不知道妹妹为什么突然会要一本谱子。而封嫣,因为这句话,打了个大冷战。
谱子!在脑子里思索着,回忆在这一刻格外清醒,她看过那本谱子好多遍,她知道某页的角落写着姐妹俩的秘密。
“我知道那本谱子!”她反手抓住戴阳,“在学校图书馆里!”
戴阳拉着她就走,三个人急匆匆在街口打了车,直奔学校。
…
“刘师傅,我…我把…钱丢了,” 声音弱弱的,额上的汗更密了,封嫣从葳蕤背后走上前,“想…看看是不是今天录资料时丢在图书馆里了。”谎话能救急吗?她心中暗暗祈祷,手心里全是汗。
刚刚敲了很久门师傅才来开,又纠缠了很久,就是不肯给他们开门。
“什么钱?”
“元旦…元旦要捐给灾区希望中学的,校刊社团的一部分捐款也在里面。”葳蕤抢着把话接了过去。“您让我们进去找一下吧,谢谢您了,钱丢了我们俩都得担责任。”
“求您了。”封嫣眼里的泪是真的。
师傅犹豫了一下,开了大门,打着手电带着三个人往学校里走。
一盏盏灯渐次亮起来,最后是图书馆的大灯。站在门口,看着三个人在一排排书架间寻找着。
进了楼,见了暖空气,又加上忧心,一阵阵的咳,嗓子里似乎堵了东西。但只有她知道那本谱子,低着身子,手抚在胸口,快速的浏览着书架。
到了,艺术类书架,在第几排?上次她翻看的时候…
“看看是不是落在工作台那边了。”师傅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过来,她猛然回身,惊得额上冒汗,向工作台的方面走去。
十分钟后,学校门口。
“明天再找找,别着急。”送他们出大门时,师傅照着路,刚刚图书馆帮忙的女孩一直靠在朋友身边,断断续续咳得厉害,看来真的急坏了,出来时话都说不出。
大门终于阖上,葳蕤和戴阳出了一口长气,去见封嫣突然直起身。全是泪的眸子里慢慢洋溢着希望的笑意,她找着黑暗里戴阳的眼睛,想平复他的忧虑。
感激或者感动,他说不清,看着她从外衣下抽出谱子的时候,他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
十一点,刚刚从绘图室隔壁拿回传真,还没走到绘图台,手机就响了。是封青。
“喂?!”
“你送封嫣回家的吗?”和几个小时前不同,封青的声音很急,都哑了。
“没,在你家楼下把东西交给她的,晚上她去姨妈家了,我看着她上楼的。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她不在家。我打了一个小时电话了。”
顿了一秒,一步跨到绘图台上抓钥匙,拽了外套往楼下跑,没顾得身边几个学长学姐唤他。
“她,不会出事吧?”电话那端突然低低的问了一句。
他一把推开学院的玻璃大门,冲着手机没好气的嚷了一句,“不会!”
“…好…我打给婶婶。”
“我去找!”挂了电话,冲出了建筑系的院子,直奔停车场。风鼓起他的外衣,忧虑瞬间涨进心坎里。
这冷风的夜,更萧瑟了几分…
第三十三章面对
她以为会去医院,但是出租车却停在一个居民小区前,下车的时候戴阳谢过了葳蕤,却婉言谢绝了她探访的请求。
看着葳蕤搭上出租车离开,戴阳才招手又拦下一部车。
“去哪儿?”上车的时候,封嫣心里突然不安。
为什么突然要瞒着葳蕤?戴阳上了车就不再说话,低声向司机交待了地址,车又向着来时的方向开,最后停在熟悉的大院门口。
“为什么回我家?”她看着大院,远远的望见那棵大树。
“戴月,一直住在这里。”戴阳的声音不复刚刚的热切,只是拉着封嫣下车。“我们搬了,但是她没搬走。”
从她受伤得知姐妹俩突然转学开始,大家一直都说她们搬了。哥哥说过,唯一姐说过,大院里的好多人都说过。
他们一路穿过了好几幢小楼,也有她家的那幢,向着大院深处走去,停在最里面一排小楼前。
她不常来这边,这是高干区,不是普通的家属住的,只是,哥哥常来,城寺家在院里有好几处房子,这一排就有,她受伤的时候也住过。
“最里边,”戴阳说完带着她往最里面一幢楼门走,“顶楼。”
踏上不陌生的楼板,心急促的跳,戴月自杀了,为什么他们把她留在家里,不送医院?她,为什么要那本谱子?
还有,她一直忙乱,竟然没有想到。戴辰呢?
如果戴月住在这,辰辰呢?他们到底为什么突然离开。
停在楼梯拐角,黑黑的走道只有窗口照进的一束光,她靠在墙上,腿发软,忍不住又想咳嗽。
“戴阳?”
站在几层台阶外戴阳也停下来,回身看着封嫣煞白的脸,瞳里映出莫测而怀疑的惧色,“进去以后我和你讲。”
勉强点点头,却没有马上举步,“借我手机用一下,我…给我哥打个电话。”在相同的小区,离自家只有几步之遥,却越发害怕,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哥哥打个电话。
戴阳把手机递给她,等着她把电话打完。
“走吧。”
收起手机,他走在前面,踩在楼板上的脚步很轻,她跟在身后,一步步逼近真相。
…
“她跟戴阳一起呢,说是去看戴月。”封青挂了电话马上打给城寺。
“她知道戴月的事了?你告诉她的!”城寺一听封青的话就急了,他们一直瞒着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大家都只知道一些皮毛,但清楚那里面没包藏什么好东西。
戴家藏戴月的房子是向他们家借的,就在他住的那幢旁边。他很早就发现了,从父母嘴里听得一知半解,只是告诉过封青,两人说好了不让她知道,那是她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