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想瞧瞧,她到底能承受多重的压力。
林夕落心中已明,便咬牙坚持着,魏青岩时而投来目光,她便回以无事之笑,却让魏青岩更为担忧。
该传的令都已由侍卫送出,宣阳侯此时才算点了头,起身行至门口,转身道:“…此事不再用你二人,安心的筹备婚事,待婚事大成,便寻一二个人跟随你学此门手艺。”
“侯爷慢走。”林夕落行礼送宣阳侯出门,魏青岩即刻抱起她到一旁,看着她手上的青红印和墨渍,揉着道:“辛苦你了。”
“侯爷有意如此,我怎能在此时出差错。”林夕落将小手放置他的大手中,“让你占便宜,揉吧”
魏青岩摸着她的小手,脸上却笑不出:“今儿的事恐怕齐献王会入心,这段日子还要小心才是。”
“他?”林夕落此时才想自个儿还喝了一罐子酒,“他早就打算好让大人与我出丑,若非侯爷出现,这事儿不知要闹的多么荒唐。”
魏青岩感叹道:“他是油滑中里心眼儿最贼的…”
二人不再多说,用过饭后便回了“景苏苑”。
此时林政孝与胡氏、天诩已经归来,二人进了正堂,就见林政孝一脸无奈,魏青岩留下与其叙谈,胡氏拽着林夕落和天诩去了侧间。
“今儿忽然出了战事,齐献王未能来迎亲,直接抬了轿子给送到王府,该行的礼都未能成,大夫人闹不停,被老太爷给训了,这是怎么个事。”胡氏絮絮叨叨将今日的事说完,林夕落道:“是边境战况出了急事,我与魏大人到王府,宣阳侯特意去找他。”林夕落道:“这种事都是天意,谁能说得准?”
胡氏担忧:“那你与魏大人的婚事,可是要往后拖了?”
林夕落摇头,“这倒未有。”
胡氏松了口气,“没有就好,娘最担心的就是这事。”
“瞧您,还巴不得我快嫁人才好?”林夕落嗔怪,胡氏道:“娘这也是担心你,对了,冬荷和她娘我带回来了,你可是要见一见?”
林夕落点了头,胡氏则让宋妈妈去将二人传进来。
冬荷一进门,林夕落险些不敢认她,本是一俊俏的小脸,如今怎么瘦黄无色?
“冬荷?”林夕落忍不住起身过去,冬荷跪地上磕头道:“奴婢…奴婢见过九姑娘。”
“你怎么这副模样?”林夕落知道她走后,肖金杰被大夫人好一通折磨,可冬荷一个丫头,她也下得去手?
春桃在一旁忍不住的掉了眼泪儿,口中道:“奴婢刚刚问过,您将奴婢等人带走之后,冬荷便被二姨太太叫了回去,六老爷有意要收她,冬荷不从,反倒被六夫人好一通打,打过之后便降成了粗使丫头,奴婢跟着夫人去寻她时,她还在帮六夫人院子里撬冰呢”
“那怎能是丫头做的活儿”林夕落看着她的手,心中也着实不忍,吩咐春桃道:“去请个大夫来,为她身上的伤抓些药,冬荷娘就去帮衬着大厨房做些事,待我想想再说。”
冬荷磕头道:“奴婢,奴婢谢九姑娘了。”
“快去吧。”胡氏催促,春桃则带着冬荷出了屋。
林夕落无奈摇头,胡氏也不愿对此多说,而林政孝与魏青岩二人说完公事,便提及私事,“…太仆寺卿大人有意在年后推举您任少卿,我未即刻答应,也来问询您的意思。”
林政孝一怔,“在太仆寺任职不久,便这般提职,他人恐怕会心存芥蒂。”
“这倒无妨,少卿不过次五品,未及正五品进朝堂,暂且还无惧此事,何况您在这次战事中,也的确帮了他不少忙,太仆寺这地儿多数都乃浑人,正经做事的无几个,即便有,也乃力不从心。”魏青岩说到此,更提及了林竖贤:“…他年后出仕,这当口选的也乃一关键点,皇上恐会再行召见当面问及战事,但他无论如何作答,恐怕都是错儿,让他提前思忖琢磨一二,别回答不慎,被发落去边辖之地,那便是苦熬了。”
林政孝未想到他能为林竖贤打算,目中多几分讶异,立即拱手,“我定与其将此事说明,魏大人如此体恤他,实乃大度。”
“无妨,他争不过我,我何必介怀?”魏青岩对此不屑,林政孝苦笑着没法回答,又议了一番婚事,则各自睡去。
林绮兰这一新婚之夜,在床上哭了一宿。
盖头虽然揭了、这交杯酒也喝了,她身上的衣裳也被褪去了,白绫上也染上了血,可新婚夜的喜,她没有,她恨不能拿这白绫将自己勒死…
这齐献王还是个男人?
林绮兰倒吸口气,看着手边的角先生,上面沾染的血丝,她狠狠的将这物件扔在了地上…所有的东西全都砸碎趴在床上歇斯底里的大哭,林绮兰心中满是恨,她能恨谁?她最恨的便是林夕落她若不与那刑克的魏大人有关系,她怎会被齐献王要走?虽然早知这齐献王爱好不同,可也不至于如此待她?她是个人,她不是畜生林夕落…我一定要你好看,我一定让你死的不痛快大年十五元宵节,街上比寻常几日更为热闹。
林夕落于这一日重新将钱庄开张,所用的掌柜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十三叔林政辛。
林政辛自林绮兰嫁过之后,林府便不愿再呆,更为张罗林夕落的婚事忙前跑后,来往于林府与“景苏苑”之间,反倒是被林夕落给留下了。
身边钱庄正好缺一大掌柜,林政辛学业无成,做这事岂不正好?何况钱庄三教九流都接触,林夕落用旁人还真信不过。
好说歹说,林政辛算是应了,林夕落又寻了严老头当初说起那位过耳不忘、对数字极为敏感的瞎子做帮衬,其余的账房、伙计又寻了三人,便于正月十五这一日正式的开张了林政辛一身的掌柜衣裳,主动上前点了炮,这“噼里啪啦”一顿崩响,周边前来恭贺的人都被请进一旁的酒楼吃席面。
林夕落与魏青岩二人到此时,林政辛正拽着一老账房在请教钱庄中规矩,瞧见二人来此,不免拱手道:“魏大人安,九侄女安。”
“瞧你,怎能与我行礼。”林夕落斥道:“不过是来瞧瞧,往后都靠着十三叔了?”
林政辛笑道:
“瞧你说的,我一闲人,来此也乃学学本事,再在宅子里混下去,废人一个了,魏大人信任我便好,不然岂不是给九侄女和七叔父丢脸”
“能有这份心便好。”魏青岩没有多说,而是在周边瞧了瞧,林夕落进门看了帐,更见了那位瞎账房,二人正打算离去时,却正巧看到有二人从东西两方往此处行来。
二人是谁?李泊言,林竖贤。
林竖贤明日便欲进宫面圣,得了林政孝的嘱咐,他才知晓这些提点都乃魏青岩的话,心中依旧有愧,总觉应该当面道谢,刚刚去了“景苏苑”,便得胡氏告知钱庄开张,二人应该在那方,便朝此走来。
李泊言是心中更苦,大年三十那日喝多了酒,在林竖贤的陋屋中灌了茶便离去,可孰料这酒茶饮多浑身发热,出门又是雪天满地,回去便一病不起,直至大年十五,才算走路不打晃。
这病卧半月,他也算想了清楚,那日林竖贤虽是自责,可话语中的道理也在斥他。
他二人多何?既是已经认做妹妹,何必再自我纠缠?故而,李泊言也觉再藏下去,实在愧对众人,后得魏海告知,今日钱庄开张,索性也来此。
二人走个对面,不免都愣在原地,摇头苦笑,都看向魏青岩与林夕落。
魏青岩率先进了屋,林夕落转身跟着进去,李泊言率先迈步,却正与林竖贤并肩而行,门口只能过一人,谁先进?
“您是出仕状元,您先行。”李泊言让了路,林竖贤作揖拱手:“您乃六品千总,我一布衣状元,您先请。”
二人在此礼让几次,不免又在苦笑,为了“礼”字已丢过情分,还不罢手?
第一百二十三章八苦
进了屋,林夕落亲自动手奉上茶,李泊言与林竖贤二人如坐针毡。
魏青岩一直看二人,目光中没有丝毫表情,可熟悉他的李泊言心中开始敲鼓,越是如此,越表明他心中有事。
沉默半晌,魏青岩先指向林竖贤,缓言道:“若是来此谢我对你明日面圣的提点,那便不必出口,因你还未见,不知结果如何。”
林竖贤一怔,依旧拱手作揖:
“魏大人提携之心意,我铭记在心,既是如此,那便不多打扰。”
“先别走,丫头应寻你有事相谈。”魏青岩指向旁边的一间屋子,林竖贤往那方看去,这两条腿却实在僵持原地、迈不动步。
他的确有意见一见她,可如今魏大人在此,他冒昧相见,这于理不合啊李泊言在旁擦一把汗,心中砰砰直跳,这是考验吗?
考验夕落的忠贞、也是对他二人的试探?李泊言朝向魏青岩看去,他的神色淡然如常,没有半分疑虑审度,林竖贤转头也看向他,攥紧了拳,心中虽不安,却依旧朝那间屋子走去。
李泊言怔住,魏青岩看他,“怎么?你觉如此不妥?”
“卑职不敢,卑职前来领罪。”李泊言有意跪地,魏青岩一把扶住他,“自家人,何罪之有?”
自家人…李泊言哑声喃喃,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魏青岩不再对此多说,而是说起近期军事动荡,李泊言起初心中不宁,但事情紧急,他便将杂乱全部抛开,全部放置公事之上。
林竖贤进门便看到林夕落,桌上已有沏好的茶搁置桌上。
叶青、水碧,他走上前便端起入口,“噗”的一下子又喷出来,“怎么这般苦?”
林夕落端起自己这一杯苦茶,全都入口,不遗半滴,随即道:“佛语讲,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但言语道理反倒不如这苦茶更让人入心,让人回味。”
林竖贤苦笑,“你这一句倒是让我无语回驳了,求不得、放不下,是贪欲过剩,虽长叙无欲则刚,可人这一双眼睛,可读阅书、可审度人、可看世间万物,唯独看不清的便是自己。”
说罢此句,他举起刚刚那一杯苦茶,一饮而尽,林夕落笑了:“愿先生仕途安稳。”
“共勉。”林竖贤起了身,将一本书放置桌上,行步到门口,不免转回身,师生二人对视,俱都看到各自目光中的担忧与安慰,林竖贤没有再留步,离开了此地。
林夕落看到他留在桌上的那一本书,乃是一本游记,其上密密麻麻小字,都乃他经历之地的心得感悟。
将其合上,吩咐春桃收好,林夕落则出了门。
魏青岩与李泊言二人依旧在对近期军况辩驳的不可罢休,瞧见林夕落出现,话语才算住口。
李泊言目光中带几分打量,林夕落道:“师兄为何如此看我?”
“他是想知你对师生之情是否有几分留恋。”魏青岩拽着她坐在身边,李泊言差点儿咬了舌头,这话居然会从魏青岩口中道出?
林夕落笑道:“为何留恋?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情分未断,何必留恋?”
魏青岩知她也有调侃之意,不免捏着她的小手狠狠攥紧,林夕落虽手疼,脸上的笑意却更浓,李泊言无奈摇头,叙出几句闲话便欲离去。
“师兄,父亲和母亲等着你回去吃个团圆饭。”林夕落话语出口,李泊言驻步,点头道:“我一定去。”
出门先忙公事,屋中只剩魏青岩与林夕落,林政辛等钱庄的人自不会在此时跑来捣乱,林夕落看着他,“手疼了。”
魏青岩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开,“疼也无用,不会放了你。”
林夕落主动坐了他的腿上,晃晃悠悠的摆动着小腿儿,撒娇的道:“不放便不放,背靠大树好乘凉,您故作大度,却还狭隘心眼儿,怪不得我。”
“别乱动”魏青岩低斥,林夕落不听,继续乱晃,却忽然觉出身下有东西咯的慌,仔细的坐坐,“这是什么?”
脑中忽然想起,林夕落的脸瞬间成了大红苹果,“蹭”的便从他腿上跳开。
魏青岩揉额,脸上带几分苦,“都说让你不要晃,你个笨女人”
“我笨?”林夕落嘟着嘴,一脸不满,顾不得自个儿脸红,冲上前就咬了他一口,随即转身便跑魏青岩并未阻拦,任由她这般离去,口中嘀咕道:“二月二,怎么还不到?”
正月十五之晚,李泊言也跟随林政孝等人一同在“景苏苑”团聚,让林政孝这颗心算是彻底的放下,也喜乐的喝了好几杯酒。
一切都较比顺利,粮行、钱庄、赌场基本都可暂且搁置一旁不用管,林夕落的心思不免放在了盐行之上。
可这其中还有侯府二夫人的事,林夕落更觉此事棘手。
与宋氏已有过两面之缘,可每一次都乃不悦告终,虽说魏青岩与侯府中人关系复杂,可唯独这二房首当其冲的对头,林夕落心中不得不更多思忖,这事儿该怎么办?
林夕落在想盐行,孙浩淳这些时日不免跳了脚。
这大年一过,吃喝把玩,银袋子便见了空,可如今并非以往,之前那位林姑娘如今快成魏大人之妻,她的话语权可非比寻常,他可还敢这般随意的动手脚往自个儿兜里装银子?
思前想后都觉这事儿还得去寻二夫人商量,便在大年十六这一日去侯府请见,也不多叙闲话,直接便道:“这眼瞧着便又要领盐引,开始大卖,这位林姑娘若插手…”
宋氏冷笑,“怕她作甚?一黄毛丫头”
“您是不怕,可我在这其中不过是个跑腿儿的,您不妨寻思寻思,让她没这精力来管也成?过了这二十来日,事儿都料理清楚,也不怕她找上门,这正紧的空当她若出现,招惹麻烦啊”孙浩淳出了馊主意,宋氏瞪眼:“她整日与五爷在一起,我有什么办法让她没功夫?”
“您多想想主意?”孙浩淳巴结恳求,宋氏只得仔细想想,“她个匠女,得学学规矩吧?”
孙浩淳立即道:“就是,理应如此”
宋氏沉心想了片刻,便起身前往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此事也在与沈氏谈论这婚事的筹备,瞧见宋氏进门,则道:“又有何主意了?”
“瞧母亲说的,我这不也在为五爷的婚事着想。”宋氏掩藏住脸上的尴尬,笑着道:“我只是寻思,这五爷第三次谈亲事,虽说这丫头得他的心,但该教的、该懂的也不能等进了门才学,否则五爷颜面上岂不无光?不妨先派个妈妈去教一教?起码也得知晓侯府的规矩,免得来此还要母亲跟随着操心。”
沈氏看她几眼,不免将目光投向老夫人,老夫人挑了眉,“你这颗心,倒真是孝顺。”
“孝敬母亲,乃是应当应分。”宋氏明知老夫人在阴她,却也厚着脸皮应和。
老夫人看向沈氏,“不妨就依着她?挑选哪位妈妈合适?”
沈氏未想到老夫人问自个儿,不免道:“五爷的事母亲一直都挂在心上,不妨您舍了花妈妈几日,请她去教教如何?”
“那可是我身边的贴心人。”老夫人带几分不舍,宋氏看向沈氏,心中也对她这份提议略有惊诧,不过是选个人过去挑错找茬的,何必让老夫人身边的人去?
沈氏连忙道:“这更能表明您对五爷的好,虽说五爷不是嫡出,可您一直都惦念他,前两次的婚事也都您主动操持,如今这一次,五爷甚是上心,您派了身边的妈妈去,五爷定会感激您。”
“不记恨我就成,提什么感念孝顺。”老夫人叹口气,看向花妈妈,“让齐呈带着你去吧,跟了她身边好生教着,也别仗着我的名分太过苛刻。”
花妈妈应下便出了门,宋氏心满意足,寒暄两句便离开了,老夫人看向沈氏,不免道:“你这又是藏了什么心?”
沈氏连忙回道:“母亲,您不觉得侯爷对这丫头都有点儿与众不同?”
老夫人看着她,冷言:
“侯爷对她不同,那是侯爷的事,连我都被斥不允多管,你还敢擅自插手?”
“不动手,也不妨知晓一二的好。”沈氏道:“这次五爷能将功让给大爷,也是早有打算,若他真能服服帖帖,不妨就容他一次。”
“你是心慈善念,我倒成了恶毒的老婆子。”老夫人沉稳不动,“那就等她迈进这个门再说吧。”
林夕落一早醒来就被胡氏拽到了前堂。
看着齐呈与一旁的妈妈,林夕落下意识便觉出这不是什么好事。
待听得二人来此之意,是为了教习规矩,林夕落上前道:“这位妈妈如何称呼?”
“老奴一直都在侯夫人身边侍奉,您称老奴一声花妈妈即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林夕落却知这乃当初在清音寺送她银钱红包、对其不理不睬的的那一位。
说是教习规矩?不就是来拿捏她的?这还没入得侯府便要先体会刀刃儿的滋味儿…
她这往后的日子,可是有好戏可看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规矩
人已经到此,自没有硬推出去的理由,林夕落暂时先让人将花妈妈带至自己小院儿,她则去后方寻魏青岩。
魏青岩得知此消息,脸上多几分冷意,濒临暴怒,攥紧的拳上泛起青白,林夕落安抚:“我这一匠女的名声,也无将其推脱出去的理由。”
魏青岩道:
“你若有意留她在此,各方面都要注意,包括吃食、以及所用的物件。”
林夕落点了头,他第二个订了亲还未过门的媳妇儿,不就是突然暴病身亡?死的蹊跷,他的名声也添了累赘…
想到此,林夕落多了几分萧瑟,主动窝了他怀里,撒娇的靠在他的身上不说话。
魏青岩心中怜悯,摸着她的小脸,“怕了?”
“不是。”林夕落摇头,魏青岩再问:“那是为何?”
林夕落嘟嘴道:“又要被拘起来学规矩,谁能高兴的起来?什么《女训》、《女戒》,已是不知被罚过多少遍,如今恐怕又要拾起,心里头不舒坦。”
“那索性就躲我这屋子里不出去?”魏青岩亲她一口,林夕落摸了脸,极其认真道:“算了,在您这儿与那位妈妈相比,指不定哪个更危险。”
魏青岩被噎的说不出话,狠狠捏她的小鼻子一把,林夕落也不抱怨酸疼,只是伸手揉了揉,起身行到门口,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这一个多月快熬过去吧。”
二日一早,林夕落早早起身,收拾妥当,便等候花妈妈到此教习。
从出门端碗持筷子开始,行步走路、说话声音、举手投足花妈妈全都一一提点,口中不停的道:“侯府便是这般规矩,您的一举一动都挂着魏大人的颜面,林姑娘莫嫌老奴唠叨,这也都乃为您好。”
“五爷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娶亲皇上都如此在意,林姑娘莫让五爷失望。”
“林姑娘用茶还是有声,要细细的品…”
“我喝的是药。”林夕落把杯子往前一端,“要么您品一品?”
花妈妈连忙退后,“林姑娘可要多多注意休憩,这眼瞧着便是大婚之日来临,您得注意这身子。”
“我自当注意,免得像大人前两位夫人那般,死的不明不白。”林夕落话中带几分狠,花妈妈未想到她忽然说到此,连忙道:“林姑娘恐是听了旁人胡言,把此事想的过于复杂,侯府乃清净安和之地,不会有这等事发生。”
“那二夫人怎会告诉我,让我小心着些?”林夕落似是随意出口,而后连忙捂嘴,“是我失言了,花妈妈这每日打算教习多久?总不能让您整天跟着,那太过辛苦,民女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前一句是坑,后一句连忙遮掩,花妈妈自是将此事听进耳里,但林夕落不再对此事多嘴,她自没有接话的道理,“林姑娘也劳累,每日两个时辰可成?”
“那就有劳您了。”林夕落即刻吩咐春桃,“今儿这一个时辰已过了,眼瞧着便至饭食,让人去告诉‘福鼎楼’,今儿多添一双筷子。”
花妈妈神色不满,“下晌一个时辰,便随同林姑娘读书行字,老奴先离去了。”
林夕落还了礼,春桃便带这位妈妈离去…
这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林夕落心中不由得凉意涌上。
不卑不亢、事事都拿规矩来说事,即便她有意针锋相对,这位花妈妈却一句不接,这人要在此呆上一个多月?林夕落心里头还真有些没了底。
晌午依旧是众人一同用饭,花妈妈也随同至此,魏青岩依旧置了一桌,没单分成几席,花妈妈不免开了口:“五爷,林姑娘只与您订了亲,还未成一家人,这同席恐怕不妥。”
林政孝与胡氏不免尴尬,欲起身离开,魏青岩摆手阻止,随口道:“你觉得不妥,那便转过身莫看就是。”
花妈妈怔了下,不免行礼赔罪,随即就真的转过身不吃不看。
林夕落目光中多了几分惊诧,看向魏青岩,他的眼中也带几分厌恶之意,摆手让众人用饭,连天诩今儿都没再如以往那般叽喳说笑,只是吃过饭便随着林政孝与胡氏离去。
林夕落看向魏青岩,他则拽着她往屋里去,花妈妈就在门口这般站着,也不出言阻挠、也不离去,举手投足都带股子沉稳规矩,可林夕落却好似眼前竖了一根刺,心里头格外的不舒坦。
魏青岩在窗口一直瞧着,口中道:
“她是侯夫人身边最厉害的人,常年就这一副表情,比侯夫人还不知喜乐。”
“让这般人来教导规矩,侯夫人还真看得起我。”林夕落自嘲,魏青岩道:“你自与众不同,只不过这主意定不是侯夫人出的。”
林夕落坐在椅凳上仔细思忖,若不是侯夫人那能是谁?
二夫人宋氏?林夕落在那府中除却魏青岩,只对她知晓些许,可这又是为何呢?
但不管为何,这事儿都是冲着她林夕落,她躲躲藏藏,岂不更被笑话?
心中涌了气,林夕落叉腰道:
“不过就是一个月,我还不信了,她这规矩能教出花来”林夕落说着,则起身出去,魏青岩透过窗子看她,嘴角轻扬,这丫头的韧劲儿又上来了…
出了门,林夕落则让人给花妈妈热了饭菜,花妈妈谢过便坐下吃用,林夕落也不多说,待她将碗中最后一粒米吃净,才开口道:“花妈妈辛苦了,我愚钝,不知您所欲教习的规矩都乃何事?在林府时曾在族学修习过些时日,所学乃是书、绣、画,花妈妈还有何事可教?”
林府族学,在这幽州城内也是有名号的,花妈妈自不会在这时端架子,只得道:“老奴来此是陪着林姑娘,并非刻意教习,您言行中有与侯府不合之处才会出言讲上两句。”
“那若有疑问我是否可向您请教一二?”林夕落静心探问,花妈妈则福身,“若能帮衬得上,一定不会推脱。”
林夕落点了头,“那便随我一同去书屋行字好了。”林夕落直接往她的院子而去,花妈妈在后跟随。
这一下晌,林夕落都在静读女训、女纲,而后还书写一遍,无论她的行、字,花妈妈还真有些挑不出错儿。
旁日里只知这位林姑娘是一“匠女”之名,如今见她书落行笔,还真有几分才气傍身…
抄过女训纲常,林夕落便取出林竖贤所赠那本《游记》细细读起,这都乃他这次离开幽州在外的所见所闻,每至一地,便会书写多篇,衣食住行文,应有尽有。
林夕落惯于一门心思做事,这读起书来也沉静一心,旁若无人,花妈妈在一旁坐着,一声不出,就这么静静的呆着,看她能如此静一下午,心中则多了几分探奇,这是故意的?还是以往便如此?
原本众人就在猜度,五爷怎会看上这一匠女的跋扈丫头,可如今见她端坐桌前,行出的字、所看的书,都与旁人传言相悖,耳闻不如眼见,这位林姑娘还真与旁人家的闺女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