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政齐瞪她一眼不再开口,那女眷又朝着林夕落笑了笑,“何况九侄女这么可爱的丫头,你舍得罚?”
“这是你的八姑母。”大夫人在旁提醒了一句。
林夕落福身行礼,“谢八姑母体恤。”
“好说,好说。”这位八姑母笑着摆手,好似仁慈疼爱的模样,林政齐又瞪一眼心仍不满,转过头不再吭声。
这一会儿功夫,门外的小厮已来请示,肖总管和小厮带到、执罚的板子也已准备好,询问林政武是否落板,林政武迟疑了下随即摆手,那小厮立即跑出“书闲庭”,朝外喊道:“落板”
没过多久,湖岸对面便有“噼啪”板声落下,因未给几人堵嘴,嘶嚷叫喊哀嚎之声划过水面清晰传来,荡入耳中,屋内之人面色各异,林夕落只晕血,不害怕,这么远的距离她自是毫无反应,看她这副模样,大夫人松了口气,而其余女眷看她无恙则有些失望之色。
屋内鸦雀无声,直至那方板子打完,隐约瞧见人也被拖了下去,厅内才有议论声起,可转而这声音又弱了下去,乃是因楼上有脚步声落下。
众人起身,齐齐朝着楼梯处注目而去,林政孝扶着一位白须老者下来。
林夕落知道,这便是她的祖父林忠德。
齐声恭敬行礼:“父亲、祖父…”
林忠德点了点头,直接坐于厅中正位,小厮立即送上青瓷茶碗,林忠德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又用手扫了眼角,随即才抬头扫视众人,皱眉道:“这么多人聚此作何?政武,怎么还没处置完?拖这么久作甚?”
林政武刚刚的威严也早已不在,躬身言道:“父亲,刚刚责罚了肖总管和小厮板子…三弟只觉有些不妥。”
“嗯?”林忠德的眉头更深一分,还未等问出下句,林政齐已经迈步出来,回话道:“父亲,大哥虽罚了总管和小厮,却对九侄女没有责怪半句,儿子只觉得这是不是过于放纵?”
“放纵”二字林政齐说的很轻,可这话一说出口,却让林政孝惊慌,他刚刚看到林夕落在此就极为不安,如今再听林政齐的话,额头立即渗出一层白毛汗来
第九章 族

林夕落瞧着眼前这番状况,纵使不懂林家几房人的恩怨纠葛,起码也看得出自家这一方被当了靶子。
一方说恕、一方说责,可两方不过是在比谁的话语权更重,绝非是心向林政孝,也非是疼她这位九侄女。
即便林政武话语未有责怪,可他那副漫不经心、而后审度思忖的模样,明摆着想的不是她们这一房,否则还用派人把她叫到这里来?
而且还是在林政孝被老太爷叫上了楼,还任由七叔八姑众人在此之时,把她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叫来?
林夕落脸上露出迷茫之色,目光一直在看着她那位祖父,连林政孝都没看半眼。
这老头子才是关键…
听着林政齐的话,林忠德瞪他一眼,“放纵?何出此言?”
老太爷这一反问,林政齐不知该回什么话,嘴皮子吧嗒几下才缓缓说出:“毕竟是在大门口杖毙了两名小厮,九侄女还是个未及笄的丫头”
茶杯重落,那清脆声响让所有人都心里一颤,未等缓过来就见老太爷指着他们便开口骂:“为两个奴才你还要责她不成?好歹她姓个林字,那奴才逾越她抽个嘴巴怎么着?难道不该当即责罚?那两个小厮关门不开,不出去迎候,杖毙本是理所应当,林家百年名号奉的就是‘规矩’二字,让你们处置个事,八竿子打不着的全都聚此嗡嗡不停,给她个小丫头叫来不提,还在这里为俩死了的奴才往回找理?你是奴才还是他们是奴才?主奴之分都认不清,五品的官衔咽了狗肚子去了,全是混账”
说到最后,老太爷重拍桌案,那茶杯清脆挑落的声音让林政武和林政齐急忙上前请罪,“父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错了”
老太爷看着林政孝,随即看向林夕落,“这丫头的规矩也不够,你个丫头怎能伸手去抽那奴才的嘴巴,恩?成何体统”
轮到自己挨骂,林夕落即刻上前,委屈道:“孙女记住祖父教诲,下次绝不亲自动手,一定命小厮用藤条抽。”
老太爷话语没说完就怔住,再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只得皱了眉,吩咐林政孝道:“去吧去吧,休歇几日,然后送她到族学,好好学学什么是规矩”
“谢过父亲。”林政孝即刻行礼,林夕落见这老头子不再看她,纵使心头疑问也未再开口,叩礼后便跟随林政孝出了门。
刚刚跨过这“书闲庭”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老太爷怒吼训斥话语,林夕落旁的倒是没太听清,但老太爷一连怒骂六声的“混账混账混账…”她清晰可闻,而且无比顺畅舒心,好比天籁般美妙,脑中回响了那放眼望去的脑袋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该活该“爹,弟弟呢?”林夕落刚刚没看到林天诩,此时还不见他着实的焦虑,她看那杖毙是晕血昏过去,这六岁的小家伙儿不会出什么事吧?
“老太爷考问几句,他倒都答了上来,老太爷一高兴,直接派人送他去族学了。”林政孝随手擦擦额头的汗,便催促林夕落上轿,二人也未对此再多说,只等着回到院落再仔细详谈。
林夕落此时才有心从轿帘子的缝隙中对林府看上几眼,可除却假山湖泊就是亭台楼阁,闻闻花香弥漫,穿过不知多少道大门小门这才停了轿。
春桃上前扶着林夕落下来,林夕落站在原地看了一圈,二进的院子,门口竖列三个描红石雕字:宗秀园。
胡氏就等候在院子门口,看到她父女二人归来,急忙迎上前,上下打量一番抱着林夕落就是掉眼泪,林政孝本是有话欲出,待看到这院子里有些许陌生面孔便闭上了嘴。
那两个二姨太太派来的丫鬟怔刻后上前行了礼,林夕落没有多话,让胡氏随同林政孝先行进正堂,杏儿站在一旁可怜巴巴的瞧着她,林夕落朝着那俩丫鬟努了努嘴便带着春桃进了屋,那二丫鬟也要跟进,杏儿顾不得林夕落肯搭理她而露喜,连忙上前挡住开始问话:“二姨太太是吩咐你们来伺候老爷的?还是伺候夫人、九姑娘的?”
二位丫鬟迟疑,其中一人回道:“只是吩咐到这院子里来伺候。”
“那你二人先去烧水来给老爷、夫人沏上茶,九姑娘喜欢花茶,里面不能放苦的,也不要太多的蜜,水不可滚热,你二人去吧。”
杏儿说完此话,索性搬了个小杌子坐在正堂门口,这俩丫鬟气的直瞪眼,可看杏儿歪着脑袋瞪她二人也着实说不出话,显然这七老爷、七夫人和九姑娘在谈私事,她二人如若硬要凑过去也着实不妥。
互相对视一眼,二人扭身离去,杏儿看了看门口,只觉坐得太近不合适,把小杌子搬远些又坐下来…
林政孝进门第一件事就问起这些面容陌生的下人是从何来,而胡氏最先问起的则是林天诩,二人异口同声,而后还是胡氏先回答了林政孝,“都是二姨太太送来的。”
林政孝皱了皱眉,答着她的提问:
“老太爷刚进门便让我与天诩去了‘书闲庭’,本还以为他要问起今日之事,孰料只让大哥处置,他专心问起天诩学的千字文,考问几句,又看他写字,随即问起他为何敢数板子看杖毙,天诩小脸刷白却仍说男娃子不能丢人,老太爷倒是高兴,直接派人送天诩去了族学…”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林夕落一眼,“夕落歇几日,也要去。”
胡氏伸长了脖子瞪眼道:“老爷,这是要把她二人留下?咱们…咱们可不在此地常呆啊”
林政孝摊手无策,苦着脸道:“父亲开了口,我又怎能反驳?”
胡氏怔住说不出话,低头揪着帕子满脸都是担忧,林政孝则问起林夕落怎么会去“书闲庭”,林夕落把过程大致的说了一遍,但对林政齐和那位八姑母、最后开怀畅笑的少年说的格外细致,待全部叙完,她斟酌下问道:“父亲,女儿离开林府时年幼无知,您如今可否再绍介一番这些亲眷?免得女儿过后失礼。”林夕落无非是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哪一枝上的?这个派系分不清,着实是大忌。
林政孝没开口,胡氏接话道:
“莫说你不记得,连娘都有些糊涂了,七年未归,今日有人送了信儿,说是四姑奶奶得知我们已到幽州城,想要回来见上一见,可我都记不得这位四姑奶奶长什么模样…”
林政孝点了点头,似是缕一缕思路,才与她母子二人款款道来。
林忠德除却故去的老夫人外,共有四名姨太太,林政孝生母是第一位姨太太,但已过世自此不提,嫡系兄姐共二人,一位是林政武,另外是林政孝的二姐,早已嫁人不在林府。
二姨太太之所以在老夫人故去后极有地位,是因她诞下的林政孝三哥林政齐、六哥林政肃都极为出息,林政齐如今乃是吏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官衔,林政肃在大理寺行职,正六品的官衔。
林政武虽为嫡长子,可他是工部郎中,虽为正五品的官衔,油水、人脉比林政齐不参上下,甚至比之不足,因是嫡长子,抬着身份,为人不如林政齐油滑,在府外反倒不如林政齐吃得开。
林夕落的那位八姑母也是二姨太太所生,她的夫婿乃是大理寺卿、正三品官员的嫡子媳妇儿,如此一来,二姨太太才能左右逢迎,在林府中除却名分够不上之外,实则与过世的老夫人不差半点儿。
至于胡氏刚刚所提的四姑奶奶、林夕落的四姑母、五姑母乃是三姨太太所生,如今早已嫁人,与林政孝姐弟间倒有那么点儿情分,林政孝另外的九弟、十弟乃是四姨太太所生,都在低三下四的打压下,得一闲差离开涅粱,至今未归,十一妹、十二妹早已远嫁,不在幽州城。
待说到那位十三弟,林政孝则叹了口气,与林夕落言道:“你这位十三叔应该就是你刚刚提起的那个少年,他比你还小一岁,生母是四姨太太的丫鬟,诞下他后没多久人就过世,虽其乃庶子,可你祖父格外疼他,他也极其聪明,每每气的你祖父咆哮大怒,随后总有辙能换老爷子一乐,着实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子。”
林夕落听完这一长串的人,脑子里乱七八糟,唯独记得最清楚便是这位十三叔…比自己小一岁的十三叔胡氏问起那几位夫人的闲事,林夕落则坐于一旁梳理着府中关系。
她如今知道自己这一家归府为何遭受冷眼冷遇、吃上闭门羹的原因了。
自己父亲是大姨太太所生,大姨太太曾是老夫人的丫鬟,可直接划归为老夫人一系,虽说林政武与林政孝嫡庶界限极为清晰,可旁人知此下意识便会将林政孝归为林政武的马弁所用。
一七品县令的小官、又是庶子,他想在这府里头呆的稳,不归到大房门下,别人是不信的。
此外除却二房、除却那位小自己一岁的十三叔外,其余的姑母、叔父都不用太细思忖…
这府里的几房子女、再有子子孙孙,林夕落忽觉偌大的院子极为渺小,之前还有抱怨这“宗秀园”与想象中的宅第相比过于渺小,如今却毫无此感,再想那花白胡子的祖父,林夕落恶意腹诽:还嫌这府里头不够热闹?您怎么不再生几个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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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居

是亲不是亲,非亲却是亲。
林夕落如今对这句话深有感悟。
单不提她这噩梦成真得了爹娘弟弟,从今日这一遭乱事看,无论是哪一方都没让她体会到“亲”这个字,可她却因这“非亲”的父母去驳、去争,明显心底已将他们接受成自己真正的父母弟弟。
想到此,林夕落没有苦涩,反倒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可笑容还没绽开,就听林政孝在旁问道:“夕落,今日怎么那么大胆子的冲去打人?这十四五年,为父还从未见过你有这…勇气?为父心存感激,可姑娘家终归还是温柔娴淑些才好。”
林夕落一怔,随即看林政孝与胡氏都在盯着她,彻底的笑开:“父亲说的是,女儿一时心急鲁莽,险些闹了笑话,给父亲添麻烦了。”
“这倒没什么麻烦,你乃我的女儿,本应是由为父去…去…唉。”林政孝说到此实在落不下话,本应他这位父亲撑腰,却要自己未及笄的女儿出面,他怎么说得出口?
“什么添麻烦,娘倒觉得你这般硬气点儿好,起码不受委屈,何况老太爷还让你去族学?那里的姑娘们可没一个好相与的,歪藤还能结出正葫芦?娘是不信”胡氏笑着说完又问起林政孝,“老太爷今儿还替咱们说了话,可是破天荒的好事。”
“这怎能是为咱们?是为大哥。”林政孝说到此便不在多说,而是与林夕落大致的说起族学的事来,林夕落耳朵里听着,心里却想的是林政孝刚刚那句话。
连林政孝都如此坦然笃定,那她之前所想恐是无错。
老太爷今儿这番言斥是为林政武鼓气,这显然是二姨太太一房锐气太盛的缘故。
大房终归是唯一的嫡子,可这林家奇就奇在嫡系弱、庶系强,老太爷如若想强林家权势盛,就不能太强求嫡庶之分,所以他还要在关键时刻出来三言两语的搞平衡,自己这方依旧是当了平衡的砝码…
这也怪不得林政孝,单说他与胡氏二人这禀性脾气,再加只有她与林天诩一子一女的稀少后人,老太爷难免会冷落,没有太多的关心。
夸赞林天诩那两句话,而又将他送去族学,这兴许只是老太爷一时兴起,过后不会寻思太多,林夕落恍然想:天诩的性子,去了族学会不会被人欺负?
三人正在叙话,门口则有小厮陪着林天诩归来。
林天诩已经换上一身小学袍,还带了个歪学帽,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着实让人忍不住的笑。
“爹,娘,大姐”挨个的拱手行了礼,林天诩笑成月牙的眼透着股子身入族学的自豪。
“这袍子怎么这么大?脱下来让丫鬟给你改改。”胡氏也满脸喜色,林天诩点头道:“先生说我是族学里年纪最小的一个,所以袍子大他也没办法,只得回来再请人改改。”
“不是还有四岁幼童入学?你怎成年纪最小的了?”林政孝一脸正经,显然无胡氏那喜悦之情。
“先生说我三字经和千字文都已经学过了,不用再去幼童屋,让我跟着哥哥们学《论语》。”林天诩这么一说,却让林政孝的眉头皱紧,“你们先生是何人?”
林天诩嘟着小嘴挠头道,“只知他是先生,其余的不敢问。”
林政孝给胡氏使了眼色,胡氏拽着林夕落就往外走,显然是林政孝要单独给林天诩说一说族学之事,林夕落倒着实可怜这小子,六岁,他在这族学里混得下去吗?
林政孝与胡氏抓着林天诩和林夕落不停的嘱咐,可在其余的房里,今日的事却并未就此过去。
林政武与许氏在仔细推敲老太爷今儿的态度,而林政齐则在二姨太太房中说着林政武与林政孝这两房的事。
“连个七品小官都开始拉拢,他这嫡长子的手段也太劣了,不过是路上遇见了侯府的魏爷,至于这般看重?老太爷今儿也不知吃了什么药,居然开始向着他。”说到此,林政齐脸上不屑目光、不忿之色毫不遮掩,反而更盛。
二姨太太抿着茶,尽管年旬近五,可身姿身段、面容着装依旧存有三旬妇人的娇媚,一双狐狸眼儿中的流波水光如若陌生人看去定以为是善意,可熟知这位二姨太太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心底涌气的阴狠。
“你与老六最近也着实逾越了,虽说在府中你二人横行无人敢管,可终归不是嫡子,老太爷今儿是敲打敲打你们,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老七那方也值得你动嘴皮子?一个奴才过去敲打两句吃了亏,你还不缩回去眯着,目光也不放长远点儿,之前嘱咐你的都进了狗肚子?”二姨太太话语训着,林政齐却丝毫不敢回嘴:“娘亲说的是,今儿主要是瞧着他故意做出那番气派,结果把我等都给扮了损,他自个儿装好人,我才忍不住顶两句。”林政齐说到此,脑中忽然蹦出林夕落的模样,“不过老七家那闺女怎么回事?今儿还敢与我顶嘴。”
二姨太太皱了眉,“一个丫头也至于多提,这几**与老六勤快些,别再惹老太爷发火,还有十三那孩子,你要拉拢好。”
“他?”林政齐虽有异议却不敢回绝,只得转了话题:“肖总管那方总得找个人顶替着,二十个板子敲下去没个百天是养不好的,我可还要用人的。”
“我自有安排。”二姨太太这般说,林政齐只得叹口气的拱了手,随即离开二姨太太的院子。
二姨太太独自思忖片刻,问着身边贴身伺候她的刘妈妈,“那女人肚子可是又有动静儿了?”
“说是小日子没来,具体还未定,但今儿她可是跟着大老爷一起去了‘书闲庭’。”刘妈妈说到此,“会不会是故意遮着的?”
二姨太太冷笑,“遮着又有什么用?肚子也得争气才行,她除了生俩丫头片子之外,只下了个体弱多病的废物,能否下得出崽子都是另一回事。”
“寻两个丫头去试试?”许妈妈小心提议。
二姨太太摆手,“不急,老太爷发了火,最近咱们消停点儿,明儿我累了,派个人去寻大夫人,府里头的杂事总得有个说话的人,她就帮衬帮衬吧?嫡长子的媳妇儿也该接手了。”
许妈妈笑着应下,随即出门去吩咐事。
二姨太太那狐狸眼儿眯了半晌,念叨着:“靠上了侯府?”
提心吊胆的过了三日,胡氏算松了口气。
本担忧林天诩入族学会受委屈,可这几日见他高高兴兴的去,喜滋滋的回,而二姨太太除却送了两个丫鬟给宗秀园之外,并未再有其他动作,这让胡氏着实的舒心。
胡氏舒心,林夕落却不这般看。
这三日林政孝几乎是一早出门,入寝才归,忙的脚不沾地,胡氏与林夕落这几日将准备好的礼挨个院子送了一趟,偶有多问林夕落几句的伯母婶娘,见一见同族姐妹,但多数寒暄几句便走,都未久留深交,但唯独没见成那位二姨太太,如今又传出她身体不愈、大夫人接掌了府中管事的消息。
胡氏虽然高兴的笑不拢嘴,但林夕落却是在想:这老太婆恐怕没这番好心眼儿吧?
虽然从未见过,林夕落从心底不认为她会忽然快病入膏肓的撒手府中管事权,这其中指不定挖了什么坑,等着谁去迈?
仔细思忖斟酌,林夕落在一旁劝着胡氏道:“娘,二姨太太那方是不是去瞧瞧?”
“那老婆子不来找麻烦,我还送上门去?”胡氏不乐意的撇了撇嘴,林夕落摆头道:“三伯父可还在吏部当着差,爹如今可就在等着吏部的信儿,不提这事,单说那礼,门门户户各院子都送到了,连四姨太太都没落空,就她那里送一次没见成,如今又传出病状…礼的分量上减几分,就当是走个过场也好。”
胡氏仔细的想了想,嘀咕的道:“你说的也是,估计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大夫人虽接了管事权,但…送礼堵上这老太婆的嘴,别回头再挑刺儿记恨上,躺着都能挑咱的事。”
林夕落笑着看胡氏,胡氏摸她的小脸,“我闺女最聪明,脑袋忽然开窍了,娘听你的,娘这就去。”
胡氏没要求林夕落随同,林夕落自然也不想去看那二姨太太,忽然想起二姨太太送的那俩丫鬟,她让春桃去叫她们进来。
这三日她一直都晾着她们没让近身,又有杏儿撒气似的在一旁挤兑着,她们倒是没得着爽利便宜,可这不是长久之事。
俩丫鬟忽然被叫进来,脸上都带着点儿试探,小心翼翼的行了礼,随即道:“九姑娘有何吩咐?”
“还没问你俩的名字。”林夕落问完话便直盯盯的看着她们,反倒把她俩看的有些发慌,连忙道:“奴婢冬荷。”
“奴婢冬柳。”
都带“冬”字?林夕落倒是听胡氏说过二姨太太身边的丫鬟分了四等,春夏秋冬,看来这两个之前在二姨太太跟前顶多是打杂的。
林夕落的目光多了几分锐劲儿,在冬荷、冬柳二人身上来回扫量,把她们看的着实忐忑难安。
二姨太太派她们来伺候也的确吩咐了让盯着“宗秀园”的一举一动,这几日倒更听说了这位九姑娘的厉害,混不吝到连肖总管都抽了巴掌,如今被她这么盯着看,谁的心里能不慌?
“冬柳,你去帮夫人收拾箱笼,一会儿去探望二姨太太。”林夕落直接打发走了冬柳,冬柳虽心里疑惑,但也福身应下,冬荷心里更为焦虑,实在不知这位九姑娘留她在此作甚?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林夕落半句话都没有,冬荷只觉得站的腿都麻了,终归忍不住的问道:“九姑娘,您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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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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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落并非故意让冬荷站着不发话,而是她心中依旧拿不定到底该如何对待这俩丫鬟。
这三日的观察,她们二人已没了之前刚刚来此的傲劲儿,杏儿的挤兑苛刻,她二人也不过起初有点儿小脾气,但都没闹腾,只是抱怨几句忍下了,这并非是她二人识时务,懂分寸,应是压根儿就没什么底气。
如今再说是“冬”字的丫鬟,林夕落大概清楚,合着那位二姨太太根本没瞧得上她们?随意派俩丫鬟在这儿守着?
林夕落看了一眼冬荷,开口问道:
“你几岁入的林府?老子娘都在府中应差?”
冬荷略有错愕,显然没想到会突然被问话,斟酌下回答:“奴婢的娘在浆洗房当差,没有爹。”
“冬柳呢?”林夕落继续问,冬荷道:“她娘也在浆洗,爹是清淤的工匠。”
林夕落继续沉着不说话,冬荷站在一旁,那欲言又止、胆怯心虚的模样全都挂在脸上,尽管想要遮掩,却仍露丝迹。
“如若我送了你们回去,你说二姨太太会如何处置你们?”林夕落沉了许久忽然撂了这样一句,冬荷怔住,哆嗦急问:“九姑娘为何要送奴婢们回去?奴婢们是二姨太太派来伺候的…”
“二姨太太送来的,我就不能送回去了?这是何种说法?”林夕落皱眉冷下脸子,冬荷接不上话,似从未遇上这种事,面子上硬撑,但眼神惊慌乱转,林夕落紧接了一句:“瞧你们二人不顺眼,伺候的不利,送你们回去这不成吗?”
冬荷的脸瞬间吓的刷白,“九姑娘饶命,饶命…二姨太太会打死奴婢的,奴婢真的是来伺候的,奴婢都未得近身伺候您,怎能是不利?何况奴婢绝对没有旁的心思”
“这话你自个儿信么?”林夕落看着冬荷的惊慌和眼角瞬间流下了泪,心里对此也多少有了谱,冬荷跪在地上,哆嗦个不停,口中一张一合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林夕落任凭她拽着自己的裙角也不吭声,就这么的沉着,冬荷忍不住哭着道:“九姑娘,二姨太太最重规矩,奴婢们要是被送回去那一家子都没好日子过了,奴婢是得了二姨太太吩咐,让对‘宗秀园’留心,可奴婢们至今一句话都没乱传,您大人大量,饶了奴婢们一回,奴婢打杂扫地什么都行,只要别撵奴婢们回去”
林夕落心底很是惊诧,她本想试探试探,但没成想二姨太太的名讳能将丫鬟们吓到如此程度难道之前无人反驳这二姨太太送丫鬟婆子们照看?顶多是将送来的人派去打杂,丫鬟们宁肯受着白眼干苦累活也不肯回去…看来这老太婆狠辣手段不一般啊“即是如此,那我就给你们指一条路,听不听是你们的事,何况我也不认为将你们送回去,二姨太太会对你们有所责怪,你刚刚那话实在太过严重,往后不许再提。”林夕落说完,也未再让冬荷插嘴,直接言道:“往后每隔半个月,你往二姨太太那方送个信儿,至于送什么本姑娘不阻拦,但你送去的消息要提前告诉我,你可做得到?”林夕落说完,就见冬荷的眼睛瞪了硕大,再见林夕落那么盯着她,回绝的话根本不敢出口,硬是咬着嘴唇点头道:“奴婢、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