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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诱饵

林夕落听魏青岩这番一说,松开了嘴,可满嘴的血腥让她不免作呕。
鸦雀无声,只有轻轻的呼吸和紧促的心跳。
林夕落闭紧双目,可脚上被划的伤极为疼痛,她轻推魏青岩,示意他可否起来,而就在这时,营帐帘子被撩起,借着帐外透入的月色看去,一人持刀走了进来。
一步,一步,几乎查无可闻的脚步之声越来越近,林夕落的心跳更快,但魏青岩依旧不动。
那人好似在寻莹烛,未至床边,刀先伸过,淋漓刀芒在眼前疾闪,林夕落即刻闭紧双眼不敢再看,否则难保喊出声来。
刀尖从二人身上擦过,魏青岩被削掉的发丝正落与她的面颊。
林夕落害怕了,顾不得发丝刺的她口鼻发痒,制止不住的颤抖,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未等多想,便觉身上豁然一轻,随即打斗声响,刀刃碰撞,“稀里哗啦”帐中之物被撞落四溅,一声闷哼倒地,林夕落闻到很强的血腥气。
魏青岩声音召唤,外面的人匆匆进来。
莹烛点亮,林夕落起身就见一无头尸首在地,惊天怒嚎,歇斯底里,一件偌大的衣裳盖在她的头上,她仍然在喊,直至嗓子喊破“够了”
魏青岩的声音叱喝,林夕落仍未住嘴,索性一把将其扛于肩上,魏青岩带她出了门。
外面依旧尸横遍地,其余的士兵正在打扫,林夕落的嗓子喊不出声,被放下后便开始作呕,有人前来为其腿上的伤口擦药,她却躲的远远,不允任何人靠近…魏青岩的手也在不停滴血,两位兵将即刻跑来,跪地道:“大人,受惊了”
“不知那猴崽子有这贼心,简直太过大意。”另一人致歉,再看林夕落的狼狈模样极为可怜。
魏青岩也看着她,却未出声,直至她喊不出声,眼泪稀里哗啦的往下掉,他才从魏海手中拿过伤药,与他人道:“此事不必张扬,顺便找寻一下可否漏网的人,挨个审,具体之事明早再议。”
说罢,魏青岩扶着林夕落往另一刚刚搭好的营帐行去。
因为刚刚支起,屋中除却一张床被毫无它物,魏海亲自送来了棉巾和水就退了出去。
魏青岩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林夕落,亲手为她腿上的伤上药,林夕落欲躲,却被他狠狠将脚腕抓在手中,涂抹好药,随即绷带缠绕,林夕落哭了半晌,斥道:“你早就知道那个人不对劲儿,拿我当诱饵引其动手,你卑鄙”
魏青岩擦着自己手上的血,口中道:“那又如何?”
林夕落无法回答,她能如何?她要依着此人活,那就要为其所用,当诱饵又如何?死了不过一了百了。
她的眼泪依旧在流,不再说话,她恐惧,刚刚那一具无头尸就出自眼前人之手,她害怕,很想回城内,扑在胡氏的怀中好好哭一场。
“娘…”哭声中夹杂此音,却让魏青岩的手顿片刻。
揽其身子入怀,魏青岩看着她,林夕落的哭声更甚,旁日唧唧喳喳,如今哭的梨花带雨,好似一受了极大委屈的可怜人儿…她的手在不停的打他,他就任这般捶打。
哭够了,打够了,未过多大一会儿,林夕落便睡了过去,魏青岩就这样的抱着她,口中喃喃的道:“娘,是什么样子…”
二日一早,林夕落醒来时已天色大亮,外面兵营呼喝之声屡屡入耳,她却纹丝都不想动。
想起昨日之事,好似一场梦魇,如若不是腿上包扎的伤口仍有疼痛,如若不是哭成红肿的眼睛酸胀,如若不是换了这空荡的营帐,她真会觉得昨晚好似一场梦。
从床上起身,她看到一旁的桌上摆了一碗清粥,除此之外还有伤药和棉布、一盆清水。
洗漱了脸,又用手缕一缕头发,盘成一圆髻罢了,自己换好伤药,重新捆绑好伤口,她才一瘸一瘸的往营帐之外走去。
阳光明媚,湛蓝的天空缀有几片淡淡的云,她无心再碰雕刀,雕针,只站在原地看着这片荒芜的沙土地。
魏海从一旁行来,“九姑娘,歇好了?”
林夕落微微点头,她的喉咙很疼,更不愿开口说话,魏海在一旁看她半晌,也知昨日之事定将她吓住,心中仍存阴影。
“昨日刺杀你的人…”
“别说。”林夕落立即制止,“我不想听。”
魏海闭了嘴,可好似又忍不住,“他是大人的亲娘舅。”
林夕落怔刻,冷笑讽刺:“甥舅动刀见血,不知是谁可怜,刑克之人不见得只克母妻子,连亲娘舅都能亲手杀了。”
“放肆”魏海忽然厉喝,却吓了林夕落一跳,未等回驳,便见魏海冷目视她,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凛意。
“九姑娘总自诩为硬气之人,打个管家,抽打姐妹罢了,能为父母舍身,外人都知您乃一孝女,但这其中并非未有您己私心,旁人都眼瞎瞧不出,但您蒙蔽不了大人的眼睛,你硬气?那昨日不过见一死人而已,您喊什么?您哭什么?不过腿上一道轻伤,一瘸一拐便罢了,大人为护你手上的伤不提,背后被刺四箭您可知道?”
林夕落怔住,魏海继续道:
“大人如若不亲手杀他,昨日死的便是你,如若真拿你当诱饵,何必如此费事?不过是刻俩字传信而已,您还当此事非您不可?莫把自个儿看的太高,林府也不过是一狗屁硬气?笑话”
魏海说罢气恼离去,林夕落被晾在原地,不知心中该说何话,呆呆的站了许久,到底谁的错?
午饭林夕落未吃用,晚上二位兵将则来寻林夕落问传信之事。
林夕落沉上半晌,将心中想好之策一一说出,更教习如何看此物以及刻字特有的笔迹。
昨日三人,今日两人,一切平淡如常,好似那被砍了脑袋的人从未出现。
林夕落见其二人拿着刻好的字和碎晶片来回尝试,忍不住开口道:“大人曾说过,如若是特别紧要之事便以此法相送,周身之人还是戒备一些,别被人窥见,免得再出人命。”
耳听林夕落说此,其中一军将将手中之物放下,自知她所言为何,开口道:“人命怕啥?沙场里滚出来的,还怕没了这条命吗?怕的是兄弟反目,那可不单单是二人对峙,而是死伤千万。”
“林姑娘,朝堂之争您本不应知,但替大人刻字传信,您还是要清楚的好,文辞道理我早已不会讲,但曾因一道消息被截,与他国交战时死伤十万于众,这非乃对战之国的阴谋诡计,只因朝堂各派为了那位子所做的恶事,您说这些人死的冤吗?”另外一人冷哼讲着,继续道:“而且为此败仗,朝堂的官被满门抄斩的又有多少?一个雷霆大怒便是不知其数的人掉脑袋,可非您所想‘人命’二字那么简单。”
“说这作何?林姑娘大族出身,怎么能知摸爬滚打之人死活?”另外一人撂下晶片,“这事大概明了,往后就靠林姑娘了”
另外一人同其撩物拱手告辞,林夕落收拢这些物件,心中起伏不定,对这二人所说之事,她不懂,但死伤的数量格外震撼人心。仅仅为了让另外一方失败,便可葬十万余人性命?她时常自诩非善人,但与此较恶,她真觉自己渺小。
脑中回想魏海今日当面的斥骂,林夕落咬紧了牙,旁人死活与她无关,护着自家父母、弟弟才是她所求…也要扎扎实实的硬气起来才可心思想通,林夕落晚间用了两大碗,吃饱睡觉,二日一早便洗漱装扮好,出门让侍卫教习骑马。
魏海不在,侍卫不知如此可行,可见林姑娘执意如此,只得到马队中寻一小马牵来,提前告知道:“林姑娘,此马虽小,但性子不熟,您兴许会被摔下来。”
“我不怕”林夕落说着就要上去,侍卫连忙挡住,“您稍候,还未系好马鞍…”
林夕落尴尬怔住,就见侍卫将马鞍、缰绳都系好,又拿了一把菜叶递给林夕落,叮嘱道:“您在其右侧喂它半晌,将菜叶摊平于手中,它便不会咬到您,千万不要去它身后。”
林夕落依着侍卫所教这般喂着,心中带了一丝紧张,但手掌摊平,果真不会被它咬掉,喂上几片菜叶之后,她便尝试着欲凑进马鞍,迈腿欲上…
踩着马镫,好容易骑了上去,林夕落正欲松口气,可腿还未等放好,此马忽然抬起前蹄,嘶鸣不已,林夕落惊愕喊出声,一声叫出,周围几乎都可听到,随即小马前蹄落地,尥蹶子一拱,林夕落纵使手再有力也拽不住缰绳,如此顺势飞出,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浑身好似散了架,胳膊、腿不是自己的一般,但左右看看好似还未摔断,可却瘫倒在地起不来身,侍卫上前探看,见其还有口气即刻跑去向魏大人回禀。
林夕落几次欲起身都未果,只得这样躺着,让绷紧的身子缓一缓。
过了不久,林夕落就听耳边急促脚步声来,仰头往身侧一看,就见魏青岩正在看着她,口中只斥一个字:“笨。”

第七十五章活该

魏青岩有意上前扶她,林夕落坚决不肯,昨日之事,她依旧心中缓不回味儿来,不愿那双沾满人血的手再碰自己。
并非她有意如此,而是见他便能忆起那具无头尸…
她的心里烦乱不知所措。
僵持在此,魏海去寻一随军大夫来,大夫来此也掸手无策,他终归是一男大夫,这是一女病人,旁人家的女眷病了不过号脉即可,这位是摔伤,怎么办?再看魏大人那冷峻的脸,他更不敢下手了,但这话要怎么说?大夫心中一凛,忽见魏海的眼色,只得硬着头皮道:“大人,这摔伤单以目瞧,是瞧不出端倪的,您可否劳累的帮衬着将这位姑娘扶起?卑职也要依伤准备药。”
魏青岩依旧看着林夕落,林夕落仰头自见不到后方魏海所使眼色,但魏青岩来扶她不愿,挣扎着自己欲起,却动弹一下,又被石头子咯的生疼。
“不必忌男女尊卑,你亲自扶她瞧伤即可。”魏青岩这话一说,大夫则立即看向魏海,刚刚那眼色是他理解错了?这大人不是要寻台阶?
魏海转头自作不知,而此时,魏青岩已转身离去…魁梧阔姿,身后的单束发随风飘起,带一分孤寂冷漠。
不知为何,林夕落见此,心中浮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心酸,魏海吩咐侍卫在此陪护,他则快步追上魏青岩。
林夕落摆了手,未让大夫瞧,就这样在沙土干草上躺了很久,直至身子能动弹些许,才扶着木桩子,由侍卫送回营帐内。
一连几日,林夕落除却帮魏青岩刻字送信,便出门学骑马,摔过几次,都是静静躺着,直至能起身,才由侍卫送回营帐,魏青岩未再踏入她的营帐半步,即便让其刻字传信,也由魏海转述。
林夕落倒觉如此甚好,以免心中那烙印无法消除。如今跟小马熟稔,已经可以让她骑在背上不将其摔下,每日这番驾马溜上两圈,时而它喷鼻不耐就即刻下来,时间一久,林夕落心中感慨:马,比人的脾气还大…
清晨一早,林夕落洗漱用饭过后便准备去溜上两圈马,而此时军营二兵将迎上前来,时间一久,林夕落也知二人身份,一乃陈凌苏,此地营将,年岁稍长,二为张子清,参将,随同宣阳侯出生入死,两肋插刀之属下,魏青岩对此二人格外信任。
互相见了礼,林夕落则道:“二位大人有何事?”
张子清先上前半步,拱手道:“魏大人昨日深夜便带侍卫出行,本是说好今晨便归,但如今已过约定时间,可否请林姑娘刻一信送去?卑职也好斟酌是否前去迎大人。”
走了?林夕落想起昨晚的确未见魏海出现,便问道:“刻信随时都可,但此地可有能送信方式?”
“有一鹰隼,林姑娘放心。”陈凌苏朝天哨音,绕出三旋,未过多久便有一黑影急速飞来。
林夕落立即进了营帐,取来雕针,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极小的木枝,看着二人道:“如何写?”
二人面面相观,索性此事推给了林夕落,“姑娘斟酌。”
林夕落沉上片刻,只与其上划道:“何时归”三字,陈凌苏捆绑于隼爪之上,鹰隼提爪飞去,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陈凌苏先回营训兵,张子清在此与林夕落一同等候消息。
林夕落无心再去溜马,而是安安静静在此等候,心中焦虑,索性寻一话题叙起,张子清更知她乃林家出身,话题萦绕便说起其父林政孝,继而便转至李泊言身上,张子清恍然点头,“泊言时常会提起林姑娘之父,道是他今生的恩人之一,如今知晓姑娘身份,便不觉稀奇了。”
说罢此话,张子清再看林夕落的目光中多几分不自然,却未开口探问,反倒让林夕落觉出不愉,“参将有何欲问不妨开口。”
张子清怅然一笑,说道:
“曾知泊言的婚约乃是其师之女,想必乃是林姑娘?大人曾为其提亲,他便以此推脱。”
“正是民女,”林夕落未想到众人都知此事,自嘲一笑,张子清点头,“兵部统领大人之女,多少人想攀的高枝,可惜泊言却坚决不应,林姑娘好福气。”
林夕落摇头,“师兄此时恐怕已消此念。”
张子清怔愣,随即大笑,“林姑娘大气,性子刚烈,比之某些文人书生都慨然大义,深闺中拘不得,泊言虽已从军,但身上难免还有几分文气,的确不妥。”
“民女也纳闷,师兄当初科考很顺,为何忽然从军。”林夕落一直都纳闷为何李泊言投入魏青岩麾下,而且如此尽职尽忠。
张子清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此事也已有几年了,泊言不愿多提,但与林姑娘叙一二句也无妨。”
林夕落不言,等其开口,张子清道:
“不多追叙,从其科考府试过后讲起,本已上榜,可惜那时却遇奸人考官,收了银钱,将其卷宗调走给一纨绔公子哥儿,故而他便落榜,本以为是学识不够,孰知那纨绔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将此事说出,泊言急了,一刀捅死此人,便被收押大牢,等候处斩。”
“那时正赶上监斩的官乃宣阳侯之徒,随意谈天说起此事,本是痛骂这贪银子的官,也感慨穷苦出身之人的命,这话正巧被魏大人听见,便是发了话,如若泊言敢将那贪官也捅死,他就亲自出面保泊言一命,那人自然不信,孰料泊言还真红了眼,将那贪官数刀捅死,随后魏大人出面,将其收拢麾下。”
林夕落心中怔愣,她一直都觉李泊言是一矛盾的人,文生去做武将,硬气之中还不乏几分文生规礼,可较比文生来看,他对儒雅圣言又多几分鄙夷。
如今张子清所言正可解这迷题,林夕落感慨命运多厄,大起大落,富贵荣华又能有几时?
“师兄这命,还真是杀了人换回来的。”林夕落想起魏青岩,“魏大人倒是一言九鼎之人,还真瞧不出他有如此善心良意。”
提起魏青岩,张子清本不欲多说,但再想这林姑娘与他…张子清不妨开了口:“林姑娘,魏大人并非对任何人都如此善心良意,泊言孤苦,他怜悯,故而才肯伸手,对您,魏大人心意也足了。”
林夕落心中一抖,低头闭口不言,二人索性如此沉默等候,未再交谈。
可时间越发的长久,二人心中越不能安稳,林夕落本是平缓的心不免焦虑起来,他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午时已过,饭菜放于面前,林夕落却颗粒未曾入口,张子清与陈凌苏二人换了职,轮番在此等候消息,他则大口大口的将食物填入口中,好似无事之人一般。
“您还咽得下…”林夕落苦着脸带一丝抱怨,陈凌苏看她,又往嘴中塞了几口,咽下便道:“有何咽不下?魏大人不在,难不成还寻死觅活?不填饱肚子怎么等?把自个儿饿成了鬼,还如何出去营救?如今不过才半天而已,出兵交战之时,等上三五十月都是好的,妇人之仁”
林夕落被这通斥,不免也端了碗,可往嘴中塞了几口,怎么都嚼咽不下。
在营帐前这般坐着,陈凌苏则就地补觉,醒来便莹烛看书,只有林夕落一人默默在营帐前坐等…
时至深夜,张子清训兵归来,陈凌苏二人嘘声商议此事该如何办才好,林夕落在一旁焦急的等,可孰知二人居然商议结论乃是就此作罢,明日再议。
林夕落跳了脚,“此时不出去寻一寻?”
陈凌苏不愿对其一女眷解释,张子清安抚道:“林姑娘,此时不佳,您不妨先进营帐安歇,一旦有消息自会来寻您。”说完就走,林夕落连追几步都未能留住。
就这么等?林夕落心底不安,但营兵归来人员杂乱,她只得行进营帐之内,不再出去。
这一夜,林夕落未能闭上眼,虽有侍卫在此看护,可一旦外有纹丝声响,她就豁然惊醒,一直都睡不踏实,旁日虽然也一人独睡,可知魏大人在,她好似未有何事担忧,如今这人不在,怎么就睡不着呢?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林夕落这一宿瞪着眼直至天亮,侍卫在外已备好洗漱的水,林夕落随意抚了一把脸,整好衣裳,出去问陈凌苏与张子清可否有消息传来。
张子清不在,只有陈凌苏一人,待见林夕落来问,他才恍然道:“忘记告诉林姑娘,魏大人已经回城了。”
“回城?”林夕落顿时火冒三丈,“那我怎么办?怎么不来说一声”
“应会有人来接你,如若无人,自会派侍卫送您回去。”陈凌苏转头吩咐营兵做事,待见林夕落站此不走,则问道:“林姑娘还有何事?”
林夕落僵在原地,只觉头晕脑胀,气的浑身发抖,这一宿她如何熬过?她一直担忧其安危,孰料却将她扔此地归城?张子清还提什么良心善意,狗屁林夕落指着自己鼻子骂道:“自作多情,林夕落你活该活该”

第七十六章威胁

再隔一日,林夕落才等来接她回城的人。
不是魏海,也非李泊言,而是宣阳侯府的人,林夕落略有惊讶,此人从未见过,即便张子清与陈凌苏都能确认此人身份,她依旧心中有疑。
“魏爷果真妙算,就知林姑娘不会相信卑职,请看此物。”此人从怀中拿出一包裹好的锦盒递给林夕落。
林夕落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带有划深印痕的晶片,正是她当初没制成之物…
行了礼,林夕落才开口问:“您如何称呼?”
“卑职乃侯府的管事齐呈。”
“齐总管。”林夕落看向行此的车马随从,却无一辆马车,她要如何回?
似是看出林夕落心中所想之事,齐呈上前道:“此处有一段山路,马车行走不便,故而这一段路林姑娘要骑马前行。”
“骑马…”林夕落略有担忧,她不过是刚刚骑在马上不摔,能不能安稳骑驾实在心中没谱。
“林姑娘放心,有护卫随从,即便您不能骑马,也可以支架抬着您过去。”齐呈与张子清和陈凌苏告辞,便让林夕落上马,侍卫前后左右护着,她的心依旧没底。
因有林夕落在,回程的路走的很慢,她的马由侍卫牵着,倒是未如之前的小马那番倔强不屈,不过时而响鼻、时而低头嚼上几口草。
就这样慢慢前行,林夕落也不再有紧张之感,倒是放眼向四周看去,茫茫荒野,极远之处才能看到村落的袅袅炊烟…行出不知多久,便见一崎岖山路之地,齐呈驾马在前,看向林夕落道:“林姑娘,此地狭窄,您莫害怕,有侍卫牵马,您别太紧揪缰绳,以免马匹忽然惊蹿。”
林夕落点头,齐呈不放心,自行为林夕落牵马,一条小径,一面山壁,一面悬崖,林夕落来时因被魏青岩的披风盖住眼睛,不知还曾走过此地,如今回去,心中的确害怕。
齐呈在前缓慢带马行过这一段窄路,林夕落只闭着眼睛听到石子掉落悬崖之下的声音,尽管眼中看不到实景,可她的心依旧跳个不停…脑海中浮现起初被魏青岩披风盖住时的抱怨,还有那将二人勒紧的绳子,林夕落忽然开口问:“魏大人那日为何没归此地?”
齐呈摇头,“卑职只奉命来接林姑娘,并不知具体之事。”
他如此说,林夕落便未再细问,行过这一段狭隘之地,林夕落除却松了口气,心情索性也豁然安稳,忽然心中涌起一个念头:她真的是一硬气的人吗?
前方有一辆马车等候众人,林夕落骑马行至那里便被扶下,上了马车,她见眼前之人便愣了,魏青岩与其对视半晌,言道:“上来。”
他怎么会在此地?林夕落顾不得多思忖,坐于马车一旁,不知该如何开口。
魏青岩扔过一封信来,“你看一看,然后告诉我如何回他。”
林夕落看着那封信,其上自己格外眼熟,心中惊愕,连忙拾起打开,一笔风韵之字映入眼帘,几行书笔表明心迹,林夕落余光偷偷看了一眼魏青岩,他却在一旁闭目不语,心中忧沉,这让她怎么回答?
此信乃林竖贤所写,其上之意无非是丁忧期出仕之后愿为魏青岩行正事三载,请魏大人莫在三载之内为林夕落许婚,甚至将其慨然大意、以身救林府声名写的淋漓尽致,快塑成一伟岸之人。
但三载不许婚,林竖贤却未提三载后嫁谁…林夕落仔仔细细又将这封信看了一遍,自嘲道:“先生人心正直,将民女当成如此佳人,实在心中有愧。”
魏青岩睁开眼,“好坏无分,依你之意,此信如何回?还有一个时辰,他便要离开幽州城,朝南方而去。”
林夕落摇头,“听天由命吧。”说罢,将此信一条一条撕碎,撕成极小的碎片,林夕落虽为说出口,但她却有些失望。
一直以来,她都迫切欲将命运握于自己手中,从回林府的种种作为,跋扈,张狂,歇斯底里,任凭别人污言斥她、讽她,她都置之不理,只求这命能握自己手中,当初选择跟随魏青岩,不也是为搏一把?
李泊言也好、林竖贤也罢,他二人终归都乃好人,都乃好意,可惜却都欲将她困住,好比笼中野鸟,如若不能挣脱,便是死亡,她不要如此。
将碎纸扔出车驾,林夕落的心思再明不过,魏青岩并未对此感到惊讶,继续问道:“你欲送他?”
林夕落摇头,不再说话,此事已有结果,魏青岩吩咐车驾启程。
尽管林夕落婉拒,但行至幽州城门处,魏青岩依旧让车驾停在一旁。
撩起车窗轻纱,林夕落能见到远处一书生之人、还有小厮吉祥在那里等候…林政孝应是允了吉祥随从他,这倒让林夕落略微放心,远远隔看,林夕落的心却无以往那番波澜,平静如水…
魏青岩只看着她,直至林夕落撂下纱帘,他才吩咐马车继续往城内走。
林竖贤等候半晌都未得回音,脸上不免多几分失落…吉祥在一旁站的腰酸背疼,索性蹲在地上安抚道:“竖贤先生,魏大人可许久没归了,此时说不定还未见到信儿。”何况魏大人乃侯府的爷,即便不看也无妨吧?吉祥这后半句未出口,只在心中所想。
林竖贤摇头,“依他为人,应该会看,再等一等。”
“那兴许是九姑娘不愿意如此呢?”吉祥随意唠叨,却让林竖贤怔住,“她…她会看那封信吗?”
吉祥没答话,林竖贤寻不到答案,心底却在烦乱,他不敢表明三年后欲娶林夕落,当初林忠德欲将他招赘,便是他最忌讳之事,三年,他林竖贤拼搏三年,如若能有成果,自当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娶她入门,但如若无成…
林竖贤心中对魏青岩没有音讯而觉纳罕,可转眼太阳西落,如若再不走,可就过了今日。
吉祥在一旁早已提起包袱等候,林竖贤只得道:“走吧…”
魏青岩的车驾未归“麒麟楼”,而是宣阳侯府北侧门的一座宅院,林夕落左右探看纳罕相问:“民女可还至‘麒麟楼’等候?”
“一同下来吧,这几日就在此地。”魏青岩声音无以往那番冷峻,林夕落看他从位子上起身,才注意到他右腿上捆绑了木板…是那日受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