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死牙也不肯说徐若瑾的不对。
县令夫人没等到杨氏说出让她下台阶的话,脸色也沉下来。
原有的喜意减半,她也只能端起茶抿一口,算是把刚刚的事情略过不提。
夫人们闲谈几句,场面略显尴尬,而这时,门外突然有婆子急忙前来禀事:
“夫人,各位夫人小姐,员外郎府的张夫人到了!”
“快请!”
县令夫人站起了身,主动到门口去迎。
杨氏立即拽起徐若瑾也快步凑上去,那可是徐家的亲家…
徐若瑾险些被拽个趔趄,停稳脚步后,连忙规规矩矩站好。
袁蕙翎冲到门口,张夫人刚一露面,她就过去挽起张夫人手臂,满脸讨好的笑着道:
“您最近忙什么呢?可好些天都不来我们家了,前些时日我哥哥从景延县带回来的糕点别有风味,我特意为您留上一盒,只等着您来尝呢!”
“这丫头还能惦记着我,你有心了。”
张夫人笑着拍拍袁蕙翎的手,那副模样是真心喜欢,而非寒暄。
县令夫人凑上前,笑着埋怨自己女儿,“这个孩子呀,越来越不听话,也就是您能容她,都快被宠上天了。”
张夫人凑笑道:“丫头嘛,都是娘的心头肉,我只后悔自己没个女儿,儿子都是气人的。”
“张公子是大才,旁人羡慕不来呢,也就是您要求高。”
三个人的对话亲昵,让周围的人不免感叹两家关系紧密。
杨氏在一旁只等着见缝插针,能说上两句话,徐若瑾在一旁心里却有股莫名的感觉。
关系这么好,张家怎么不让袁蕙翎当儿媳妇儿呢?
傲娇女、阴损男,张仲恒跟她不是正般配?
心里正腹诽着,张夫人已经从外走进来,杨氏立即拽着徐若瑾凑过去,笑着道:
“一直就盼着张夫人来了,今儿借着县令府的喜事能与您见面,着实是大喜事,若瑾,快给张夫人请安啊?”
徐若瑾满心无奈,可这么多人瞧着,她也只能上前福了福身,“张夫人安。”
张夫人看到杨氏与徐若瑾,真心的笑容落下去,涌起只是客套的假笑:“好好,来了就好,瞧着身子恢复的不错?”
上下打量半晌,张夫人似笑非笑,“怪不得仲恒见过你一次之后,在我面前提过好几次,的确是出落不少。”
徐若瑾心中一紧!
张仲恒,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第七十九章 架子
张夫人的架子端得很高。
各府的夫人们也都主动的找话题来聊,气氛倒是欢愉起来,没了刚刚的尴尬。
只是谈起的都是书画、琴曲,杨氏半句都插不上嘴,一张脸憋的通红。
徐若瑾虽然闷声不语的旁观,只是袁蕙翎挑衅的目光时而投来,让她着实觉得无趣。
太阳怎么还不落山?
赶紧布好了桌席,每人吃上两口回家多好。
反正各府的礼都送到了,县令府还偏要把面子做足?
心中在不断腹诽,徐若瑾低头思忖,根本没理会夫人们在说什么。
杨氏突然问她,“愣着想什么呢?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偷偷的狠掐了一把,徐若瑾咬牙忍住痛,抬头就见夫人们都在看着她。
袁蕙翎敞开了笑不停,“哎哟,合着徐姐姐根本就没听咱们在说什么,心不在焉的,也不知是在想着谁呢?”
狡黠嘲讽的朝着张夫人那里看一眼。
明摆着指的是张仲恒。
杨氏气的咬紧嘴唇不知说什么。
徐若瑾缓回神来,看着袁蕙翎,满腹诚恳:“袁姑娘神机妙算,旁人的心思都能猜得到,虽然比我小一岁,可袁姑娘的聪颖心机,我自愧不如。”
“你…”
袁蕙翎本提了一股气,忍下后倒是笑了笑,“徐姐姐的夸赞我可受不起,不过刚刚徐夫人提的事我看也就算了,徐姐姐的心思根本不在我们这里,又何必强人所难呢?莫不如我们出去走走?看能否遇见徐姐姐心里想着的人?”
“我想着谁?”徐若瑾即刻反问。
袁蕙翎脸色一赤,“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求袁姑娘提醒一下?”徐若瑾不上钩,袁蕙翎也没法子提起张仲恒的名字。
否则徐若瑾反咬一口,不是成了她居心叵测了?
张夫人还在,闹的太过尴尬,反而是自己丢脸。
县令夫人也瞧出了不对劲儿,生怕袁蕙翎脑子一热,真把那层纸捅破了,岂不是等同在张夫人脸上抽一巴掌?
徐家与张家已经定了亲,把徐家逼的太甚,张夫人颜面也不好看。
“行啦行啦,女娃子就是爱斗嘴,都少说一句。”
县令夫人先发了话,杨氏拽过徐若瑾到身边,咬牙切齿的把刚刚的事简略提出来,“这丫头就是个直性子,估计是刚刚提出让她说几个好的酒方子,她就闷头去想了,没注意到各位夫人在盯着她瞧。”
“你也别死心眼子的光琢磨,倒是说啊?”
又挨了杨氏掐一把,徐若瑾也算知道了刚刚的题。
估计是杨氏找到了能插上话的机会,把自己给推了出去…
“女儿知错了,刚刚也是在想这件事没办法简略的说。”
徐若瑾赔了罪,随即看向各位夫人:
“所谓药酒,虽说是有养颜养生的功效,归根结底用的还是药,而各位夫人的年纪不一样,身体的状况也不一样,是身体寒凉、还是身体燥热,用的药材也不同,单纯说一个方子,是不负责任,所以若瑾刚刚没敢说,若有逾越,还望各位夫人不要怪罪。”
含羞的行了一个礼,徐若瑾的话倒是让众人连连点头。
都是常年请大夫诊脉的夫人,多数都懂得这个道理,刚刚若是徐若瑾随意说个方子,她们反而不会在意。
但这个丫头能说出这番话,显然还不是随意糊弄的棒槌,应该也是真学过一些。
袁蕙翎见夫人们投以满意的目光,心中不忿。
眼珠子一转,她便找个辙挑衅起来:
“要依你所说,你又没见过我母亲,你送来的酒,岂不是糊弄的?”
“当然不是。”
徐若瑾立即对答,“知道要送县令夫人,我便特意请教了岑大夫,岑大夫为夫人诊过脉,大体的情况也知晓一二,我把方子请岑大夫过目,是得了岑大夫应许,我才敢配料的,哪有糊弄一说?”
袁蕙翎心气急了,张口便道:
“还是你胡说,我母亲前三天才告诉你送两瓮酒来,你今儿就拿来,岂不是酿了很久的?否则怎能入口?”
众位夫人惊了。
连张夫人都看向了县令夫人。
合着酒是县令夫人吩咐的?不是徐家为了显摆送的?
之前杨氏接二连三的推举徐若瑾酿的酒,她们还以为是徐夫人好不容易找了个能炫耀的事,故意拿出来说的。
她们都听说过徐姑娘的酒把人喝的当街喷血倒地!
原本杨氏还送酒,众人便腹诽她不知好歹,居然拿这种东西来糊弄县令夫人,如今知道是县令夫人特意指明的要的,事情便耐人寻味了。
这是为了让徐家人出丑啊,还是另有什么其它目的?
夫人们面面相观,都看得出对方眼中的意思。
谁都不再开口,只瞧着县令夫人和袁蕙翎。
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是玩味的笑,让县令夫人恨不能掐死袁蕙翎。
若不是这个丫头非缠着她,让她向徐府要酒,怎么会有今天的事发生?
就不该纵着这个丫头胡闹!
她心中虽然不忿徐若瑾与张家定亲,可也不该把自己给纠缠进来,这张脸都要被她给丢尽了!
“早先曾听过市井传闻,污蔑徐姑娘的酒害人,这一点我却是不能认同的,教习妈妈乃是梁夫人的贴身妈妈,哪会教出害人的东西?”
县令夫人立即给自己找起了台阶,“索性我就让她带来三瓮,亲自让各位夫人们品鉴一二,也为徐姑娘正名。”
袁蕙翎当即要反驳,县令夫人一计狠眸瞪过去,让袁蕙翎不忿的闭上嘴。
杨氏原本沉着的脸立即大喜,感激涕零的道:
“有县令夫人提携实在是这丫头的福气,若瑾,还不给县令夫人谢恩?”
徐若瑾还没动地界,袁蕙翎似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酒还没喝呢,谁知到底好不好。”
县令夫人立斥:“你不许再乱说!”
“说的好!”
门外忽然传进来说话声,众人看去,却是梁夫人进了门。
“酒还没入口,哪知味醇香?看来我真是来得巧了,不知能不能讨上一杯酒尝尝?”
梁夫人身后跟随的正是方妈妈。
徐若瑾朝那里看去,正见到方妈妈投来的目光…
第八十章 暗斗
梁夫人突然到场,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特别是张夫人,原本故作出端庄的雅态也失了分寸。
这些夫人里,她最不喜的便是梁夫人…
县令夫人望向门口呆滞下,才急忙起身去迎:
“怎么也没人通禀一声,这些下人也都该死,怠慢了梁夫人,却是我的罪过了!”
“刚刚说的正热闹,我便在门口听一会儿,是我没让她们传话,怨不得旁人。”
梁夫人一边走进来一边说着,屋内的夫人们起身见礼,梁夫人和煦的一一回礼。
有些是见过的,有些夫人面生,梁夫人都停下脚步自介一番,寒暄两句。
这一副亲近待人的做派,让夫人们不禁感慨,果真是出身侯府的小姐,单是气度都不是凡人能比。
走到杨氏面前,方妈妈上前在梁夫人耳边低声回道:“…是徐府的夫人和若瑾姑娘。”
梁夫人的笑容浓郁几分,“原来是徐夫人,早就听说过您,今儿能见着,也要谢谢县令夫人的请邀,让我能一次把想见的夫人小姐们都见全了。”
县令夫人忙道:“梁夫人哪里的话,您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杨氏急忙堆满了巴结的笑,“梁夫人这话折煞我了,我还想找机会登门向您道谢,方妈妈能为若瑾做教习妈妈,是求都求不来的,侯府出身的妈妈就是厉害,原本什么都不会的丫头,这才两个月的功夫不到,就教得这般规矩,好似上天赐来了菩萨,把丫头变了个人似的!”
梁夫人回头看看方妈妈,“也是若瑾姑娘天资聪颖,否则再高明的师傅,也束手无策。”
徐若瑾上前为梁夫人行一大礼,“若瑾谢梁夫人与方妈妈提点,虽不足两月所学,终身受用,不是几句感激就能报答得了,旁的话也不敢说,但凡黄妈妈有用到若瑾的地方,若瑾定以晚辈之姿,尽全力协助。”
“看到没有?您啊,收了个实心实意的好徒弟。”
梁夫人说罢,微微点头,随即朝正位走去。
张夫人一张脸早已黑成了鞋底子…
自从梁夫人进了门,便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全都围上去挨个的请安问好。
不就是一个被贬来中林县的落魄豪门夫人?
哪来的这么大的架子!
依照梁夫人的出身,她本应是坐在首位,可张夫人没动地方,县令夫人也不能撵。
立即吩咐妈妈在侧位置了一个椅子,把她这位主人的坐席让给了梁夫人…
梁夫人见到张夫人,也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寒暄半句。
两个人心知肚明都看对方不顺眼,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客套的话。
杨氏自当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反而觉得梁夫人与张夫人都在,徐家的脸上也增了太多的光。
刚刚提及徐若瑾的酒,杨氏有些沉不住气,笑的格外灿烂:
“刚刚还谈到若瑾酿的酒,梁夫人说有心尝一杯,不如就借这个机会,请您品鉴一番,您也给提提意见,让这个丫头能再多学点儿东西,别给梁家的妈妈丢了脸!”
为了一口心气,杨氏早已把来之前对自己和徐若瑾的安抚沉稳告诫给忘了,还斥旁人不要乱出风头,她自己却先忍不住…
县令夫人的脸色一僵,原本以为梁夫人来了,便把酒的事遮过去了。
杨氏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
偏偏又提起来?
这是故意跟她过不去吧?
县令夫人咬牙忍着,看向了张夫人。
张夫人终归是徐若瑾已经订好的婆家,徐夫人这般显摆,不也是为了做给张夫人看?
原本张夫人心中就对梁夫人不忿,怎能让她如愿?
自家老爷也是,偏偏要请梁夫人和那个梁霄,原本以为梁夫人事事都寒暄便罢,孰料今日娘俩儿都来了!
这可怎么办好啊!
“…今儿是为了县令夫人的嫡孙过周岁,宴席还没摆上呢,吃得什么酒?还是稍后再说吧。”
杨氏的笑当即僵在那里落不下来,好似傻了一般。
徐若瑾自当看得出张夫人是故意的,可她做晚辈的,心中再不愿意也没法开口反驳。
倒不是怕张夫人不悦,而是不想让别人误解她不懂规矩。
看向方妈妈,方妈妈未动声色。
梁夫人也没看张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看着徐若瑾道:
“听方妈妈说起你好读医书,我身体倒不是寒凉,而是燥热,嗓子总是不舒服,多说几句话就觉得肿痛沙哑,着实难受,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好方子,为我写下一个,回去让黄妈妈也泡些药酒,我也享一享若瑾姑娘的福气?”
梁夫人这话明摆着是在踩压张夫人。
她不让吃酒,梁夫人便让写方子,里外里是做定要抬举徐若瑾,气的张夫人牙根儿痒痒:“梁夫人身子金贵,哪容得一个丫头开方子治病?知道的是您大度不计较,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故意难为人了。”
“我的确是不计较啊?”
梁夫人笑的很开心,“方妈妈教出的学生,我一百个心的信得过。”
“那您让方妈妈开方子,岂不正合适?”
“徐夫人当亲娘的还没拒了我呢,您这位没过门的婆婆,为儿媳妇儿做主的太早了吧?”
梁夫人说罢便哈哈大笑,“算了算了,别惹得张夫人不痛快,就当我没说过。”
张夫人气的眼冒金星,咬牙切齿不知该怎么回。
杨氏在那里愣住不知该怎么插话,若此时还看不出梁夫人与张夫人不对付,她就是瞎子了!
若依着常态来看,徐若瑾此时应当退回一步不说话,亦或许尊敬未来的婆婆,婉拒了梁夫人。
可惜徐若瑾压根儿不待见张仲恒,更巴不得这门亲事吹了。
纵使要嫁去张家,她也绝不可能凡事任由张夫人摆布。
还没过门就开口做主?
荒唐!
“若依着梁夫人所说,若瑾倒是想出了一个方子。”
徐若瑾一开口,张夫人当即横眉瞪向她。
杨氏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的想阻拦,可又觉得张夫人喧宾夺主。
逾越的喝令二丫头,把她这个当亲娘的放在哪儿?
终归一切都能推了梁夫人那里去,她索性还是装傻算了!
杨氏不吭声,徐若瑾上前一步道:
“这个方子也很简单,鲜襄荷,米酒一盏,清热解毒,利咽消肿,梁夫人若愿一试,若瑾亲自泡制好送去给您,一来感谢梁夫人对若瑾的信任,二来,也答谢您允方妈妈教习若瑾,不知可好?”
第八十一章 惊人
徐若瑾敢站出来说这番话,让梁夫人不由多看她几眼。
按说刚刚的事,虽然拿徐若瑾的酒和方子做借口,无非也是她和张夫人之间的暗斗。
县令夫人以及众位夫人都看得明白,所以谁都没有插话,只在旁边装聋作哑。
连杨氏这等向来喜欢巴结谄媚的人都闭严了嘴,却没想到徐若瑾站出来说话?
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偏颇她?
这丫头倒是很有意思…
梁夫人虽听黄妈妈说过徐家的姑娘不似传言那般庸碌怯懦,是个聪慧的姑娘。
但看她那副精明的目光,她恐怕不止是看得明白,胆子也够大的…
余光睹见张夫人气翻了天,梁夫人不由把戏继续做下去:
“这倒是好主意,方妈妈教出的学生,我自当信得过,这却不是我故意拿乔做大,方妈妈年轻时在宫中也是司仪监做事,教的乃是宫中的贵人们,称你一声学生,不是辱没了你。”
“若瑾早已将方妈妈视为师傅,所以刚刚才有尽全力协助的话。”
徐若瑾淡然把话题接住,无非也是在抬举着梁夫人。
梁夫人的笑容更浓,微微点头。
张夫人咬牙切齿,恨不能吃了徐若瑾。
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当着自己的面,去抬举她最厌恶的人?
这不是明摆着与自己作对?
就这番模样还要进张家的门?张夫人只觉头晕,恨不能马上消了那门亲事,顺了张仲恒的意!
可惜,张夫人做不得主,这种事也只能想想罢了。
只暗自决定,待这丫头过了门子,一定要好好教教她才行!
徐若瑾在这里得了梁夫人的赞赏,袁蕙翎是最不高兴的一个人。
明明就是个破府出来的丫头,与张家定亲也不知烧了哪门子高香,瞧她那副臊模样?
除了一张狐媚子脸之外,还能有什么本事?
说的那道简单的方子,谁知道是真是假?绝不能让她这般得逞!
袁蕙翎心里想着,站出来便道:
“徐姐姐也别光说,倒是把方子写下来,你刚刚也说了,每个人的年龄和癖性、状况都不同,屋内坐着这么多位夫人呢,你总不能逢高便捧,只顾梁夫人,不理其他夫人吧?”
徐若瑾看过去,袁蕙翎冷笑的仰着头,“依着我说,在座的每一位夫人,你都要开一道方子,酿一坛酒,怎么样?你敢吗?”
“别胡闹,今儿可是你侄儿的周岁礼,让你给搅和成什么了?”
县令夫人立即出来阻拦。
她是最懂张夫人与梁夫人对峙斗气的人。
虽说梁家如今被皇上贬到中林县,可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梁将军不中用了,可还有忠勇侯在。
那可是梁夫人的亲哥哥。
自家老爷不过是个县太爷,真触了侯府的眉头,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可她虽明白,袁蕙翎被宠过劲儿的丫头才没这份心思。
她是第一次见梁夫人,只觉得与张夫人更熟悉,又厌恶徐若瑾,所以开始挑刺。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敢不敢是她的事,不愿意就算了。”
袁蕙翎挑衅的一扭头,徐若瑾也不示弱,更不怯场:
“我倒是乐意为各位夫人效劳,只是也要各位夫人信得过若瑾,也要乐意说出身上的隐疾,望闻问切,我也只懂前三种,论诊脉,是绝对不会的。”
徐若瑾说的很明确,接下来便是各位夫人们做决定了。
可她们也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今儿的事不对劲儿?
梁夫人和张夫人一个字都不再多说,她们也只能看向杨氏。
杨氏被众人盯的有些心虚,挤出笑来应承着,“都瞧着我干什么,这丫头别的不行,酿的酒还是不错的,前些天我送了一坛子给王教谕的老娘,她倒是说不错,否则即便县令夫人开了口,我也不敢托大的,让这丫头酿酒送来。”
提及王教谕的老娘,众位夫人放心的点了点头。
再仔细一想,不就是说出点儿毛病,让这丫头开方子么?
张夫人与梁夫人过意不去,她们犯不上得罪人。
逢场作戏而已,别惹出一身腥。
县丞蒋夫人一直没说话,孰料却是先开了头:“说起补身子,我前阵子的确有点儿小毛病,还求岑大夫为我诊了脉,我只是睡不安稳,哪怕有一丁点儿的动静都会醒,而且会接连做梦,岑大夫也说了,还需平心静气的安养,光是喝药没太大用处。”
“却不知补一点儿药酒,能不能有效用呢?”
有人出了题,众人便都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思忖的功夫,袁蕙翎已经吩咐丫鬟铺好了笔墨纸砚,逼着徐若瑾写下来。
白纸黑字,哪容她在这里信口开河,回去再找别人帮着开方子酿酒?
一定要让她当场出丑才行!
徐若瑾虽明白袁蕙翎的心思,她却不怕。
思忖片刻,她走到桌案前,润笔写下药方:
“菊花一两、枸杞子一两、当归五钱,熟地五钱,酒半斤,主治身体疲倦、视力模糊,失眠多梦。”
徐若瑾写好方子,又标注了蒋夫人的名讳。
袁蕙翎走过去瞧瞧,很是不忿的撇撇嘴。
典史赵夫人也凑了趣,“那我也凑个热闹?我主要是头晕眼花,总是腰腿酸疼,厉害时难以起身,这又是怎么调养?”
徐若瑾轻咬朱唇,思忖后换了另外一张纸,提笔便写:
“生川乌、生草乌、川芎、元胡,洋金花,樟脑,酒…通络止痛。”
写好之后,徐若瑾把纸页放在旁边,任由袁蕙翎拿走细看,徐若瑾则看向下一位夫人,继续开起了方子。
夫人们起初是为了圆个事,可见徐若瑾接二连三的陆续开方,倒都涌起好奇心。
终归都是妇人,头疼脑热的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说出症状来,徐家丫头思忖不足一炷香,便立即写下药酒方子。
这倒是奇事了!
五六张方子没用太久功夫便写好。
徐若瑾写下最后一笔,不由抹抹额头的汗。
抬头正对上方妈妈的目光,看她慈祥的面容多了一分无奈。
徐若瑾知道,方妈妈是在责她又犯了倔强的劲了!
不过徐若瑾却不后悔,她就在等着这样一个时机到来。
无论她是否对张夫人恭敬,嫁去张家,她都没有好日子过,那此时又何必看她人脸色?
只凭借自己的心里痛快便罢!
她徐若瑾有生以来第一次能把所学之事报知众人,又何必遮掩?
夫人们看着方子议论纷纷,虽都喜笑颜开的说着,可谁都不懂,这方子开的到底对不对!
袁蕙翎才不信徐若瑾有这份本事,她早断定徐若瑾是故意糊弄人。
把方子都拿在手中,她狡黠的故作撒娇,“今儿小侄子周岁,父亲还请了洪林堂的老大夫,我把方子拿给他看看去,别弄错了药,再把各位夫人们喝出毛病来,你们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袁蕙翎撒腿便冲了出去。
夫人们当即尴尬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梁夫人看向徐若瑾,却见她又退回到杨氏身后。
云淡风轻的挂着微笑,分毫没有半分的胆怯害怕挂在脸上。
有的却是自信。
那股发自内心的自信,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
她就这么信得过自己?
第八十二章 自信
徐若瑾没能在正堂中呆多久,就被请了出去。
这倒不是被夫人们撵走的,而是在等待袁蕙翎时,又有几位府邸的小姐到了县令府。
先与徐若瑾互相认识了,随即便提出邀她到园子里去坐坐。
县令夫人自当高兴,只要孩子们都走了,那件事也便不了了之。
吩咐丫鬟婆子们伺候好,徐若瑾便被众人连拉带拽的,带去了园子。
典史女儿赵翠灵亲热的挽着徐若瑾的手,“刚刚我们就在园子里了,若知道你来,早就把你找来一起玩,跟着母亲她们规矩又多,一点儿不如这里自在。”
“快走快走,她们都等着呢。”莫巡检的女儿莫蓉在后面催促。
徐若瑾被拽的走太快,若不是她腿脚灵活,一定被拽个大马趴。
她才不信这几个姑娘是回正堂与自己偶遇。
见面便寒暄亲热的不得了,随后便拽自己出去。
特别是赵翠灵,一边往前走还一边找,恐怕这是得了袁蕙翎的吩咐,特意把自己从正堂找出来…
虽然徐若瑾自己也是个少女的模样,可上一世终归活了二十多岁,小丫头们的心计,她还能看不懂么?
正堂里各府夫人们都在,她也不能推脱不来。
来便来,她正不想看着张夫人那一张臭脸,不妨来看看袁蕙翎又耍什么花样。
县丞女儿蒋明霜紧随众人身后。
一副不咸不淡敷衍的模样,似不愿同流合污,又不愿被人说她不合群…
这倒是个另类的人。
徐若瑾把她暂记心中,跟着赵翠灵和莫蓉等人朝着园子走。
县令与县令夫人终归都出身清流文人之家,故而园中亭子的装扮也格外雅致。
六角亭中,每一根亭柱上都有雕刻泼金的诗句。
六首诗,乃是六位县令的至交好友、也是大魏国的名流诗人所写。
不提亭中的其它装扮,单是这六联诗,便是众文人梦寐以求之物。
围栏已经支好,其内烧着暖炉。
袁蕙翎早已坐在此地等候,远远看到徐若瑾走来,她一脸得意的站在那里,想等着看她惊愕的模样。
可惜,徐若瑾望向她时,却是一脸淡然,分毫情绪都没有。
进了围栏当中,婆子们挨个的递上小暖炉。
赵翠灵和莫蓉的那股殷勤劲儿早已不在,看向袁蕙翎一副邀功的模样。
徐若瑾等蒋明霜片刻,两个人拿了小手炉,袁蕙翎站在那里便冷笑:“还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一类货色自然而然的凑合到一起。”
“袁姑娘说的对,只是你这会儿与我们凑在一起,岂不是堕了身份?”
此时不在正堂屋内,徐若瑾也不必再留什么颜面,想什么就说什么。
不就是斗嘴皮子么?
终归闲着也是闲着,玩呗!
“这里是县令府,又不是县城的大街上,我自当要尽地主之仪。”
袁蕙翎对徐若瑾淡漠的模样格外不忿,“怎么着?看到我在这里,刚刚与她们的热忱劲儿呢?哼!”
“你刚说完,这里是县令府,袁姑娘想在哪里出现,我怎能管的着?”
徐若瑾端起茶来抿一口,“茶不错。”
“你…”
袁蕙翎被气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拿起旁边的一叠方子扔给她,“拿回你的破方子,洪林堂的老大夫没工夫搭理你的这些事,若不是我亲自过去央求,恐怕连看都懒得看。”
“看见没有?上面已经写了不对的地界,你的那张脸,还不臊了地缝子里去?”
徐若瑾拿过药方,看的格外认真。
洪林堂乃是中林县最好的药铺,各府夫人们瞧病,多数也都请那里的大夫。
岑大夫便是其中之一。
而这位老大夫,乃是岑大夫的老师。
药方偶有增减,徐若瑾却认真的接受。
因为他们深知众位夫人身子的状况,所以这份药方格外珍贵。
即便没有老大夫给修改过,她也会请岑大夫看过后,再下料酿酒。
“怎么着?看傻了吧?哼!”
袁蕙翎满口挤兑,“真不知自己半斤八两了,还敢那么肆意的开方子给各位夫人,真把自己幻想成惊世才女了?呵呵呵,笑话!”
徐若瑾没理她,依旧在看方子。
袁蕙翎皱眉道:“你怎么不说话?”
“跟一个连药名药效都不懂的人,能说什么?”
徐若瑾把方子放在桌案上,“蒋夫人失眠多梦,我用熟地一味药,老大夫又添上陈皮半两,这应是蒋夫人寻常用饭的量少,熟地本是不宜于消化,所以用陈皮做辅料。”
说罢,徐若瑾看向蒋明霜,“我说的可有错?”
蒋明霜眼前一亮,微微点头,“母亲的确是吃用不多,徐姑娘说的还真对!”
袁蕙翎狠瞪她一眼,看向徐若瑾,“继续说啊?”
“赵夫人是腰腿酸疼,时而头晕,老大夫把生川乌和草乌的用量多添了二钱,赵夫人应是偶有咳嗽,咽部不适,这是为了平衡洋金花的效用。”
徐若瑾再看向赵翠灵,“我说的有错么?”
“我母亲…”
赵翠灵本是也想点头答应,可余光见袁蕙翎在瞪她,她便中途改了口,“我母亲也不过偶尔咳嗽一两下罢了,才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徐若瑾半笑不语,精心的把方子全都收好,“不管是不是,我最终还会再认真请教一下岑大夫,不会擅自做主。”
袁蕙翎冷哼的别过头,“行了,少在这里显摆你的那点儿破玩意儿,这里是县令府,不是你的那个小破窝。”
提及“小破窝”三个字,赵翠灵和莫蓉等人也跟随着捂嘴偷笑。
她们早就知道徐若瑾在徐家不受重视。
住的都乃是杂院…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徐若瑾又抿了一口茶,“茶不错。”
蒋明霜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原本就与袁蕙翎等人不合群,所以不声不语的坐一旁。
如今有个更不合群的,却不似她这般沉默,反而硬与袁蕙翎这几个人顶嘴。
哪里是个软弱的丫头?
亲眼见到,才知徐若瑾是什么性子…
传言果真都不可信。
众人正叽叽喳喳的说着,远处传来了男子说话的声音。
袁蕙翎到围栏口一看,却正是张仲恒。
“仲恒哥哥,快过来呀,我们在这儿呢!”
徐若瑾听到这个名字当即心中一凛!
袁蕙翎看向她,满脸挂着得意胜利的笑。
显然这个事是她早就安排好的…
她就要让徐若瑾在张仲恒的面前出丑!
而且要出个大丑!
第八十三章 喝酒
张仲恒这一会儿心情并不舒畅。
原本县令府的大少爷袁仰与其他府邸的公子们陪着他在雅间中下棋。
而后屋中太闷,他们便从书房中出来。
特别是袁蕙翎的小丫鬟偷偷告诉了张仲恒的小厮,徐若瑾和五小姐在园子里吃茶。
张仲恒便提议到园子里走走。
事情安排的很顺利,只是张仲恒没想到,刚刚踏入园子中,就见到了他最不想见的人——梁霄!
县令府特意下贴子邀请,梁霄便陪梁夫人一起到了县令府。
梁霄与袁县令等人见过面叙谈几句,便与另外一位世家子姜必武离开众人,寻一僻静角落闲聊。
姜必武的祖父乃是西北参将,年迈老朽,便归于故里,回到了中林县。
姜家虽无功勋重将,但家族中人众多,又都在军中各地任职,总体看来也不可小观。
梁家被贬到中林县,姜家的老爷子虽没出面,却特意的告诉孙子,陪伴在梁霄身边。
而梁霄自到中林县以后,除却独自一人之外,与姜必武的来往是最紧密的。
两个人都不喜欢无谓虚伪的应酬,却又不得不陪着家人来。
在角落中寻一僻静之地,聊的正投机。
孰料丫鬟婆子们把边上的六角亭搭上了围栏,随后几位小姐在里面叽叽喳喳的斗嘴吵闹。
特别是那个自己曾下湖救上来的徐若瑾。
梁霄听到她的名字之后,便略有关注。
那晚去取玉坠,她眼眸中的晶莹仍在心中徘徊,又曾在街上看过她以硬抗硬,让张仲恒咬牙退去,今日再听她与县令府的千金斗嘴。
倒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不过最让梁霄惊诧的便是她对药理知晓的这样清晰。
在徐若瑾没到之前,梁霄已经听过袁蕙翎在那里闷声抱怨,连洪林堂的老大夫都夸赞徐家丫头有天赋。
难道自己救上来的,真是个才女么?
不过园子里的杂人越来越多,姜必武提议,找一个僻静的客房休歇。
梁霄点头应下,与姜必武一同往外走。
却没想到,刚刚走出不远,就迎面遇上了张仲恒。
原本就是针锋相对的仇家,却不料在此地遇上。
梁霄不肯退步让路,张仲恒更不可能让着梁霄。
两拨人便这样面对面的僵持着。
袁蕙翎喊他们时,正是这样一种状况。
“仲恒哥哥是怎么了?”袁蕙翎喊完,也发现了不对劲儿,朝那里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徐若瑾微挑下眉头,又继续吃着茶。
蒋明霜看出她此时的不自在,又为她拿了块点心,“这个好吃。”
下意识的看向她,徐若瑾自嘲一笑。
这是怎么了?
遇见张仲恒就当遇见个臭虫罢了,何必自己先揪紧起来?反倒让人笑话了。
拿过点心塞进嘴里就开始吃,徐若瑾也没客套。
蒋明霜并不介意她没寒暄道谢,反倒觉得这样更好。
张仲恒看着梁霄,终究先开了口:“冤家路窄不好听,既然遇上了,只劝梁兄收敛些武夫的莽气劲儿,中林县虽不大,但也用不着舞刀弄枪的厮杀,求的是淡然文雅的安宁。”
“少说一句!”
姜必武对张仲恒也格外不喜,但他是圆滑之人,没有结什么仇怨,“今日是为县令府贺喜的,有什么话也都憋回去,出了门再谈。”
“哼,出了门,谁乐意搭理?”
张仲恒飞起一个大白眼,随即便往六角亭走去。
袁蕙翎也认出了那是梁霄。
因刚刚她去见老大夫时,正看到梁霄从那里出来。
姜必武引见介绍了一番,她才能见到这个传闻中的人。
张仲恒迎面对上了袁蕙翎也懒得多说,“我渴了,要吃茶!”
“那不是梁霄么?”
袁蕙翎的提问,让张仲恒起了气,“是又怎么样?不是你们家请来的客么?”
“既然是客,就一起吃杯茶呗!”
袁蕙翎说罢便追上前,袁仰想拦自己妹妹,却没能拦住,只能摊手无策的摇摇头,向张仲恒报以歉意。
正巧小厮来回禀事,袁仰借机离去。
他知道自己妹妹一定会闹出点儿花样,不过终归是个小丫头,出了事也无人介意。
他在这里不合适,倒不如趁机离开…
袁蕙翎刚见张仲恒起了气,突然想到梁霄与徐若瑾好似也有那么丁点儿渊源。
原本就在琢磨如何让徐若瑾出个大丑,这回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让张仲恒、梁霄与徐若瑾坐在一个亭子里吃茶,即便想不发生点儿事都难。
她就要让张仲恒厌恶徐若瑾!
厌恶的越彻底越好!
“梁公子,一起去吃杯茶,到亭中坐坐?”
袁蕙翎做出热情的笑,“很多姐妹都没见过您,就给大家一个机会,一起聊聊京都中好玩的事,都是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外面都好奇得很呢。”
姜必武原本要摆手拒绝,梁霄抬手止住他。
朝着六角亭看上几眼,微微点头,“好!”
“啊?”
姜必武惊愕的叫出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梁霄肯与一群女娃子凑合到一起。
实在太奇怪了吧?
看着梁霄阔步的朝六角亭走去,姜必武只能快跑两步跟随。
袁蕙翎的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她要看看,徐若瑾到底会不会寻个地缝儿钻进去!
张仲恒率先坐在徐若瑾的对面,见梁霄与姜必武也朝此走来,那一张脸抽搐的乱颤,阴损眯着的双眼在看徐若瑾。
徐若瑾泰然自若的继续吃着茶,好似聚过来的是谁,与她没有丁点儿关系。
因有男子们也凑来吃茶,姑娘们都坐在了茶案的一侧,另外一侧留给他们。
“你们快看,是谁来了?”
袁蕙翎一溜小跑,率先进了六角亭,“姜公子你们早就认得的,另外这位是梁府的公子梁霄!”
赵翠灵盯着梁霄看半晌,脸色通红的低下头。
莫蓉没什么反应,只觉得梁霄虽然俊朗浩气,但脸色冰冷,看起来有些凶。
蒋明霜起身微微福礼,算是打过了招呼。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在了徐若瑾的身上,因为徐若瑾正在盯着他看。
这便是那晚见过的冷面男?
也是在茶楼上瞧见一眼的怪人?
身姿魁梧高大,傲然冷峻,微皱的眉头和微睁的灰眸凸显出他特有的气质。
那晚的他如寒冰般冷,现在即便是日光高照,他身上的冷意仍让人不敢接近。
徐若瑾轻咬嘴唇,径自思忖。
他的紫藤金丝锦衣在胸口处有几条凸出的痕迹。
徐若瑾对此很熟悉,那是衣内有包扎的绷带。
他嘴唇微紫,心肺有伤;
古铜肤色外有一层苍白,应是寒凉体质。
他是个伤者。
一个病情很重的伤者。
那晚没能看个仔细,这会儿才端详清楚。
可伤重的人,速度会似影子一般的快?
徐若瑾医书读的有些痴,下意识的开始端详每个人的症状。
梁霄完全没想到徐若瑾会这般盯着他看。
目光中没有好奇,只有淡定的端详和观察。
那晚虽见过,但也仅仅是瞬间的一面,自己在茶楼看到她捧坛子痛饮,她晕倒之前也似看到了自己,也不必这么盯着看吧?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张仲恒在一旁早被气的七窍生烟,只恨不能立即拂袖而去。
袁蕙翎心里敞开了乐,连忙给张仲恒倒上茶,“仲恒哥哥不是渴了?先吃杯茶暖暖身子。”
“吃什么茶?”
张仲恒气不打一处来,叫嚷道:“喝酒,我要酒!”
第八十四章 再酿
张仲恒叫嚷一嗓子,徐若瑾才把端详梁霄的目光收回来。
姜必武引着梁霄坐在最外侧,丫鬟们立即倒上了茶。
原本喧闹的六角亭,除了煮茶铜壶的汩汩声,静谧无音。
意识到眼前的状况脱离了掌控,张仲恒把茶杯泼了一旁,“刚刚的话没听到么?我要酒!”
袁蕙翎刚刚呆傻住,此时听张仲恒又重复一遍,眼珠子一转,立即笑着上前:“仲恒哥哥,府里的宴席还没开呢,你怎么就想要吃酒了?”
看向徐若瑾,袁蕙翎若有所指的瞟几眼,“我看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还是把茶当酒吧!”
徐若瑾依旧一脸淡然,好似袁蕙翎说的是天气,与自己毫无关系。
张仲恒此时也平复下来,“与梁兄相见,怎能不吃上两杯酒?怕是以后没了这等机会…”
“咦?”
袁蕙翎不等梁霄开口,便立即提起徐若瑾的酒:
“今儿徐姐姐还为我母亲带来两瓮酒,不如我去求来一瓮,给仲恒哥哥与梁公子尝尝?大家也跟随讨个喜?”
张仲恒阴阳怪气的看向徐若瑾,“这却要问送酒的人了。”
“我无所谓,酒已经赠出,那便是县令夫人的物件,与我无关。”
徐若瑾并没有回避,也没刻意的含蓄:“不过我丑话在先,为县令夫人酿的酒,虽然功效是舒筋活血,缓解头晕目眩,关节疼痛,可我也加了两味女人用的药,你们若偏要喝,真喝出毛病来,可别怪我没提醒。”
张仲恒只觉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出不来,险些气死。
这个女人,她怎么处处都与自己作对?
事情眼瞧着要僵,袁蕙翎立即站出来,“这事也不难呀,去求一瓮,姐妹们来喝,徐姐姐可是酿酒的高手,中林县里谁人不知?哥哥们既然想喝,你现场酿一坛,岂不更好?”
见徐若瑾皱了眉,袁蕙翎立即惊愕的拍着嘴,“哎哟,都是我的错,我可不是故意给徐姐姐出难题,我只是听人们传的神乎其神,以为徐姐姐可以信手拈来,却忘记了你似乎还需要做很多准备!”
袁蕙翎朝着赵翠灵和莫蓉几个狡黠嘲讽,“亦或许…还需要再备上两位酿酒师傅才行?哈哈哈…”
“袁姐姐是善良人,一下子便想到徐姐姐的难处了。”
赵翠灵一脸虚假,看向徐若瑾安抚,“徐姐姐可千万别误会袁姐姐,她真是一片好心。”
“那这酒,到底还喝不喝了?”
莫蓉似无意的一句话,让场面陷入了僵局。
而破坏了这份和谐的始作俑者虽然是袁蕙翎,可如今被盯着的人却成了徐若瑾。
徐若瑾的心中布满警惕。
她刚刚虽然找了借口,想要推掉用自己酿的酒,是为了不惹麻烦。
可袁蕙翎咄咄逼人,引着众人怀疑她的酒是外面买的,不是亲手酿的。
若她再拒绝,面子丢了不说,这盆污水也就实实在在的扣了脑袋上,彻底洗不清了!
原本自己打算今天把事安安稳稳的度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老天爷总要找出一群臭虫般的人来恶心自己。
退缩?
怎么可能!
她徐若瑾压根儿就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徐若瑾抛开心中腹诽,脸上格外自然,“酿酒自无问题,那却要用一些物件了,就不知袁姑娘家中是否能找寻得到?”
“你尽管说!”
袁蕙翎傲气的扬着头,脸上的笑明摆着在嘲讽徐若瑾是找寻借口。
“姑娘们用县令夫人的酒自当无问题,可你提到要现场为公子们酿酒…众人都知道,药酒是需要下料之后密封多日才能打开喝,你让我今儿现场做,现场喝,也不是不行,只是我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些特殊的用具,若是说出来,袁姑娘拿不出来,就只能恕我无能为力了。”
“徐姐姐,你可别忘了,这里是县令府,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府里拿不出来的!”
袁蕙翎傲劲儿十足,却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跳进了徐若瑾挖的坑。
张仲恒与梁霄等人都听得出来,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好似在等候看戏。
“好!”
徐若瑾当即答应,随即开口道:
“为公子们酿的酒,自当要配各种不同的药料,可总不能再请大夫来为公子们诊脉,索性我就用几味简单的药,趋寒凉、温通经络,不知各位公子是否有意见?”
张仲恒摊手,“我只等着喝酒。”
梁霄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归根结底,喝酒的也就是他们二位,只要他们点了头,谁还能站出来挑刺?
“那好,袁姑娘,就请你找来小厮、再拿来笔墨纸砚,我要开始说物料了?”
徐若瑾的话,让袁蕙翎很不在意,“你想用什么就直说,还需要笔墨纸砚干什么?”
“我怕下人们记不住。”
“你先说。”
“肉桂,乳香,没药,木香,闹羊花,羌活,川芎,元胡,紫荆皮,五加皮,丹皮,郁金,乌药,沉谷子,道人头,白术,杏仁,白附子,木香,官桂,丁香,人参,胡椒,甘草,桑叶,地黄,绿豆,苍耳,米酒!”
徐若瑾一口气说出二十八种药料,随后接着道:
“还有大热炉子一个,火灶一个,锅一个,酒坛子要最厚实的,薄瓷的就不必拿来了,蜡油一罐,小秤一把,茉莉、月季、竹叶、冰糖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