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看向徐若瑾,“二小姐有什么打算?”
徐若瑾微沉了下,才道:“刚刚我先回来,小可在屋内,说是擦酒坛子。”
“她还真是胆子肥了,奴婢警告过很多次,不允许她们三个人进二小姐的房间,居然趁着奴婢和春草不在,动这样的心思!”
红杏插腰便骂,看向屋中的东西是否少了,“丢了什么吗?”
“偷倒是不敢偷的,”徐若瑾看向酒坛子,“只是这两天,帮我盯好了酒,千万不要被人碰,那是要选出来,送去县令府的。”
红杏当即点头,“奴婢晚上就搬了被褥过来睡,半夜都守着,看谁敢在这上面胡乱打主意。”
“也不用那么夸张,不过是几坛子酒,注意点儿就行了。”
徐若瑾笑笑算是揭过,红杏却忍不下这口气。
出了门,找个由头便把小可训斥一通才算拉倒。
春草看着徐若瑾深皱眉头坐在桌前忙碌许久,她没有多问,只为她倒上一杯热茶,随即便去准备做新冬衣。
写了一个方子,徐若瑾把春草叫来身边,“把这个拿给三少爷身边的小厮,请他出去时帮我带回来,给他拿上二两银子,别抠门。”
春草如今跟随徐若瑾身边,也识得一些字。
见上面有“小酒瓮”,她便道:“二小姐,咱们院子里不是还有坛子么?”
徐若瑾笑道:“物以稀为贵,拿了一大坛子去,谁还当是好东西?去吧,顺便把上面的药料也买回来,咱们储备的不多了。”
“奴婢这就去。”春草拿了银子,换好衣裳便走。
徐若瑾又把她叫住,“看看三少爷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告诉他我有事求他帮忙,让他这两天抽空过来下。”
“省得了,奴婢一定把话传到。”
春草出了门,徐若瑾闭目养神。
尽管她不愿怀疑身边会有人下黑手,但今儿小可的举动让她心惊胆颤,越想越是后怕。
如若酒被人动了手脚,拿去县令府出了事。
莫说是自己,恐怕整个徐家都脱不了干系。
张仲恒,你还真是怕我不死么?
老娘就活个痛痛快快气死你,气得你肝疼烂肺,气的你浑身肥油累死你!
徐若瑾心底谩骂着,红杏从外进来。
她还真是说到做到,这会儿就搬来了被褥,准备在酒坛子边上打地铺。
“何必呢?”
徐若瑾哭笑不得,“我刚才不过是说说,让你们两个注意一下。”
“那不行。”红杏满心自责,“原本春草还说奴婢两个分着去,是奴婢觉得没多大事,很快就会回来,却没想到她们真敢趁着这个机会动手脚。”
红杏对此很认真,“二小姐这一次出去格外重要,绝对不能有半点儿忽视,奴婢就守着酒坛子,一直守到大后天早上!”
徐若瑾惊愕的看她,“那你就坐在这里缝新衣?”
“委屈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红杏拿起针线笸箩就开始刃针线,徐若瑾拍拍自己的脸,原本以为就自己是个犟种,没想到还有比她更执拗的人。
不过自禾苗的事妥善安置后,红杏与她的关系自然而然的密切起来。
这倒是让徐若瑾心底高兴,心里也多了一份责任。
都是自己的丫鬟,善心待人,旁人才能善心待己。
第二天下午,徐子墨便带着齐二来到徐若瑾的院子。
送来了买好的小酒瓮,徐子墨把那二两银子又扔回给徐若瑾,“买点儿东西还要向二姐要银子,二姐这是寒碜弟弟呢。”
“是给他跑腿儿的,你怎么给没收了。”
徐若瑾笑看齐二,齐二忙道:“给二小姐干活儿还敢胡乱收银子,奴才还想要脑袋呢。”
“红杏,给他们倒上热茶。”
徐若瑾吩咐着,徐子墨也问起找他有什么事,“二姐有什么需要弟弟出力的尽管说?”
自从徐若瑾在街上不顾百姓群哄,喝下那一坛子酒,徐子墨对自己二姐的敬仰便滔滔不绝。
在他的心里,那般胆量连男人都没有,二姐这么一个瘦弱的女子居然能硬抗到底,实在是他学习的榜样。
“父亲和母亲要我带着酒去县令府献礼的事,你知道吧?”
徐若瑾问出话,徐子墨立即点头,“知道啊,二姐在担心这件事?绝对没问题的,你的酒,连李忠林那个混…都忍不住喝多了,一定是浓郁可口,众人称赞的,你怕什么?”
“哪容得你这么夸的?”
徐若瑾朝着角落里指指,“这么多坛呢,我也不知道送哪一个合适,选出来的都是活血,治疗骨痛腰酸的,终归三弟你也不小了,一样品一口,觉出有什么差劲的地方,提出来,我也趁着这两天再调兑一下,行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
徐子墨笑的眼睛都快看不着,“提别的事,弟弟没本事,吃酒这事儿,绝对难不倒!”
“二姐怎么没找大哥呢?”徐子墨摩拳擦掌,“其实大哥才是吃酒的行家,中林县里所有卖酒的地界,他几乎全都去过。”
“大哥忙,我只能求三弟了。”
徐若瑾让小厮把酒坛子都捧过来,逐一去掉封蜡,打开酒盖,浓郁的香气飘出,让徐子墨当即便流了口水。
倒了满满一盅,徐若瑾递给徐子墨,“尝尝。”
“这是主治活血化瘀,跌打损伤的。”
徐子墨小心翼翼的端过来,先抿一口,一双小眼立即瞪圆,随后一抿再抿,一小盅酒很快就见了底。
徐若瑾连忙拦住他,在旁边目不转睛的问着:“别喝多了,怎么样?”
“没尝出来,”徐子墨笑容很狡黠,“二姐再给来一杯!”
“贪嘴,就此一杯了,还有好几坛子呢!”
“最后一杯,不是,这坛酒最后一杯。”
“怎么样?”
“好喝?”
“然后呢?”
“还是好喝…”
第七十三章 出事
徐若瑾只让徐子墨品过几种酒,就再也不让他喝了。
终归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真喝多了容易出问题。
徐子墨吧嗒着嘴,看徐若瑾认认真真在纸上写着此酒的口感心得,歪嘴道:
“二姐也真是鸡蛋里挑骨头,依着我说,这酒的味道已经非常好了,你还非缠着我说出不足来,这不是难为人么。”
“不逼着你说点儿东西,这酒你不是白喝了?可是刚开封的呢!”
徐若瑾笑的很欢畅。
这个家里她最愿相处的人便是三弟,说话逗弄他也毫无压力。
“我若不扯出点儿词来,二姐下次就不让我来试酒了!”
徐子墨想着明天,一脸畅想:“明天我晚饭的功夫来,让陈婆子炖个小肘子,一边吃一边品,那才是好。”
徐若瑾立即打破他的美梦,“就会想美事,你的书都背好了?如今不是在家里请先生,是去县学上课了,你若让父亲丢了脸,小心你的屁股!”
“二姐,你怎么偏要提背书的事,就不能让我耳朵根子清净一会儿。”徐子墨撸起衣袖来,露出上面的青痕,“看着没?已经挨打了!”
徐若瑾立即到旁边的小格子上拿了一瓶药油,“擦瘀伤的药,特意为你预备的!”
徐子墨哭笑不得,“二姐你还真是疼我!”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我还要再琢磨琢磨后天要带的酒。”
徐若瑾看着齐二,“这个小酒瓮拿回去,不过这是封着的,暂时不能喝,你可得看住你们三少爷,否则喝成李忠林那副模样,莫说你们三少爷,连我都要挨打了,知道吗?”
“奴才知道了!”齐二笑眯眯的便捧起来,徐子墨的脸上也露出喜色,“二姐真大方,弟弟一定听你的,绝对不提早喝。”
“走吧。”
徐若瑾送他出了门,转回身就看红杏把酒坛子擦好,又放回到墙角处守着。
哭笑不得,但徐若瑾也没多说。
红杏能有这份心也实在难得。
徐子墨的提议毕竟只是他一个人的,何况他也不过是个毛小子,口感的体会不能完全作数。
因为提议让自己献酒的是县令夫人。
那么这个酒理应是女人来喝的…
让红杏把酒坛子再拿过来,她又倒了一小盅,想要自己品一口试试。
可惜,酒盅还没举到嘴边,那股味道便让她头晕不适,一张脸瞬间通红无比。
“这怎么了?”
徐若瑾惊愕的看着手中的酒,是酒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
撂下酒盅,徐若瑾跑到门口长舒几口气。
春草吓的连忙打开水,让她净一把脸。
半晌过后,徐若瑾才恢复如常,看着春草和红杏都没事,她问着:“你们闻一下这个酒,有没有问题?”
“没有啊。”红杏举起来闻一下,“很清香,还有股甜味儿。”
“你呢?”徐若瑾看向春草,春草也摇头,“奴婢也没觉得有问题。”
“一人喝一盅。”
徐若瑾觉得只有两个人不够,把白梅和小可三个人也叫进来,每个人都倒上一盅。
三个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怎么一进门就让吃酒?
二小姐这又抽什么疯了?
红杏最先一饮而尽,抿了几下嘴,“好喝。”
春草从未吃过酒,犹豫几下壮了胆,才捏着鼻子一口喝下。
体味半晌,脸色倒是笑的很灿烂,“二小姐的酒真的好喝,没有半点儿问题。”
小可、杨桃三个人也轮流喝下,都只叹好喝,然后站在一旁听候她的吩咐。
徐若瑾觉得纳闷,又为自己倒了一盅,举到鼻子前…
又头晕了!
“合着我是受了病,闻到酒味儿就醉,”徐若瑾找出真实原因,脸色微苦,“难道自己酿的酒都吃不成了?”
“二小姐也别担心,奴婢猜测应是上次您猛灌了那么一坛子酒喝伤了,还没彻底恢复回来,再养一养好生调理,应该没问题的。”
红杏的猜测让徐若瑾点点头。
她刚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看着酒皱眉道:
“可若是这个酒,让不能吃酒的人用了,容易出麻烦的。”
春草有些惊,“您可还要带到县令府去…”
“就怕这个,若真出了事,我的脑袋就不用要了。”
徐若瑾杵着小脸发呆,余光扫过小可、白梅和杨桃,三个人脸色各异,俱都站在那里不吭声。
“行了,我再想想的,你们都去忙吧。”
红杏带着三个人离开了屋子,徐若瑾一直盯着那三个丫鬟的背影。
“你觉得这三个丫头,谁的心思最大?”
徐若瑾问着春草,春草思忖下,道:“杨桃,她们来的这段日子,白梅和小可都与红杏顶过嘴,唯独她每次都站在一旁不吭声,但私下里与小可和白梅的话就多起来,不似平时这样话少。”
“可她是个家生子,真敢在我这里动心眼儿,她的老子娘也别想有好日子过的。”
徐若瑾这般一说,春草摇摇头,“那奴婢就猜不出了,红杏对她们更了解一些。”
“一天天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还要提防着她们,我倒巴不得明天就是县令府的宴请,去完拉倒,免得提心吊胆的。”
徐若瑾看向角落中的酒,“没想到学个酿酒还要惹这么多麻烦,可惜方妈妈不在,不然可以请教下她该怎么办才好。”
“二小姐也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春草也觉得自己的安慰很虚,“这两天奴婢和红杏留一人在屋中守着,她们也做不出什么来。”
徐若瑾点点头不再多说,倒是开始练起了字。
徐子墨这两日每天都会在徐若瑾的院子里吃晚饭。
吃完之后便拿一瓮走,这种连吃带拿的好事,他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徐若瑾是最好的二姐!
徐若瑾笑而不语。
若没有这位三少爷在,陈婆子哪会大鱼大肉的往这个院子送?
虽是给了酒,她也着实借光吃了几顿好的,连带着丫鬟们都跟着开了荤,看到徐子墨便嘘寒问暖的殷勤巴结。
明天便是县令府宴请之日。
用过晚饭,徐若瑾与徐子墨都被叫去了主院,试一试明日要穿的新衣。
杨氏对此事格外认真,从上到下换一遍,挑了错儿便让绣娘立即改。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徐若瑾才被放回院子里睡觉。
已经戌时中刻,明日还要起早出门,她只想马上趴到床上睡过去。
睡到半夜,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徐若瑾当即从床上蹦起来,春草起身从屋外跑进来,焦急道:
“二小姐,出事了!”
第七十四章 急病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闹出了动静儿,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红杏也从屋角的地铺上爬起来。
这两天她在屋子里守夜,替换了春草。
徐若瑾惊愕后很快平复下来,抬手安抚着春草和红杏,“先不用急,出了什么事?”
“是杨桃突然闹了病,脸色苍白,胃腹绞痛,嘴都咬出了血,奴婢过去看了一眼,瞧着不像是装出来的。”春草看着徐若瑾,“二小姐,要不要请个大夫?”
红杏气不打一处来,“请什么?一定是存心故意捣乱,疼死她都活该!”
“还是要去请大夫,若真闹出了病,咱们也容易被人诟病。”
徐若瑾很是冷静,“红杏,你先去正院通知一声,请大夫,春草跟我过去看看。”
“那这屋里怎么办?”红杏看着角落中的酒坛子,她已经苦守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要熬出头,这么放弃总有些不甘心。
徐若瑾思忖后,抓了一把炭炉中的灰,在酒坛子的盖上轻洒一层。
若有人动过,很容易能分辨得出来。
“行了,咱们走吧。”
徐若瑾换好了衣裳,又披了一件披风,带着春草出了屋。
红杏奔去正院,徐若瑾与春草往后罩房走去。
离得很远,便见到角落中的小屋内微亮着蜡烛,屋内的惨叫不时的传出来,还有安抚她的声音:
“杨桃你再忍忍,小可已经又去催了,你忍忍啊!”
“啊,我疼,疼死了…”
“这可怎么办呢!”
听到小可的名字,徐若瑾眉头微皱,顾不得多思忖,给春草使了眼色。
春草上前推开门,撂了帘子迎徐若瑾进去。
白梅转身看到二小姐来了,当即一脸惊喜,“二小姐,二小姐您快救救杨桃吧,她快疼死了!”
“别胡说。”春草埋怨的瞪她一眼,白梅当即闭上了嘴。
徐若瑾走过去看杨桃,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虽然春草已经说过她病的模样,但此时杨桃的眼睛充血格外厉害,看起来已奄奄一息,好似随时能断了气。
杨桃想要起身,微动下又瘫了回去,“二、二小姐。”
“别起来了,快好好躺着。”
徐若瑾摸摸她的额头,滚烫。
高烧的很厉害。
“怎么会弄成这样?晚间吃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徐若瑾看着白梅,白梅急的快哭出来,“晚饭奴婢三个人用的都是大厨房分下来的,吃过后杨桃说不太舒服,就一直躺着,谁知半夜了,又吐又呕的,然后就热的厉害。”
“奴婢以为她是发了热,就去打水给她擦身,可谁知道越擦她越难受,奴婢害怕,就赶紧去告诉了春草姐。”
“二小姐,您快救救她吧,求求您…”
白梅说着又要跪地磕头,春草立即拦下她:
“二小姐已经让红杏去正院通禀夫人,请大夫了,你别在这里哭闹不停,原本就是心慈的主子,你做出这一副模样干什么?快起来,让二小姐静一静。”
白梅面色一怔,似没想到二小姐会这么快派人去请大夫,赶紧抹了一把脸站在一旁,“奴婢不敢,奴婢也是急了,二小姐莫怪。”
徐若瑾不愿再多与白梅说话,走到杨桃的身旁,翻开她的眼皮、捏开她的小嘴都看看。
这么一副模样显然是吃了不该入口的东西…
可依着白梅刚刚的话来看,杨桃似没吃什么特别的物件。
徐若瑾自己不敢擅自定论,只能等着大夫来看过后,再追查这件事的起因。
门外有了响动。
众人都朝那里看去,进来的人不是红杏,却是小可。
白梅叹口气不再说话,徐若瑾也没理她。
小可进门看到徐若瑾一惊,立即凑上前,嚷道:“二小姐,原来您已经来了,奴婢刚刚还去您的院子里找人,却见已经都不在了,原来您是在这里。”
去她的院子?
徐若瑾下意识与春草对视一眼,显然春草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我已经去喊二小姐起身了,你又跑去一趟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春草向来和蔼待人,这一次却忍不住斥她两句。
“奴婢、奴婢也是着急了。”
小可的话是对着徐若瑾说,可徐若瑾只坐在床边看着杨桃,好似根本没听见。
白梅朝她摆手,使眼色,让她别再生事。
小可似是很没觉悟,又开口讨人嫌:
“二小姐,杨桃怎么办?要不然您给她抓点儿药吧,您不是懂这个么?”
“晚上你们吃的是什么?”
徐若瑾突然问起这个事,小可和白梅都愣住了。
看出徐若瑾是在审问小可,春草不允白梅开口,只等着小可回答。
“吃的是玉米粥,青葱豆腐,醋溜白菜,还有…”说到这里,小可顿了下,“还有一碟小咸鱼干。”
“哪有咸鱼干?我怎么没注意?”
白梅的质问,让小可缩脖子低着头,声音又轻又小:
“就几块而已,与杨桃分着吃了,留给你的那份,让我给贪了。”
白梅气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冷哼一声扭过头不说话。
徐若瑾扫量小可两眼,没有再多问。
杨氏没有起身,吩咐黄妈妈引着大夫过来为杨桃探病。
依大夫所讲,有可能是寒湿所致,用的食物不干净,亦或杨桃本人不宜食用。
开了方子,白梅立即随去抓药,回来熬。
黄妈妈也不让徐若瑾在此久留,“二小姐还是快回去,这眼瞧着都天亮了,不到一个时辰您就要起身上妆,去县令府赴宴呢。”
“让黄妈妈费心了。”徐若瑾的寒暄,黄妈妈似领了情,“都是老奴应当做的。”
懒得再多说寒暄客套的话,徐若瑾一心想回去看看酒坛子是否被人动过。
带着春草和红杏匆匆的赶回去,红杏进去便去屋角,看着酒坛子上的手印以及地上的鞋印子,酒显然是被动过了。
“一定得查清楚这件事,敢用这种机会下黑手,心思歹毒,可恶!”
红杏气得满脸通红,春草想到了小可,可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只能想这酒该怎么办。
“二小姐?”
徐若瑾淡定得很,没有纹丝慌乱,召唤红杏与春草在身边低声吩咐着,随后道:
“…明天就按照这么办,现在只有一个任务:睡觉!”
第七十五章 疑窦
天空绽放出一抹鱼肚白,太阳升起,淡淡的橙光铺洒下来,为地上的雪增添一抹暖色。
徐若瑾的小院,早已有杨氏派过来的人请早。
寒冷的天气,徐若瑾仍旧用凉水净了一把脸。
清醒!
今日的最终目的便是不出错,绝不能让存心看她出丑的人得逞!
徐若瑾抛开张仲恒的那张衰鬼脸,换好衣裳去吃早饭,随即坐在妆奁台子前,等候着黄妈妈来为自己上妆。
春草醒来后便去后罩房看了看杨桃,进门朝着徐若瑾点点头,示意杨桃已经安然无恙,让她不必担心。
白梅和小可两个人已经在院子里做起了活计。
红杏站在外面指派半晌,随即大声道:
“对了,要把二小姐指定的酒坛子预备好,总不能沾了灰的拿去县令府。”
小可立即站出来,殷勤道:“红杏姐姐您歇着,要拿哪一坛酒您说话。”
“你倒是够积极的!”
红杏挤兑的白她一眼,心里也记着二小姐的吩咐,看向一旁做事的白梅,道:“你去!”
“我?”白梅指指自己,似是惊讶。
“怎么着?使唤不动你吗?”
红杏随意的转身往院外走,“你去问问二小姐到底是哪一坛,然后擦干净,我还得了吩咐要去做别的事,回来再检查。”
“知道了。”
白梅撇撇嘴,心存不甘,也不敢多吭声。
小可朝着红杏的背影做了鬼脸,“看她那副德性,就会跟咱们耍脾气!”
“行了行了,我去干活了,你少说一句。”
白梅进了屋,小可又拿起了扫帚,清扫院子。
黄妈妈很快便赶来,脚步匆忙,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往多了几许。
上一次因杜婆子的事,杨氏把黄妈妈冷落一旁,身边选了两个丫鬟贴身伺候,让黄妈妈心里犯了急。
虽然杨氏是说黄妈妈年纪大了,让丫鬟们替她分担。
可黄妈妈心里最清楚,是夫人不再信任她了…
昨儿知道二小姐需要上妆,黄妈妈也是特意向杨氏请命,想要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好一点。
春草把黄妈妈迎进屋内,徐若瑾没等起身,就被黄妈妈扶着坐下。
瞧着黄妈妈现在这副殷勤陪笑的模样,再想自己初次见她时,她那副故作出来的精明审度。
天差地别的待遇。
“这种事母亲交给别人也不能放心,我也不放心,这家里缺了谁都行,就是缺不得黄妈妈。”
徐若瑾的话让黄妈妈面色一赤,尴尬道:
“老了,身子骨也不中用了,得夫人和二小姐照顾,还能再伺候您几天,那也是夫人抬举老奴。”
“母亲是离不开您的。”
徐若瑾若有所指,“再精明强干的丫鬟,也比不得妈妈您对母亲的一片心。”
“老奴对二小姐也实心实意。”
黄妈妈当即顺杆就爬,徐若瑾点点头不再多说,由着黄妈妈为自己上妆。
只是她看到了黄妈妈脸上一闪而即的尴尬和不忿。
之前是自己巴结着她,如今是她巴结着自己。
恐怕此时黄妈妈心里正在琢磨如何借着自己的话题,向杨氏卖个好人情。
徐若瑾不再多说话,由着黄妈妈为自己梳头上妆。
姣好的面容不用过于华丽的装饰,轻扑脂粉,再将嘴唇施以浅淡的红,五股花辫盘成双丫髻,再将上次从杨氏那里挑来的发簪插上,温婉又不失活泼,格外动人。
“二小姐这张小脸,连老奴看着都艳羡不已,这一次去县令府,定是能博得众人夸赞。”
黄妈妈端着镜子让徐若瑾自己看。
徐若瑾微笑,“这次是陪着母亲的,做晚辈的哪能在母亲面前放肆,岂不是失了规矩,何况,县令府的小少爷过周岁,我去显摆什么?岂不是让人笑话。”
黄妈妈没想到二小姐这般收敛,尴尬道:
“是老奴脑子不灵活了,二小姐别怪罪。”
“不会不会,我还指望着黄妈妈多提点呢。”
徐若瑾的敷衍,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转身看白梅在擦着酒坛子,她指道:
“黄妈妈替我选一坛子酒?挑挑选选的,我也不知哪个才好了。”
白梅的手一怔,刚刚二小姐已经选了她手里这个,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黄妈妈似也没想到,“二小姐酿酒的手艺,中林县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哪容得老奴班门弄斧乱说话,还是得依您的意思…”
“我觉得都不错,刚刚虽然选了一坛,可这会儿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黄妈妈您就行行好,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吧?”徐若瑾撒娇的一笑,那副俏丽的模样和悦耳的声音,让黄妈妈也不知该怎么推托。
走过去每一坛都看了看,黄妈妈指着另外一坛子酒,“就这个吧。”
徐若瑾立即点头,“那就选这个。”
“啊?”白梅自觉有些凌乱,见徐若瑾真要换,嘀咕着:
“二小姐,那个酒坛子如若现擦的话,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黄妈妈脸色一僵,当即落了下来。
她如今巴结着杨氏和徐若瑾,因为这二人是主子,下人们还没有谁敢顶撞她。
即便如今她失了杨氏的宠,其他人也只敢私底下谩骂几句,当面是不敢让她下不来台阶,而白梅这一句,却让黄妈妈怒火攻心,好似受了很大的侮辱。
走过去“啪啪啪”的三声,黄妈妈猛抽了白梅三个嘴巴子,狠骂道:
“二小姐怎么吩咐的,你就怎么做,还轮的着你胡乱插嘴?这些酒坛子你们早就该擦的干净,现在来不及,也都是你们的错!”
“旁日里二小姐心慈,纵着你们胡闹,你们不知感恩还越发的猖狂起来,我可告诉你,你就是舔,也得把酒坛子舔干净,敢误了时辰,小心你的皮!”
被黄妈妈一通狠骂,白梅赤红着脸忙求饶。
拉着黄妈妈到一旁消消气,徐若瑾看着白梅又快速的去擦另外一个酒坛子忙的额头冒了汗。
给春草使了个眼色,春草立即去把白梅最早擦的那一坛酒做了记号。
收拢好东西,徐若瑾便带着春草和黄妈妈往正院里走。
红杏在半路上迎过来,凑在徐若瑾耳边道:
“已经与三少爷说好了,酒瓮已装上了车。”
徐若瑾嘴角微动,“那就等着今儿的好戏上演吧!”
第七十六章 换酒
徐若瑾虽然在院子里拿了一个酒坛子,但她并不打算把坛子里的酒送去县令府。
徐子墨前两天在院子里品过酒后,徐若瑾送了他三瓮,之所以告诫徐子墨不许擅自喝,就是为了突发事件做准备。
没想到,昨晚果真出了事。
酒坛子已经都被碰过,她无法分辨是否有人下了毒手,更不敢拿这种事去赌。
所以昨晚便告诉红杏,一早就去徐子墨那里拿上三瓮,直接放在徐子墨的马车上。
至于到底是谁动的手脚,徐若瑾只等今日之事顺利度过之后再查。
何况,她的心里早已有了谱。
进了正院,徐耀辉与杨氏、徐子麟都在,看到徐若瑾进门,父子二人不免多看她几眼。
锦衣缎子花袄,外披着镶银坠子的鼠皮披风,婀娜曼妙的身姿,再加上那张俊俏精明的小脸,怎么看都惹人喜欢。
徐耀辉满意的点头,徐子麟却格外好奇父亲曾有过的女人到底多么俊,居然能生出这样的可人儿…
若不是知道是自己妹妹,徐子麟打死都不信有血缘关系,脸上压根儿就找不出一处像的地方。
“父亲、母亲安,大哥也已到了,是妹妹来晚了。”
徐若瑾行礼请安,杨氏脸上没了好颜色。
可想了半晌还找不到能骂的话,因这番装扮还是自己为那死丫头选的,骂她打扮成狐狸精,岂不是在骂自己?
“没白跟随教习妈妈学了些日子,看着是比以前那副窝囊样强多了!”
杨氏搜肠刮肚的找到了说辞,扫量她半晌,警告着:“今儿去了县令府,别觉得自己模样俊就可劲儿出风头,那里可轮不上你得瑟。”
“女儿终归是跟在母亲身边,母亲怎么吩咐,女儿就怎么做。”
徐若瑾把话又转了杨氏身上,噎的杨氏回不上来。
看看徐子麟和徐若瑾,她只得没好气的转了话题,“子墨那小子呢?还不快着点儿,再去催催。”
丫鬟们一溜烟的跑出去找人,徐耀辉淡然的喝着茶,“也不必着急,晚去一些,也少些应酬,今日定会人多,去早了,也是劳累。”
“老爷这话说的也不妥当,县令夫人还特意点了二丫头的酒,若是去的晚,还以为咱们故意敷衍,县令夫人可不似大人,耳朵根儿软,旁人怎么说,她就怎么信的。”
杨氏只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马上飞过去,“何况今儿去的宾客一定很多,咱们去晚了,马车都没处可停,等很久才能进府,那就犯不上了。”
“行行行,都依你。”
徐耀辉似不耐烦她的唠叨,“我再去一趟净房,然后直接到门口的马车上等了。”
“父亲,我陪着您。”
徐子麟借机也跑,杨氏拿父子二人没辙,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徐若瑾站在一旁不吭声,杨氏找不着撒气的,看她就更不顺眼,“站在那里干什么?立了我身边,好似身后总有个影子,你想吓死我吧?”
“去了县令府,你得站上一整天,还能有功夫让你像现在这样美滋滋的?先坐一边儿等着去,别到时候有气无力的给我丢人!”
被撵到一旁,徐若瑾更乐意坐在那里。
杨氏的话虽然难听,不过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何况,她今儿要遇见的人会很多,要应酬的敌意会更多,还是保存体力精力更好。
徐子墨并没故意晚来,而是早已经到大门口的马车上等。
陈才过来向杨氏通禀,杨氏气的没处骂,只能带着徐若瑾和丫鬟们立即出门。
黄妈妈没有跟随,徐若瑾临出院门时,看到她脸上的难堪。
聪明反被聪明误,黄妈妈自觉算无遗策,却低估了杨氏狭隘的心眼儿,这种事,她是该偷着乐呢?还是该偷着乐呢?
院门口停两辆马车,徐耀辉与杨氏一辆,另一辆便是徐若瑾和徐子墨。
上车坐好,马车开动,徐若瑾本想预估下稍后会发生的情况,徐子墨却不肯让她如愿,因为那几瓮酒,开始不停的抱怨开来:
“二姐也真是的,不肯让弟弟喝,如今却又把酒给要回去了,早知道我先打开尝几口的啊?如今倒好,惦记了好些天,一口都没了,二姐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徐子墨肥嘟嘟的脸冷下来,也分毫没有慑人的样子,反而更惹人笑。
“行啦行啦,这不也是临时应急吗?我的院子你不是随便出入?想喝随时就去取,何况,往你院子里放太多酒,被母亲知道了,我这身皮甭想要了!”
徐若瑾连蒙带哄,徐子墨仔细想想也对,可早间被红杏抢了酒的心气还没彻底洒出去,“不过二姐也不该糊弄弟弟,我向来是一心一意对二姐的啊!”
“我错了还不行吗?是我思虑不周,让弟弟伤心了,给你赔不是,不是拿了你三瓮酒吗?一瓮换一坛,定选更好的药料,让你不但自己能喝,还能送给朋友,行了吧?”
徐若瑾不愿破坏这唯一的一段姐弟情,立即连哄带许诺,很是诚心的认了错。
徐子墨的心情舒畅不少,“能不能再多加几坛?”
“你要多少?”
“这不是朋友多么…”
“你要多少我酿多少!”
“成交!不能告诉母亲。”
“绝无问题。”
姐弟二人又一次拉钩,对视的嬉笑让早间的怨怼全部划为泡影。
徐若瑾长舒口气,但也已经没了仔细思忖的心思,只能听着徐子墨讲起一路上遇见的店铺酒肆和把玩的物件。
尽管徐家人出来的早,但县令府早已经车水马龙。
县令大人虽然只给一些大户人家下了帖子,当仍有不少人直接冲来送礼。
礼到、人走,故而来来往往的马车聚成一团,只能停下来等着县令府的人指挥引路。
干坐着实在烦躁,徐若瑾偷偷的撩起了马车帘子朝外看热闹,徐子墨也凑过来为徐若瑾做起了向导。
“县令府正面就是县衙啦,这个地儿可是好啊,有一家酒楼格外出名,听说那里的酿酒师傅是从京都来的,每天只售五坛酒,多一杯都不卖,我是没能尝过,只听大哥说起过。”
徐子墨看着那里舔着嘴,余光随意一睹,怔住后连忙叫着徐若瑾,“二姐,二姐你快看,那个人是谁?”
徐若瑾随意一瞧,立即愣住,李忠林?
他怎么也凑在县令府门口?
第七十七章 是谁
徐若瑾心中警惕。
再仔细看,李忠林只有一个人,站在路边朝县令府巴望着,似在等人,又似在看热闹。
他不是中林县人,而且那等臭名声,谁会请他?
撂下了帘子,徐若瑾在思忖,徐子墨一愣,“二姐,你不看啦?”
“看什么看?万一让李忠林看到咱们又贴上来怎么办?”
徐若瑾指指徐子墨身上戴着的物件,“都不想要了?”
想到李忠林每次都要从自己身上顺手牵羊,徐子墨立即一个激灵,“最好不要见到他!”
“继续等着吧,别再乱瞧了。”
徐若瑾的叮嘱,徐子墨痛快的点头。
未过多久,徐家的马车进了县令府,丫鬟婆子们撩起帘子,搀扶着二人下车,徐子墨跟随父亲、大哥去了主厅,徐若瑾跟随杨氏上了小轿,朝二门后的花园行去。
红杏与春草一直捧着酒跟在轿子后面,杨氏看到,埋怨着徐若瑾:“怎么只拿来三个酒瓮?之前不都是用坛子的?”
徐若瑾忙把预备好的理由说出来:
“女儿琢磨酒是送给县令夫人的,拿坛子来,会不会让人笑话咱们不雅致,何况物以稀为贵,少拿来点儿,还显得金贵,若是直接抬两坛子来,没人重视了。”
“你倒是心眼子够多的。”杨氏也知道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是废话,只能闷声挤兑两句。
徐若瑾笑着道:“都是母亲教的好!”
“你…”杨氏咬着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会儿下了轿,你不许随意开口说话!”
“女儿省得了!”
尽管是严冬的天气,县令府中仍能给人留下雅致文气的印象。
徐若瑾偷偷端详片刻,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布置。
亭台楼阁的装饰都是普通模样,唯独场地比徐府要大上两三倍。
心中揣测,徐若瑾只把这归类为气韵。
县令夫人也出身与清流文人之家,故而县令府的气韵,不是用普通的言辞能够形容的。
跟着杨氏往正堂屋中走,徐若瑾感觉到有不少人的目光都朝她投来。
微低着头、嘴角轻翘含笑,徐若瑾并不用再把礼仪二字铭记于心,经过方妈妈那一阵的教导,她寻常便是如此,不用刻意的装模作样。
反倒是这股清淡的姿态,与杨氏寒暄巴结的笑形成强烈对比。
在正堂中吃茶的妇人们看在眼中,不免低声议论开来。
“哎哟,快瞧瞧这是谁来了?刚刚说到你,便听外面的婆子唱了话,还真不亏我心里惦记着你们娘俩儿。”
声音很是耳熟,徐若瑾抬头一看,正是碧娘子站在一旁。
她是县太爷奶娘的女儿,这时在场也理所应当。
杨氏立即接了碧娘子的话,“有碧娘子惦念着,我这心都是暖的!”
站到正位,县令夫人面前,杨氏福了福身,“恭喜县令夫人喜从天降,您嫡长孙的周岁大礼,可得让我们也沾沾喜气!”
递上了礼单,一旁的妈妈接了过去。
县令夫人半笑着道谢,“都不是外人了,还这么客套干什么?请你们来是捧场的,只要人能到,老爷和我就心满意足了。”
“您也说了,都不是外人,别嫌弃我们的礼薄,就烧高香了!”
杨氏的话让县令夫人翻了一个大白眼,啧了下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不上来见县令夫人?”杨氏借机的引见徐若瑾,“这是我们家的二姑娘,第一次带她出来,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县令夫人也别怪罪。”
杨氏的讪笑让徐若瑾心底抽搐。
她虽是想做个铺垫,可怎么一在这种场合,说出来的每句话都不中听呢?
顾不得心底腹诽杨氏,徐若瑾漫步上前,福礼后,缓缓道:
“见过县令夫人,小公子天上石麟,周岁之日虽在寒冬,天气却也出奇的好,福气之人天都护佑,着实让人跟着欣喜,也愿夫人福寿绵长,青春永驻。”
再行一礼,徐若瑾转身看向碧娘子,“给碧娘子请安了。”
退行到杨氏的身后,徐若瑾依旧那一幅微笑的模样。
县令夫人微微点头,多看了她两眼。
碧娘子嬉笑着过去拉起徐若瑾的手,“我没说错吧?这丫头旁日不出府,众人都见不着,其实啊,是徐夫人金屋藏娇,不让我们见这个宝贝疙瘩。”
“模样好,脾气也好,彬彬有礼,看着便是个可人儿的丫头。”
碧娘子看着杨氏道:“徐夫人就是小气,若早知你们府上有这等好闺女,提亲的早把门子踏破了,哪还容得你悄悄的就给徐姑娘定了亲?”
杨氏被挤兑的一愣,尴尬的看看县令夫人,挤出笑来道:
“哪里是我藏什么娇,也是她之前身子弱,不好往外带,何况亲事也不是我能做得主的…”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
徐若瑾还是初次见杨氏在众人面前软成这幅模样。
合着在家泼辣成母夜叉,在外她还怯场啊?
这不应该是杨氏的风格啊!
这个碧娘子实在心思够狠的,句句都似在夸自己,却是在不停的讽刺着杨氏。
不过,徐若瑾余光偷看了下县令夫人。
怎么总觉得县令夫人对自己的目光不太一样呢?
倒不是厌恶亦或不屑,而是若有所思的打量和审度。
徐若瑾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警惕的心思也提得更高,只求别闹出什么错。
挤兑够了杨氏,碧娘子倒热忱起来,拽着徐若瑾的手,给屋中坐着的夫人们挨个请安。
县丞蒋夫人、典史赵夫人,还有几位外乡官员留守老家的夫人们…
徐若瑾一一行礼请安,倒是也得了夫人们的见面礼。
物件虽不贵重,徐若瑾拿在手里沉甸甸。
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财产,一定要自己收起来,别再被杨氏收回去!
“这是谁家的千金大小姐啊?我怎么没见过。”
从屋外进来一个年纪与徐若瑾相仿的姑娘,声音灵脆,傲气十足。
徐若瑾朝她看去,她也正仰头斜眼的打量着自己。
看那副架势怎么有种仇人相见的样子?
徐若瑾满心感慨自己的信息量匮乏,遇上的人和事完全不能做好提前的估算。
这到底是谁呢?
第七十八章 苗头
袁县令一共有四子一女,袁蕙翎是最小的,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儿。
不但县令夫人对她格外宠溺,几位哥哥也对妹妹呵护有加。
县令府上上下下,都让着这位五小姐,袁蕙翎傲气的性子,也是这样被宠出来的。
所以今日这种场合,哪怕正屋中坐着很多其他府邸的夫人们,袁蕙翎趾高气扬的冲进来,也不觉得有什么错。
县令夫人眉头微皱,无奈的轻斥道:
“别胡闹,这么多人瞧着你,没规没矩的,也不怕臊的慌,还不给各位夫人请安?”
“又不是初次见面了,还有什么请安不请安的?都是宠着我的,哪会挑什么理?”
袁蕙翎虽是说着,仍笑眯眯的站在正堂中央,朝向几位夫人福了福,然后看着徐若瑾,“你是谁呀?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徐若瑾就站在杨氏的身后。
眼睛瞎的也瞧得出她是谁吧?
这样接连的挤兑,让杨氏也觉出不对头,转身介绍徐若瑾,“这位是县令府的千金,若瑾,你来见见袁姑娘。”
徐若瑾心里骂开了花,脸上平和微笑道:“若瑾见过袁姑娘。”
“哟,原来是徐府的二小姐呀,我说怎么从没见过呢。”
袁蕙翎故意上下扫量着徐若瑾,歪着脑袋问:“你多大了?”
“十五岁。”
“比我大一岁,那也得听我的。”
袁蕙翎的胡搅蛮缠,让县令夫人不喜,“这丫头,别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我不过是新认识个妹妹,说说话而已嘛。”
袁蕙翎撒娇的撇撇嘴,“我倒是听说了她酿酒的手艺,传的神乎其神,想要多讨教讨教,听说这件事能讨人喜。”
说罢,袁蕙翎挑衅的目光直冲徐若瑾。
徐若瑾只感觉莫名其妙,这是招谁惹谁了?
杨氏听到袁蕙翎提及酒,连忙上前笑着道:
“今天若瑾还特意带了亲自酿的酒献给县令夫人,哪有传言那么厉害,都是学女工时特意学的,请各位夫人品鉴品鉴。”
说着话,杨氏便吩咐春草把酒拿上来。
众位夫人互看几眼,脸上现出奇怪的面色。
居然给县令夫人送酒?
这却是奇怪的事了…
三瓮酒送上,县令夫人也不得不再寒暄两句,“…这么远特意带过来,着实不易,这份心意我领了。”
“能得县令夫人和众位夫人品鉴,是若瑾的荣幸。”
徐若瑾客套的回礼,袁蕙翎站她身边道:
“你也的确是厉害,女工不学织绣茶花,反而学酿酒,是知道婆家守祖宅的,特意练呢?还是觉得即便嫁不对,还能出去开个酒铺子换银子?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你还真是有心了!”
杨氏是商家出身,这话已经不是在讽刺自己,连带着杨氏都没放过。
既然都是说话阴人,谁又不会?
徐若瑾抬头看着她,笑着道:“袁姑娘果真聪颖精明,连这件事都想到了,不知袁姑娘更擅长哪门技艺?将来的陪嫁铺子,是不是要做织绣茶花?到时还要向你请教一二。”
袁蕙翎好似被侮辱一般,“谁懂那些商贾铜臭的事?”
“哦?陪嫁的铺子也成了铜臭商贾吗?”
“就是铜臭铜臭铜臭!”
袁蕙翎被激起了心底的傲气,不管不顾的撒起了疯。
县令夫人不得不站起身,斥骂她:“闭嘴!不许在这里胡说。”
袁蕙翎本是不服气,但见县令夫人的脸色已经很难堪,她便闭上了嘴,趾高气扬的站在一旁吃起了点心。
徐若瑾又退回到杨氏的身后,不再多说一句。
杨氏的脸色也很难堪。
按说场面话,各自的长辈斥骂自家孩子两句就罢了,都能下得来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