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只水袖已直接缠住了她的脖颈,只要她收回倾城,妄图斩断他的水袖,另一只蓄势待发的水袖,就会抓住机会穿透她的胸膛。
在此时此刻,慕容梅见不是不怜惜的,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又这么顽强的女孩子,只可惜在战场上,这不过是短暂的片刻,他的动作又快又狠,没有半丝留情。
苏梦枕右手手指已弯曲了起来。
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唐悦没有收回倾城,她整个人就像是与倾城融为一体,如同一把不可匹敌的宝刀,雷霆万钧地笔直劈了下去。
慕容梅见怔住,他完全没有见过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只是唐悦已到了面前,他震惊之下竟想不起收紧套在她脖子上的水袖,而是用另一只本该穿透唐悦胸膛的水袖前去阻挡。
唐悦没有片刻的停顿,像是离弦之箭一般,朝自己的目标狠辣地斩了下去!
那耀目的倾城刀,在阳光下,带起一道锐芒,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刺目的红芒,让慕容梅见刹那间什么也看不到!
不,他还是能够看见一样东西!
不是倾城,而是一双眼睛,闪着猩红的光芒,那简直不似一双人的眼睛。
带着可怕的野性和杀气,像是要将他彻底吞没!
那可以穿透城墙的水袖,竟然被硬生生斩断!
慕容梅见只觉得右臂专心刺骨的疼痛,他大叫一声,因丢了水袖而空出的左掌狠狠击中唐悦的心口!
唐悦倒飞出去,重重落在台上,豁地吐了一口血。
两败俱伤!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这个本来他们以为毫无希望的女孩子,竟然在最后关头,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重创慕容梅见。
慕容梅见跌倒在台上,再也无法施展水袖,只因…他一条右臂,已被唐悦活生生砍断。
那美丽的、曾经夺走无数江湖一流高手性命的手,已失去了生命力,孤零零地躺在台上。
他泪眼模糊,发出怒吼,却因失去一条手臂的平衡,一时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一回,连魔教的人都惊呆了。
商容担心对方会孤注一掷,最后一搏,刚要去台上保护唐悦,可是已有人快他一步,先行上去抱起了唐悦。
慕容梅见本还挣扎着要扑过来,见到台上抱住唐悦的人,顿时呆住,沈初空已从魔教中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去扶起了慕容梅见,数落道:“你他娘的真丢人!”
苏梦枕抱着唐悦下来,唐悦却还睁着大大的眼睛,“我赢了?”
苏梦枕冷笑,“是啊,赢的快没命了。”
商容走过来,看了一眼苏梦枕,却还是走到唐悦的身边,“小悦,你还好吗?”
唐悦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亮了起来,连苏梦枕都感觉到了,她却突然道:“以柔克刚,何以克柔。”
商容和苏梦枕都愣了一下。
苏梦枕不耐烦地道:“要晕过去的人还那么啰嗦。不要命就能克柔,好了好了,你跟你哥一块躺着去吧。”
商容检查了一下唐悦的伤势,点头道:“还好没有伤到要害。”
苏梦枕冷冷地道:“那得我检查。”
唐悦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中,倔强道:“你…你!你…走开!”
她不想让自己医治,苏梦枕当然清楚这一点,他笑起来,对商容道:“听见没,让你走开!”
唐悦受了重伤,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当然也无法解释,她到底是让谁走开。

热气腾腾

唐悦终于睁开了眼睛。
有人在她身边,一边唱歌,一边添柴火。
这种情形,她想笑,却半点笑不出来。
“你在做什么?”她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你醒了啊,我还以为要把你蒸熟了才能醒呢?”少年笑得很甜。
唐悦的确快被蒸熟了,因为她全身都被剥光了,光溜溜地坐在一个热气腾腾的木盆里。
木盆的边缘,恰好到她下巴的位置。
任何一个女孩子,发现自己处于这种状态,都不会高兴的,尽管对方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你是什么人?”唐悦想要伸出手,抓住那个少年。可她发现自己像是变成木头人一般,浑身僵硬。
只能说话,无法动弹。
她惊得面色大变,颈上的皮肤因为没有泡在热水里,与微凉的空气接触,反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那少年指指自己圆润的鼻子,晶亮的眼睛骨溜溜转了一圈,“我是煮大虾的人啊!”
言下之意,唐悦就是他煮的那只大虾。
的确,她现在身上的皮肤都被蒸得红通通的,很像一只被剥了壳的大虾。
唐悦火气上来了,但她隐忍着,皱着眉头盯着少年看,回想着她上一次遇到这么讨厌的人,是在什么时候?
苏梦枕,她一片空白的头脑里冒出三个大字。
尽管唐悦不太精明,却还是个直觉很强的人,所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少年必然跟苏梦枕有什么关系。
“苏梦枕在什么地方,叫他滚出来!”唐悦冷冷道,只不过她浑身不能动弹,连发怒都没有什么威胁性。
少年大笑:“这么快就想我家公子了啊,你乖乖的,他马上回来陪你!”
唐悦咬牙切齿地看着对方。
少年奇道:“哎,你不会是要以身相许吧,我家公子虽然大仁大义地救了你,但那完全是出于江湖道义,你可不要自作多情啊,我家公子的红颜知己能从江头排到江尾,不会要你的啦!”
这个少年说话真气人,唐悦忍住火气,闭上眼睛不看对方。
少年趴在桶边,鬼头鬼脑地探看,脸慢慢红起来:“不过你身段还蛮好的。”
唐悦不言不语,故意不理他。
少年不甘寂寞道:“喂,听说你打败了拜月教弥月堂主慕容梅见,还断了他一只手臂,对不对?”
唐悦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少年,“苏梦枕告诉你的?”
少年道:“试剑大会还未结束,但江湖里早就传开了!”
唐悦面无表情道:“那又如何?”
少年笑:“不如何,只是看你以弱胜强,为了替你大哥报仇,命都可以不要,连我都有点佩服你。”
唐悦道:“慕容梅见伤我大哥在先,侮辱我在后,换了谁,都会跟他拼命。”
少年道:“那可不一定,慕容世家的慕容小雨不就没有出头吗?我们公子说,你就是江湖第一大傻子。”
唐悦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少年,却没有生气,“我跟你家公子不是一路人,说不到一起去。”
少年鄙夷道:“你也别太骄傲,要不是我家公子,你早就去见阎王了,你胸口那一掌,慕容梅见拼尽全力,没有当场震碎你心脉,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下次你要还是这样莽撞,就再也没有第二条命可以活了。”
唐悦道:“命是我自己的,不需外人担心。”
少年生气了:“你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人家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就这样报答我家公子的吗?”
唐悦语塞,若不是苏梦枕救了她,换其他任何一个人,她也不会用如此恶劣的态度,只是苏梦枕,她的确是十分厌恶,更加不希望自己为他所救。
所以她道:“你说的没有错,可你家公子不是好人…”
少年打断她的话道:“什么好人坏人,好人也会做坏事,坏人也会做好事。难道好人做了坏事就不能原谅,坏人做了好事就不值得感谢?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人,真是讨厌,我原本以为你长得好看,人也不坏,谁知到你恩将仇报,一醒来就说我家公子坏话,你赶紧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唐悦道:“那请你解开我的穴道。”
少年眨眨眼道:“你不是很厉害,自己不会解吗?”
唐悦闭起眼睛,不再言语。
少年看出她似乎有以真气强行冲开穴道的意思,顿时大惊失色,道:“你真不要命了,现在还敢动真气?”
一只手轻轻在唐悦头顶拍了两下,唐悦提起的内力顿时消散无踪。
心中一阵空虚,唐悦睁开眼睛,苏梦枕脸色不善地站在面前。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公子,她想要强行冲开穴道!小怜拦不住她!”自称小怜的少年瞪大眼睛告状道。
“我看见了!”苏梦枕摆摆手,他弯下腰,伏在盆边,直直望进唐悦的眼睛,“你这是在做什么?”
唐悦硬邦邦地道:“放我走。”
苏梦枕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你中了慕容梅见的一掌,必须在这药盆里泡满六个时辰,同时还需有人不断将药汁加热,让药效渗透进你的体内,才能尽快化开淤血。如果你轻举妄动,不要说走出这个房间,连这个木盆你都迈不出去。”
唐悦道:“这与你无关。”
苏梦枕冷冷道:“本来跟我无关,但我既然出手救了你,这里就不是你说了算。”
见唐悦一副毫不动容的表情,苏梦枕继续道:“你想死也无妨,你大哥那里我也不管了,让他跟你做个伴,一起去阎王那里报到好不好?”
唐悦立刻不动了,老老实实地在水里呆着,虽然一双眼睛还是愤怒地盯着苏梦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唐悦固执的有些不识好歹。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又是个很难被收买的人。
只是再难相处的人,都会有弱点,而唐悦的弱点,现在就被苏梦枕抓的死死的。
苏梦枕道:“就算你武功再高十倍,又怎么可能翻出我的五指山。”
唐悦不以为然道:“你以为你是谁,天上的神佛?”
苏梦枕笑道:“天上的神佛我不屑做,我是你的神佛,专管你一个人。”
小怜瞪大了眼睛,乖乖,公子这话说的好暧昧啊,要是换了别的女孩子,脸早就红了,声音也早就软了,这个唐悦难道是石头人,居然毫不动容?
是他眼花了,还是天上要下红雨?
“太过自以为是的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唐悦嗤之以鼻。
苏梦枕勾起嘴角,伸出手指抹了一把唐悦的脸颊,“我怎么听说,骄傲的人有救,自卑的人没有救?”
唐悦怒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苏梦枕收回手,淡淡道:“温度不够,再加热。”
看呆的小怜立刻往木桶下扔了把柴。
苏梦枕接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还带你到这里来?”
唐悦道:“也许是你脑子进水了。”
苏梦枕脸上露出了很愉快的微笑,“你虽然脾气不好,人也不够温柔,但长得还凑合,我预备留你下来,冬天暖暖脚。”
唐悦道:“如果我能动,就打碎你的门牙。”
“你不喜欢这个主意?要不,直接暖被窝?”苏梦枕沉吟道。
“剪了你的舌头。”唐悦恨恨道。
“啊,最好还是用来暖身子!”苏梦枕恍然大悟道。
唐悦的脸,已跟她脖子以下的部位一样红,只是她说出的话,却是恶形恶状:“打碎你全身的骨头。”
小怜目瞪口呆,顺手又添了把柴。
苏梦枕迟疑道:“你这么凶,早知道我就不会牺牲自己摸你了。”
唐悦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苏梦枕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你难道不知道,我连你的衣服都脱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唐悦咬紧嘴唇,看向苏梦枕的目光,已然不是愤怒可以形容,“你…你胡说!”
苏梦枕叹息道:“虽然我也不愿意承认这个可怕的事实。但你的确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我都看过,每一个地方我都摸过了。”
唐悦喉咙一甜,喷了一口血出来。
血丝立刻染红了她苍白的嘴唇。
苏梦枕抚掌笑道:“好了好了,吐出这口淤血,你这病就好了一半了。”
小怜也跟着笑起来:“你真是个傻姑娘,唐堡主怎么会让男人帮你脱衣服,你的衣服,是他特地请一位峨眉的女侠帮你脱的,连药桶都是特别打造,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为了你的声誉,我家公子的治疗方法都是对外保密,总之,在试剑大会结束之前,这里一切都是很安全的。”
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你要是真的就这么跑出去,明天你可真出大名了。”
唐悦的脸,这一回更是红了,因为她的确感觉到,那一口郁结于胸的淤血,吐出来之后,心里舒坦了很多。
苏梦枕是故意气她,才会那样说的吧,唐悦感到有点抱歉,但她又隐约觉得苏梦枕没有那么好心,必然是有所企图才会救她。
只是,她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花这么大心思呢?
为了一本离恨经,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莫非——他知道离恨经正在她的手中?
唐悦心中的念头百转千回,等她重新想起苏梦枕的时候,对方已经飘然离开。
屋子里,又只剩下腾起的热气,和皱着眉头继续添柴的少年。
“你知不知道…商容商公子,他在什么地方?”唐悦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那少年丢了一把柴进去,没好气道:“我家公子为你劳心劳力,你却想着别的男人,你这女人也太水性杨花了吧…”
唐悦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又吐出一口血。
“行了,行了,他走的时候,说等你醒了再过来。”少年脸黑黑地道。
唐悦重新闭上眼睛,感觉心中隐约温暖了起来。
“啊,对了,我家公子说你随身的那个锦囊很漂亮,反正跟你这么粗鲁的人也不太配,就送给他吧,当做是你的诊金。”
锦囊?唐悦骇了一跳,难道说的是宋婉词让她交给苏梦枕的那个锦囊?

暗恋心事

小怜这个名字,任是谁听起来都会以为是个女孩子,可他偏偏是个小子,还是个特别闹的小子。
只是对苏梦枕,他从来不敢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尊敬。
他怎么能不尊敬他的公子呢,他是公子捡回来救活的小乞丐。
所以当他听见唐悦这样说话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即便他亲眼看到苏梦枕将宋婉词推下崖去,也未必能够撼动。
只因最初的印象一旦留下,往往跟随一个人终生,很难磨灭。
苏梦枕在小怜的心里,就是天底下难得的大好人,不管唐悦怎么说,小怜都坚定自己的想法。
当看见苏梦枕负手站在蔷薇花架之下的时候,小怜飞快地奔过去。
“她睡着了?”苏梦枕问道。
小怜鼓起脸,“嗯。”
“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苏梦枕道。
“她说公子的坏话,小怜不喜欢她。”小怜道。
苏梦枕却反而笑道:“她不喜欢我,你不喜欢她,可见世事还是公平的。”
小怜生气道:“公子你还笑,她这么坏,你还救她做什么?”
苏梦枕耐心地听完,笑道:“当然是因为她对我有用。”
“她能有什么用?”小怜奇怪道。
“每个人都有用,只不过少有人会知道。唐悦是一个很有用的人,尤其对我来说,你记住这一点。”苏梦枕慢慢道。
小怜困惑地看着苏梦枕,对方沉默地笑笑,并不肯作出进一步的解答。
苏梦枕又转头看向远处的篝火,小怜问道:“晚上还有比试吗?”
苏梦枕点头,“有。”
小怜歪着头听了一会儿那边不时传来的声音,道:“公子,现在是什么人在打架?”
苏梦枕冷笑:“不是人,是狗。”
“狗?”
“对,一群疯狗。”苏梦枕笑得很奇怪。
小怜震动了下,似懂非懂地点头,“狗咬狗,一嘴毛,看来他们都讨不到什么便宜。”
想了想,小怜又指向苏梦枕腰间的锦囊道:“公子,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以前好多姑娘送,你都丢了呢!”
苏梦枕解下锦囊,递给小怜,“看清楚这个标志了么?”
小怜在月光下仔细一看,那绣工精巧的锦囊上,竟然有一株栩栩如生的兰花。
“有一个人,就特别喜欢兰花。”苏梦枕道。
小怜将锦囊翻过来覆过去地研究,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是那位眼睛看不见的宋姑娘,她屋子周围种着兰花,衣角和帕子上也都绣着兰花。可这锦囊如果是她的,又怎么会在唐姑娘的身上?”
苏梦枕弯起唇角道:“我也很想知道,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小怜皱起眉,疑惑道:“宋姑娘想要做什么呢?这个锦囊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公子你猜到了没有?”
苏梦枕大笑着伸出手。
小怜低头一看,脸色大变。
苏梦枕的手臂,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从手腕开始,一直延伸到袖中。
“小怜,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看出这是什么了吗?”苏梦枕道。
小怜看了半天,疑惑地摇头,最后猜测道:“莫非宋姑娘在锦囊上下了毒?”
苏梦枕感慨道:“你还是太懒,让你看的那些书,看了没有?”
小怜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我…那些书又破又旧,还都是苗疆文字,我根本就看不懂。”
苏梦枕摇头道:“早就让你不要一味贪玩,多长些见识。这锦囊里装的不是毒,而是宋婉词从苗疆秘术中提炼出的一种情蛊。”
“情蛊?”小怜吃惊地看着那道极细的红线。
这跟公子给他看过的那些蛊虫完全不一样啊,怎么会是苗疆的蛊呢?
“苗疆的蛊毒成千上万,我给你看的,不过是其中极少的易于掌握的一部分,而你所不知道的还有许多,情蛊,也是很少有人知晓的一种蛊。只是这蛊,要靠寄主的血气和灵性喂养,唐悦在不知不觉中,将这锦囊放在身上,恰恰成了最好的容器。”苏梦枕不自觉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道。
“那这情蛊有什么用?”小怜狐疑地看着那道在月光下隐现透明的红线。
“让我爱上唐悦。”苏梦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出声来。
小怜嗤之以鼻:“就凭这种东西也能让我家公子中蛊,怎么可能?”
苏梦枕的笑容停住了,叹口气道:“你把我想的太高了。”
小怜睁大眼睛道:“难道公子你…”
苏梦枕道:“若是没中蛊,我何必站在这里叹气。”
小怜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那怎么办?要不,我们杀了唐姑娘?”
刺痛。
像是毫无预兆地,胸口被针扎了一下。
苏梦枕深深叹了口气,回答道:“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家公子就心痛了。”
蛊毒连着心脏,而苏梦枕靠理智和大脑控制自己的行为。
所以他的心脏在痛,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在谈天。
“你要是去杀了唐悦,你家公子会心绞痛而死的,所以小怜,为了你家公子——我的性命着想,你还是放弃那打算吧。”苏梦枕慢慢道。
小怜见他还如此镇静,出主意道:“或者我们想点办法驱逐这蛊毒?”
苏梦枕微笑着道:“如果不是为了想办法,你以为我还会站在这里吹冷风吗?”
小怜吐吐舌头,“那公子想出来没有?”
苏梦枕两手一摊,“暂时还没有。”
小怜无语。
若不是苏梦枕从不跟他开玩笑,他简直要以为对方是在说笑话了。
哪里有人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谈论一只已从手腕血脉钻入心脏的蛊虫的?
突然之间,小怜不那么担忧了,苏梦枕这么了不起的男人,会轻易被所谓的蛊毒控制吗?
“可是——总觉得察觉到情蛊的存在以后,心就好像迅速的腐蚀下去一样。”苏梦枕突然道。
“公子,你不会说真的吧…”
苏梦枕在月光下摊开自己的手,认真地对着月光反复照来照去,自言自语道:“我给很多女人看过病,可从没有接触过这么柔软的身体,也从未闻过那种诱人的香气,甚至从未激动得不能自己,刚才好像差点就伸手抱住她了呢。”
苏梦枕一边说着,一边心有余悸地伸出左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部位。
“这情蛊,看来真是非同一般的厉害啊!不知道宋姑娘怎么会懂得?”小怜点头。
“宋婉词当然很看得起我,不会拿那些哄小孩子的玩意来耍着玩。只是以她的阅历,还不至于会精通苗疆秘术,看来是《离恨经》中有所记载。”苏梦枕道。
小怜忐忑道:“那宋姑娘想必很恨公子。”
苏梦枕微笑道:“或许是,或许不是,女人的心思,谁知道呢——你今天在人群中想必也看见了,以唐悦的武功,竟然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是不是很奇怪?”
小怜回想起白天看到的情景,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公子,不是奇怪,是可怕。”
苏梦枕遥遥望了那屋子一眼,道:“我都想试试看,她的刀究竟有多狠”
小怜仿佛看到慕容梅见右臂被活生生砍断的情景,答非所问道:“被砍到一定很痛很痛。”
苏梦枕却转身走了,小怜只听到他道:“一个人若是不能忍受痛苦,那必然没法活到最后。”
小怜快步追了上去。
试剑大会的第二天,唐悦见到了商容。
他看起来还是和五年前一样英俊,温和,甚至和她曾经在心中想过无数次的一模一样,他静静对她微笑着,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
她笑了,腼腆而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涩。
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孩子,在心仪的人面前,都会露出最可爱的一面。不论她平日里有多粗鲁,有多凶悍,她始终是个女孩子,只要她喜欢的人在她的面前出现,她的表情,她的声音,都会发生奇妙的变化。
“小悦,伤好些了吗?”商容就坐在离她不到一尺的床边。
唐悦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仿佛只剩下对方的笑容。
她苍白的脸上已泛起红晕,声音里有一点点的紧张:“我很好。”
说的既短又急促,说完了立刻就后悔,因为她本可以显得更自然一些,表现得更好一些。
商容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勇敢的小姑娘。”继而他顿了顿,笑起来:“我差点忘了,你已经不是个小姑娘了。”
唐悦看进他的眼中,那里平静而温柔,看她的神情,自然而亲切,但她就是无端的,感到失望。
原来在对方的心中,她一直都是那个木讷的,十二岁的小女孩。
想来也是,除了长高长大,她的性格,没有丝毫的改变,仍然是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在关键的时候,就会忘记自己还长了舌头。
“我昨天来过,可是你还没有醒。”商容接着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见到商容,唐悦觉得他和以前一样,却又有什么在他身上悄然改变着,他的笑容虽然还在,却少了那一份纯然的开朗,多了些沉寂。
不是说这种变化不好,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她的心中,有些排斥这样的改变。
他的笑容,沉寂的过分,带着些死气沉沉的平静。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定发生了某件事情,让他改变了。
唐悦呆呆看着他,一时忘记了说话。
商容探寻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商容问道。
唐悦猛地反应过来,脱口道“我觉得,商大哥有点不同。”
商容道:“什么不同。”
唐悦咬着嘴唇,过了很久才道:“这几年,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特别烦恼的事?”
商容一怔,眼底迅速的闪过一抹阴霾,但他还是笑着道:“每个人都会有烦恼的事,你问的是哪一件?”
唐悦道:“商大哥,我虽然帮不上忙,但是我…”
商容道:“你觉得我会有什么烦心的事呢?”
是啊,他会有什么烦心的事呢?他出身名门,人又那么好那么出色,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