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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笨嘴笨舌地交谈了半天,才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来聊天。
又是聊天——苗凤儿躲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听壁角,不知道木塔跟人家是怎么交往的,要观察一下。
“木大哥,你今年多大了?”若兰笑咪咪地问,一边提起水壶帮忙木塔洗手。木塔这个人憨厚老实,虽然人长得不好看,可是心地看起来就很好,在这个人情冷漠的地宫,很少有这么好的人。
“我过了年十九了——”木塔就着水壶高高落下的清水将手反复洗了洗,直到干净为止。苗凤儿有很严重的洁癖,向来不喜欢脏兮兮的东西。
一边的苗凤儿脸黑了,怎么居然比她小?太——过分了——岂不是她老牛吃嫩草——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木塔看起来起码有二十五了——那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岂不是未成年——!!那他那个强盗老娘居然还硬要把儿子送进洞房!!什么世道——
若兰也同样吃惊,睁大了眼睛看着木塔,过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木大哥你别难过,我爹以前跟我说,男儿家少年时候生得老成,以后成亲了生了孩子反而不容易老。”
木塔反应过来,这是若兰在想办法安慰自己,不过大脑构造不太一样,自己压根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所以很迟钝地笑了笑,露出六颗牙齿。苗凤儿在不远处看着,突然有一种冲动,把他压倒啃一通的冲动。
看起来,真的好呆好萌啊——果然她的趣味越来越独特了…心中暗自腹诽,苗凤儿脸部有越来越黑的迹象。
“没关系的,我不难过,我娘也说我生得老,寨子里的女人也都看不上我。当年我娘说,谁肯娶我就把山寨送给她,她们还都不愿意。所以我娘只能出下下策。”
山寨?下下策??若兰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定格于好奇,“什么是下下策。”
“下下策是——”木塔顿在半截,想到什么似的,自己也觉得不太好说下去,换了一种说法,“我娘说山寨里面知根知底的不好骗,到外面找个长得好的脑子笨点的还有可能。所以就要集合全部人的力量,联合山寨里面所有的人下山去找外人来。娘说我长得不好,找个漂亮的,然后生得孩子像她一样好看,将来继承山寨。”
若兰的小嘴可以塞的下鸡蛋,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苗凤儿悄悄在磨牙,长的好的脑子笨点的?好骗?
不知死活的木塔见若兰没有随便批评他,也便高兴起来了。他一直觉得别人都不太喜欢他,也看不起他,难得有个同龄的少年这么肯听他说话,笨拙的嘴巴竟然变得灵巧起来了。果然娘说得对,跟聪明的女人呆在一起他也聪明起来了。
“那后来呢?”若兰本来就是少年心性,这里虽然人人相貌出众,却个个冷酷无情,又有各种严苛的规矩,一直被束缚惯了,他几乎也都不会笑了。好在他娘是这里一个位置不低的小管事,他还有松口气的机会。碰到木塔这么老实的人,也彻底激发出他性格中的顽皮与开朗。
苗凤儿听到这里,眼睛嗖嗖放着冷箭,可惜那边两个人谈兴正浓,压根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后来——就找了一个。”木塔像怀春的猫一样,眯起了眼睛。
“啊,还真的找到了,你娘好厉害啊!”若兰很配合地大惊小怪一阵,接着启发他:“那后来你成亲了?”
木塔重重地点头,仿佛要若兰相信他一般,“我成亲了,穿喜袍,上轿子,还拜堂了。”
“那你的妻主长得好看吗?”若兰开始变得很兴奋,不放松继续问下去。
苗凤儿确实是长得很好。“好看。”
“脾气怎么样?”
“…很好。”
苗凤儿听着,有点汗颜了。
“体贴又温柔的那种?”

“是啊…对我好。”
“你娘不是说是要找傻的吗?”
“不傻不傻,很聪明,比我聪明多了。”
若兰轻易相信了,也没有深思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看上木塔,便羡慕起来。“那真好啊——”
半天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那你们洞房了?”
木塔脸一下子红了,继而想到,后来,他们也算是补上洞房了吧,所以只好点头。
苗凤儿又产生了出去把那个十万个为什么揍一顿的念头,什么孩子啊,这么多问题。
“洞房什么样?”若兰细细的眉毛皱起来,眼睛忽闪忽闪,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
如同一个炸弹,炸的木塔立刻焦了。“什么——什么样,就——就是那样。”
苗凤儿的脸已经皱成了包子,又气又急,这个少年怎么什么都敢问。
好在若兰问出了这个问题以后,脑海里面突然想到宫主压着苗堂主亲热的样子,顿时也很尴尬,话题就又转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呢,你怎么跟着苗堂主回来了?她不找你吗?”
木塔的手指一下子紧张得蜷缩了起来,意识到今天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大脑短路了很长时间,才凑出来一个理由,“她,她跟苗堂主认识,然后要出远门做生意,把我托付给苗堂主照顾——”
若兰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紧张与不安,只是随口问一下,也没有去想这个理由有多么漏洞百出,不过也非常正常,普通人很难想到木塔会跟风头正盛的苗凤儿有什么私情。
不止是私情,他们算是狼狈为奸,暗渡陈仓了吧,苗凤儿摸着下巴想,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应该说是明媒正娶,名正言顺,你情我愿。
木塔好不容易把若兰打发走,一回头,却见苗凤儿似笑非笑地站在他身后。
看她表情分不清是高兴还是生气,木塔渐渐回过味来,有些慌了,如果她生气,多半是那番话惹的祸。他不该乱说话的,更不应该跟若兰这样才刚刚认识的人多说什么,尤其现在他的身份这么尴尬。万一被君玉函知道,难免不引起怀疑,到时候一定会给她带来巨大的麻烦。
他痛恨死自己一时的虚荣了,明明就不算是他的妻主,说不定她也只是把他当成偶尔换换口味的调剂,为什么要说得那么逼真呢?到底是要骗人还是骗自己呢?都是他自己太想她承认他了,不管和苗凤儿这样不清不楚着到底是算真还是算假,被别人那么一问,就忍不住先把自己心里的渴望说出来了,自己也知道撒谎不好,说这样的谎尤其很不要脸。

木塔的手哆嗦起来,身体真实反映出害怕与惶恐,苗凤儿按住他的手,“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妻主吗?”像是在问他,又像在自言自语。
短暂的意味不明的沉默里,苗凤儿亲了一下他的手掌心,“别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别,我的手——脏!”
“刚刚不是洗过了吗?”苗凤儿嘴角弯弯,笑得很温柔。
“我不该乱说话——”
“没关系,没关系的,你说的是实情啊,我们就是拜过堂没有错。”
停了一会儿,苗凤儿似乎随口问了一句,“你出来,是来找我的吗——”
什么都暴露在她眼前,木塔的眼前突然发黑,脑海中闪过当年她走了之后,他为了找到她,偷偷溜下山来,到处找到处找,一直一直找,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孤零零地在各个地方奔波的日子。那时候他身上本来就带了一点钱,可是在路上用掉了很多,到了京城住不起客栈,只好去挤乞丐住的破庙,实在困难饿肚子的时候还倒过夜香,他都忍耐下来了,也没有别的念头,甚至不敢想象即使真的找到她了,以后又怎么办,他一个男儿家孤身在外,虽然容貌不好看,但是到底是个男子,有的时候碰到不怀好意的人还得逃跑,好在他力气出奇的大,一般的女人还近不了身,再加上他确实长得丑了点,打他主意的还真没几个。然后自己卖身到宫里去做侍卫,想好了等攒到一点银子就偷偷再跑出来,想象的是很美好,可是宫里这地方进去了就很难出来,宫里管制严苛,更加不会让人那么容易就出入。后来——
再后来——
苗凤儿这时候真的觉得木塔个子太高,她都要垫起脚尖才能够得着,飞速地在他嘴唇上面亲了一下,“我很高兴你没忘了我,还出来找我。”
一句话,仿佛是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盖棺定论。木塔莫名就呆了…
第 57 章

苗凤儿别了木塔,一边寻思着如何不被别人注意地帮木塔添置一些新衣服,一边琢磨着到底今日为什么卓玉兰如此反常的原因。晃晃悠悠地继续摸摸转转,不意在回廊转角撞见一个人。
“师傅!”苗凤儿笑咪咪地迎上去,今天好巧啊,师傅这些日子都不见踪影,不知道在忙什么,今天居然撞见了,
原来还在看着廊外发呆的原音,刚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已经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看到走过来的苗凤儿,不知道为何突然倒退了一步,仿佛吓到了一样。
苗凤儿睁圆了眼睛,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不正常?师傅今日没有跟往常一样穿得惨白惨白像要去祭奠一样,而是破天荒换了套月牙白的长袍,虽然还是一个色调,但是反而看起来益发瘦削,也益发好看。
苗凤儿歪歪脑袋,故意看了一眼刚才吸引他注意力的廊外景色,莫非,师傅大人迟来的春天终于到来了?
“你怎么不出声,故意吓我。”原音温和的脸显得有些僵硬,眉头也皱得很紧,反映出内心的不悦情绪。
苗凤儿脑海中的恶劣念头立刻烟消云散,她当然不惧怕他表现出来的不满,应该说她从来也没有尊师重道到将原音的心意都摸清楚的想法,不过她总有法子安抚他,用她特有的厚脸皮和死缠烂打的招数以及属于年轻人独有的青春和魅力去安慰他。在原音那一颗寂寥到快要荒漠化的心里,苗凤儿的青春活力,出众的容貌,特别的个性(编者按:其实是无耻的个性0!!),当然还包括她对他的与别人不同的态度,都格外让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他无可救药地爱上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的弟子,如果早很多年,也许即便苗凤儿好到天上去,他也不会高看一眼,因为这世界上绝色的女子不是没有,温柔性情的也不是只她如此,但是恰恰是在他以为自己最孤单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自己已经不需要怕任何人的时机碰到了她,于是所有的故事才能展开。在很多时候,他忘记自己比她老很多;忘记自己曾经在她遇险的时候丢弃过她;忘记自己爱上自己弟子的事实在世人眼中或许不伦;忘记自己被人预言注定要孤独一生,克妻克族的命运;忘记她只把他当作一个长辈的心情,就只是单纯地恋慕就让他回味很久。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不说她身边那些狂蜂浪蝶,不说她风流到几乎可以说是来者不拒的个性,也不说她对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心思,单凭他年纪比她大很多,在所有人甚至她眼中都已经是个老男人的事实,而她却一日比一日更成熟,越见风采。有时候他也还会想想,她可能早就已经察觉到他龌龊的心思,但是既然她对他的态度没有变化,就是在告诉他,他们的关系不会变化,不会有什么进展。尤其是这几年,他越来越怕自己变老,越来越害怕自己的脸变得很丑,在这个国度里,一旦过了最宝贵的年龄就不值钱了,而他在遇见她的时候,最好的年华就已经过去了——一度他也曾经疯狂的到处去找可以驻颜的秘方,他可以几天不睡觉就为了摘取悬崖上最珍贵的药材上面的露水来作引子,而弃珍贵的可以提炼灵丹的药材不顾;他也可以很久不出门,天天戴着面纱以让自己的皮肤上的细纹少一些;以前不修边幅,如同乞丐一般的他,怕别人认出自己的他,为了让她欢喜,永远都穿她最喜欢的颜色,做她喜欢的事情,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但是,逝去的岁月无法挽回,这么多年在没有相遇的时候,他已经逐渐在老去了,风霜留下的痕迹不会在这些刻意的保护下回来,就像他做再多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自己的心情一样。
他从来不肯跟她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尤其在陌生人面前,他尤其恐惧那些人的误解。他怕人家问她,这个男人是不是你的父亲。这会多可怕,他经常会陷入这样的妄想中,陷入自我厌弃与自我唾弃中,不止一次有干脆死了这条心的念头,但是每当她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又开始产生许许多多连自己都不能控制的想法。一会儿觉得也许他还有些姿色,虽然已经三十多了,可是还没有真正嫁过人,他还是可以给她很清白的身体,只要她喜欢,只要她点头,他可能随时随地都任由她处置,可以不要矜持,可以像过了年龄的小倌一样施展各种可能的手段去取悦她;一会儿又为自己的这种无知无耻的念头感到无地自容,一直以为他清心寡欲的过了这么多年,到老了却把最不要脸的一面全部暴露了出来,他很怕很怕她知道,原本想豁出去表白的想法也全都被打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是什么,不过是一个能够教授她一点医术和毒术的人而已,没有君玉函的权势,也没有闻人月的地位,就连跟卫可风比,他也没有可以骄傲的相貌,就凭这个正在逐渐失去活力的身体,如何有勇气开口…但是他又嫉妒,又生气,为每一个出现在她左右的情人感到无比的痛苦,痛苦到每日每夜辗转反侧,装做在想着帮她摆脱君玉函的纠缠的样子,实际上却在角落里面偷偷的肖想她…
想想都觉得自己恶心…
“师傅!!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怎么了,走神成这样——”苗凤儿看到原音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更加感到莫名其妙和不理解,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每一个人都表现得神经兮兮的。
原音嘴巴张开,又合上,半天紧紧闭上了嘴巴不说话,也不看她。
苗凤儿心里觉得怪异,本来看到师傅还是很雀跃的心情也淡了下来,还想找他打听一下今天来的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的,他倒神思不属了。
想着就不由自主伸手要拉住他的胳膊,突然身后有人急匆匆寻来,看见苗凤儿在这里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恭敬拜倒道:“苗堂主,宫主与贵客饮宴,不胜酒力,已先行回去,堂主您——”
苗凤儿不耐烦地摆摆手,“起来吧,我知道了。马上就回去。”原本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也不再多言,深深看他一眼,便转身翩然离去了。
直到她走出去好远,原音才回头看她去的方向,一直看一直看,舍不得把视线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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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玉函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头晕得很,身上竟然软绵绵的,有些眼花,半眯著眼,看见的东西都有圈淡淡的光晕,连此刻坐在床边的女人也是。
“好点没?” 是熟悉的关切的声音,现在听来格外好听。
君玉函有些费力地伸出手扶住自己隐约作痛的额头:“恩…”
“你酒喝得太多了,才会醉倒,”苗凤儿低头看著他,微微皱眉,“你一向不爱饮酒,怎么昨晚喝这么多。”
“口渴吗?喝点水。” 她轻轻问。
君玉函应了一声,要欠身起来。苗凤儿扶住他的背,把杯子递到他嘴边,君玉函想想顿住了动作,沉默地望着她贴近的脸不开口。苗凤儿心念一转,自己含了一口,然後嘴唇贴上来,相当自然地喂了他。
君玉函有些贪婪地从她口中吸取需要的水分,干燥的喉咙立刻舒服了许多,神态也开始变得安定宁静,嘴角浮现隐隐笑意。
“舒服一点了吗?” 苗凤儿将杯子递给一边伺候的下人,心里面暗自腹诽,吃口水有什么好高兴的,纯属有病。
君玉函原本也没有不舒服,只是酒醉无力罢了,但是此刻却格外欢喜她的亲近,就势躺在她怀里,闭上眼睛不肯动弹了。
君玉函向来强势的很,何时有过如此温顺耍赖的时候,苗凤儿大叹果然所有人都不正常了。
正估摸着他大概又睡了,却突然听见君玉函道:“凤,这几日你别出宫了,帮我看着玉兰。”
看着卓玉兰,这是演哪出?不是向来都是卓玉兰帮着他来监视她吗?
“别离花千叶太近。”君宇涵淡淡补充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花千叶?昨天来的那个贵宾?苗凤儿慢慢地,回忆起昨晚的一幕来——
第 58 章

昨天晚上苗凤儿往回赶的时候,其实碰见花千叶了,而且就在经过凉亭的时候,这个人自己撞上来的。
当时他微微眯著眼,似醉非醉的。苗凤儿走过的时候,他正要挣扎着站起身,脚下不稳,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摔倒。苗凤儿就势挽了他一下,阻止他跟大地的一场亲密接触。 男人眼神迷离,嘴唇也微微颤动,夜色下却显得分外让人心动,但是对着这样一张脸,却让苗凤儿背後连打了两个寒战。
因为这个人的眼神,她只是无法形容,说不清楚,如果她阅历浅,恐怕一定会醉进他流转的眼波之中——只可惜她是喜欢美人没有错,但是直觉却出乎意料的灵敏,这个男人的眼神,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仿佛有一种转瞬即逝的得意和阴沉,仔细去看,又寻不着了,还是醉人的气质,却叫她心里有一种异样。
他被她护住之后,极为自然地伸出手搭在她的手臂上,月夜下他的手修长漂亮,仿佛是用最好的丰脂白玉雕刻而成一般,像她以前所见的,钢琴家的手,苗凤儿心里想着。
两人的目光相触那一刻,花千夜仿佛触摸到这个年轻堂主眼睛深处的笑容与了然,转眼间却见她目光如水,对他笑容可掬…
仿佛被蛊惑一般,花千叶也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千叶实在不胜酒力,还劳烦苗堂主送千叶回房。”
苗凤儿看向石桌上,却见一桌子极精美的菜式基本没有动几口,倒是几个酒壶空的多,随便地倒在杯盘之间。闻着扑鼻的酒香,苗凤儿敏锐地察觉出来,这是一种喝起来略甜极易下喉但是后劲儿极大的桃花笑。依照这两人喝酒的状态,倒不太像饮宴,比较像拼酒,苗凤儿心里暗想。
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这酒的名头倒是很美。只可惜,如果是这样喝,反而是把酒糟蹋了。
花千叶仿若不胜酒力,半靠在苗凤儿肩膀上,他比她还要高出许多,却身似无骨,让她没有太多的负担,只闻到他身上的阵阵酒香和隐约从他领口传出的一股麝香。
不过,苗凤儿恰好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所以她微微离他远了些。“花公子,你喝多了。”
“你身上有花香哪——”花千夜如同发现什么新奇的事物,拉住她的袖口凑近了去闻。继而向她露出惯有的笑容——
这种永远不代表真心的笑容,苗凤儿看得实在是太多了。她突然想起木塔的笑容来,才发现,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而展现出的笑容,是如此的朴实和可爱。温和而纯厚的木塔,如同一条清浅的小溪,一眼就可见底,心思单纯而且善良。尽管在他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不幸的事情,他内心的善良却从未动摇过,对她的信任也从未消解过,对她的爱意更是从不曾转移。
越是靠近木塔,她越觉得跟君玉函花千叶这样的男人相处是一种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因为他们心思缜密,富于心机手段,总是要反复的猜测他们的心思和想法,跟凡事都带有目的的人来往,她会感到疲惫。就连原音,她也懒得去猜测他在想些什么,既然他们不说,她就不去管了。所以花千叶这样的男人,再动人心魄,她也敬谢不敏。
苗凤儿在短短时间里,心思转了几转,忽然扬声道:“人都到哪里去了,没有看到贵客要回房吗?”
在凉亭不远处等着侍候的几位白衣侍子立刻现身,苗凤儿毫不眷恋地将怀中人推到他们身上,“送客人回房去。”
那几人应了一声,还没等花千叶开口,苗凤儿已经能闪多远闪多远了。离开凉亭,苗凤儿恶寒的感觉才好了一点,有点像刚刚从钓鱼的钩子上面蹦达下来的解脱感,但是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坐在君玉函的床边,苗凤儿心里还是感到有点后怕,总觉得,花千叶这个男人不太寻常,昨天晚上明明有人就在旁边,完全可以叫人来扶他,却偏偏那么巧合等她经过才跌倒,不能怪她多心,实在是很怪,太巧合也太刻意。虽然他没有什么太出格的表现,但是到底这个人来意不明,值得留意。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木塔忙完了自己的工作以后,回到自己的木屋。却看见床上放着一个包裹。
他打开一看,包裹里面是几套颜色很深的布衣,正是他常穿的很粗糙的布料,他摸摸捡捡的时候却翻到领口,察觉到领口的布料跟外面的完全不同。他诧异地把其中一套反过来,“呀——”地惊呼一声。
原来这衣服却有两层,外面是极为普通的粗布做的,里面却嵌上一层滑软的触感极其舒服的上等布料,虽然他不懂得这料子摸起来为什么这么舒服,但是也知道这一定是好料子,却被衬在粗布衣服里面,从外面看一点都看不出来,可是当他把衣服披在身上的时候却和皮肤贴合的很好很软,跟以往穿的粗布衣服摩擦的身体生疼的感觉完全两样。
这么用心思为他的人就只有一个人而已——木塔一阵心暖,想想又舍不得地摸摸这衣服,心里喜悦,脸上竟然也烧的厉害。她平时都呆在宫主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置办了这几套衣服…
这是不是说明,她心里时刻都还是记着他的?
………
苗凤儿最近其实特别忙,她整天忙着收集信息。侍从们呆的地方,一直为地宫效劳的仆人,乃至她熟悉的下属,从她们或多或少的信息中,她大致拼出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情节很简单。花千夜是地宫的老宫主的儿子,而且是独生子。原本应该继承这个庞大的地下宫殿的人应该是他才对。但是,君玉函自小就被送到地宫里,老宫主是老将军的故友,不但待他如同亲生儿子,有时候更是比对花千夜更好。不但把地宫传给君玉函,甚至还把自己的亲生儿子远远嫁到异乡。一去就是很多年,直到老宫主病逝,花千叶也没有再回来过。宫里的人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花千叶嫁的是一个出名的武林世家的幺女,后来就再也没有过消息。直到三年后,他的妻主生了重病去世,他搬入了道观,半隐居地生活着。
苗凤儿拼出来的故事让她疑惑不已,既然花千叶是老宫主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不把地宫传给他?为什么又要把他嫁那么远?妻主死了之后,他明明可以回到这里来,却不肯回来。甚至于母亲去世也没有回来吊唁,偏偏事过境迁,他却千里迢迢赶回来——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尤其让她感到困惑的是,当初花千叶似乎并不情愿,甚至可以说是被迫嫁了出去。他的武功不弱,但是却硬生生被老宫主灌了迷药五花大绑塞进了轿子。到底是为什么母亲才能狠下心将自己的独子折腾成这个样子,不像对儿子,倒像对仇人。可是这个人回来以后,竟然还跟君玉函把酒言欢,到处都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意味。
仰天长叹,好复杂啊…
她果然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啊,一点都不明白这其中的纠葛…(0!!!)
第 59 章

苗凤儿忙的事情没有丝毫头绪,想想觉得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好了,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还一定要穷根究底,如果变成是在挖别人伤疤就不好了,尤其是对自从花千叶来了以后就如同缩进壳子里面的蜗牛一般的卓玉兰。
虽然她已经不能把她当作信任的朋友,但是也还没有厌恶到恨不得去踩死她的地步。何况她现在的心思主要不在这个方面。
想着近期商堂在京都的几个最赚钱的馆子接连出事的情况,苗凤儿皱着眉头往卓玉兰的居所而去。一路走一路心思复杂,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总是有人暗地里在阻挠地宫的生意,虽说这里可以自给自足,但是要维持各部人员的日常开销,依旧是需要商堂的正常运作的,面对这种异常的状况,她也不免起了疑心,不像是竞争对手做的,倒像是什么布局的开端,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