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竣工了一项大工程,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快。听到要去打牌,倒也极有兴致。
陆离没有什么意见,骆云野见到韩青青跃跃欲试,也就同意了。
骆云海到里屋去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回到院子里来开车。几个人开了三辆车,先后驶向“在河之洲”。
路上,骆云野正在开车,忽然对旁边的韩青青说道“拨个电话给贺炜。”
青青不知道他有何用意,但还是顺从地按下了贺炜的号码。
贺炜正在单位准备稿子呢,接到韩青青的电话,声音冷得跟冰块似的“有什么事不能晚上来了讲?”
骆云野远远的听了,眉头一皱,伸手拿过电话,答“说了让你对我老婆温柔一点。我们去浅溪那儿打牌,你来不来?”
贺炜挑挑眉心,声音稍有缓和“来。”
一行人到达“在河之洲”的时候,祝浅溪早就安排好了包厢。
她言笑晏晏,气质大方又温柔可亲。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很有女老板的风范。
慕容雨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镜,最先进了包间的门。
以前韩青青觉得明星整天戴个墨镜是在耍大牌,可现在才知道,明星们也只是为了自己清静不被打扰而已。
一进门,慕容雨就取下了眼镜,表情也随和多了。
没过几分钟,贺炜也推门而入。祝浅溪看到他进来,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笑盈盈地给他倒茶。
韩青青、陆离、慕容雨还有贺炜四人先上场。
祝浅溪忙着张罗和招呼客人,没有时间坐下来陪他们玩儿,他们也就不劝。
只有骆家两兄弟落了单,便远远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去谈事情。
慕容雨喜欢打牌,可是平时却极少有机会搓几盘。眼下桌上坐的,都是相熟的朋友,倒也很放得开。
河州麻将的玩法很简单。没有东西南北中发白,能碰不能吃。
韩青青第一次和自己的领导贺炜打牌,心里暗自有些紧张。不过玩了几局,又慢慢放松了下来。
贺炜这个人,表面上总是酷酷的像座冰山,可是,如果忽略他的存在,倒还是挺舒适的。
牌局支得很大,四个人各自的抽屉里都有一些筹码。
陆离可能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没打半小时,就已经赢了不少。青青眼看着自己的筹码越来越少,心中一急,回头朝骆云野求救。
骆家兄弟正在讨论父亲罗旭清之前享誉河州的一些大举。骆云野见到韩青青示弱的眼光,笑了笑,走了过来。
刚好这个时候,慕容雨也回头叫骆云海“云海,来帮我打几局。我颈椎忽然有点酸,想躺一会儿。”
一局结束,桌上的人变成了骆云野、骆云野、贺炜还有陆离四个男生。
一下子都换了人,陆离赌劲更大。他叼着一支烟,像个小混混似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咱们四个人就来玩点儿大的。翻两番,来不来?”
“嘿,你小子,拿你老头的钱来和我们玩儿,输了我找你家陆老头去?”骆云海嘲笑道。
陆离心里烦得很,把烟一咬,又道“就说来不来吧。”
骆云海勾唇一笑,答“你小子可别怪哥哥们欺负你。”
骆云海果然一语成谶。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陆离的手气陡降。一直摸不到什么好牌,连基础胡也凑不成。他怏怏的,烟一支接一支地抽。
看到这情形,韩青青偷偷跑到包厢的沙发角去给沈西发短信。
“西西,救命。我和别人一起吃饭,老被人灌酒,来救我。‘在河之洲’三楼808号包厢。”
沈西是千杯不醉的“酒篓子”,对喝酒自然是敏感。一收到韩青青的短信,便立即火急火燎地往学校外冲,压根儿就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市广播电台的聚会之类。
不消十分钟,沈西就杀了过来。
她先敲了敲门,随后才推门而入。
一进门,她首先看到正在聊天的韩青青和慕容雨,可是,哪里有酒局?再一转头,又一眼见到烟雾缭绕的牌桌子,和眉头紧锁的陆离。
“沈西!”韩青青大喊一声,快步跑过来。沈西发现被骗,转身就要走。
韩青青死死拉住她,又冲骆云野使了使眼色。
骆云野知道促成这场牌局的真正原因,于是赶紧配合地喊“沈西赶紧过来,陆离已经输得精光,再这样下去,可就不好玩了。”
坐在另一边的骆云海也跟着起哄“哟,这个妹妹是陆离的女朋友嘛,我们见过的,来来来,帮陆离打几圈,这小子再这样输下去,陆老头非得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看到沈西过来,陆离觉得有些别扭,可是桌上的哥哥们有心拉沈西上场,他也不好扫兴,也只好回头喊“沈西,来,帮我打会儿。”
沈西见多了这种声色场合,她清楚人前面子的重要性,也就不再忸怩,径直走过去,替换了陆离上场。
河州麻将里,能做成的最大的牌叫“金顶”。也就是说,是牌局里最大的胡。但这种牌八成靠运气,两成靠水平,极少有能成的时候。
沈西一上场,以一敌三,手气噌噌地往上冒。
她点了一支烟,漫不经心地抽了几口,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明牌,打出了一个字。
没有人碰。很快又轮到她。
沈西将那张属于她的牌捞起来,看也没看,脸上表情都没变,嘴里就说“这是金顶了。”
其他几个人都不信,都伸了腰过来要看她手上的字。
沈西把牌一翻,眸光一闪,又将自己的牌倒了下来。
果然是“金顶”。
桌上的三个大男人均啧啧称奇。
沈西一把就替陆离捞回了不少,引得骆云野佯装不满“嘿,这姑娘,没看出来啊,打得一手好牌啊!陆离,你小子眼光还挺不错!”
听到别人抛出的话引,陆离不好不接,只得拽拽地回答“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哟,这小子还来劲儿了。”骆云海不断取笑他。
沈西悟出一个道理。
在这群人面前,陆离就像一个小跟班似的,没有什么地位。虽然跟陆离分手了吧,好歹也情侣一场,替他挽回一点儿面子,她自觉义不容辞。
接下来的牌局更加有意思。
沈西像开了天眼一样,连续胡了好几个“金顶”。胡这样一局,能将陆离之前输的二十局都赢回来,更何况她一局接一局,毫不含糊。
陆离也看得很兴奋,他也没有想到沈西有这手艺,竟暂时忘记了他们已分手,伸手过去就搂住沈西的肩,雅痞地调侃“哎呀,还是我家沈西厉害!”
韩青青坐在角落里,一直盯着这边的状况。
眼见陆离和沈西之间的剑拔弩张得以缓解,她的心里也默默松了一口气。
骆云海坐在那边大喊“哎,老婆,你休息好了嘛?我把你的嫁妆都输掉了哎!”
慕容雨扬起唇笑得清清浅浅,毫无做作忸怩之态。“要我救场了?”
另一边的骆云野不太热衷于打牌,眼下见韩青青的目的已达到,也慵懒地说“青青,我扛不住了,还是你来?”
见到这一个一个都有备选的角儿,贺炜脸上的冰山温度更低了。
恰好这时候,祝浅溪上来打招呼,贺炜就赶紧叫她“浅溪,过来替我来几局。”
贺炜天生冷淡,又不太会说讨女孩子欢心的甜言蜜语。虽然主持了几档极需要情商的广播节目,可并不能改变他本身的面貌。
所幸祝浅溪也挺上道儿,眼见桌上情形,大致明白了七八分。
她娉婷地走过去,换了贺炜下来,眼睛里还是盈满笑意“输了可不许找我。”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在跟男友撒娇的小女生一样。
四个大男人全部换了下来,他们坐到一旁的待客厅去抽烟吹牛。
骆云海点了一支烟,那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升到空中又慢慢地晕开去。
少顷,他噪音低沉地开口“咱们四个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62.第062章 面临挑战
^_^骆家兄弟、贺炜、陆离这四个人就读于同一所贵族小学,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
后来,骆云野出国深造,陆离因为家庭原因变得孤僻,让四个人总是聚少离多。
小的时候,骆云海就玩心很重,每次看见学校里有漂亮的女生,总喜欢在三个弟弟面前吹牛“以后啊,我要找个超级漂亮的女朋友,最好是大明星那种。”
现在,当年纯真的玩笑,竟也成真了。
那时候,骆云野温润,陆离淘气,而贺炜却总是冷酷。
当年的少年,按照各自的成长轨迹各自生长,终于长成今天光辉万丈的模样。
骆云海玩玩闹闹,开创了河州最大的超级跑车俱乐部。而骆云野生性谦和,也在文物界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贺炜虽然冰冷,可是声线质感醇厚,而广播电台只听人声不见其面,他倒也步步高升。
就连陆离,虽然向来玩世不恭,可是大学临近毕业,他已慢慢开始着手接触父亲的娱乐公司。
一路艰辛,一路成长。
曾经在风里飞扬,在梦里悲伤的少年们,如今全都变了样。
骆云海吐出一口烟圈,忽生感慨地对弟弟说“云野,别怪爸。他送你去国外,是为了保护你。那时候,他工作性质特殊,才狠心把你送出去。”
骆云野点点头,没有说话。
四个大男人并排往沙发上一坐,又都是气质斐然的年轻人,乍一看,真是极养眼。
沈西又胡了一把小胡,一推牌,看到不远处正在聊天的四个男人,忽然问“哎,姐妹们,你们觉得对面那几个人,谁长得最帅?”
嗯?
额?
这个问题…真的好尖锐。
韩青青、慕容雨还有祝浅溪不约而同地朝同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又默默收回了目光。
沈西没有等到她们的答案,当然她也没想让她们真的回答,只是又自顾自地说“我感觉云海大哥,堪称完美!”
骆云海正想接着吹吹牛呢,忽然听到沈西这样说,眸子立即闪亮闪亮,他轻声一笑,大声回答“弟妹,有眼光!”
陆离闻言一怔,心里极其不悦,却被掩藏在了缭绕的烟雾里。
趁着慕容雨疑惑不快的目光投来之前,沈西又加了一句“跟陆离比,还是稍微有点儿差距。”
屋内其他人一听,皆是一愣,继而都哈哈大笑起来。
就连骆云海自己了,也是忍俊不禁,啧啧稀奇道“陆离,你这姑娘,真是有性格!”
陆离的脸色倏尔就变了。
他变得轻快,明亮,连声音也止不住得瑟“嘿,一般的姑娘降不住我。”
大家听了,又是一阵大笑。沈西也觉得心里痒痒的,忽然有些懊恼自己昨天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牌没有打多久,韩青青就要回去了。
晚上她还有节目要做,不能玩下去了。牌局结束的时候,她不输也不赢,不需要兑换筹码付钱,倒也图个轻松。
回到家,韩青青一眼看到自己办公桌上那只需要修补的斗彩菊花壶。
一想到自己刚刚完成的那幅书画拍了个好价钱,她有些沾沾自喜地问骆云野“这个壶,谈了交期吗?”
骆云野点头,答“半个月。”
本来以为她会觉得时间太短,哪里知道韩青青心高气傲地说“时间很充裕。我做完节目回来就开始修。”
骆云野的储藏室里备有大量常用的修补原料,每次需要用时,现取即可。
韩青青感觉自己手艺已经到家,竟丝毫没有紧张之感。反倒觉得修复文物,不再像从前自己印象中那么难。
骆云野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接下来的几天,韩青青果真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修补这只斗彩壶上。
这只壶高十厘米,口径大约四厘米,外形小巧,漆身漂亮。可惜在壶身裂开了一道缝隙,而壶面正身的那朵菊花的金黄色泽也脱落了不少。
韩青青对骆云野大致讲了一下自己从清洗到做旧的修复步骤,骆云野表示认可。
她的基本功打得扎实,所以在理论方面,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之前那一幅《仿大唐山水》的成功激励了韩青青。她将更大的热情投入到了对这只斗彩壶的修复里。
从清洗,粘接,打底,打磨,做底色,做釉下彩,她都一直小心翼翼,并且完成得非常出色。
骆云野一直在暗中看她操作,生怕她因心气太高,而犯下错误。眼看她胜利在望时,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是问题还是发生了。
那天午后,韩青青睡过了午觉,起床来给菊花壶上釉色。她已经用喷笔在瓶身上打磨出了修复线,下一步,就是用调色来填充了。
眼看修补即将完成,而她还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想想就觉得兴奋。
填色的时候,她也兴致勃勃,但仍然镇定下来,细细修补。
花了一整个下午,她才将壶身那道裂缝填色完毕。
夕阳已落,而韩青青信心满满。她把壶到放到托盘里,拿过来邀功请赏似的给骆云野看。
骆云野抬眸看向那只壶的瓶身。只一眼,他的心就漏了一拍。
他眉头立即皱起,眼睛里尽是难以置信,但仍尽量平和地问韩青青“你的回子青,是用青莲和什么调成的?”
韩青青也是一惊,立即回答“湖蓝啊。”
“你这是湖蓝?”骆云野表情严肃,直直地盯着那壶,“是天蓝吧!”
韩青青听到骆云野这样说,当即吓得要命,声音也开始颤抖“啊?我去储藏室看看。”
天蓝和湖蓝颜色相近,原料放置的位置也靠在一起。韩青青去确认了一次,回来之后,脸色都变了,“骆老师…怎么办?真的是天蓝…我竟然没有看出来…我…”
修补直到这一步,韩青青才看出自己做错了。
她心跳得很快,眼泪也瞬间涌出来,在眼眶里打转。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扶着桌角,双腿都在微微打颤。
她的脸变得红热,像火烧一样,一样延伸到了脖颈。
她很害怕。
第一次出现这样的问题,她手足无措,只等着骆云野开口。
过了沉寂的数秒后,骆云野抬起平静幽深的眸子。
他看向面前的人。她既是自己的女友,又是自己的学生。她犯了一个入门级新手才会犯的错误,而这些天以来,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韩青青已经泫泣欲落泪,可是骆云野并没有安慰她,一句话也没有。
他抬了抬眉,声音平静又沉厚“韩青青,你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
“知道…”韩青青紧紧盯着那只壶,声音有些缥缈,“我配错了颜色…”
“不,”骆云野忽然站起来,走到韩青青面前,垂眸看向她的眼,声音极为镇定与严肃,“你最大的问题,在于骄傲。我提醒过你,不要因为成功了一次,就觉得我们这门学科轻而易举。世间文物千万,你所接触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所以,今天的错误是必然,不是偶然。”
面对自己心爱的学科,又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孩,骆云野终于给她上了这人生里,极为重要的一课。
韩青青内心颤抖又惧怕,声音已然哽咽“骆老师,我知道错了…可是,这壶,还有没有办法修好?”
骆云野见她真心悔过,也不再刺激她。他回过头去,细细地看了几眼那只斗彩壶,慢慢拧紧了眉。
修复师的手艺,直接决定文物的价格。
骆云野深知这一点。
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他最终给出了答案“有,把你的修复步骤重新来一次,用喷笔去掉这一块,重新上釉色。青青,你的时间,只有五天了。”
巨大的心灵震动之后,韩青青只想尽力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她已经失手一次,所以,这只壶的身价已在她手里暴跌。
现在,她要重新将前面十天的工作再来一次,即使使尽浑身解数,她也得把这只壶修复到最好的样子。
看到她如此激动忧伤,骆云野其实很于心不忍。
青青毕竟年轻,又是修复界的新手,对她如此严苛,他也觉得难受。况且,这个女孩还是他挚爱的女友,他大可以抱住她,霸道地告诉她,不过是一个彩壶,坏了赔偿就是。
他的那些兄弟朋友,对待女友时,不都是这么一掷千金么?
他也很想把她搂在怀里,擦去她惊恐时流出的眼泪,细细吻干她的泪痕。
可是,他却不能这样做。
他是严师,他带出来的高徒,就必须经得起考验,必须在大风大浪里,成长成为一只历经雨露风霜的小船,从此一路远扬,都能有气吞山河的勇气。
夕阳已经落下。华灯未上,天际一片青黛之色。夜色迷离,映衬着室内的灯光,远远地延伸出一面淡色的墙。
骆云野忍着心中的悸动,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不知道,他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可是,他又知道,他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心软。就像当年,远在异国他乡的恩师教育他一样,公正又严格。
一块原石,只有经过千百次雕琢与锤炼,才能成为世人眼里,大放异彩的珍宝。
他的青青,天生就是要成为珍宝的女孩。
、63.第063章 难舍难分
^_^五天的时间根本没有办法完成菊花壶的第二次修补。
骆云野给壶的主人打电话,商量延期的事情。对方同意交期推迟半个月,但是修复费用需要下降一半。
韩青青表示同意。
而接下来的半个月,韩青青一门心思地投入到了这只斗彩壶的修补里。
之前上错的色的地方,她又全部挖掉,然后重新按照流程细细地走了一遍。
这一次,她很谨慎。遇到拿不准的情况,她会先请教骆云野。得到具体的弥补办法后,好才又细细地开始动工。
只可惜,这把壶在第一次修补时,已经留下了瑕疵与遗憾。即使韩青青再巧夺天工,也没有办法妙手回春。
壶修好后,骆云野看过一眼。他很冷静,过了半晌才轻声开口“青青,你要作好心理准备。这只壶,可能参加不了拍卖会了。”
韩青青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心里不免难受。
好好的一件旧时彩壶,因为她的大意而丧失了最原本的价值。
她的心情很低落,倒不是因为费用的问题,而是因为自己的骄傲自满,毁掉了他人的一片希望。
那把壶最后拿到古董行去,也只估了个五万元的售价。
按照合约,韩青青能拿到五千元的修复费用。可是她却执意分文未取,并连连向壶的主人道歉。
回到家以后,韩青青默默地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她很懊恼,眼睛里盈光闪闪,牙齿轻轻咬着嘴唇。
骆云野却是一脸轻松,他在她身边坐下,笑着问她“还是很难过吗?”
“嗯。”韩青青点头。
过了老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就在韩青青以为骆云野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他问“那么现在,你觉得文物修复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是为了钱,”青青回答得极快,“我真的明白这种心情了。一个优秀的修复师,首先考虑的一定是如何将破损的文物修到最好,如何将这些具体年代意义的东西保存下来,而不光是为了钱。”
看到她有此觉悟,骆云野觉得倍感欣慰。
片刻后,他又教导她“青青,你独立修补的这幅书画和这只瓷瓶,都属于破损面积较小的文物,如果他日,你面临残损面积更大的作品时,你也要记住你第二次修补菊花壶的心态。一定要戒骄戒躁,因为,你是世间少之又少的文物修复师之一。”
那是韩青青第一次觉得,“文物修复师”五个字之于她的意义。
仿佛从那时起,她的肩上担了某种责任。她的工作,不光是修补一件文物那样简单,她还有了推动民族文明的使命。
她虽如萤火,只有一星半点之光,可是历史长河的发展,却正是因为千万簇的萤光,才得以更加多元而丰富。
就在韩青青拼命努力学习英文、学习文物鉴定修复和学习播音主持的时光里,大四的上学期结束了。
寒假来临,大四的学生突然纷纷陷入了恐慌。
下学期不再有课,大家都要开始考虑实习与工作的问题。
韩青青签约了市广电《整点心情》栏目,倒不至于慌张。同宿舍的毕婧要回到老家去工作,据说她的父母已经帮她联系好了实习单位。
所以,只剩下沈西还没有着落。
自从上次闹过分手之后,陆离和沈西便开始了三天两头的分手游戏。
相互看对方不顺眼了,分手;几句话聊不到一块儿去,分手;两人意见不合,分手;就连有天陆离穿了条粉色的裤子,沈西觉得娘,也要分手。
可是,不管怎么分,两人又像磁铁一样,会紧紧地被吸回去。
沈西专业知识学得并不扎实,平时也没正经听过课,所以想从事跟语言学有关的工作,恐怕有些困难。
陆离已经接手了陆振风娱乐公司的部分产业,日渐忙碌,看到沈西在为实习的事情苦恼,于是有心问她“去签我们公司怎么样?做个模特,也挺好。”
沈西考虑了整整三天才给他答话“那也行,但是有个条件。”
陆公子眉一横,答“和先和我结婚?”
这句话说得轻轻巧巧,可是却听得沈西心头一震。可是,她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就懒得理会,沉吟片刻才说“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这就很头疼了。
陆离抬了抬眼,瞳仁里的眸光闪现,意味深长。
在公司里,想和他这个新晋太子爷拉关系的不少,想要和他炒绯闻的女星也大有人在。而现在,他的正牌女友,却要将他雪藏?
现在已经到了流行隐藏男友的年代了吗?
不过最后,陆离还是答应了。
河州的冬天很冷。才刚刚进入腊月,就已经下过了好几场雪。
寒假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韩青青干脆将自己留在宿舍的书籍全部搬到了骆云野家里,然后一门心思地跟着他做文物修复。
一晃就到了小年夜。韩青青仍然坚守在广电节目第一线。
过年期间,台里的节目并不会停播,主播们除了录制节目的那一两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可以回家休息。
韩青青的母亲来过好几次电话,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台里节目需要人手,而骆云野这边又在开始教她写鉴定报告与论文,青青实在难以抽出身回老家。
一直到了腊月二十八号,贺炜终于安排过时间,可是放韩青青两天假,但要大年初一要赶回来上班。
假期虽然短,但青青已是欣喜万分。手头正在学习的世界文物史也暂停下来,她向骆云野告了假,准备只身一人搭上回去的大巴车。
骆云野坐在椅子上,看着韩青青像只蝴蝶似的忙里忙外,微微眯起了眼睛。
斟酌了老半天,他才终于开口“青青,你——不邀请我去你家过年?”
韩青青一愣,立即领悟过来他的意思。“啊,不行!我们那里的人思想保守,女孩子家家才上大学就带男朋友回来,会被说闲话的!”
骆云野心头微怔,他知道“被说闲话”对于韩家人来说,具有多么大的杀伤力,也就不再继续强求。
可是,心爱的女友要丢下他三天,他得守着这座孤零零的房子,想想就觉得有些寒冷啊。从前他倒也是习惯了独居,可是自从青青来了以后,他的世界便热闹了许多。
韩青青看出他的不悦,放下手中的行李袋过来蹭他的肩膀,撒娇道“哎呀,云野哥哥,我三天就回来啦。你乖乖的吃饭睡觉,我会想念你的。”
青青像一只小猫一样,用身上的薄袄贴着骆云野的衣服,慢慢摩擦,脸上还挂着一道明亮生动的笑容,就像即将出远门的母亲,细细安抚留在家里的孩子一样。
虽然是冬天,可是室内一点儿也不冷。家里有恒温墙,空调也开着,青青穿得少,窈窕身线展露无余。
骆云野嗓子干涩,心火骤升。
他伸出手,一把拉过韩青青,让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下,另一手已经紧紧环住了她的腰。
“青青。”他低声喊她的名字,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一点一点蹭着她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