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个穿着又与她身后的几个婆子不同,她穿戴得都颇为体面,头上还带着银丝髻,斜斜的插着一支包银簪子,顾满认识她,她是二门管出门车马的吴银的老婆,专管这内院洒扫婆子的事,府里的人都称呼她为吴家的。
此刻她正满面春风的跟顾满问好,又嘘寒问暖了一番,才指着一个婆子笑道:“姑娘这院子里本该有四个粗使婆子的,上回莺儿娘退了,这名额便缺了一个。这不,好容易挑着一个好的,我便赶着给姑娘您补齐了。”
“多谢嫂子费心想着。”顾满面上依旧挂着笑,朝那个跪着的婆子道:“既是嫂子说好,那就留下来罢。沛琴,你使个小丫头将这个妈妈带下去。”
吴家的见顾满答应得爽快,脸上的笑不由得就又深了些,一边又朝那磕头的婆子道:“咱们九姑娘这明月楼的差事可再好不过了,你可别偷懒耍滑,若是被我发现了,可不饶的!”
顾满明知她是想在自己面前讨好卖乖,却只微笑着不去接她的话。
这个吴家的是大太太范氏的陪房,平日里专管这侯府各处的粗使洒扫婆子,一应的好处也得了不少。
她仍旧站在檐下看着院中的人忙碌,却不经意间见刚刚那婆子佝偻着身子咳嗽了几声。
她顿时一愣,忙冲那个带路的小丫头道:“且住!”
那小丫头一愣,忙带着人站住了,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敢答话。
吴家的不防顾满忽然来这一句,已经踏出了院子的一只脚也收了回来。
顾满却不顾众人的惊异,朝着那婆子道:“你叫什么?”
那婆子身子佝偻得厉害,挎着包袱的手抖抖索索的,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她不说话,顾满敛了笑意,沉声道:“抬起头来!”
那婆子抬起头来,脸上倒还干净,头发都挽在头巾里,只露出皱纹密布的额头来,若是没有唇边那颗黑痣,这婆子长得倒也算齐整。
但就是这颗黑痣,让顾满顿时连话也忘记了说。
她记得她,至死也不能忘记,是刘婆子!顾烟身边云彩的娘!
齐嬷嬷见顾满只是出神,那脸上的表情又震惊又嫌恶,以为这个婆子过往有什么得罪过顾满的地方,便对那吴家的道:“这婆子以前在哪做活,是咱们家生的呢,还是外头买来的?”
那刘婆子见齐嬷嬷如此问,又不敢抬头看顾满,忙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倒是把周围的人弄了个一头雾水。
齐嬷嬷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脸严肃,顾满却看的心酸不已,谁能想到上一世,就是这个面貌不显的婆子,拿了洗衣服的槌子,将齐嬷嬷给锤死了呢!
这个现在这样卑躬屈膝,害怕不能在这个院子里做活的婆子,在上一世自己失势时,在邱苍梧母亲跟顾烟的纵容下,一下又一下,拿那棒槌一锤又一锤的砸齐嬷嬷,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未曾变过。
吴家的惯会察言观色,见顾满这么许久只管皱着眉头不说话,还以为这个刘婆子以前得罪过她,一时间倒是有些为难起来。这个刘婆子为了来这明月楼做活,可是给了自己不少好处,这差事要是黄了,这些好处少不得还得还回去的。
顾满活了两世的人,细细一想,哪里会不明白这中间的猫腻,定然是顾烟要在自己屋子里安插人手了。
倒是没有想到,从这个时候开始,顾烟便开始了对付自己。
想起这些,她心中的那团火便越烧越旺,来吧顾烟,把你的招数都使出来,看是你狠,还是我强!
她抬手阻止了齐嬷嬷说要把这婆子退回去的话,朝吴家的笑道:“反正只是在这院子里做洒扫的婆子,倒也不必一味苛求是家生的奴才,就这样吧,这个婆子我们们明月楼要了。”
吴家的跟刘婆子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这个九姑娘脾气有些怪,不过想想,不过也才是个八岁的小丫头,选人也不过是凭着眼缘罢了,便都没放在心上。
倒是齐嬷嬷若有所思的看了那婆子一眼,服侍着顾满脱了手套。
顾满见吴家的还站在院里,便笑道:“天寒地冻的,嫂子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吴家的这才惊醒,忙笑着拒绝了,道身上还有差事,便带着剩下的几个婆子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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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前尘
顾满倒是不在意她还有什么差事,也不急着找这个刘婆子的麻烦,反正人已经要了进来,日子也还长的很,要抓她的错漏一点也不难。
她将手套交给齐嬷嬷,就回头去问沛琴:“去给我看看珊瑚跟碧玉在哪里,嬷嬷叫了她们这许久也不见个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姑娘!”
九姑娘顾满的脾气很大,这府里的人都清楚,可九姑娘却也是最好伺候的主子,她是很护短的,只要是进了她房里当差的,便都算她的人,她对自己人很是宽容。
沛琴跟沛音看了一眼齐嬷嬷,又看看自家主子脸上毫不遮掩的冷意,都双双的打了个哆嗦。
齐嬷嬷倒是一愣,她并没料到自家姑娘会发这么大的火。
这明月楼的规矩向来不大,顾满也爱跟这些丫头们玩笑,别说这几个跟在姑娘身前贴身伺候的大丫头,就算是这房里打下手的小丫头们,也多有跟顾满玩笑的,日子一长,连她自己也都习惯了这些丫头偷懒耍滑,此刻见顾满生气,便试探着道:“想是在西暖间给姑娘浇花儿呢,没听见。”
西暖间里有熏笼,平常顾满就在西暖间做针线、看书,里面有几盆开的极好的水仙花,日日都要丫头伺候着。
顾满就冷笑了一声:“她们早就被惯成了副小姐,也能纡尊降贵干这丫头的活?想必是在哪里磕牙取暖才对罢?”
珊瑚跟碧玉在前世并不是什么称职的丫头,但是却擅于说好听话,又对顾满小心体贴,很得顾满的喜欢,平常顾满对她们也多有纵容。
有一次珊瑚不小心摔碎了顾烟的玉佩,还是顾满亲自给她求的情,还赔了顾烟一块更好的。
而就是这两个自己那样信任的丫头,在自己遭难后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仅剩的私房钱和沛音的首饰全部偷走,投奔了顾烟。
这种人,留在身边做什么?迟早会被咬一口的,像刘婆子这种无关痛痒的人留下来还可以,但是自己贴身伺候的人,却一定要是全心忠于自己的,这一点一定不可以心软。
何况,重生一世,有了两世为人的经历以后她才发现,这明月楼里就没有几个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人。
守花园的几个婆子是马姨娘打点好看着这些梅花的人,院子里门上值夜的几个婆子是吴家的放进来的,是范氏的人,两个教引嬷嬷明着是老太太派来的,但是顾满却知道,她们真正的主子是五太太柳氏。
至于这些做粗活的仆妇和伺候花草,打扫内室的小丫头们就更不必说了,来自何处的都有,在这样一个环境生存而不自知,也难怪自己上辈子要死的那么惨。
她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冷笑,朝沛音道:“去,将她们给我寻过来!我在西暖间等着!”
沛音抬头,就对上了顾满泛着冷意的黝黑眸子,忙低头应了是。
她始终觉得顾满这一次的怒气来的奇怪,珊瑚跟碧玉从前也偷懒,也不只一次的跑去别处串门子,却从来没见过顾满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隐隐约约的察觉到,现在的顾满,跟以前的顾满有些不一样了。
珊瑚跟碧玉一个去了漱玉阁找相熟的姐妹玩耍,一个去了春意居跟五太太的丫头要花样子做鞋,听见沛音派人找,都迷茫不知所以。
及至二人见了一脸严肃的沛音,还有些奇怪的招呼她:“不是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们都知道今日是姑奶奶回府的日子,还以为顾老太太会留着众人一起接着这位姑奶奶呢,没料到沛音却派了小丫头来找,便都着急忙慌的赶了来。
她们跟沛音沛琴一样,都同属二等丫头,都是跟着顾满贴身伺候的,不过各人专司不一样,因此见了沛音也笑嘻嘻的。
沛音这回倒是没多说,只对她们说了句:“九姑娘让我找你们回去,快跟着来吧。”便率先进了园子。
三人径直进了明月楼,沛音便见齐嬷嬷领着两个小丫头站在檐下,见她们来了,便招呼道:“快着些,九姑娘正要着人去催呢。”
珊瑚跟碧玉只是觉得奇怪,沛音心中却知道这回顾满怕是真的生气了,心里咯噔一下,带着珊瑚跟碧玉便去了西暖间。
西暖间点了地龙,又烧了炕,加上那怒放的水仙花,相较于外边,简直春意融融,顾满正倚着熏笼看那花,见她们进来了,只冷冷的道:“从哪儿来?”
珊瑚跟碧玉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顾满脸上的不满,便屏声敛气的回答:“今早起来原要给姑娘纳鞋,想起姑娘曾说喜欢大红遍地高底鞋,便去找胭脂姐姐要个鞋样子。”
“哦?”顾满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剪刀交给一旁跟着的沛琴,淡淡道:“你们不是去漱玉阁找四姑娘?”
这话一出,碧玉还犹可,珊瑚却瞬间惨白了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漱玉阁伺候四姑娘顾清的大丫头墨棋是自己的表妹,二人间多有交往的,只是二人虽是表姐妹,却分批入的府,她们往来的又少,这侯府并没多少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今日她也是趁顾满去给老太太请安,知道要耽误些时间,才跑去的,现在见顾满顺口就说了出来,一时间慌了手脚,慌忙磕头道:“姑娘,我不过是去找墨棋要个鞋样子,并没敢做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姑娘千万别误会!”
房间里半响也没有声音,碧玉的一颗心提的高高的,生怕顾满要把自己给赶出明月楼。自己虽然爱占些小便宜,四姑娘出手也大方,但是她也明白得很,四姑娘肯时不时的送她衣服汗巾,也是因为自己能在明月楼说的上话,若是自己被赶出去,那可什么也没有了!
顾满这才抬起头看向珊瑚,也不阻止她磕头,就指着一旁愣着的碧玉问:“你告诉我,她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是去哪里?”
说起来好讨厌背叛主人的丫头,但是不可否认有时候大家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写着写着就很犯难····
总觉得我自己写着都受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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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发作
碧玉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她愣愣的看了顾满一眼,却又被顾满那深沉的眼眸惊了一下,忙撇开眼。
她总觉得刚才在顾满眼里看见了杀意,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让她觉得难堪之余,还有些惊讶。
虽然自己一向仗着顾满贴身大丫头的身份在这明月楼里充副小姐,但是除了偷懒跟时不时的溜号,却并不曾做出什么对不起顾满的事来,她并不清楚顾满对她们的恨意从何而来。
何况······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在顾满病前,她对自己的态度还好好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心中惊慌不已,好不容易才想起刚才顾满提起漱玉阁的语气,漱玉阁!她眼里亮了一下,没错,今早就是四姑娘莫名其妙的来寻晦气,找九姑娘的麻烦!
而现在珊瑚却还要往四姑娘房里去,这简直就是撞在了枪口上。
她踌躇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回顾满的话:“早上送姑娘出了门,我正喂着雀儿,珊瑚便说要往······往七姑娘那里去,找月季姐姐说说话,我想着姑娘对我们们向来宽厚,便随她去了。”
顾满沉着脸点了点头,又转头去看珊瑚:“四姑娘住漱玉阁,七姑娘可是住偏院的墨香轩的,这你也能走错门?”
顾清一向仗着自己是嫡女而看不上身为庶女的顾鑫,范氏对顾鑫也就是脸面上的情意,因此顾鑫并没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反而在她姨娘住的院子里隔出了三间房子,取名叫做墨香轩。
顾清跟顾鑫的院子,距离可不算近。
珊瑚听碧玉说出那话,心就灰了一半,此刻见顾满这样问,心中倒是反而镇定了些,她抬眼看倚着熏笼坐着的顾满,略略思索了一会儿,便接了顾满的话:“姑娘,原是我的不是。想必您还不知道,四姑娘房里的墨棋是我的姨表妹,她老子娘就是当年给咱们二太太房里的管事妈妈。我这回去了七姑娘那里领完鞋样子,顺道就见了她,便一道说了些话。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原来姑娘是为了这个恼了我?”
沛音跟沛琴虽说知道顾满生气,却以为她只是为了她们贪玩,并没料到还有一遭,她们又都聪明,稍微一想,便都惊讶的啊了一声。
同时又都有些后怕。
这侯府虽然明面上看着平静,但是谁都知道几房的老爷太太们没几个交情好的,时常动不动还要再府里较劲。
大房的四姑娘顾清更是动不动就要来找顾满的麻烦,而珊瑚居然跟四姑娘的贴身丫头是表姐妹,还瞒的如此之好,她们光想想就有些不寒而栗。
顾满病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四姑娘来探望过一次,只是奇怪,偏偏今天顾满好了些,又遇上姑奶奶回府,顾清就来明月楼闹了一场,她们越想就越觉得眼前的珊瑚脱不了关系,那些本来准备帮忙求情的话也就都收了回去。
倒的确是个挺机灵的丫头,知道自己已经怀疑了她,干脆就老老实实的将墨棋跟她的关系都和盘托出。
只是,她不仅一点也不觉得这时坦荡的做法,还觉得愈加的心惊,安知一个才十一二岁的丫头从哪里学来这般深沉的心思,而她再上一世居然一无所知。
她垂眸再看了她一眼,就冷笑道:“有没有别的,我可不管,也不在乎。只是我以前觉得你用的顺手,今日却不知为何,觉得你用得一点也不顺心。”
珊瑚一惊,她没料到顾满可以就这样直接了断得说出这句话,这就是要赶自己走得意思了,可是怎么可能,她跟顾满的关系一向很好,顾满对她也很维护,打小的情谊,就为了自己跟墨棋的姐妹关系,就要赶自己走么?
虽然她的确经常跟顾清透露些东西,也时常往她房里去,但是却真的没做过其他更过分的了,九姑娘又何必做的这么绝?
她咬咬牙一把擦去了脸上的泪,哽咽着道:“姑娘要赶我,我并没话说。只是好歹也要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出了这门,就一头撞死在那柱上,也好过没面目见我老子娘!”
沛琴大大咧咧的,跟谁都玩的来,虽然心里不喜欢珊瑚以前斤斤计较又爱占小便宜的举动,但是到底是姐妹,心便软了,不由得开口替她求情:“姑娘,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如·····”
沛音却伸手一把将她给拉了回原位,面色不改的在她耳旁道:“墨棋跟咱们明月楼素无来往,好几次还明着帮四姑娘给咱们姑娘使绊子,你都忘了么?珊瑚若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那被撵出去也是她活该,若她没做,出去了也免得夹杂在咱们两房之间为难,不好么?”
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刚好能让房里的人都听清。
顾满甚是满yi的牵起嘴角,又淡淡的朝一脸惊愕的珊瑚道:“你可听见了?我这明月楼你是万万呆不了了,也不必用死来吓唬我,我虽然年纪小,”顿了一顿,她又轻轻在珊瑚面前蹲下来,小声道:“我记得墨棋的娘在我母亲院里管事时私吞了不少东西,当初还闹的要见官,最后还是托了大伯母的关系,才算平息了这件事。你说现在你在我房里闹,到时候闹大了,大伯母会不会管你?”
有些人,天生就是反骨,养不熟。
言罢,又笑嘻嘻的站起来冲沛音道:“去找周妈妈来,就说我这明月楼里许多人我都不满yi,让她重新给我挑!挑好的,挑我满yi的!”
珊瑚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由自主便瘫软在了地上---顾满说得对,自己也不过是个棋子而已,大太太可不会为了自己说什么公道话,甚至可能为了怕自己拖累顾清下水,亲自出手惩治了自己。
她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人了,自己从七岁就进来服侍她,自以为很了解她的性子,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如此。
怪异的是,她又隐约觉得从前的顾满也会这么做---她向来是随心所欲的,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可是她还是觉得顾满跟从前不一样了,她眼里的那种镇定,带着看不透的幽深,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二十二 端倪
顾筠又再一次的没有回来,这府里早就预备下了接风宴迟迟也等不到摆出来的时候,戏园子早搭好了的台架也空落落的。
顾老太太立在窗前,脸色不甚好看。
她可不是什么没经过世面只呆在内院的老婆子,她隐隐从这里面看出了些许不对劲。
上一回是因为说出了什么意外,家里面出了什么家贼,需要在通州盘桓几日,这回却是陆翰宣发起了热,哪里就有这么简单?
想起不久前侯爷传回来的家书,说这回陆墨之进京述职,要在这京里谋个京官的差事怕是不成,劝自己让顾筠打消念头的事,她忽然就有些发怔。
老侯爷在信里说的很清楚,陆墨之这几年的政绩确实做的不错,但是他跟南府林场的刘内监却甚是不和,因着南府接驾修行宫一事,还就此结下了梁子,更糟糕的是,这个刘内监现在已经升至了御马监,御马监可是十二监中仅次于司礼监的有实权的去处,去了这个地方,以后的前途那可就不可限量,这个刘内监可就再也不是普通的太监了。
而关键的是,这个刘内监并不是一个大方不计较的人,尝听闻他未曾被调去南府时是在周王府里做事,当时周王府还有个得意的太监,当初就是他看不上刘内监,设计陷害了他,令周王将他赶出了府,远远的调去了南府当个林场管事,这回刘内监一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擢升了这个以前跟他作对的太监,而不到四天,这个太监就死在去御马监的路上。
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啊,顾老太太担忧的叹了口气,脸色就越发的阴郁起来。
担忧了一回,她就又不由得埋怨起陆墨之来,得罪谁不好,非要去得罪那没了下半截最是阴狠毒辣的内监?
虽然二老爷三老爷来信都是让她放心,只耽误几日的话,她却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御马监这几日借口幽王府的叛逆未清楚干净,日日在城中设卡,想必陆墨之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迟迟不敢入京吧?
御马监可以惩治人的方法实在太多了,避得过一时,还避得过一世么?
正要叹气,就听见一派寂静的房里忽然传来轻柔的脚步声,她也不回头去看,就幽幽说道:“怎么样?侯爷有消息来么?”
来人是她身边得意的心腹徐嬷嬷,这回顾老太太正是派她去娘家淮安侯府去跟淮安侯打探消息。
她恭敬的欠了欠身子,轻声道:“侯爷说,此事要了结,怕还是要求到太傅头上去。”
跟顾老侯爷信上说的还是一样,王太傅门生遍布天下,又因为曾经是当今天子的讲官,跟天子有师生之谊而受天子看重,没人敢拂了他的面子,若是有他出面,此事或可转圜一二。
顾老太太的脸就拉长了,若是平时,要她去跟王氏开这个口,那简直就是休想。他们王家得势是他们的,关顾家什么事?
可这回顾老太太却清楚,让王氏回趟娘家怕事势在必行了。
现今的盛京已经隐隐有了不太平的迹象,前些日子幽王在府里私藏龙袍,私刻印鉴,传扬出来惹得皇帝大怒,一气之下着锦衣卫将幽王下了诏狱,还牵扯进去许多官员。
若是此时刘内监拿这个来做文章,将脏水往陆墨之身上一引······顾老太太心下发凉,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冷意:“就怕王氏未必就能心甘情愿的替咱们去跟太傅求情。”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顾王两家本是姻亲,又没有牵扯什么复杂的事,若是平常,这样的小事说不定王太傅就能看在王氏的面子上应了。
但是前年王家长媳来侯府做客,要来给顾老太太请安时却被顾老太太以身体不适推了,吃了个闭门羹,把人家凉在了院子外边,弄的人家好不尴尬。
而后顾二老爷又说要送个美婢给王家大爷,王庭然,跟他换他身边的一个小妾,听说王家大爷几乎没当场翻脸,从此后就没再登过侯府的门。
说起来原也没什么,大户人家的美婢经常是送出迎进的,偏偏那回日子不巧,原是王氏的生辰,在妻子的生辰宴上跟妻子的大哥要女人,本就已经不妥,更何况问及顾二老爷何时见过王家这名美婢,顾二老爷就回说是陪着王氏回娘家时在后院留意的,几乎没把王家大爷气个半死。
经这两件事,顾王而家虽说是二姓之好,关系却始终淡淡的,再没热乎过,这会子忽然要王氏去娘家求情,确实有些艰难。
徐嬷嬷正要开口,就听见窗外传来几声唧唧唧唧的声音,好像是踩在结实的雪上的脚步声,便开窗往窗外望了一眼,见并没人,才又回转了头跟顾老太太商议起来。
“你说什么?”范氏此刻却并不知道顾老太太的烦心事,她看着眼前垂头跪着的吴家的,冷笑道:“九丫头真的这么说?”
“是真的。”吴家的颇有些惴惴不安,却还是诚实的回道:“九姑娘问了珊瑚跟碧玉是否从咱们四姑娘的漱玉阁回去,便道不要这两个丫头了,说她使唤得不开心,正嚷嚷着要周家的给她换人呢。”
早就看出这丫头有些神鬼!使唤得不开心?怕是用的不放心吧?她怔怔的发了一会子呆,就挥手示意吴家的起身,问道:“是单赶了珊瑚跟碧玉呢,还是也牵扯进了别人?”
吴家的便回道:“听齐嬷嬷跟周家的说话时,听说凡是能进她房里伺候的全都要换,不仅如此,连花园上上宿的婆子,也要换,还得九姑娘自己亲自挑选了人才用。”
这样大的动作,范氏哂笑道:“怕是病了这一场,这丫头倒聪明了,也懂得看人了?”
顿了顿,她又冲吴家的道:“既然她要换,那就换罢,横竖也不是咱们管。我记得你上回提过,你有个侄女儿要进来做事?”
吴家的就听出了些意思来,笑的脸上的褶子跟花儿似地,忙点头道:“可不是么?正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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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同仇
明月楼的人要大换血的消息传到顾烟跟顾清耳朵里的时候,她们正携了丫头游园。
定远侯府的房屋架构跟盛京大部分的勋贵家都不甚一样,因为这座七进的院子乃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听说还曾是前朝一个落魄皇帝的栖身之所,因为战乱,大部分前朝官员跟富户都带着家财跑了,整个盛京一片疮痍,这座宅子却并没什么大损害,先帝念定远侯平叛有功,当初便将这宅子给赐了下来。
这还是她们曾祖父时候的事情了,距离现在少说也有五六十年,顾烟跟顾清绕过了布置得清新雅致的藏春坞,就见假山后头露出个卷棚来。
因为不是工部同意督造的宅院,因而侯府的构造很有些特别,譬如这花园子,侯府就有三个不相连的,一个就是东北处的那个小花园,还有一个却是后花园,在宅院后头的,此刻顾清顾烟游的就是这后头这个后花园。
听完一脸惴惴的墨棋回话,顾清手里刚从卷棚那摘下来的仙指花就被她揉碎了,紫红色的花汁顺着她纤细白腻的手淌在雪地上,格外醒目。
好半响,墨棋几乎以为眼前这位主子不会再说话了,她才咬牙切齿道:“不过是来了我漱玉阁一趟,她就要把伺候了她这些年的人都给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