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夏子岐便是作为广成侯嫡孙的身份,被定国公世子刘宣双邀请来的。他的马在大门前刚勒住绳,几个小厮就争先跑过来将他抱下马来,早有机灵的小厮行礼道“二爷万安。刘爷和其他爷在二楼玄字房等着您呢。”
其他爷?既是不指名道姓,就都是不方便透露的人了。夏子岐边走边暗暗猜测来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心里隐隐有了计较。值得定国公世子牵针引线的人,数来数去也不过十来个。
他丝毫不左顾右盼的闷头疾走,一个不当心便在楼梯那迎面撞上了个人,被撞得倒退了好几步。周围有跟着的小厮高声道“你不长眼么?要是撞坏了我们家世子请的贵客,你有几个脑袋?!”
夏子岐本就不是那刻薄的人,忙挥手制止了那小厮,抬头向那人看去,口里道“冲撞了…”及至看清那人的长相不由大惊,这人竟是瑞王王子温言。
瑞王并非当今皇室直系亲属,乃是因着对先皇有大恩,被先皇亲封的外姓王爷,温言便是他现在膝下两个儿子中的一个。他一时间忘了反应,却见温言似乎并不认识自己,顿时松了口气,也顾不上再多说,急忙带着小厮们上楼去了。
温言目送着夏子岐上楼拐进玄字房,嘴角弯出一个怪异的弧度,朝飞奔过来的随从道“怎的今日倒定在了三楼?”
那随从小心的笑笑,弓着身子道“我家主人说今日日子奇怪,只好清静些了。”
温言便更加若有所思的看一眼玄字房,跟着他上楼去了。
夏子岐一推开房门,便拉过正在与人交谈的刘宣双,轻声道“温言也来了。”
刘宣双轻轻蹙眉,面上却依旧笑着拉着夏子岐的手冲不远处的人道“大人,这便是广成侯嫡孙夏子岐。”
那人背对着他们,闻的这句话半日后才转头看着夏子岐,道“果真生的俊逸不凡,方才我临窗而望,见你打着马来,甚是意气风发啊。”
第三十一章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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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开口,周围的人便都闭口不言。这些人都是些平日里和夏子岐玩在一起的,见他们都这样诚惶诚恐,夏子岐察言观色,纵使再不知朝堂上的事,也猜出这位怕就是和刘宣双交好的,廉王之子,卫瑾羽了,忙弯腰拱手行礼道“见过王子。”
他这话说的甚是模糊,当今天下有六位王爷,六位王爷又大多已经生子,光是王子便已经不下于十七位。他称他为王子,并不直说他的名讳,一是证明自己坦诚,并不装傻充愣,二是摆明了自己是个知道进退的人,并不多嘴多舌。
卫瑾羽和刘宣双相视一眼,便皆含了一抹满意的笑。他示意夏子岐不必多礼,脸却仍旧向着窗外,感叹一番“傅粉少年色皎皎,倚马斜桥红袖招。”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天下阁一条街上布满了红楼,这也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且还屡屡有风流佳话传出来。这便是为什么天下阁为何如此招得八方客的原因之一吧。
夏子岐并不答话,只静静的立在一边。
倒是卫瑾羽自己转过头来,冲着他道“你说瑞王王子温言也来了?”
夏子岐并不敢隐瞒,心道这王子耳力真好,应道“是。”
“呵,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倒都聚齐了一般。这个小子轻易不出门,如今来了,少不得是受了那家伙的邀。”卫瑾羽脸色淡淡,并不甚惊疑。
夏子岐见他一口一个小子、家伙的,不由得有些心惊。卫瑾羽是王子,说这些话没什么,可他们听着这些话,却都有些惶惶。毕竟是皇家的人,他吃罪不起任何一个。
卫瑾羽也不去看夏子岐,只招手道“站着做什么?坐吧。”说着自己便先临窗而坐。
刘宣双也不客气,拉着夏子岐坐了,又示意别人也坐下,一时间便又热闹起来。
且说温言一路行到了三楼的黄字房,踹开房门便高声嚷道“本王不是说过非天字房不去的么?怎么又找了个这么冷清又不好的地儿?”
屋里本来谈笑风声的,闻见这哐当一声响和这连珠炮的发问便安静下来,等看清楚竟是温言后,又都恢复了常态,接着说笑了。
温言顿时气急,怒道“你们这些家伙,真以为本王脾气好对吧?”他正要接着开骂,便听见一个声音不冷不热道“歇歇吧言王子,今儿隔壁明月筑的梅君姑娘不在,你去了天字房也看不见。”
屋里的人都是和温言自小玩到大的,也不怕他。况且又是正主儿开的头取笑,便都哄的的笑作一团。
温言咬咬牙瞪着角落里的那个人,恨恨道“卫瑾墨!”
卫瑾墨本来是侧身坐着的,笑着回头看他道“上回梅君姑娘给你吟的诗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君身似玉颜如莲’吧?你说若是她见了你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后悔自己的评价呢?”
他这一回头不要紧,温言和正看着他的人却都是通通看呆了。卫瑾墨长得好,全京城都知道,话说起来这一代的王子们其实长得都不差。可是卫瑾墨英气中又带了那么一点女子的俊俏,便显得与众不同了些。曾经有人如此形容他‘为人潇洒,颜色如玉,辉容第一,谈吐不俗。身材修长骨节清奇,口气香洁,人见姿容无不欢喜,视之不厌。’而今他含了淡淡的笑,阳光如水银泻地般铺在他身上,在他身上笼了一层淡淡的光,若是不清楚他品行的,怕还真以为这便是传说中的谪仙了。
温言于是狠狠的跺跺脚,道“得了得了,不和你瞎贫。你知道今日卫瑾羽也来了?”
屋外忽然有极小声的声音,像是木窗上的糊纸被人家戳烂了。
卫瑾墨脸上淡淡的,手却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示意温言身后的小厮开门。
那小厮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猛地拉开了门。门外的人并没有防备,顿时收不住脚跌进门来。
卫瑾墨也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他,朝着小厮道“叫你去接人,你倒也乖巧,竟接来了两个。”
但来天下阁的人一般是不带下人的,这里跟着的小厮其实也都是天下阁的人。他忙鞠躬作揖的讨饶道“王子恕罪,小的上来时特地留了心,并不曾见这个人。”
“哦?”温言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凑近几步看着没有起身的那人,道“那本王子倒是有些好奇了,你是打哪儿来的呢?”
那人跪在地上发抖半日,也不敢抬头说话。
温言回头看了一眼,和众人相视一笑。
便有个拿着折扇的翩翩公子执了酒壶过来蹲下身,半是玩笑半是威胁道“这位兄台的演技真好。分明是不害怕的,打什么寒颤,既然你当我们是傻子,那傻子可是不怕为非作歹的,反正若是杀错了人,顶多登门去给你父亲陪个不是便罢了。看你这么眼熟,想必你也认识我,别人还好说,我可是这盛京里出了名的淘气啊。”
那人便冷笑了一声,也不再发抖,站起身便道“那你倒是试着动我试试!”
那个公子便诶呀了一声,强忍着笑道“原来竟是御史大人的公子宋儒德宋公子啊。怎么不早说?我竟眼拙将你看成了个贼!”
宋儒德的脸色越发不好看,道“陈靖,看样子改日我倒是该到翰林学士府上向伯父请罪了?!”他本来是受了卫瑾羽的邀约,及至夏子岐进了房才知道楼上温言也在,就悄悄寻了个由头想上来探听探听,好在卫瑾羽那里邀功。却不曾想还没听到什么就被发现了。
“当不起当不起。”陈靖拿着酒壶,半真半假的作揖道“怎么敢劳烦左都御史的公子。”
“你…”宋儒德在家中只是庶出的次子,按理是没有资格称公子的,现下陈靖摆明了讽刺他,他正要发作,却见温言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那眼神怪异得很。不由得就闭了嘴
温言撇头见卫瑾墨头朝向窗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也并不想再拖下去节外生枝,就冷哼了一声,对宋儒德道“我也懒得问你来做什么了,既然你没事便早走吧,免得碍了我们的兴致。”
宋儒德脸色淡淡,只是看向陈靖和温言的眼神阴冷的狠,俯身行了个礼就推门出去了。
卫瑾墨这才冷笑一声,道“卫瑾羽一下子邀了这么多人,看样子十一皇子是等不及了。”
第三十二章 从醉里,忆平生。可怜心事太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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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现在朝廷里争夺太子位的皇子们已经摆明不和,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了,加上皇上体弱多病,朝政又由几个老臣总揽,期间还有外戚专权,皇子们更是卯足了劲针锋相对。而身为同宗族的皇室,此刻是拥立谁便又成了举足轻重的砝码。
廉王因着是十一皇子的发蒙教师,儿子卫瑾羽又自小与十一皇子交好,早就成了十一皇子党了,瑞王恭王他们这些老成持重的王爷们,倒都沉住了气按兵不动。
他们沉得住气,皇子们却忍不住了。现在,十一皇子党,七皇子党都纷纷有意拉拢宗室王爷还有世家大族。
别说皇子了,就是大臣们,大臣的公子们也多有拉帮结派的,朝廷上党阀之争日益严重。这次天下阁聚会便能略见端倪。
天下阁正明争暗斗呢,那边百花会的姑娘们却由皇后身边的首席女官带着在御花园里斗香。
今日来的只有皇子们和一些少数贵族,王子们反而只来了几个不成器不入流的庶子,姑娘们大多数其实是奔着皇子王子来的,见此便都不约而同的有些沉闷。
孙纤淳今日特地画了时兴的酒晕妆,越发显得面若桃花,肤若凝脂,她是奔着皇子妃来的,根本不受影响。
她偏过头去看依旧是寻常妆扮的夏青筠,眼里淡淡的闪过一丝疑云,却又极快的消失不见。
她不是不好奇为什么夏青筠既然费尽心思要给夏青心下绊子又一副淡薄的样子,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的,尤其是凭着夏青筠的城府,有一千个办法开脱。现在她只需要好好的按着计划出风头,然后冷眼看着夏青筠,便足够了。
夏青筠端坐着不动,偶尔掩着嘴在旁边坐着的姑娘面前说会儿话。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飘香令宫女在她们身前各摆了一张雕花四角桌,并简略的言明了斗香的规则,接着便笑道“各位姑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香制成了将由皇子们评判并选出最好的来,现在便开始吧。”
品香与斗茶、插花、挂画并称,为上流社会优雅生活中怡情养性的‘四般闲事’。是以凡是大家闺秀对此总会略有涉猎。但是会玩是一回事,玩得好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孙纤淳在扬州生长,对这些事物尤其精通。是以熟门熟路的摆弄起来,且别出心裁的用香篆压出了莲花的花样和莲字的字样,配合香器的颜色相得益彰,虽还未起拓,却也已经把旁边坐着的姑娘看得目瞪口呆。
夏青筠见众人都差不多做到一半了才净手压香,回头见孙纤淳香器里精美的图案微微的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手下却也不慢,只一点儿时间就制成了平淡无奇的线香,且早早的停了下来。
孙纤淳捧着香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余光见了她制的香,嘴角若有所思的翘起来。
夏青筠自是没有忽略,却自顾自的装没有看见,派了红药将香送上去。
其实胜负早分,飘香姑姑扬声道“众位皇子们选出来的香,乃是由孙纤淳孙小姐制的清莲香和裴珊芳裴小姐制的秋水香。十一皇子还说,清莲燃香后只觉芬芳扑鼻,清爽无比。孙小姐,恭喜。”
孙纤淳心下高兴,脸上却不露,只淡淡的笑道“谢谢姑姑。”
裴珊芳也照例谢了飘香,又吩咐自己的侍婢送了封包。
说着大家又说了些客套话,因为皇后这次并没有来,太子又没有现身,众人倒都对接下来的诗会也没了太大兴趣。
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大部分贵族小姐们都去了专门给她们补妆换装的群芳殿换好衣服并参加了诗会。
卫瑾墨这边的人直到正午才散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没有谈定立场。
这是一场博弈,赢了光宗耀祖风光无限,输了一败涂地万劫不复。他们没人敢轻易做出决定。
温言和卫瑾墨走在最后面,见卫瑾墨神色一直淡淡的,温言拍了下他的肩,道“人选好了?”卫瑾墨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顿了顿道“选好了。”声音清淡。
他的悲喜一向不明显,温言却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道“虽然不想伤了芳曦,可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当朝宰相的女儿被皇上钦定许配给太子,作为太子的外戚,宰相的立场已经不言而喻了。
但是卫豫天生聪敏,又受皇上宠爱——自然比太子或许还宠上那么一两分,不然也不会最近频繁使他往承恩公这些世家逛去,他外祖父家可是镇国公嫡传下来的血脉,虽然到现在袭爵已经降了许多,但是身份在那里摆着,贵族血脉更是抹也抹不去,只要皇上还活着一天,他们才不会现在就急急忙忙的去站队。
退一万步讲,就算太子顺利登位,到时候左丞相的势力可真叫如日中天了,而左丞相向来代表了新晋士族们的态度,和他们这些吃皇粮的本来就有分歧。何况这些吃皇粮的也大多看不起他们的出身。
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太子身边再安插一个能和杜芳曦一争高下,关键时刻还能分化太子和宰相府关系的人了。
温言想着,有些好奇的道“你选的人是谁?”他知道杜芳曦在卫瑾墨眼里有多重要,很好奇他觉得可以对抗她的人会是谁。
卫瑾墨这才有了些别的脸色,抬头道“夏青心。”
“夏青心?”温言皱皱眉,道“广成侯家的还是广安侯家的?”广安侯夏覃是广成侯夏甫的从弟,其实选哪个府里的都一样。
卫瑾墨也不再卖关子,淡淡道“广成侯家的。”他看看温言眼里的疑问,又接着说“绝对是个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人。”
“哦?”温言却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他眼神清明,神色凝重道“你知道选择这个人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容不得一丝的不确定。你倒是说说,那个女子到底是凭什么让你有这样的信心?是倾国倾城,还是冰雪聪明善解人意?”
卫瑾墨似乎被问住了,站在原地想了半响才有些怪异的笑,道“我倒是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她,论美貌,她没有杜芳曦那样美的不可方物,但却自有一股气质让人一见倾心。论聪明,怕是就算不胜也绝对不会差。最重要的,是她绝对比杜芳曦心狠。”
温言微微一愣,连卫瑾墨都如此说,那这个夏青心怕真是不简单了。这样想着,他对这个女子倒有了些好奇,但是他依旧有些不放心道“就算是如此,你又凭什么确定她就能完全完全听你的?就算她能不受荣华富贵的诱惑,她又怎么能背叛自己的家族?要知道,几乎所有的贵族女子,都把家族荣辱看得比命还重。”
第三十三章 庭空客散人归后,画堂半掩珠。
屋外的光线很亮,卫瑾墨抬起手挡住那些空气里飞舞的细小尘埃,眼里有狡黠的光亮,道“因为她不仅是个庶女,还是个没什么家族荣辱观的庶女。“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些想见见了。“温言是个异类,自然也喜欢见别的异类。他顿时有些迫不及待,扯着卫瑾墨的衣裳不肯撒手。
“改日吧,日子这么长,不怕没机会。“卫瑾墨侧身躲开,板着脸下了楼,自己翻身上了马,也不管身后的温言。
这改日一改便改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今日乃是广成侯夏甫的六十大寿,得皇帝亲口问起,这生辰便肯定要大操大办了。因着夏甫为人老成持重,又颇得皇帝嘉许,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
温言看着随从递给夏府门上门房的门包,脸上的笑颇有深意。他掉转头去看刚下马的卫瑾墨和他身后正下马的卫瑾羽,悄然进了门。
夏府房屋的构造也不外乎这些贵族惯见了的结构,倒是那花木扶疏,曲径通幽的别致景物还颇见了些独特。
温言见前面越发热闹,便收了脚拐了个弯径直往鹅卵石小道去了。
卫瑾墨是见着了温言的,但就这短短的时间便不见了他的踪影,他皱了皱眉,心知他定是去找夏青心了。不由得有些恼他不会挑时候。
他一个很可能成为世子的王子,怎么能在刚进主人家便消失了踪影。他略微一思索,拉来贴身跟着的小厮,如此如此的耳语一番,待见小厮去后,自己也转身走了。
夏青心因为有孝在身,因此并没有随着众姐妹一起去迎女客,只捧了卷书坐在梨树下看着,经过了这半年,长得越发好看。
春日的天气很好,她抬起头看一眼在太阳下一树纯白的花,低低的叹了口气。
夏子然蹑手蹑脚的近来,正要捉弄她,不期然却听见她这一声哀叹,一时间有些惊愕,道“姐姐,你叹什么气呢?“
夏青心这才看见站在门前的夏子然,他心情平复了许多,性子也沉着了许多,这半年在学堂里学东西,使得眉宇间更加添了英气。
她忙放下手里的书拉了夏子然过来,正要说话,院外却有说笑声不断传来,她愣了愣,冲白芷道“若是夏青笙她们,便说我身上不好,不便待客罢。“
白芷自然是明白主子的意思的,应了是,带着珊瑚一起笑嘻嘻的出去了。
夏子然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青心将手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于是会意的点点头,乖乖的坐在夏青心对面,趴在石桌上翻起夏青心的书来。
果不其然,白芷的声音片刻便响了起来“诶哟,姨妈怎么这会儿子来了?真真是稀客。“
孙姨妈和蔼的声音便紧跟着传进来“我是来看看你四姑娘的,她现在可大好了?这天气虽说暖了,但到底寒气还在,可别着了凉罢。“
去夏青筠和夏青笙的屋子都要经过这里,不过是顺水的人情罢了,白芷心里明镜似地清楚,偏偏面上却笑的一团感动,道“多谢姨妈想着,我们姑娘倒是好些了,正待要去给老太太太太和姨妈请安呢,偏昨儿在亭子里坐了回,便受了凉,眼下正养着呢。姨妈可要进去看看?“
都是聪明人,孙姨妈怎么会去碰这个软钉子,不着痕迹的笑笑,挽着孙纤淳的手道“那我们来的倒是不巧了,也罢,先去看看筠丫头去罢。“
白芷笑着福了福身子,道“那姨妈慢走,等我们姑娘大好了,再去给姨妈请安道不是吧。“
孙纤淳轻轻的拉了白芷的手,将手上戴着的一串碧玉纹边水晶链给她带上,道“都是一家子人,说什么是不是的?“
白芷极乖觉的谢了目送她们去了,才冷笑了一声,回院将那链子退了给夏青看,道“姑娘,淳姑娘倒真是大方呢。“
夏青心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淡淡道“她既如此大方,你收了便是了。总算别辜负了人家。“
现在夏府的下人,十有八九都是收过孙纤淳和孙姨妈东西的。是以孙姨妈慈祥的名声传的越发的响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淡淡的,却并没怎么排斥。
白芷却似乎并不当回事,将那串坠子径直扔给了旁边立着的珊瑚道“谁稀罕这个。“
“你啊!“夏青心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却仍旧没有责备的意思,她将夏子然揽进怀里,左瞧右看了一会儿“最近跟先生学东西可有上心?“
夏子然懂事的点头“姐姐放心吧,我近日已经读到四书了。“他顿了顿,看见青心眉间的倦色,担忧道“姐姐的气色怎么这么差?“
夏青心摇摇头,将他头上的冠带整了整,又细心的叮嘱他一些日常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才让白芷亲自领着他从后门去了。
夏子然才出了门,夏青心身旁便立了个穿着柳色直身长袍的男子。
夏青心回头看见,顿时心里一惊。现在这个时候,说不得便是夏青筠和大太太暗中要谋害自己。
没有长辈在场,擅自见外男,还是在自己的闺房里,这个消息传出去,她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可是现在呼叫起来,自己的名声也就算是毁了,她暗暗的退后几步,眼睛却并不看面前的男子,只福了福身“不知公子是哪位贵客?可是迷了路来了这里?“
温言见她身形纤细,小小的脸蛋上镶嵌着的两只眼睛如同琉璃般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再看她进退得宜,不卑不亢的态度,便已对这个女子有了些许的赞赏。因而点点头“子言说你有股子别的大家闺秀没有的气质,现在一见之下倒真的有点意思。你唤作夏青心?“
子言是卫瑾墨的字,大周有个不成文的定律,须得是长辈或者是极亲近的人才可直呼别人的字,见他如此毫不犹豫的直呼卫瑾墨的字,夏青心心下有了计较,更加落落大方的笑了笑“原来是瑞王王子,青心失礼了。“
第三十四章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
温言见她只不过寥寥几句便说出自己的身份,倒是有些意外,不由得好奇道“我可没说我是谁,你如何知晓本王子的身份?“
“不是您自己告诉我的么?“夏青心笑的清浅而疏离,这个时候大家的眼睛说不得或许都钉在她这里,她可不想落得个私会外男的名声,淡淡的道“除了您,还会有谁这样亲密的叫他的字?若是不熟的人,应该会叫他王子吧?“
温言却对她更是多了几分欣赏,由不得身子一歪坐在刚才青心坐的地方“你倒是说说,你打算如何吸引太子注意?再说你这如花似玉的年纪,真的要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青心见他这样言行无状,更加谨慎的退后几步,眼看着刚刚一同同了白芷去的珊瑚快要回来了,心下不由得有些焦急“太子府是见不得人的地方,那别的侯门深院就不是了?这里遍地是火坑,我也只能挑一个不那么灼人的罢了。“
她这番话端的有些惊世骇俗,却正对了温言的胃口,他由不得拍掌大笑“好!你居然有如此见识。“
他正待再要说些话,身后却传来卫瑾墨清冷的声音“她是有见识,你却没了。这样重要的时刻,你一个堂堂王子,竟出现在人家的闺房绣院里,成何体统?!“
夏青心闻言如获大赦,朝卫瑾墨福了福身子“既然王子来了,那就请将瑞王王子带走吧,我这儿现在可不是待客的地方。“
温言见她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似乎极为厌恶自己,颇有些不解,待要问几声,却见卫瑾墨连声催促,只好出了门朝待客的地方去了。
卫瑾墨自己却坐下来,朝夏青心道“也不给我沏壶茶来?“
夏青心笑笑,却并没心思动手沏茶,“王子只管往前面去好了,款待王子,莫非还怕广成侯这里没有好茶?“
卫瑾墨便住了嘴,见她今日穿的衣裳依然是孝服,皱了皱眉“喜庆的日子,穿这个没得讨嫌。你的孝期已过,你穿这衣服已是违制了。“
夏青心一惊,这才发觉自己早就已经过了孝期,她将手上纹着的白边卷了“王子在这里逗留如此之久,也不怕外面的人来寻么?“
卫瑾墨却丝毫不为所动,看着夏青心的眼神越发奇怪,然后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已经过了半年了,开了春便是百花会,你可准备好了?“
夏青心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婚事这样的大事,本就不是她可以作主的。能用婚事来给夏子然增添一分力,她不会拒绝,何况,她还怀着更重的心思。
见她不说话,卫瑾墨却也并不催促,只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落花“好了,既然你想好了,我定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夏青心望着他的背影,沉默。
时间一路行的飞快,日子很快便近了三月,夏青心将额发都梳起来,挽一个飞云逐月髻,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来,眉眼显得越发的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