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嬷嬷替卫老太太抚着胸口顺气,干巴巴的还是说出那句已经说过无数次的,并没什么作用的安慰的话:“毕竟是过去的事了,您别总是挂在心里…谁也不好受…”
“那是一百多条人命!”卫老太太拿着帕子捂住自己的眼睛:“鱼幼…鱼幼原本已经定给了我们家,按照律例,祸不及出嫁女,若不是这个逆子咬死了不肯…”
明鱼幼是明老太太的内侄女,是明家唯一的女孩子,自幼就跟卫阳清定下了亲事,并且在卫老太太这里教养过几年,原本都已经只等明皇后下懿旨赐婚了,可是卫阳清喜欢长宁郡主,咬死了不肯认这门亲事,紧跟着明家就因为生气,就把明鱼幼匆匆嫁给了求娶的郑王。
“五老爷也不知道后来的事…若是知道后来明家会出事,郑王会逼死表姑娘,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花嬷嬷哄着卫老太太,把卫老太太手里的帕子抽出来,又给她换了一条新的手帕:“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这也是命…”
花嬷嬷也不是真的为五老爷开脱,她是真的觉得这就是命。
真是赶得太巧了,五老爷那阵子闹死闹活的要娶长宁郡主,不肯认这门长辈定下来的亲事,卫老侯爷和卫老太太都咬死不肯,谁知道五老爷一封信送去了云南,明家那边气不过,先提出了退婚,而后就匆匆把明鱼幼嫁了出去。
从这门亲事之后,明家的灾难就接踵而至,先是明皇后暴毙,后来就有云贵总督状告明家谋反,连回京受审的机会都没有,明家满门就被灭了,三司后来会审,根据从明家搜出来的那些密信和一些将领的证词,认定明家是真的谋反。
原本祸不及出嫁女的,可偏偏郑王是个胆小如鼠又怕事的,迫不及待的要休了明鱼幼,明鱼幼当时还怀着孩子,就这么生生葬送了性命。
要卫老太太不恨,怎么可能。
易地而处,换做是卫安自己,也要恨的。
卫安叹了口气,捧着脸看着自己面前堆着的一堆东西-----都是长宁郡主从豫章寄来的,给她逢年过节的礼物,从衣裳到首饰,都应有尽有。
其实不能说母亲对自己不好,卫安想了想,她毕竟没有长在长宁郡主身边,母亲不大亲近她,是必然的------她前世后来虽然也去了豫章,可那时候她都已经十岁了,性子已经养成,并且很不惹人喜欢,母亲不喜欢她,也是常事。
她想亲近母亲,她把自己的胸腔剖开,把嫉妒贪婪和阴狠通通连根拔除,而后用线一点点缝起来,母亲,你等等我,等我变得更好,等我变成一个全新的,惹人喜欢的我,再来见你。
她想起长宁郡主,觉得整颗心都软了,她也不大喜欢卫老太太的,祖母很不喜欢母亲,连带着也不喜欢她,她在府里呆到十岁,祖母跟她说的话加起来恐怕也不超过一百句,她上一世那样讨人厌,其实跟卫老太太的冷待也很有些关系。
可是重来一次,她不想惹卫老太太讨厌了-----因为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长宁郡主,都极为尊重卫老太太。
卫安笑起来,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熠熠发光,汪嬷嬷倚在门槛边做针线,回头瞧见她,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她家姑娘没受罚,这才是天大的好事,她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还跟着丈夫去了豫章伺候五老爷,她就一心一意全都扑在卫安身上,卫安好,她就开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姑娘对以前从不亲近的卫老太太忽然亲近起来,可是既然姑娘要做,就必定有姑娘的道理,她咬断了线,一边卷着线团一边笑着拿起笸箩往里走:“郡主送来的衣裳可真是好看,咱们明天就穿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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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人情
卫安满心欢喜的由着汪嬷嬷给她穿好衣裳,脸上的笑意始终没变,可原先亮的惊人的眼睛却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汪嬷嬷替她理衣裳的手也顿时不知道往哪里摆,看见卫安明明失望还要强作欢喜的模样,只觉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衣裳是好衣裳,料子是好料子,可是分明不合身,这几套衣裳,穿来穿去,竟没有一件是合身的,不是大了就是小了。
一个当母亲的,连自己孩子的尺寸也不知道…汪嬷嬷想起之前替五老爷和长宁郡主送礼回来的管事说,长宁郡主特意要他去跟镇南王妃要两颗东海明珠来给卫玉珑坠在鞋上的事,有些难过的抿了抿唇,伸手替卫安在腰线上把衣裳拧了拧,勉强笑出来:“这里…嬷嬷给您裁去一点,再在这儿给您系上一根紫色的流苏,铁定又合身又好看。”
重新再活一世,还是容易被这些小事牵动心弦,卫安自嘲的牵一牵嘴角,顺从的附和汪嬷嬷的话:“嬷嬷说好就好…”
话音刚落,外头大丫头秋韵就小心翼翼的隔着帘子禀报说:“姑娘,五小姐同孔嬷嬷一道来了…”
这可真是稀奇事,从前就没人踏过卫安的门,秋韵眼观鼻鼻观心,却连大气也不敢喘-----因为之前敢喘气的春云夏雨现在都不见影子了。
七小姐的丫头是很难当的,五房没个长辈在,七小姐自己不受宠又不会做人,逢年过节的,上上下下的院子,唯有七小姐这院子里冷冷清清。
这样看不到前程的地方,就算是逢年过节给的赏钱多,也没人愿意真心当差,何况七小姐脾气还那样差,稍有错漏七小姐就横眉冷目大发雷霆的。
这一次不过去了趟普慈庵,就折了两个大丫头,她们剩下的人心里都有些发苦。
汪嬷嬷手里捏着的卫安的玉佩落在桌上,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去问卫安:“才刚您从老太太那儿回来,老太太没有为难三夫人罢?”
虽然汪嬷嬷总觉得自家姑娘是卫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儿,可她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自家姑娘不管是在祖母那里还是在爹娘那里,都没什么地位,若是老太太斥责了三夫人,现在五小姐走的这一趟,很可能就是找麻烦的。
卫安摇头,让人请了卫玉攸和孔嬷嬷进来,还没发问,孔嬷嬷先替三夫人和卫玉攸道恼:“三夫人没料到您这样宽厚…”
三夫人往卫老太太房里走了那一趟才知道,卫安对于普慈庵发生的事儿半个字也没提,先前有理有据的在陈夫人面前撕扯的事已经足够令人觉得惊心,现在卫安来的这一手更叫三夫人心突突的往下沉。
她可不是卫玉攸这个被娇宠坏了的什么也不知道的大小姐,卫安的变化她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从前的卫安虽然讨人厌,可是却根本进不到三夫人眼里,可是现在的卫安不讨人厌了,却实在有些让人摸不着深浅,那就不能忽视了。
卫安手里握着的到底是卫玉攸的把柄,只要她愿意,她有人证-----春云夏雨的供词不必说,陈夫人方氏和二夫人也都是看的清楚明白的,一旦卫安反口,到时候卫玉攸就是千夫所指。
孔嬷嬷想到三夫人的忧虑,腰弯的更低,面上神情也越发的恭谨:“往常都是咱们错看了您了,三夫人说,您跟五娘都是姐妹,前生修来的缘分,她虽是姐姐,却还不如您懂事…”吩咐了丫头捧上了几个匣子笑着让卫安:“这都是三夫人给您挑的时新的布料衣裳,您瞧瞧,喜欢不喜欢?过了三月三眼看就是清明了,三月三是上巳节,衍圣公府上九小姐及笄,我们夫人问您有空没空?”
这就是给聪明人卖好的好处,卫安想做好人,可是许是上辈子心眼用的太多了,这一世也不由自主就在行事中带了出来-----虽然是旁支,且打也打不着的连了宗的旁支,可是毕竟三夫人也姓孔呢吗,卫安自己名声不好,自然要想一想能令名声变好的法子,而能见效快又被世人接受的,哪里有越得过被衍圣公家的夸赞的法子?
就是衍圣公家的一只狗,别人看着都要夸赞一声果然是衍圣公家出来的,就是比别的地方的狗要温和顺从的多,何况是人。
卫安不做亏本的生意,就算是与人为善也同样如此,她笑着朝孔嬷嬷点头,一管声音细细的,却又绝对不矫揉造作,好似春日里的潺潺流水,又好似清幽长笛,令人听了就为之欢喜:“有空的,三伯母要是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是了。”又转头去对卫玉攸咬唇:“在普慈庵吓到了五姐,实在对不住…”
她眼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歉意,又占了长得好的便宜,一双黑葡萄似地眼睛看的卫玉攸转过了头。
说起来,卫安虽然讨人嫌了一点,可是母亲她们说得对,卫安讨人嫌是一回事,可是设局害人,却是品行有亏了,自己不过是被拆穿了心思丢了些面子,母亲就慌张紧张成这样,可若是卫安偷东西的名声若真的是传出去了,那卫安毁的可是一辈子。
想到这里,卫玉攸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别扭的咬咬嘴唇,许久之后才声若蚊蝇的扶了卫安起来:“是我的不是,不该故意诬陷你拿了陈安的玉如意。”
陈安,大名跟卫安撞了名字,小名叫绵绵,是陈夫人方氏捧在手里的宝贝,想到这里,卫玉攸又很苦恼:“可是我当时真的没想那样多,只是想给你个教训…”
这才说上了几句话,卫玉攸竟开始同卫安和盘托出当初的打算和如今的烦恼了,孔嬷嬷面上笑意没变,等出了卫安的院子,才状似无意的去问卫玉攸:“您不是最讨厌七小姐,先前让您来道歉您还闹了一场,怎的也没说上几句话,就对七小姐掏心掏肺的…我瞧着,七小姐也没说什么好听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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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上道
卫玉攸没说话,她嫌弃卫安是因为卫安素日行径惹人嫌,打鸡骂狗的惹人讨厌,可一旦卫安先软下来了,她就招架不住了。
孔嬷嬷也知道这个道理,长叹一声,等三夫人打发了卫玉攸下去睡觉了,才同三夫人道:“就跟您说的那样,瞧着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了…”她想了想,才能找到合适的词去形容卫安:“话不多,可字字句句都说在人心坎上,知道五小姐吃软不吃硬,就放下身段来,您不知道,那眼神看的连老奴心里都忍不住心软…”
孔嬷嬷话没说完,外头帘子就被打起来,三老爷穿着一身墨绿色锦袍大踏步进来,扯了身上玉佩略有些不耐烦的扔给了一旁的红杏,靠在椅子上坐好了喝一口茶,才抬起眼睛来问:“这是在说谁呢?”
孔嬷嬷就看了三夫人一眼-----三老爷其人…要是知道卫玉攸闯了祸,还不知道要怎么着,她不知道这事儿该不该说,是不是要拿话岔过去。
三夫人却是极清楚自己丈夫的性子的,这个丈夫最是势力,做错了事不要紧,关键是要知错,若是一味隐瞒,日后出了事被捅出来影响了他,那才是真要命,便笑一笑,囫囵把普慈庵的事儿说了一遍,着重夸大了陈姑娘的用处,见三老爷卫阳汀果真已经皱了眉头,话锋一转就道:“所以我叫五娘去给小七赔个不是,也好叫小七消消气。”
三老爷从阔大的椅子里直起身来,下巴都绷紧了,手指在椅子把手上一敲,先问卫玉攸:“她人呢?”然后看向三夫人:“我听说南昌府刚来了人,来给母亲和府里送节礼的,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这样不懂事?!”
孔嬷嬷被吓得朝三夫人看了一眼,她向来是有些怕这个姑爷的。
三夫人满面堆笑,捏着帕子点了点嘴角:“可不是,刚来了人送节礼,清明祭祖说是不能回来了,老太太那儿并没什么表示。”她轻轻巧巧的把话头说到了这里,绝口不提卫七和卫五了,道:“说起来,弟妹也没提一提,小七到底是怎么办…”她叹起气来:“她也不小了,都十一岁了,五姐儿也不过就比她大上一岁,咱们都开始给她相看亲事了,可是郡主却好似没想到…您也知道咱们老太太…小七这样下去,也不像回事啊。”
三老爷得了提点,果然想起来卫七很是不受宠的事实,皱着的眉头略微舒展一些:“五弟妹恐怕是没想到,没养在身边的,到底跟养在身边的就是差了一些。你不知道,听林管事回来说,弟妹还专程让他去镇南王府要东海明珠,来给十一做鞋子…”
三夫人抬手扶了扶有些歪了的金凤衔珠的流苏步摇,诧异的抬眼看了看三老爷:“这…这叫小七可怎么想…怪道老太太那儿对着林管事格外冷淡…”
三夫人说这话是要三老爷高兴,卫家闹出这么大的事,老太太和五老爷之间生了心结且绝不可转圜调解------中间隔着老太太一家一百多口性命呢,老太太已经认定就是长宁郡主和卫阳清间接逼死了明鱼幼,断了她最后一点念想,对卫五老爷夫妇都极为冷淡。
既然如此,圣上又态度暧昧,那么这爵位到底还是有谋夺的余地。
本朝也不是没有庶子袭爵的先例-----先定国公家就是,嫡子死在了西北战场,同去且囫囵回来了的庶子就占了大便宜袭了爵位。
果然,三老爷眼里有了些浅淡的笑意:“老五也真是不像话,弟妹也真是的。”又问三夫人:“你族叔家中的堂会,有要你帮衬的地方,你也得知道伸手…”
三夫人心里微哂,说的好听是族叔,其实已经离得不知几千里远的关系,当初又只是连了宗的,原本也不是同一个祖宗,三夫人自己也知道背后如何被那些闺秀们耻笑只是个插了凤凰毛的乌鸦,其实不大喜欢往上凑,偏偏三老爷很是热衷于凑上去。
她逢年过节腆着脸送拜礼,腆着脸上门认亲,实在是每每气的连饭也吃不下,如今三老爷还叫她去帮衬…她收住这些心思,朝着三老爷恭顺的笑起来:“老爷放心,我有分寸的。”
她这回的确是有分寸,当然得去,得去看着陈夫人,别叫她说出什么难听的来,也得借着衍圣公家的堂会,多带卫玉攸出去见见人-----毕竟已经十二岁了,该开始相看起亲事来。
她想到这一节,又告诉三老爷:“族祖母亲自下帖子请了好几遍,老太太才答应的要去。因着这回普慈庵的事,我预备着,叫小七也同去…”
三老爷不假思索的点头:“正该如此,小七生来是没带五弟妹的缘分,可是老镇南王妃却是极喜欢她的,这个场合,老镇南王妃也肯定要去,你带了小七去,小七也是个明白人…”
三老爷总是把每一笔人情债都算的很清楚,三夫人听到这里已经很是想笑,等听见三老爷说卫七是个明白人,却又不笑了。
卫七从前可当不起明白人三个字,如今看来…她垂下眼睛,等服侍三老爷歇下了,又使了人往卫安的院子去一趟:“瞧瞧七小姐在做什么,回来报给我知道。”
卫安不在自己的院子里,花嬷嬷替老夫人掖好了被子,告诉她:“在小抱厦里,我过去的时候,她正自己伏在桌上描花样,说是要给您做抹额,问我您喜欢什么样子的,是缠枝纹的,还是葡萄纹的,又问我是酱紫色的好,还是云青色的好…”
“倒知道顺着杆子往上爬。”卫老太太嗤笑一声,心里却有些难受,当年明鱼幼也是这样,做错了事,稍稍对她生气,她就心里不安,总要做些什么事来叫人开心起来才睡得着,她抿了抿唇:“居然知道讨人欢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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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要人
三夫人也深觉诧异,等人问了消息回来,就着丫头的手喝了一口水,想了想便道:“春云夏雨这两个丫头要怎么处置,你去问问七小姐的意思,再问问她,要不要咱们挑两个合适的大丫头给她补上。”
孔嬷嬷来的时候汪嬷嬷瞧了一眼这屋里的灯:“这三更半夜的,居然就是为了来问一问这事儿?…”
三夫人果然是个妙人儿,怪不得她虽跟孔氏一族其实并没什么血缘上的关系,也能仗着孔家的威名在外头活的如鱼得水。
给聪明人卖好,向来是能得到相等的回报的,卫安微笑起来,揉了揉眼睛,让秋韵请了孔嬷嬷进来,一面继续描花样,一面道:“劳烦嬷嬷回去同三伯母禀告一声,春云夏雨的缺,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不必劳烦三伯母,我自去找祖母要。只是还少一些旁的粗使丫头和婆子…”
三夫人从前并不大待见卫安,当然也不至于苛责她,只是对于许多事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卫安这里的丫头婆子们当差多有不尽心的,有些甚至自己托了门路离了她这里去别处当差,院子里的确缺许多使唤人。
孔嬷嬷对于卫安要人并不觉得稀奇,她稀奇的是,卫安刚才说,春云夏雨这两个大丫头的缺,她要去找卫老太太要。
好大的口气!孔嬷嬷有些想发笑,思及了卫安近日言行,却又不知为何觉得卫安不是在无的放矢,面上温温和和的答应了,又问汪嬷嬷要清单,好给安排人。
这一眼就看见了卫安正好描完了的花样子,不由瞪大眼睛往前两步,颇有些不可置信的去瞧卫安:“这…这是七小姐您描的花样?这花样可真是…可真是栩栩如生…”
卫安描的是一副喜鹊登枝的花样,样式并不出奇,可是难得的是,上头的喜鹊纤毫毕现,仿佛立时就能振翅从树枝上飞走一般,头还歪歪的偏着看人,一副憨态可掬的讨喜模样。
卫老太太没别的爱好,也就是喜欢这些鸟儿,卫安这可真是…
“用了心了。”三夫人第二天洗漱了以后听说,先是有些诧异,过后就感叹摇头:“这几天变了个人,我好像都突然不认识她了…”
锦桂正给三夫人梳头,闻言就一面替三夫人挽了头发一面道:“七小姐从前可没这样讨巧的本事,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三夫人对着镜子端详自己今天梳的望仙髻,上头的金玉满池娇分心的一点分心摇摇晃晃缀在额头上,越发显得自己面若银盆,气色极佳,她满意的放了掐丝珐琅的西洋镜,叹一声气:“汪嬷嬷毕竟是郡主给的人,听说当初是服侍在老镇南王妃身边的,出了这样大的事,吃一堑长一智,她自然要给小七出出主意了。”
绯桃捧了唇丹上来,替三夫人抹在嘴上:“只是汪嬷嬷倒也沉得住气,这么久了没把七小姐带好,就是最近火急火燎的开了窍了。”
三夫人面上的笑意就淡下来。
难不成是觉得自己跟老太太不可能修补好关系了,打算从女儿这里入手?
“可是说起来,七小姐怎么就知道老太太愿意把人给她?”孔嬷嬷摇摇头:“老太太身边的猫儿狗儿都比旁的地方要尊贵些,一下子朝老太太要两个大丫头…”
换做去上一世,卫安断然不会开这个口的,她也的确没开过口,可蓝禾和玉清照样到了她身边。
她一直记得是为什么,是因为她在普慈庵实在是出了大丑,让卫家颜面扫地,卫老太太原本不待管她的,可是她在小佛堂那里跪了一晚,到第二天还是死咬着不肯承认偷拿了东西,卫老太太只瞧了她一眼,就抿了抿唇,让花嬷嬷下去给她挑两个使唤人。
旁人都不知道这里头的缘故,唯有老镇南王妃曾经搂着她叹气:“都到了这个地步,原本没指望她原谅长宁和我…谁知她还愿意给你指条路走,你也应当知足了。”
老镇南王妃告诉她卫老太太不喜欢她母亲长宁郡主的缘故,也告诉她老太太给她挑人的深意:“老太太亲自指给你的人,除了把你服侍好,没有旁的路好走,也不能去攀别的门路。你不能再糊涂下去,以心换心,得对人家稍稍好些…”
她后来的确是对蓝禾和玉清比对之前的春云夏雨好一些,可是比起玉清和蓝禾回报她的东西,这点好根本什么也算不上。
这一世她没被盖上偷盗的帽子,却也照样想去同卫老太太把人要来。
她想起前尘往事,老气横秋的微微叹气,先把手里抄的经书交给花嬷嬷,而后毕恭毕敬的对着卫老太太说话:“三伯母原本想给我配大丫头的,只是我还是想同祖母讨要两位姐姐…”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祖母房里的玉清姐姐和蓝禾姐姐人很好…我很喜欢她们…”
“还要点将。”卫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瞧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翡翠就笑着禀报说大夫人来了。
大夫人守寡已经十年,除了来给卫老太太请安,几乎不出门,卫老太太极看重和喜欢她,比对同样作为儿媳妇的长宁郡主来说要亲近的多。
等大夫人进来,卫老太太见她面上还有菜色,就皱了眉头:“不是说病好了?怎么瞧着还是这样憔悴?”一面又让大夫人的贴身丫头上来,亲自过问了吃食和药方,这才拉着大夫人的手:“自己的身子,自己也要上些心,我这个老婆子的气色看起来也比你的好。你这样,让阿敏和阿玫怎么能放得下心?”
大夫人没有儿子,膝下唯有两个女儿,嫡长女卫玉敏二十岁,嫁了平阳侯府的世子,十六岁就生了嫡子,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嫡次女卫玉枚嫁了国子监副司业胡司业的嫡次子,如今还未有所出。
提起女儿,大夫人的眼眶立即就红了:“母亲…我听说阿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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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风雨
卫老太太蹙了眉,抬手打断她的话,眼风往旁边一扫,翡翠就笑着欲引卫安出去避一避,大家族里,从上到下都会看眉眼高低,知道什么事该听,什么事不该听,可七小姐向来是分不大清楚的,或许也分的清楚,可是从前总是犟着不肯出去,哪怕事情不关她的事,她也要听一耳朵,这习惯十分不好。
卫安却用不着她,已经率先站起来笑着同老太太说出去瞧瞧外头的波斯菊。
大夫人有些惊讶的往卫安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个小七向来是不惹人喜欢的,从来也看不懂别人脸色,怎么现在这样机灵?
可是她暂且顾不到这些,苍白的脸上现出病态的红晕,因为说的太急太快,胸口处都有些麻的厉害,对着卫老太太垂下头:“姑爷他这次也真是太过了…在外头养外宅不算,竟还把烟花巷里的人领回府里去…”
卫玉敏嫁的是平阳侯府的世子,膝下嫡子嫡女都有,且自己又年轻貌美能干漂亮,极为受平阳侯府的长辈喜欢,也受世子的喜欢。
只是,那是过去的事了。
当初平阳侯世子为了求娶卫玉敏,在卫家大门口那石狮子跟前一站就站了三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到第三天就支撑不住,连眼圈都乌黑了,嘴唇破皮,这才总算是打动了卫家大老爷卫阳洵,让他把掌珠嫁了给平阳侯府当宗妇。
这样来之不易的媳妇儿,又是盛京有名的美人儿,家世又好,也是有过好的日子的,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卫玉敏过门不过一年,就怀了身孕,第二年生了嫡长子,隔年又生了嫡长女,一时间平阳侯府和定北侯府亲近得宛如一家,年节你邀我我邀你,总有彼此的一份。
可是大抵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只贪图新鲜的,或者说这世上的人总是太现实。
自从世子去世之后,卫玉敏在平阳侯府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平阳侯世子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往身边领人,上峰送的下属送的,左拥右抱来者不拒,庶子庶女就跟葫芦藤上的葫芦,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
最近更是过分,嫡长女的亲事他竟然不跟妻子商量就定了,匆匆忙忙要把人送给郑王当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