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德抬起眼睛,突然意识到李未央正瞧着他,突然一怔。
李未央见他露出吃惊的神色,反倒笑了起来。
李未央皮肤细腻,眉目宛然,自有一番江南山水般的清秀可人,虽远不及李长乐国色天香,但一笑脸上便现出一双极深的酒窝,叫人看着悦目。明明经历过无数灾难,可她的笑容却清明如雨后蓝天,仿佛那些污秽龌龊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时之间,李敏德说不出话来。
李未央问道:“今天你可见到什么人?”
李敏德一愣,随即道:“见到什么人?”
李未央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男子佩戴的玉冠,然后取下李敏德头上的旧冠,轻轻给他换上。
“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忘记了吗?”
李敏德一愣,随即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头上的玉冠,随后问道:“真的?!”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却始终记不住自己的生日。
李未央眼光复杂,良久,她才温言道:“你瞧,时间真快,你又长了一岁了。”她以为他全心全意依赖她,相信她,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秘密变得比她还要多了。
听出了她话中有话,李敏德有苦难言,他的身体微微一颤,说:“要是可以,我宁愿永远和从前一样。”这倒是真心话,他不希望李未央误会,但现在这种情形,他又不愿意让她为他更加担心。
见他始终不肯说实话,李未央轻轻叹息一声,“你也累了,先闭目休息吧,到了我叫你。”
李敏德身子又是一颤,李未央一向与他亲厚,从来不在他面前冷面以对。这一句话口气极淡,很值得玩味。他深吸了口气,咬着嘴唇偏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怪我。”说着,流露出的神情无比的落寞。
李未央的目光变得柔和异常,她将满怀的心事都压了压,温和地说:“我不是在怪你。”
李敏德眼中瞳仁收缩了一下,脸色变得死一样的白。李未央见他发冠歪斜,很自然的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以前她就常这样做。李敏德猛地抬头,通红的双眼里是决绝的表情,突然道:“我有话要告诉你!”
看他这样郑重,李未央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否将他逼得太紧了!
就在这时候,白芷忽然听到身后有异响,她向窗外看了一眼,只瞧见几道影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来。她大喝一声“小姐!”
马车突然整个翻了,李未央等人都因为惯性被甩出了马车。李未央大骇,想也不想,拉着李敏德往随行侍卫的身后躲去,然而才跑出两步,黑影已经来到他们的面前。
来人的数量无法确定,足足有二三十人,一色的黑衣,行动利落,和丞相府十名保护马车的侍卫战成一团。原本路上走着的的行人一哄而散,纵然是没有跑的,也都躲地远远的。
李敏峰紧紧皱起了眉头,李未央攥紧他的手,两只交握的手早已沁出汗水。
“小姐,怎么办啊!”白芷吓得脸色完全变了,和墨竹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你们……”敌人的目标是她和李敏德,未央转过头,放低了声音,“不要乱动,找地方藏起来,离我们越远越好!”
白芷和墨竹轻轻点头,白芷低声道:“小姐千万也要小心!”她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是累赘,还不如赶紧跑回去找人!所以一路拉着墨竹飞奔而去。
那些黑衣人看着白芷和墨竹离去,目标不是她们,也并不曾追究,只是排成半圆把侍卫们围在其中,侍卫们拼死反抗,可黑衣人毕竟占多,渐渐占了上风。
一阵微风拂过,隐隐有血腥气扑面而来,一道寒光扑面而来,李未央察觉不对,当即一个错步挡在李敏德身前。好在下一瞬间,刀光剑影,两个护卫冲杀过来,合力把李未央和李敏德护在当中。
李敏德大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往死里下手,两个护卫接连被杀死,李未央拉着李敏德倒退了一步,黑衣人举着滴血的刀,冲着他们就要砍下来!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道锐利的光芒打飞了为首的黑衣人手上的长剑,李未央一愣,却看到拓跋玉飞快打马而来,身后跟着十余名护卫。
他们加入战团之后,战势一下子扭转,黑衣人见状冷笑一声,突然仰头吹了个长长的口哨,暗夜之中,一下子涌出来数十名黑衣人,仿佛是一早埋伏好的。
这群刺客要对付的正主是李未央他们,招招都立见生死,拼命冲破拓跋玉身边的护卫,想要向他们逼过来。两方兵刃相接,金鸣不绝,转瞬又过数招,李未央耳畔边听到“咔嚓”一声,猛地转头,只看见拓跋玉用一只长剑竟然斩断了对方的刀,那刺客似受到重击,口中鲜血狂喷,笔直向后摔出。
李未央知道拓跋玉游学多年,文武双全,却没想到他的武功如此之好!
拓跋玉把手一扬,长袖中飞出袖箭,指向天空而去,在天空炸开了一个灿烂的烟花!
李未央知道,拓跋玉是在召唤自己的人,怦怦乱跳的心才稍安。
黑衣人们也看到了这一幕,开始惊慌,下手更见狠辣。
就在这时,李未央听到身后一阵急步声,原以为是拓跋玉的人到了,回头一望,却是与前面行刺的刺客们相同的黑衣穿着,杀气直冲着自己而来。
拓跋玉没想到帮手没来,反而招来更多的杀手,不由得面色一沉,拦剑挡在他们的面前,数道寒光一起刺来,拓跋玉一把长剑,银光一闪,就和刺客们撞在一起,金鸣声震耳。
李未央拉着李敏德站在战局之中,无数的杀意和血腥气扑面而来,她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看着眼前一个护卫的头颅被人砍下,鲜血淋漓,她不由自主的身体变得冰凉,然而头脑却在急速地转动。
是大夫人吗?大夫人派人杀她?!
不,不会,这里距离京都城内这样近,大夫人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险!更何况,自己是去参加公主的宴会,这一路上都是达官贵人,若是有了误伤,反而会牵累自己,大夫人不会这么愚蠢!那么究竟是谁,还有谁想要她的性命?
拓跋玉一人堪堪挡住杀手,而旁边的护卫们却已经死伤大半,鲜血不断地浸润地面,叫人触目惊心,前后的路都被挡住,李未央他们就算想要找地方躲避也没办法了。
片刻后,一个护卫突然倒下,包围圈立刻出现了缺口,四个黑衣人毫不犹豫举刀扑了过来!
这个瞬间,李未央只觉得寒意从脊梁骨窜起,身体冷地像在冰窟,紧急关头,李敏德却突然推了她一把,反而挡在她身前,李未央吃了一惊,刚要叫他回来,因为剑光几乎快要触到李敏德的额发,一瞬间危险近在咫尺。李未央惊地冷汗渗了出来,贴着她的衣衫,漫进她的身子。
然而下个瞬间,李敏德见到那四个黑衣人突然倒下,血水流了一地。
“援兵到了!”李敏德看着涌来的数十名青衣人正和黑衣人拼杀在一起,有一瞬间的惊喜。
然而拓跋玉却惊呼一声:“不,这些不是我的人!”与此同时,他的手中不停地挥剑,银光在黑衣人的缝隙中游走。
见来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卫队,拓跋玉心念急转,突然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银白色的马飞奔而来,他大声道:“上马!”随后,他杀退一个黑衣人,长臂一伸,将李未央丢上马,在他的想法里,显然并没有救李敏德的意思。
李未央却勒紧了缰绳,盯着拓跋玉,拓跋玉一怔,随后皱眉,这才推了李敏德一把,让他也上了马:“快走!”随后他猛地拍了一下马臀,马儿飞快地冲出了包围圈。
李未央的耳边传来嗖嗖的破空声,仿佛是划破空气的利箭追来,她摒住呼吸,紧紧抓着李敏德,两根短箭几乎擦着她的头发飞过,李未央低声道:“敏德!压低身子!”随后策马扬鞭,终于将黑衣人远远扔在了身后。
眼中景物如飞,不知过了多久,马儿飞快向前奔去,所到之处人烟越见稀少。
看着周围已经没有追兵,李未央高悬的心终于渐渐平定。晚上的风还带着寒意,扑到脸上犹如小刀,她半低着头,“敏德……”李未央刚张嘴就灌了一口冷风,寒气直窜进心肺。
她叫了两次李敏德名字,然而对方都毫无反应,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似的。李未央以为他没有听到,又问了两句,可是李敏德还是没有回答。
李未央十分惊讶,不由自主转头去看,触目的却是李敏德俊俏的脸,满是苍白,眉宇深锁,而额际竟滑落豆大的汗珠,似乎在强忍什么。
李未央立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脱口问:“敏德,你怎么了?”
“三姐……”李敏德似乎连声音都在颤抖,只是说了两个字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我……”
李未央的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看着李未央他们逃走,黑衣人和青衣人同时要追上去,但此刻,拓跋玉的卫队也到了,领头的护卫长飞奔而来:“殿下!”
拓跋玉长臂一挥:“捉活的!”
青衣人最为机敏,一声长哨,如潮水般退去,黑衣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拓跋玉的护卫们重重包围起来。
树林里,李未央抓紧缰绳,马儿骤然嘶叫一声,停了下来。
李未央刚刚要仔细查看李敏德的情形,然而马儿刚刚停住,身后一直抱着她腰的李敏德竟然一声不吭,直挺挺地栽倒下去!李未央心头大惊,赶紧去拉他,可是自己的力气也不够,两个人一起滚下马来,马儿受了惊,一下子狂奔出去,李未央也顾不得许多,赶紧爬起来去查看李敏德的情形。
“敏德!”她叫他的名字,然而李敏德的眼睛紧紧闭着,对她的话毫无反应,李未央知道不对,去摸他的后背,却发现湿漉漉的一片,对着月亮一看,却是湿漉漉的鲜血。李未央有一瞬间的心慌,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敏德的后背竟然有一道短箭——是刚才,一定是刚才!
她明明叫他压低身体,他怎么偏偏不听!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原因,若是李敏德一味压低身体,那么自己的后背就整个暴露在敌人的眼中,受伤的人就是她了!这念头才从脑中闪过,她就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突然肿胀起来,撑地胸口不能呼吸。
“敏德!敏德!”李未央不能再多想,她四下看着,然而刚才时间仓促,根本没有机会查看周围的环境,现在这里已经不见杀手,可是半点人烟都没有。
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敏德丧命吗?!
不!不行!绝对不行!她曾经答应过三夫人,无论如何都要让敏德活下去!
李未央扶起敏德,一把撕开他的衣裳,认真查看他后背的短箭——伤口不大,然而鲜血却慢慢变黑,显然,这箭头上是有毒的!
李未央想也不想,一把拔出了短箭,然后用嘴巴吸附上他的伤口,用力地将毒血吸出来,一边吸,一边吐,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就耽误了李敏德的性命!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李敏德后背上的污血慢慢重新变得鲜红,这才松了一口气,撕下自己的一块裙摆,包住了他的伤口。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小路上出现,李未央一怔,随即警铃大作。
出什么事了?
她方才转头,就有一柄冰凉的刀抵住了她的喉咙。
“县主,只要你不乱动,我们不会伤害你。”一个人的声音冷酷,但理智而清醒。
李未央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刚才的那些黑衣人刀刀夺命,分明是想要他们的性命,可是这个人却没有立刻动手,可见和那些黑衣人不是一伙的。然而他一来就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证明他也不是拓跋玉派来的。刚才那边只有三批人,剩下的就只有青衣人了。
李未央忽的冷静下来。
她是早已死过一次的人,能够重新活一次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回到京都以来,她面对任何的重压都能保持冷静,这一次,哪怕面临的是未卜的前途,她也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慌乱!眼前分明还没有到绝境,他们还有机会!
“你是什么人?”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灰衣人身上。
灰衣人虽然蒙面,可是他的双鬓已经染上一层寒霜,可见年龄不小,然而他的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带着一丝寒光。当他看到李未央过于平静的面容时,眼睛里划过一丝欣赏。面临困境的时候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这个小女孩不过十三四岁,竟然这样冷静地面对生死,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李未央盯着他身上的灰衣,脑海里有一丝念头闪过,可是那念头太快,让她一时无法捉摸。就在这时候,灰衣人却突然注意到一旁倒在地上的李敏德,他突然变得急躁起来,收了刀,快步上来查看敏德的情形!
“你认识敏德?”她问道。
灰衣人没有理会她,径自检查一番,见李敏德呼吸尚存,身上的毒血也被吸了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未央冷冷地望着他,月光下,她清秀的面容看起来仿佛一尊雕像,唯独一双清亮的眼睛,紧紧盯着灰衣人的一举一动。
灰衣人站起身,平静地望着李未央:“县主,我们没有恶意。”
我们?李未央视线一扫,见黑暗中矗立着无数人影,皆穿着青衣,如同鬼魅。
速度好快,刚才这些人还不在这里,而他们悄然无息地到来,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李未央没有回答。
现场瞬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中。
“你们就是刚才救了我们的青衣人。”灰衣人的表情,让李未央知道自己说对了。
现在,她再聪明也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会突然招惹上一群穷凶极恶非要追杀他们的黑衣人,拓跋玉出手帮助,她还能够理解,因为她曾经给予对方帮助,那么这些青衣人呢,他们又有什么图谋?
李未央突然想起刚才灰衣人看向李敏德的焦虑眼神,想到了一个可能。
“若是阁下真的正大光明,不妨摘下面具。”李未央冷冷道,“若是你不肯,别的就都不用提了。”
灰衣人停顿了片刻,落下了面罩,随后走近,将自己的面容展露在李未央面前,与其他人不同,他身材极高,相貌堂堂,年纪大约四十左右。
“我们绝无伤害二位之意,请你不要误会。若是我们真的有谋害之心,刚才也不会救人了。”
纵然不是杀手,藏头露尾,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辈。李未央心中冷哼一声,“阁下的目的事到如今,还是不肯说吗?”
伴着她这句话,一把长剑突然抵在李未央脖颈,她似乎听到划破肌肤的声音,有热热的血涌了出来。
073 神秘身世
李未央面上没有露出痛苦之色,反倒挑高了眉盯着对方:“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恶意?”
灰衣人怒声道:“还不退下!”
李未央身后的青衣人立刻退了一步,却还是警惕地举着长剑站在不远处。
李未央发现,对方似乎只关心李敏德生死,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根本无足轻重……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对方并不想要自己的性命。她的目光落在已经昏迷的李敏德身上。
“你们要对敏德怎样!”李未央慢慢道。
众人再次色变,这一次就连灰衣人都满面惊讶。眼前这个不过是个小丫头,遭遇性命之危,被刀剑所威胁,竟然还能冷静地判断形势,甚至知道自己是冲着李敏德而来,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小姑娘能做到的,不得不让他吃惊和震动了!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青衣人突然道:“他的气息越发微弱了!”
灰衣人面色一变,赶紧蹲下身去抱起李敏德,李未央拦在了他的面前,一手指了指敏德,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可以带走他!”
灰衣人面上第一次出现迟疑之色,随后他当机立断:“你跟我们一起走!”
李未央面色微变,随后迅速做出了决定。
灰衣人吩咐蒙上李未央的眼睛,然后似乎上了马车,李未央突然道:“还有我的两个丫头。”
灰衣人深吸一口气,道:“我会派人去找的。”
马车走出了很远,来到了一所宅子面前,李未央的眼罩才被摘下。
“大人,大夫准备好了……”婢女们迎过来,施礼说道,目光并没有往李未央身上多看一眼。
“恩,马上开始诊治。”灰衣人说道。
李未央观察着这一切,心中越发怀疑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请县主在这里暂侯。”灰衣人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
李未央看着他怀里的李敏德,皱起眉头:“我要确保他平安无事。”
灰衣人不再坚持,带着李敏德进了房间,他迈步进去,突然回头看了李未央一眼,“进来吧。”
李未央迈步而进,房门随后被关上。
这人允许自己进入,说明情况还不是很糟糕,至少对方要的并不是他们的性命。李未央心里轻轻松了口气,抬起头打量着整个房间。屋内摆着泥金描山水围屏,镂空熏炉里清淡的温香袅袅而起,字画笔墨一应俱全,却都是全新的……除了豪华庄重的摆设,却看不出一点主人的喜好,也无法猜测出主人的身份。
一个须发皆白的男子背着药箱,战战兢兢地站在屋子里,灰衣人将李敏德轻手轻脚地放在榻上,随后低声道:“替他诊治。”
大夫点点头,低下头开始替李敏德查看伤口。
李敏德依旧昏睡,光洁如玉的肌肤不带一丝血色,玉冠不知何时已经丢了,他一头黑发散在身下,如同锦缎。
“敏德——”李未央突然紧张起来,忍不住再一次低声唤道。
“不会有事的……”灰衣人的声音在旁响起,“他肯定不能有事!”说话的时候,他的拳头微微攥起,声音沙哑。为了找到他,他们付出了几年的努力,躲过了多少凶险,如今人就在眼前……
大夫转过头来,面色沉重。
“他没事吧?”灰衣人情绪激动,快速上前一步,迫视着大夫。
“虽然刚才已经清除了大量的毒素,可是还有余毒进入了血液里,现在,情形很危险……”大夫战战兢兢地道。
“你治不好?”灰衣人面上浮现一丝恼怒,抓住了大夫的衣领。
大夫整个脸色都变了,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看到这场景,李未央也有些焦躁,她怒声道:“放开大夫,你真的想要看敏德死吗?”
灰衣人一愣。
屋子里的婢女们都吃了一惊,随即脸都绿了,她们绝对想不到,李未央居然敢这样和灰衣人说话。
“我没事。”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所有人都同时向榻上望去。
“你终于醒了……”灰衣人神色激动,丢下大夫,几步上前。
李敏德的面色很不好看,而且他的眼睛里没有多少被救的喜悦和感激,有的只是厌烦。
李未央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当李敏德看到灰衣人的时候,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是厌烦。
“我什么都没说……”灰衣人忙说道,话说一半,想到什么,目光落到安静站在那里的李未央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李未央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对方是不想她知道真相的。她看了李敏德一眼,心中有一丝难过。虽然她很惊奇自己居然还有难过的情绪,可是敏德明摆着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她在意的是,之前他对她的隐瞒。
李未央淡淡道:“敏德,既然你们是认识的,你就留在这里养伤吧。”随后,她转头对灰衣人道,“看在我是无辜被连累的份上,请阁下送我回去。”
李敏德面色一白,连唇上的最后一丝血色都失去了,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不!我不留在这里!”
口气是那样的坚决,这里对他来说,仿佛有洪水猛兽一样。
“不,你不能走……”灰衣人的目光扫过了李未央,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慢慢道,“在他确定安全之前,谁都不能走。”
李未央心里冷笑一声,慢慢道:“哦,阁下是要软禁我?”
灰衣人没有再说话,屋内一阵沉默。
李敏德挣扎着起来:“我要和她一起走。”
灰衣人立刻变了口气,对着李未央,尽可能缓和语气道:“县主,他现在很危险,断然不可移动,算是我求你——”
李未央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李敏德苍白的面孔上,他的眼底,有着惶恐,唯恐被她丢下的惶恐。李未央心中暗暗摇头,她答应过三夫人,任何时候都不会丢下他不管,可是他究竟有什么事情,非要瞒着她不可呢?难道这些人胁迫他?不,不对,灰衣人对他的态度十分的恭敬,仿佛是以他为主子一般。
李未央心念急转之间,灰衣人也在警惕地望着她。
最终,李未央点了点头:“好,不过天一亮我就要离开。”现在她没有时间过多地思考其他问题,她必须遵守对三夫人的承诺。
李敏德松了口气,扶在膝头的手微微的僵了僵,突然倒了下去。灰衣人冰冷的面容一下子裂开,连忙吩咐婢女拿水来。
婢女诚惶诚恐地先拿水温了温茶杯,再斟上水,双手捧着低头走到床边,跪下。
李未央看着,心里的狐疑越来越深。她隐约觉得,这些人恐怕和敏德早已认识,不,或许,这一切都和敏德的身世有关。
可他曾经说过,他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弃婴。
那么这些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喝了水,李敏德突然晕了过去。一旁的大夫连忙上去把脉。
灰衣人猛地扭头看向李未央,冷哼一声。自从打过一次交道,他下意识的不把这姑娘当小姑娘看待,想必她也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地走过去,突然拔出长剑,抵住李未央的咽喉。
李未央勃然变色。
“原来也不是一点儿不怕的!我说呢,这天下哪有人不怕死的!”他带着嘲讽说道。
李未央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笑意:“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端看值不值得!若是我死了,他也会内疚到死的。”她说道,言语里带着几分不屑,“那你今天费尽心思来救他,岂非全无意义。”
灰衣人面皮发僵,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从牙缝里吐出“你有种”三个字。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你不过是希望我保守秘密,但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我都还不知道,又怎么说出去呢?”
灰衣人凝视着她,缓缓地,放下了剑。他这么做,并非是他觉得李未央一无所知所以不具备威胁,恰恰相反,他认为这个聪明的小姑娘一定猜到了什么,但她说得对,若是他杀了李未央,小主人一定不会饶过他。
大夫的面色更加焦急,神色郑重地回头说道,“现在比刚才更危险了……”
李未央一怔,忍不住走过去:“不可能,他刚才还说话了。”
“他刚才一着急,血液流动的更快……”大夫慢慢说道,“这种毒,我没有办法,也从未见过……”
李未央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是一种叫朱红的毒药……”灰衣人缓缓说道,看向李敏德,神色带着微微的激动,“无色无味,不容易被人察觉,只要一点儿就会毒入肺腑,窒息而死。”若是刚才李未央没有先行帮李敏德清除大部分毒素,现在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怎么知道?”李未央盯着他。
灰衣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却没有回答。
“实在不行,只能以毒攻毒。”大夫手心出了汗。
以毒攻毒?
李未央神色一怔,她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不由道:“你要用什么药。”
大夫斟酌着,慢慢回答:“砒霜,辰砂,白石,九针,蝎尾,蛇信。”
李未央和灰衣人对视一眼,不由色变,这些都是……剧毒之物。
整个屋子里,蔓延着一种凝固了的气息,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清浅了。
灰衣人神色更加激动,他深吸一口气,压制自己强烈的情绪:“他必须活下来,否则我就杀了你。”
大夫的头上,立刻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李未央一抬手,打断他:“你若是想让大夫好好看病,就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
灰衣人勃然大怒,“用不着你教训我!”
李未央看着他,不急不躁,神情不变。
灰衣人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才压制下情绪,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察出眼前的少女身上有一种只有上位者才会有的威势。这怎么可能?!一个小小的丞相千金,不过被封了个县主罢了,他还没有放在眼里,可是在她面前,他的那些魄力仿佛都失去了效用。
“你若是不想害他死,就闭上嘴巴。”李未央淡淡说道,随后,她问那大夫:“没别的办法吗?”
大夫谨慎地考虑了一会儿,郑重地摇头。
李未央略沉默一刻,抬头看他道:“你被请来看诊,这人——”她随手指向灰衣人,“他一定会杀了你。但若是你能顺利治好他,我向你保证,你能活着走出去。”
大夫望着李未央,不知为什么,觉得这少女的心思深沉的让人觉得害怕。
“谁给你的这个权力在这里指手画脚!”灰衣人禁不住道。
李未央看着他淡淡重复一遍:“我说了算!”
“你活得不耐烦了?”灰衣人一声冷笑。
李未央答道,神色泰然:“除非你准备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他死。”
灰衣人说不出话来,他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觉得真是活见鬼了!因为李未央之前镇定过了头,已经在这男人心里留下无比深刻的印象,虽然不断的告诉自己不可信,但潜意识里,他还是对她有一种信服感,这个姑娘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
眼神闪烁,激烈的斗争一番,他第一次正眼看李未央,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我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有什么后果,你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李未央望着他,没有说话。
灰衣人终于点点头,“好,暂时就听你的,若是他有所不测,你要用性命赔偿。”
第一个发现李未央失踪的人就是拓跋真,其他的客人,都以为李未央是跟着李家的马车一起回去的,而李家的人,也以为李未央是留在公主府继续晚宴。只有拓跋真越想越不甘心,派人监视李未央的动静,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马车不见了?”听到下人的回报,拓跋真面上有些意外。
“好像临时更改了路线,随后进入小路,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纵然是小路,却也是官道,不会随随便便有什么危险,所以拓跋真并没有想到李未央被人追杀的事情上去,反而眉头微皱,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不可能,不应该啊,难道这个小丫头跑了?想要从此脱离李家?这倒是真有可能的,毕竟他觉得李未央一直对李家怀有一种深深的怨恨。
“地上似乎有血迹,可是已经空无一人了。”下人忙说道。
血迹?这丫头是鼓弄玄虚?还是真的遇到了危险?拓跋真点头,随意地摆摆手,下人知趣地退下了,他伸手端起茶杯,眼前浮过那李未央的脸,不由心中疑虑更深。地上有血迹,如果真是受到袭击——李未央也不是省油的灯,谁敢在官道上动手呢?李家大夫人?不,她还没有一手遮天到这个地步,若是真的要杀李未央,也该不知不觉才对,要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县主死在从公主府回去的路上,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大夫人不会这么愚蠢。那么,究竟是谁呢?
“殿下……”有人进来禀报。
拓跋真突然被打断了思绪,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下人捧过来一封信,恭敬的递过来:“这是刚刚接到的密报。”
拓跋真接过,一目数行扫去,面色不由微变。
七皇子受伤回府,匆匆包扎后又出府,摆脱了他的监视后不知所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窗外突然响起唰唰的雨声,夜色更加深重了。
拓跋真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窗外的冷风带着微微的寒意,扑面而来。
整个院落被雨雾笼罩,一片寂静的夜色中,花园里的树木变得苍茫而可怕。
拓跋真突然冷笑一声,他最该考虑的,是李未央究竟是不是和拓跋玉搅合在了一起,拓跋玉明明受了伤却还要出去寻找,找的人又是谁!
他忽然皱起眉头,似乎对于自己花费这么长时间走神而不满,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来想去,思绪都在那个女孩子身上打转。
而此时,李未央却是十分的紧张。
雨声透过窗缝幽幽细细的传了进来,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喂下那一碗精心调制的药,大夫的里衣已经被汗湿透,他今天走的这一步凶险之极,若是这漂亮的少年活不成,他可要以命相陪了。
李未央取过一旁的薄被轻轻给李敏德搭在腰上,然而少年却一直闭着双眼,眉头始终皱着,额头上满是汗珠。
一定很痛。李未央心中不舍,主动接过婢女手上的帕子替他轻轻地拭擦,她已经尽量的小心,但每一次碰触还是让李敏德的身体颤抖起来。
灰衣人低声问道:“怎么样?”
“如果撑过天亮,就能活下来。”大夫抹着汗答道,“成败,就看此一举……”
“到底几成把握。”灰衣人忍不住再一次问道。
每过半个时辰,这人就要问一遍。大夫被他问来问去的也不由紧张起来。他心里真的一成把握都没有,但不敢说实话,只能唯唯诺诺的。
就在这时候,李敏德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李未央,眼睛有片刻的痛苦神情,随后消失不见,话却是对灰衣人说的:“你出去。”
这是命令的口气。
灰衣人一愣,脱口道:“殿下——”
李敏德面色陡然变了,灰衣人立刻明白过来,恶狠狠地瞪了李未央一眼,不得已退了出去。
李未央明明什么都听见了,可是她脸上却还是一如往常的笑容,仿佛没有看到那一瞬间李敏德紧紧攥起的拳头。她在他的身边坐下,轻声道:“好些了吗?”
李敏德那双漂亮的眼睛,仿若桃花不笑亦是含情,此刻他一头乌黑的发散落下来,有几缕黏腻在面颊上,神情竟然有几分惊慌失措,他突然,紧紧抱住了李未央的腰。
李未央有一瞬间的抵触,揽在腰上的手分明在颤抖,又让她慢慢的放松了紧绷的脊背,缓缓地,尽量放低声音温和开口:
“怎么了?”
此时一缕电光闪闪从窗户落下,冷冷勾勒出李敏德极为精致的面容,细密的睫毛犹在轻轻的颤着,沾染着零星泪珠,碎玉似的。就是常见惯了的李未央也不禁有一刹那失神,追问道:“究竟怎么了?”
“不要丢下我……”
“我说慌了,他们来找我,说是我的亲生父亲花费了很大的心思,多年来一直在找我,要我跟他们回去,我不肯……”
李敏德伏在她的膝间,全身颤抖得几乎带着李未央也要跟着颤抖起来,她猜的没错,这件事情果然是和敏德的身世有关系。
她只长长吐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怀里的敏德并没有察觉她的心思,停顿了片刻,重又抖着声音开口:“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也不是故意瞒着你。”
然而他的心里,却怀着极深的恐惧,还有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关于他的身世,他绝对不能告诉未央,否则她一定会厌恶他,觉得他很肮脏!他不要,绝对不要!哪怕是死,他也要保守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三姐知道!他手脚冰凉,心里更是像被雪水浸过了一般,冷得全无一丝暖意,天地之间的黑暗连着屋脊一同重重压在他的心上。
李未央见他这样担忧,不由笑了笑,道:“我不怪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有,就像是她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的重生,李敏德也会有自己的秘密,他愿意说出这些话来,已经是对她的信任和依赖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怪你,更不会丢下你。”
她这样回答。
李敏德仰起脸,认真盯着李未央的眼睛看,见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疏离,他一身形骸都似被火烧成了灰烬,连一颗心也经不住放下了,轻轻将头靠在她的腿上:“嗯,我也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这个孩子,是不是对自己太过依赖了。李未央有一瞬间的哭笑不得,随后想起,若是他不能熬过今晚,那就谈不上什么永远了。就在这时候,李敏德道:“我好累,我想睡一会儿。”
李未央心中明白,这时候若是让他陷入深度的睡眠,那他可能就真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所以她握住他的手,道:“不要睡,刚才玉冠丢了,明天我重新送你一个礼物吧,你喜欢什么?”
李敏德的身体动了一下,随后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开口了:“有一年,母亲给我做了一碗寿面,她亲自做的……”李未央小心将他扶正,靠在软枕上。
“原来你想要寿面吗?”李未央说道,面上的笑意也就散开了。
“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厨艺不太好,比不上李府的厨子们,可是寿面倒是没问题的。回去以后,我给你做。”
李敏德笑了笑,脸色却越发苍白。李未央心中知道不好,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现在我也睡不着,你陪我说话,不要睡觉好不好。”她这样道。
李敏德勉强睁着眼睛,点点头。
“不如,我们玩游戏。”李未央灵机一动,抬起头说道。
李敏德认真地望着她,随后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管你多大年纪,这游戏都会喜欢的。”李未央轻笑说道,眼中闪过一丝自信,“我做给你看,是杂戏……”
“杂戏?”李敏德重复一遍。
李未央微微一笑,轻轻在李敏德面前晃了晃空空的手,随后在他的后颈绕了一下,手中竟突然出现了一朵沾了露水的牡丹花。李敏德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吃惊地看着,李未央晃了晃手,手中的牡丹花一下子又不见了,李敏德刚要问这是怎么变的,李未央一扬手,袖子里的牡丹花化成一白鸽,绕着屋子飞了两圈,冲进了雨中。
“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个?”李敏德吃惊。
“明天再告诉你……”李未央看着他,面上浮现笑意。
李敏德正要问,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灰衣人道:“不过是些小把戏,小主人要看,奴才可以随时表演给您看。”
他知道李敏德不喜欢听到他叫那个称呼,所以果断换了一个中性词,但是李敏德还是皱起眉:“不是让你出去吗?”
灰衣人叹息:“小主人,奴才不守在里面,实在是不放心。”他觉得李未央这个小姑娘太厉害,小主人未免被她蛊惑。
李敏德却沉下脸:“出去。”
他年纪虽小,可是刚才温和的眼神此刻全都变了,隐隐透出一种冷酷。
李未央暗叹。三夫人虽然性子冷淡,可是对李敏德极为关照,所以他在李家的生活一直很安定。只可惜三夫人突然逝世,他顿失依靠,在这吃人的李家真是步步艰难。然而他聪明机变,性子又坚忍,表面上那些天真软弱俱是装出来蒙蔽敌人的。也许今晚,反而让她窥见了他的另外一面。
忽然,窗缝里钻出条碧绿小蛇,吐着蛇信朝从外面爬进来。
李未央第一个瞧见,面色突然变了。
然而灰衣人却没有一丝惊讶,走上前去,伸出手来,竟然让那小蛇爬到了他的手心里,李未央狐疑地望着他,心中第一次感到震惊。她的确曾经听说过有人驯养蛇来传递迷信,却从未亲眼见过,因为蛇极难掌控不说,很容易就会反咬一口,弄不好连自个儿命都丢了。
小蛇颈中系有一条丝带,写着密语两行。灰衣人取出来,仔细看过,随后走到烛台之前烧掉,然后又小心取出一条丝带,不知在上面写了什么,仍然系在蛇颈。
李未央看着那条比竹筷还细的小蛇消失在窗前,面上出现了点兴味。
李敏德对那条蛇显然并不感兴趣,可是他瞧李未央似乎很感兴趣,便轻声道:“这蛇——怎么养的?”
灰衣人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这还是李敏德第一次和颜悦色地和他说话,让他激动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赶紧道:“这是我一直饲养的碧阳,小主人你看!”他解下腰间的香囊,小心翼翼递过来,“这香囊里有一种秘药,这气味人畜无觉,只有用此药养大的碧阳才能嗅出。”
原来是这样,李未央露出些微的喜爱之意,李敏德立刻道:“别人可以驱使这蛇吗?”
灰衣人一愣,随即摇头,这蛇便是他苦心训练出来,在非常时期与部下保持联络的秘密信使,别人不要说碰一下,靠近都会被咬死。
别看这碧阳个头小,却是剧毒之物。
李未央顿时感到失望,她对这条小蛇非常感兴趣。
李敏德当然看得出来李未央的细微表情,轻声道:“没别的办法?”
灰衣人以为他喜欢,大喜过望,“若是小主人喜欢,奴才可以替您养两条,只听您吩咐,绝不会伤害到您的。”
李敏德点点头。
随后,灰衣人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李未央见状,知道他有话不好说,所以干脆站起来,道:“在屋子里呆了太久,我出去走走。”
灰衣人冷哼一声,他倒是不怕李未央离开,因为外面都是他们的人,没有他的同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李敏德等李未央一出去,就虚弱地靠在了软垫上,很显然,刚才他都是装出来的平静,实际上他全身都痛得要命,有一股火气从喉咙里一直燃烧到五脏六腑,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这种痛苦,他还从来没有尝到过。
灰衣人上前一步,低声道:“小主人,外面那个姑娘,奴才左思右想,还是不能留下她,您想想看,万一她知道了您的身份——”
“若是你要伤她,就从我的尸体踩过去!”李敏德心里一急,猛地从榻上坐起来,然而他一动便立时觉得仿佛有人在他胸腔里放了一盆火焰,不断地在灼烧,口鼻处却似多了一块棉花,堵塞住呼吸,拼尽全身力气也吸不进一口空气来,立时又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