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文武双全没错,可最喜欢的就是美色,原本被李长乐的国色天香迷住了心神,可是此刻看着丫头,竟然是另外一种小家碧玉的妩媚风情。
见到五皇子失神,那婢女笑得越发妩媚,腰肢一转退了下去。
拓拔睿不由得好奇:“小九,这丫头生得倒是乖巧,你从哪里找来的,以前在宫中,倒是没有见过。”
九公主看了一眼棋盘,百无聊赖地说:“她是上次我偷溜出宫的时候偶尔碰上带回宫的,原本走街串巷卖杏仁饼,被个恶少看到硬是要抢回去,我就干脆替天行道救了她啦!”
拓拔睿吃惊道:“你?替天行道?”
拓跋真下了一子,抬起眼睛道:“只怕是你故意惹事才对。”
九公主嘻嘻一笑,道:“这话倒也不错,我就是看不得欺凌弱小,太不要脸了!我把那京兆尹的公子痛打了一顿——”
说了一半,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住了口。
三个兄长同时都抬起眼睛盯着她,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呀,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父皇知道以后,也没有怪责我啊,还让那京兆尹给我赔礼道歉呢!”
一个公主跑出去救人,还大咧咧地说替天行道,其余三人一起摇头。
“太没规矩!”拓拔睿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九公主撇了撇嘴,红润的脸颊看起来像是苹果:“我也不是任性妄为的人,听说这丫头的祖父还是追随过老罗国公的功臣,可惜她祖父战死沙场之后,她父亲是个赌鬼,把抚恤金都输光了不说,甚至连容身之处都没了。”
老罗国公?七皇子突然抬起头来,原本他的面上还有几分冷淡,这时候已经看不出来了。老罗国公——是他母妃张德妃的父亲,也是他的外公,只不过七年前病故了,如今的罗国公,正是他的舅舅。
这样说来,那丫头还和外公有些渊源。
七皇子手里的棋子,停住了。
“怎么,五哥你喜欢他?她和那李家大小姐比起来,不过是姿色平庸的粗笨之人罢了。”九公主没留意到七皇子的神色,只顾追问拓跋睿。
“看你说的,我不过是随口问问。”拓拔睿连连摇头,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李长乐是他预备娶回家做正妃的,可这漂亮的丫头么——
拓跋真一直默默听着,此刻见火候到了,哈哈一笑,终于开始说正经话:“九妹,这个丫头看来五弟喜欢的很,你送了他如何?”
九公主明显是过救人的瘾,压根没把那丫头放在眼里,她根本都不用想,直接道:“既然五哥喜欢,就送给你好啦,不过下次你可要带我出去玩啊!”
拓拔睿大喜若狂,嘴上却仍在推辞:“这我如何能受?”
“不过是个玩意儿。”九公主故意把脸一板:“你不要就算了!”
“开个玩笑,”拓拔睿慌忙摆手:“既然这样——”
拓拔睿一直很受皇帝喜欢,但他有个老毛病,自小见着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路,在皇帝看来,这可是很大的问题,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爬上拓跋真的嘴角。
七皇子却突然打断道:“既然五哥这么谦虚,那这个丫头我就带回去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只有拓跋真的眼底闪过一丝快的难以察觉的喜色。
远远的,李未央看见了这一幕,她的目光在那个退下去的丫头身上打了个转,不由冷笑了一声,拓跋真啊拓跋真,你的手段总是那么阴险。
她的眼前,突然浮现起自己刚刚嫁过去半年的一个晚上。
那时候,拓跋真虽然对她温柔体贴,却一直若即若离,仿佛是在防范她,只因当时李长乐已经被许配给了七皇子,而李常喜也被嫁去了五皇子府。他生怕她是别人派来的间谍,更担心她偷偷出卖他,所以表面对她很好,实际上任何事情都不告诉她。
李未央心里很着急,在她心底,既然嫁给了他,自然是要以他为天的。有一天夜里,拓跋真突然受了伤回来,却悄悄去了书房。李未央尾随至书房,却看到拓跋真在换药,当时她心痛难忍,忍不住道:“殿下,让我全心全意地做你的妻子不可以么?我愿意为您作任何事……让我陪您一起不可以么?”
“你在说些什么啊?你不是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么?”拓跋真勉强笑着说。
“不,你分明有事情瞒着我!”李未央的眼睛盯着他,透出执拗。
“唉……”拓跋真苦笑了一下,仿佛无可奈何的模样。他把她的身体轻轻拽起,靠到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脸色忽然转为凝重:“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上天对我的确是很不公平。我和太子同为父皇的儿子,他将来要当皇帝,我却只能当臣子,日后他要做了皇帝,我还要山呼万岁给他下跪。这并不算什么,你看看我的伤口,这是他给我的警告,就因为他怀疑我没有全心全意追随他。未央,以后我在他羽翼下生存,稍微触犯了他他就能害我的性命,我这一辈子只能战战兢兢去奉承他,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还能继续追随太子吗?”
当时的李未央,心头只有痛楚,忽略了拓跋真眼底的狡猾与阴毒:“你一心一意对待太子,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小人!”
拓跋真嘴边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用力搂紧了她:“他之所以能当上太子,除了因为他是长子外,还因为他是皇后的儿子,父皇一直都很敬爱母后。但是,母后身体并不好,她活不了多久了,根本不可能一直护着太子。未央,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愿意吗?”
李未央想都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
拓跋真微笑着抚摸她的脸颊:“还有一个人,对父皇的影响要超过皇后,那就是太后。我在太后面前努力展示我的贤孝,不仅能让太后站在我这边,还可以通过太后来影响父皇。当然了,要让太后高兴,近前侍奉是少不了的。但我是男人,一直跟在身边不方便,这就需要你尽力帮忙了。”
拓跋真若无其事地给李未央布置了她的任务,甚至让李未央心甘情愿地位他去做事,为他去尽孝道,为他去讨好太后,从头到尾不曾留下半点耍阴谋诡计的印象,的确无比高明。
李未央根本没有察觉到拓跋真的用心,甚至于在她的心里,这样做是为了救自己的丈夫,让他免遭太子和其他人的毒手。她只是觉得夫君的地位无比凶险,自己身为女子,无法相随,至少也要给予帮助。
之后两夫妻便心照不宣地各自行动。拓跋真暗自借由太子的手,培养自己的力量,当别人都勾心斗角、互相争夺的时候,他在皇帝跟前,却一直是一个忠心耿耿辅助太子、认认真真尽孝的儿子。李未央则日日前往太后处,不动声色地替他讨好着这个皇祖母。这一切,都在后来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李未央的目光从不远处的凉亭收了回来,唇畔泛起一丝凉意。拓跋真一直隐藏着、潜伏着,尽心尽力扮演着太子的帮手,皇帝的孝顺儿子,乃至于皇帝到死,厌恶了所有的儿子,却唯独相信他的忠诚与孝顺。谁也不知道,他背地里做了多少恶毒的事情。当朝三十八年,拓跋真被人刺杀!四十年,太子用毒酒想要毒死他!四十一年,七皇子设下埋伏要杀拓跋真!李未央当年还觉得,拓跋真的兄弟一个一个都是豺狼虎豹,个个想要他的性命,现在想来,这些人或是醒悟或是明白了拓跋真的面目,想要除掉他罢了!还有一种更恶毒的猜测,也许当年,拓跋真是故意用这些罪名却栽赃陷害别人,哈哈,如果真是这样,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蠢到家了!自以为是牺牲是爱,实际上不过是被人利用了一辈子!
“三姐,你怎么了?”李敏德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李未央从回忆中惊醒,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道。
李敏德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刚要说什么,眼睛却看到一道人影闪过,顿时脸色微微一沉,点头道:“三姐,我有事离开一会儿。”
不等李未央说话,李敏德已经快步离开了。白芷道:“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三少爷最近怪怪的。”
李未央看了一眼李敏德的背影,沉吟片刻道:“是啊,真是有点怪。”不过,刚刚失去了母亲,难免吧,她在心底叹了口气。
过了半个时辰,那边凉亭棋局还没下完,拓跋真和拓跋睿却都被公主派来的人请去饮茶,只剩下了一个七皇子正在和那个丫头问话。
李未央微微一笑,轻轻走了过去。
“你祖父是刘校尉?我小的时候,还曾经和他学过剑术。”拓跋玉面容清俊,声音是难得的温和。
旁人若是见到此刻的拓跋玉,一定会感到惊奇,但是李未央却知道,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拓跋玉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软肋,而他的外公老罗国公就是他的软肋。他从小跟随罗国公,文韬武略都是出自他手,培养了极为深厚的感情。可以说,拓跋玉是个冷心冷情、无坚不摧的人,但凡事关系到他的外公,就一定会失去冷静。
听了七皇子的话,少女细腻的肌肤上立刻浮现一层粉红:“回禀七殿下,祖父也曾经和奴婢提到过殿下,说殿下小时候——”
“你祖父是不是说,七殿下小时候很聪明,也很顽皮——”突然有一道清亮的声音出现在凉亭里,拓跋玉抬起眼睛,却见到李未央笑嘻嘻地站在台阶上。
拓跋玉挑高了眉头,这丫头居然自己跑到他跟前来了,这还真是稀奇啊。
因为要赴宴,所以李未央穿着百蝶穿花裙子,却刻意选了朴素的颜色,纵然如此,却也将她健康红润的脸色衬托的明艳动人,此刻正双眸晶亮地望着他。
拓跋玉乍然见到李未央明媚的笑容,愣了愣,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兴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可不相信这个小丫头会这么好心来陪他聊天。
一旁叫做悦儿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柳眉杏目,明艳照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衫子,领子与袖口处都用银丝绣了莲花。她装束整齐,却未施脂粉,不戴钗环,想是对自己的容貌甚为自信,才敢以素面示人。见到李未央,悦儿盈盈拜倒,裙裾飘动如一朵临水照影的西番莲:“见过县主。”
李未央对着她微微一笑,拓跋玉道:“不妨坐下歇息。”
悦儿见状,巴不得李未央立刻滚蛋,脸上却露出笑容,恭敬地上去倒了茶,李未央竟然也不拒绝,厚脸皮地坐下了。
“七殿下认识这位姑娘吗?”李未央的目光投递在悦儿的身上。
拓跋玉摸了摸手里的玉扳指,笑道:“是啊,她是一位故人的孙女。之前外祖父一直命我寻找刘校尉,没想到今天竟然意外碰到他的孙女。”
李未央笑了笑,眼睛里流过一丝讽刺的意味:“是啊,真是巧。”
拓跋玉顿了顿,被她笑得心里有点渗得慌,不由注目她,没有说话。
悦儿一听,有点焦急,她总觉得,这位李家三小姐是来捣乱的,可偏偏这话说不出口,不由道:“奴婢是太幸运了,当被人纠缠的时候,先是碰到公主救了我,今天又碰到七殿下——”
话还没有说完,李未央已经眨巴着眼睛,一副为她庆幸的样子:“也是你自己聪明才能找对人,只是我有点好奇,街上人那么多,你别人不求救,居然向一个小女孩求救,这是什么缘故呢?”
悦儿愣了一下,道:“那是因为公主穿着很华贵的衣裳,气度又很不凡,所以奴婢才会……”
李未央转头对着七皇子微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几许莫名的意味:“是啊,气度不凡——”
遇到危险不向成年人求救,却去求助一个小女孩,不是很奇怪吗?李未央的眼睛眨巴眨巴,对面的拓跋玉应该能听得懂吧。
拓跋玉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凝固。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李未央,表情有几分古怪。
李未央见他神情隐约有怀疑,却并不十分相信的模样,决定再下一把猛药。她的目光落在悦儿的手腕上,看着那串檀香佛珠道:“这珠子我瞧着很漂亮,能不能借我看看?”
悦儿眼睛里有一丝紧张的神情一闪而过,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腕上的佛珠。
李未央笑了笑:“怎么,舍不得吗?不过是看一看,我不会弄坏的。”
悦儿求救似的看着拓跋玉,却看到他一双清冷如水的眼睛也望着她的佛珠,顿时心里一紧,面上却露出笑容道:“县主想看,当然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佛珠对悦儿有很重要的意义。”
李未央清亮的眸像是沉淀了什么,问道:“不过是一串佛珠,有什么缘故吗?”
悦儿咬唇,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这佛珠,原本是打算过一段日子,等七皇子信了她再拿出来,现在却也等不到那时候了。她笑了笑,褪下了佛珠,却不是递给李未央,而是小心翼翼地送到拓跋玉面前:“这佛珠,是我祖父留下的一本阵法。因为是家传之物,祖父有命不得泄露于外人,祖父只亲口传授父亲,可惜我父亲是个糊涂的人,祖父寄托无望,便将所有的阵法用微雕的法子记录于佛珠之上。”
拓跋玉一愣,随即道:“是九宫阵?”
悦儿微笑道:“是。”
李未央淡淡道:“听七殿下的口气,这九宫阵法一定是稀罕之物了。”
拓跋玉点头,道:“九宫阵是按照九宫方位图设计的,听说二十年前,刘校尉曾用这种阵法立下奇功,这九宫是一宫北,二宫西南,三宫东,四宫东南,五宫中,六宫西北,七宫西,八宫东北,九宫南。具体的情形,外祖父也没有详细提及,只不过刘校尉死后,这九宫阵就失传了。”他的眼睛里,隐隐跳动着一种火焰,显然对这九宫阵十分感兴趣。
拓跋玉曾经听老罗国公提起过,神阵谱是几十年前的异国商人带到大历,几经辗转,最终不知遗落何处,是行军布阵者梦寐以求的神典。罗国公为了寻找这部经书,每年不知要花去多少人力,没想到后来发现,这本神阵谱四分五裂成为十册,里面的七七四十九种阵法全部散失到了不同的人手中,其中九宫阵就在刘校尉手中。当年老罗国公虽然也很想得到九宫阵,但刘校尉毕竟是功臣,不好强迫,这件事,也是老罗国公一生的遗憾。拓跋玉曾经许诺,将来会寻到这四十九种阵法图,祭告外祖的在天之灵。
可想而知,现在九宫图现世,他有多么高兴了。
拓跋玉克制住内心激动,小心翼翼的接过佛珠,拿在手上前后探看,细细观摩,好半晌后,才看清佛珠上记录的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他长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感叹道:“这文字是苗文,我只能看懂十之一二,实在是可惜!”
李未央微笑着望向悦儿:“好好的阵法精髓,为什么要用苗文来刻?”
悦儿的眼睛很美丽,她无辜地睁大眼睛:“回禀县主,奴婢的祖母是南疆人。所以祖父熟悉南疆文字,再加上这阵法精髓十分的珍贵,他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所以用苗文来刻。”
李未央双眸乌黑,眸光流转如同黑珍珠,而此刻,她的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她知道不只悦儿的祖母是苗女,她本人也深谙苗疆毒术。前生她先接近拓跋玉,随后将家传的九宫图敬献给他,得了他的青睐,又千方百计替他寻找剩下的阵谱,历经此番,刘悦儿一跃成为拓跋玉身边的红人。若非如此,凭她的低贱出身,也绝没有可能被七皇子看重,成为他最信赖的心腹之一。
刘悦,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此刻,刘悦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她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拓跋玉:“七殿下,奴婢懂得苗文,可以为您翻译。”
拓跋玉扬眉,看了刘悦一眼,她的笑容明媚灿烂,看不出丝毫端倪。可他知道,李未央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些,她并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的人。
“哦?为我翻译?你想的倒是周到。”拓跋玉的笑容有一丝冷淡。
刘悦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语气不对,顿时眼中含泪,眸子氤氲着水汽,透出一股朦朦胧胧的美感,让人心悸:“七殿下,奴婢做错什么了吗?”
拓跋玉摸索着佛珠,慢慢道:“既然是祖传之物,为何要献给我。”
刘悦诚惶诚恐道:“祖父迂腐,哪怕家境再落魄也不肯出让阵谱,可是悦儿是个女孩家,要这东西实在无用,不若用它向殿下求个好前程,以求殿下将来留下悦儿,不至于让我无根所依。不过,悦儿要请求殿下一件事,奴婢的祖父战死沙场,可惜父亲无用,连抚恤金都赌输了,一贫如洗无法好好安葬祖父,若是殿下垂怜,求您赐祖父一块安息之地吧。”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配上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孔,的确是唱念俱佳。
李未央在心里默默点头,暗赞道:高!实在是高!这演技,这表情,怎一个“完美”能够形容?活脱脱展现出了一个因为无法好好安葬祖父而倍加痛苦的少女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拓跋玉对他的外祖父老罗国公感情很深,刘悦三两句话就勾起了他同病相怜的感情。再加上,一个对你无所求的人,自然容易让人怀疑。可若是她要求的太多,又会让拓跋玉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求一个不能算事儿的请求,才是最合适的。对于七皇子来说,一个安葬之所,根本就是举手之劳,却也能够让他放下心防,慢慢相信刘悦。这样一个有孝心、温柔、美丽、多情的解语花放在拓跋玉的身边,就算融化不了他这个冰山,能够得到他的信任,将来也大有用处。平心而论,若非早已知道刘悦的真实身份,李未央也会相信她的,因为她的表情,她的话,实在是太恰到好处了!
拓跋真啊拓跋真,你训练出来的人,果然不是善茬。李未央摇了摇头,当年拓跋真的很多消息,就是来自这位名叫刘悦的美丽少女,谁能想到真正的刘悦早已被杀死,取而代之的是拓跋真的死士呢?
一颗棋子,拓跋真可以埋下五年,十年,只要有用,真是个狠角色。
李未央心中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依然笑得极为得体。很多事情,她明明知道,却不能当众说出来,若是告诉拓跋玉眼前的这个少女是别人派来的奸细,拓跋玉相信不相信是一回事,纵然他相信了,也会给自己惹出好多麻烦来。但是,李未央也不能袖手旁观,看着拓跋真飞扬得意。
刘悦心中有几分忐忑,本来这阵谱一定要在最恰当的时机拿出来才有用,但如果刚才被这个该死的安平县主发现了什么,岂不是功亏一篑吗,所以她只好提前用上这一步了。
拓跋玉手里掂量着佛珠,面上露出一丝清淡的笑容,道:“我很喜欢这佛珠,也很体谅你的孝心,你祖父的事情,我会安排。你先下去吧。”
刘悦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没有一丝异样,这才放下心来,面色带了无限感激:“是,奴婢告退。”
李未央看着她盈盈离去,突然笑了起来。
拓跋玉微微眯起眼,笑睨了她一眼,眸转犀利:“说吧,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对劲?”
李未央乌黑的眸子像是蕴了微光:“殿下,未央可从来没有说过她不对呀。”
拓跋玉长眉入鬓,凤眼微睐,竟是出奇的俊美无俦:“别装了。你刚才已经露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李未央闻言,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心漫进四肢百骸,在这个瞬间,她几乎以为眼前这个男子看穿了自己,难道他知道了她——不!不可能!谁会想到那样荒谬的事情!
她眉目精致如墨所画,眼眸转动时流转着火焰一般的光芒:“哦,不知我哪里露出了马脚。”
“你刚才说的是公主,而不是八皇子。”刚才李未央站在不远处,应该是看见“八皇子”将刘悦送给了自己,可是当刘悦说起是公主救下了她的时候,李未央不但不感到奇怪,反而镇定如常。这只有一个可能,她早就认出了九公主。“我九妹在皇宫之中,就连一般的宫女都未必能准确地区分出她和八弟的区别,不知道安平县主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拓跋玉的敏锐远远超过李未央的所料,看来当初若非拓跋真点住了老罗国公的这个软肋,拓跋玉也不会轻易上当。也是,刘悦既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自然会给七皇子挡个十回八回的危险,以博取他的信任。李未央松了一口气,面上却带笑道:“我是曾经入过宫的,认识九公主也没有什么奇怪。再者——”她的微笑更深,“若是换了八皇子,怎么会用那么倾慕的眼神看着我三弟呢?”
拓跋玉哑然,有一瞬几乎为李未央的能言善辩鼓掌,可他分明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就是在撒谎。虽然没有证据,可她能把那么多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拓跋玉决定问清楚:“就算如此好了,你又是如何发现刚才的刘悦有问题的呢?”
李未央微笑了一下,道:“七殿下寻觅了那么久的东西,得来完全不费功夫,你难道不怀疑吗?就像我刚才说的,若是我遇到了危险,我是绝对不会向一个小女孩去求助,不是吗?”
“可是九妹为什么要算计我呢?”拓跋玉失笑。
李未央笑了起来,鬓间钗上的缨络洒洒作响,凉亭里透进的光照耀其上,灿烂地直叫人炫目,她慢慢道:“怕不是九公主吧。”
拓跋玉微笑:“倒也是,想我死的人太多了。”
李未央不准备将刘悦的真正主人告诉对方,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就好。拓跋玉不是蠢人,相反,让他自己去调查比她主动告诉他要更有说服力。只不过,看了一眼拓跋玉还爱不释手地握在手心里的东西,李未央突然从他手中取过了佛珠,笑道:“这物件,殿下还是不要碰的好。”
拓跋玉冰凉凉的眼神望着李未央,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无法克制的怀疑。
李未央失笑,也是,若是有人突然跑过来帮助他,他的确是要怀疑的。
她不以为意,目光落在一个一直在注意这边动静的一个侍卫,笑道:“殿下,那侍卫是?”
拓跋玉回头,见到她所说的侍卫,便道:“那人跟着我有十年了。”
李未央微微一笑,这个侍卫,她前世可是在拓跋真的书房见过的,老熟人呀。她低下头,将一旁茶盏里的芙蓉露倒出来,抹在了佛珠上,随后向那侍卫招了招手,侍卫疑惑地看了拓跋玉一眼,拓跋玉点头,侍卫便走上前来。
李未央突然将佛珠砸在了他的脸上。
侍卫忽的觉得眼前一黑,就觉得冰凉湿黏的一物砸在脸上,吓得他倒退了三步。张嘴就要喊,这一张嘴,一条滑如泥鳅的物体溜进了嘴里。他大骇,伸手胡乱的在脸上拨拉,那物噗通一声跳开,发出咕咕几声闷叫。
“是什么东西?”拓跋玉猛地站了起来。
072 深夜遇袭
侍卫刚要呼救,就觉得脸上眼中嘴中火辣辣的疼起来,疼痛火烧火燎般蔓延开来,整个人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李未央,你干了什么!”拓跋玉猛地回头。
李未央笑生两靥,却显得有些完全与她年龄不相符合的冷酷:“七殿下,你看清楚,这毒虫是从佛珠里面钻出来的!”
拓跋玉一震,随后意识到了什么,他飞快地挥了挥手,吩咐一旁匆匆从远处赶来的护卫们:“他不小心被毒虫咬了,你们把他抬下去吧。”
护卫们刚才离得远,没有看清楚,现在看七皇子面色不善,顿时明白过来,忙不迭地拖着人走了。
“这佛珠是有毒的。”拓跋玉的话,是肯定句。
李未央并没有回答,她在茶盏里满上芙蓉露,慢慢喝了两杯,只觉得入喉时如淡蜜,味道十分香甜,随后她淡淡道:“这是苗疆的毒虫,平日里是不会出来的,可惜它最喜欢甜味,所以要引出来也不是很难。”
“这么容易就被引出来,对方有那么愚蠢吗?”
李未央轻轻勾起嘴角:“这毒虫进入佛珠的时间尚短,等它变为成虫,用什么都没办法引出来。对方原本并不打算将这佛珠现在拿出来的,因为时机还不到,可偏偏我多管闲事,所以人家不得已,没等到这虫子成熟就拿出来献宝了,我这么说,殿下懂了没有。”
拓跋玉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不复平静,此时已经是黄昏,细碎的光线穿透浮云照射在他的脸上,映出他轮廓俊逸,眉目端正,仿佛是画中人:“听你所言,对这毒虫知道的很多。”
李未央眉梢不动声色地一挑,随即冷然一笑:“也不算很多,不过恰好知道,若是殿下带着这佛珠一年半载,寿命也会短个十年二十年。”
李未央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可惜,她嫁给拓跋真,身处大历朝权力斗争的中心,就有机会接触到最关键的讯息,而且这信息,还真不是一般的多。这也要多亏了后来拓跋真对她的倚重……毕竟,他也是个人,对自己虽然有防备,可在对付敌人的时候,为了得到她的帮助,透露的还是极多的。
如果自己把佛珠留在身边……想到这里,拓跋玉倏地变色,背脊上似乎渗出了冷汗。他想了想,忽而一笑,李未央方才觉得他的笑里带着春风,和煦熏人,此刻却变的不同,真是寒冷如冬,夹着料峭的森冷直扑过来。她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皱了眉头道:“既然殿下心疼那侍卫,算我多事吧。”
说着,她便要转身离开。
拓跋玉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目光清亮:“不,我要多谢你,今天若非你帮助,我可能真的会上当。”
“殿下不怪我伤了那侍卫?”李未央扬起眉。
拓跋玉淡淡一笑:“他虽然在我身边多年,可未必是我的亲信。”
这还差不多,李未央点头,自己算是没有白白管这个闲事。
“今日的主谋,是否刚才也在这个凉亭里?”拓跋玉突然问道。
李未央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你说呢?”
拓跋玉突然笑了:“是太子要杀我?”
李未央摇了摇头,她似笑非笑,眸中透着讥诮:“看看,恐怕你出了事,都会将主谋这顶帽子扣在无辜的太子身上。”
拓跋玉唇边依然带着淡笑,但是眉目间一丝峻峭,隐隐流露出来:“拓跋真。”
李未央淡然一笑,仿佛是秋后的墨菊盛放,清秀无双,又叫人生出怜爱:“七殿下倒还算不上太笨。”
拓跋玉面色一沉:“他真是痴心妄想!”什么都打着太子的名号,让人误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子主使的,拓跋真的确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李未央唇角一勾,脸颊上浮起浅浅两个梨涡:“殿下既然知道,就该早有防范才是。”
拓跋玉的侧面如剪影一般利落干净,他隐约含着笑,道:“其实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又为什么要帮忙。”
李未央既不能实情相告,也不想欺骗他,所以只是沉默。
“李未央,”拓跋玉明白了她的心思,知道她不想说,便也不再逼问,反倒唇畔噙笑,“你平日和别人一起,也是这样经常笑吗?”
“唉?”李未央微愣,听出他话里调侃的意思,脸上不由一冷,“殿下不要误解我的好意。”
她可不是无知少女,别以为随便两句话就能骗出什么答案。
拓跋玉笑道:“幸好我遇到你,不然今次可真有的受了,”他偏过头,突然换了话题问道,“到了这里后,还习惯吗?”
李未央有点奇怪,盯着他不说话。
“乡间的生活虽然辛苦,却比京都要平静很多。这里的勾心斗角,你还习惯吧。”他淡淡道。
李未央十分的惊讶,然而拓跋玉笑容慵懒,仿佛刚才那句并不是他说的。
李未央下意识地向远处看了一眼,那边的花丛已经走过来好几个人,这时他们已经隐约可以看见这里,李未央的心又绷起,这里有这么多眼线,要是让人觉得她在和七皇子说秘密的事,她就麻烦了。
拓跋玉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忽然就开口。
“李未央,”他望着她,浓黑如夜般的眸子犹如上好的黑曜石,蕴含着光彩,“刚才的刘悦,我会想法子处理了,而那些侍卫们的嘴巴,也会跟蚌壳一样。”
李未央裣衽行礼:“多谢殿下。”
拓跋玉微微一笑,忽然靠近一步,李未央一时没有动作。
“京都危机重重,不是你能想象的,”拓跋玉轻轻在她耳边说,“千万不可像今天这样莽撞了。”
李未央身子一颤,睫毛轻轻垂下,在眼下栖起一片淡青的剪翼,答道:“是,谢殿下。”说完,她转过身,稳住纷乱的心思,迅速的离开了。
走出了凉亭,一直等拓跋玉看不到的时候,李未央才松了一口气。
白芷看着她,惊讶道:“小姐,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紧张呢!”
李未央笑了:“怎么会不紧张,我的心都在砰砰跳呢!你看他那样子,冷冰冰的,跟个冰块一样,跟他说话可真是费心思。”
墨竹凑上来道:“小姐,刚才我守在外面,你进去凉亭没多久,就有两个丫头走过来,她们说要请小姐去前面,我说小姐走了好久,腿都走乏了,所以在这里歇歇……”
“她们相信了?”李未央问。
“应该是的,”墨竹嘻嘻一笑,“我一直缠着她们问东问西,她们根本就没办法靠近凉亭,就算是怀疑,也听不见小姐和七殿下说了什么,你放心吧。”
李未央笑了笑:“看不出你也有点鬼机灵。”
墨竹道:“跟着小姐久了,木头人也会变得聪明的。”
李未央突然止了笑容,道:“那是三公子吗?”
白芷睁大眼睛,朝着李未央看的方向望去,却看到李敏德的身子在花丛中一闪而过。
白芷吃惊道:“好像是呢!”
李未央脑中一个念头飞转而过,忙问白芷:“除了敏德,有没有看到一个灰衣侍从?”
白芷一怔,说道:“没有呀,奴婢只看到三公子一个人。”
那就是说,白芷根本没看到那个身形高大健壮的灰衣人了。这时候,一旁的墨竹道:“奴婢刚才看见三公子和一个灰衣人在一起。”
李未央对墨竹道:“你认识那个人吗?”
墨竹直摇头:“当时我还紧张小姐吩咐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再说他的装束也是一般侍卫,自然没有注意这么多了。”
白芷皱眉:“小姐的意思是——”
李未央笑笑说:“我最近总是觉得敏德有些奇怪,但是却又找不到究竟奇怪在哪里,现在算是有了点头绪,但不能心急。”
李未央刚要走过去,却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响起:“县主留步。”
抬起眼睛,却看见拓跋真自假山后微笑走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眼睛骨碌碌乱转的“八皇子”,不,或许应该叫她九公主。
九公主笑道:“县主刚才和我七哥说那么久的话,都说些什么呀?”
这里跟凉亭足足有百米远,凉亭周围又都是拓跋玉的侍卫,李未央不怕他们听见什么,不禁灿然一笑:“七殿下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九公主笑眯眯地靠过来:“来来,我最喜欢听秘密了。”
李未央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他说,九公主偷偷跑出来,还装成八皇子到处乱逛,他很头痛,不知要如何向皇帝陛下交代。说实话吧,怕九公主被惩罚,不说实话吧,又觉得对不起陛下——”
“什么?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七哥太过分了!我去找他!”九公主小脸涨得通红,一下子跳起来,顿时忘记了追问李未央的话,怒气冲冲往凉亭的方向去了。
拓跋真突然笑起来:“县主真是聪明,知道九妹的软肋在哪里,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
他刚才被永宁公主请去饮茶,拓跋玉却要留下和那丫头说几句,他们便先行一步,可是迟迟看不见拓跋玉前来,不禁起了疑心,正好九公主闹着要出来,他便借口带了她出来一探究竟,谁知却看见李未央和拓跋玉坐在凉亭里相谈甚欢,这幅场景令他心里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李未央拒绝了他的提议,却对七皇子笑得那么开心,让他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而他此生,最痛恨这种感觉!
目光落在李未央异常平静的脸上,拓跋真冷下脸来:“李未央,你似乎押错宝了!”
李未央微笑起来:“三殿下,未央相信自己的眼光。”
拓跋真的面孔一下子变得寒冷无比,他表情冷峻,站着不动,只拿目光盯着李未央,李未央神情正常,可是身后的白芷却心里一寒。她平常跟着小姐也见识了不少人,比如大小姐的伪善、大夫人的恶毒,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打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畏惧。
就在白芷和墨竹都如临大敌的时候,拓跋真突然笑了,他的笑容很温和,可是那其中却颇有深意。李未央冷冷望着他,相比毫不掩饰的狰狞面目,这如暗夜森林一般的深不见底更叫人害怕,因为你永远也猜不透他想要什麽,就像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漆黑之中埋伏著什么样的猛兽怪物!
拓跋真一言不发,一把拉住李未央,快步将她拖着走。李未央怒道:“你做什么!”
拓跋真冷笑:“看看我们还未分出胜负的棋局!”
谁知李未央冷冷地甩开了他:“不用你带,我自己可以走!”
拓跋真眯起眼睛,却看到李未央快步从他身侧走过去,不由冷笑一声,跟了上去。
李未央回到凉亭,却看到九公主正吊在拓跋玉的手臂上,缠着他说话,拓跋玉看到李未央去而复返,不由露出点吃惊的神情。
李未央冷冷挑眉,在凳子上坐下:“我是被请来观看棋局的。”
拓跋玉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他没想到拓跋真居然还在计较这盘没下完的棋,不由笑道:“既然如此,三哥先请。”
拓跋真微笑着坐下,继续执子。李未央冷眼旁观,看到盘中黑白二子厮杀激烈,缠斗不休。局势上旗鼓相当,一时倒也难分胜负。
李未央虽然于女子擅长的琴技舞蹈女红等方面都不精通,但棋——拓跋真是最喜欢下棋的,为了讨好他,她也是狠狠下了一番功夫。只是从前,她为了让他开怀,都是费尽心思让他,并且还要输的不着痕迹。现在再坐在这里看他与人下棋,还真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拓跋真的黑子与拓跋玉的白子在棋盘里全搅在一处,简直象两军贴身肉搏,混战成一团。
李未央看的很明白,这两人棋艺相当,所以才胶着在一起,如想取胜就必须肯舍弃局部,跳出混战的圈子,着眼大局。
拓跋真的目光冷凝,一颗棋子夹在两指间好半天也不曾落下。
九公主趴在李未央的身边,歪头问道:“你瞧他们谁能赢?”
李未央淡淡道:“他们二位旗鼓相当,都是擅棋之人,要决出胜负,还要一番苦战。”
她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明白,棋如人生,下棋的时候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真实性情。拓跋真善于运筹帷幄且行事周密,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他唯一的弱点就是百般掂量,心思太谨慎。而拓跋玉呢,为人又太过漫不经心,聪明是聪明,太容易被人钻空子,若遇上拓跋真这种对手,一着不慎就满盘皆输。
果然如李未央所说,两人僵持良久,直到九公主都趴在桌上睡着了,还没有分出胜负,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不一会儿,老夫人着人来请:“县主,该回去了。”
拓跋真淡淡道:“告诉你家老夫人,县主在为我和七弟做评判,待会儿我亲自送她回去就是!”
这还不放人!李未央皱眉:“有九公主在就行了!”
拓跋玉却也抬头看了李未央一眼:“九妹可是个小孩子,她睡得香喷喷的,不好打扰,还是请县主劳累一下吧。”
李未央腾地站起来,取过拓跋玉一直在手里的白子,飞快地在棋盘上落下。
拓跋真突然变色,李未央转头看看他,脸上现出了一抹笑容。她生得十分清秀,这一笑别有味道,把拓跋真一颗心震荡得砰砰作响。
棋盘上黑白胜负已分。
九公主被人推了一把,突然从桌子上跳起来,一看到这情形,立刻欢呼:“啊,七哥你赢了!”
拓跋真冷冷地望着李未央,李未央压抑着眼睛里的不耐烦:“两位下完了吧,我现在该回去了。”
拓跋玉转头看了一眼花园,的确,大多数的客人都已经离去了,他淡淡一笑道:“今日多谢县主的帮忙,我才能赢了三哥一回,后会有期。”
李未央点点头,带着白芷和墨竹快步离去。
这时候,只有李敏德还在马车前等她:“刚才府里有人来报说南安侯夫人来访,老夫人等不及,已经提前坐马车回去了,一同回去的还有大夫人和大姐,听说五皇子看到天黑了,怕路不好走,还亲自护送。”
李长乐刚刚吃了亏,自然是没脸久待了。五皇子向来喜欢做护花使者,也没什么稀奇的,李未央点点头,道:“我们上车吧。”
上了马车,一路向丞相府而去。刚刚走到西四胡同岔道口,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道:“县主,外头刘御史家的马车不小心翻车了,咱们得绕道走。”
白芷掀开车帘,看到外头果然是乱糟糟的一片,一辆马车翻在路上,不由皱起眉头:“小姐,咱们得换一条路了。”
公主的别庄在郊外,天色已经黑了,看来要尽快回府才是,李未央看了一眼天色,道:“那就绕路吧。”
李敏德前所未有的沉默,他的容貌本就生的出色,此刻在马车上只燃着一盏烛火,光影摇曳之下,他的出众相貌看在别人眼里,只觉恰到好处,竟像能生生楔到人心坎里去似的,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潋滟美态。
李未央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有一点陌生。
初次相见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可是看到现在的她,竟然令她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眼前的李敏德,不过是一个塑造出来的影子,也许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