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漓挑了下眉,似真似假,“我没有戏弄你,真是兴致到了。”
锦笙咬了一把后槽牙,那你这兴致未免也太别致了吧?!
“草民生作男儿身,以后、以后是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要是传出去了草民的颜面难存,就算是面对心仪的女子心里也会有三分羞愧……”
见君漓不仅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悠闲地拿起茶杯抿了口茶,锦笙干脆就在他脚边跪了下来,整个人趴伏在他面前,开始跟他可怜兮兮地扯。
“草民以后绝对不会再在陛下面前提及殿下的婚事,也不会告诉陛下您跟哪个女子亲近跟哪个女子疏远,更不会把殿下吩咐草民的事情告诉陛下,草民错了,草民认错,草民以后唯殿下马首是瞻!”
君漓倚在靠背里微微垂眸俯首睨她。
她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仿佛漾着可爱的星子,让人不经意间就看了进去,深深看入黝黑色的旋涡中,无法自拔,难以抽身。
她嫩白的脸上因为焦急和羞臊而泛出淡淡的粉红色,如玉的两颊有可爱的绒毛,透着阳光才能看见。
像个女孩儿一样。
可是他知道不是。
君漓的视线落在锦笙因为望起头而露出的纤细脖颈上,那里的喉结和她整个人失了平衡,显得突兀又怪异,让他有一种想要把它抚平剜掉的冲动。
如果没有那个喉结,才是对的。她的长相不应该有那个东西,没有的话更好一些。
君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非要逼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子作女子的妆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居然会用“可爱”来形容一个潇洒男子的容色。
只是看着她那张脸就有种想要端在手心里把玩揉捏的感觉。
安怀袖那日说得对,他第一次见到锦笙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莫名的亲切之感,仿佛似曾相识。
“说完了?”君漓忽然道,“说完了你就开始吧。”
锦笙险些就着跪在他面前的姿势扑过去咬他一口!
为什么?!
“殿下!”锦笙哭丧着脸,“还有没有别的选择?我不想弄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在脸上,娘里娘气的。”
君漓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他打量着锦笙,看见她一头高高束起的青丝后,静默了片刻,沉吟道,“把你头发散下来。我就看看。”
这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惩罚!?
锦笙险些都要以为君漓其实已经识破自己的身份了!
但他若是真的知道自己是两年前那个亲了他拔腿就跑的人,又怎么会在这里好言好语地跟她掰这么多?
打死她这种占尽便宜就溜的人保住他自己的声誉才是明智的吧。
“砰”地一声脆响,君漓的茶盖又落回了杯盏上,顺带将锦笙给拉回了现实。
把头发放下来这种事情,锦笙真的想不到拒绝的理由。而且这个要求跟作假妆比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是不放才更令人生疑。
她就跪在他的面前,低下头,单手去解头上的束带,扯了一会儿没能扯得开。
锦笙慢吞吞地抬头去看君漓,有些窃喜,愣是压住了,“解不开……”
千真万确,这个结不是她自己打的,是云书帮她打的,自从两年前那件事发生后,云书就专门学了很多打结的方法,怎么牢固怎么来,防止她的发带再因意外被扯开。
每次她自己都解不开来着。
然而君漓很有耐心,“我等你解,慢慢来,总能解开。”未免自己耐心告罄,太子爷又加了一句,“实在解不开还有上一个选择。”
锦笙的窃喜瞬间变成了颓丧。
她立即伸出两只手开始捯饬自己头上那一根束带,可无论怎么捯饬,她解不开就是解不开,不过一指宽的束带,材质却是一等一的好,简直愁煞人。
就在锦笙急得满脸通红,生出了拿把剪子剪了的想法时,一双手忽然伸了过来,将她的手挤开了。
锦笙低着头,微微一愣,下一刻反应过来脸又涨得更红了些,她想要拒绝说不用,但想到要是解不开自己就真要去作假妆,那更不行,于是愣是憋着没说。
君漓就这么坐在座椅上,锦笙就这么跪在他面前,角度和位置都刚刚好。
因为解束带的缘故,锦笙抬不了头,也不敢抬头,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甚至有那么点儿窒息。
太奇怪了,难道太子爷没有发现这样很暧|昧吗?难道他不知道两个男人这个样子很别扭吗?难道他不知道这个屋子里还有别的下人在吗?
君漓的手在她发间解着那根雪白的束带,纤细的束带和修长的指尖莫名呼应,蜿蜒在他指尖的青丝化作绕指柔,触得君漓心里滑过些异样。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今天的一切都未免荒唐可笑,他这算是被美|色迷|惑了吗?
就因为她生得这般女子模样,所以好奇她要是女子装扮的样子?还是因为今天被父皇问起两年前的明珠遗光,所以把她找来?
可为什么被问起两年前,就想要把她找来?
君漓看着手里的青丝,鬼使神差地,在手心轻轻揉了一下。
只是这么一下,心底就立即有一个声音问自己,像不像那天晚上冒冒失失的那个女子?
她头发散下来的时候,就绕在自己颈边,铺了满身,也是这般柔顺,触着有微微痒意。
君漓觉得自己有点儿魔怔了,他拈起一束青丝,微微颔首凑近想去闻。
心底那个声音又在问: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那个冒失的女子?你是不是很想找到那个女子?
你在想什么呢,你面前的人是个少年……
“殿下……”锦笙忽然出声,打断了君漓想要去闻的动作,紧接着她抬起头,小心翼翼道,“解不开吧?”
君漓欲言又止。
锦笙偏了偏头,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拿回来,然后抬眸道,“……那个,殿下,束带你也试着解了,头发也给你玩儿过了,昨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什么叫做“头发也给你玩儿过了”?
君漓挑起左眉,“你的头发这般稀罕,抵得了把本太子卖了的事情?”
锦笙一噎,她的意思不过是说,都搞了这么半天了,就别折腾了而已……
“从今天开始,每日晌午来府上。”君漓捻了捻指尖,淡声道,“给我端茶抵债。”
锦笙睁大了眼睛,心里一急就顾不上用敬语,“可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太子爷,我也是个大忙人的好不好?”
“什么事情等端完茶回去做。”君漓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或者……就在这里做。”
那她还是宁愿回去再做。
想了想锦笙又觉得不对,“太子爷,天枢阁阁主忽然每天往太子府里跑,好像不妥吧?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皇室和天枢阁的关系该如何?”
“自己想办法。”君漓一脸这不管我事的表情。
锦笙觉得很委屈,凭什么啊?她是他的辅臣,又不是侍从!端茶倒水这种事情他府上人这么多,有必要专门整她吗?
是啊,君漓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就是一时兴起,也或许就是想把她弄身边来看看,她究竟会不会露出端倪,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尊贵的太子殿下就是觉得很有必要,特别有必要,非常有必要,就是想专门整她。
作者有话要说:1.感谢,非常感谢收藏和评论的小天使!
2.wuli太子爷总算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太子爷!请相信你的直觉!早日拆穿她!拆穿她!拆吃入腹……
3.榜单还有一万,我要吐血了……看来要加班了!

☆、正中下怀

锦笙在君漓的目送下愤懑地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没忘了要把明珠遗光的名单回手递给送她出府的青崖。
当然,青崖也就只打算送她到门口,转过头就把名单给了君漓。
君漓拿到手过目后,心底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至于那个声音说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君漓的太子府比之皇宫离天枢阁近了许多,不过两刻钟的时间,锦笙就到了天枢阁门外。
刚从马车上下来,正准备朝阁内走去,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股腥甜的风,转瞬即逝间入了锦笙的鼻,她的耳梢微微一动,眸光轻敛。
有两人潜伏在周围,还是个高手。
锦笙看了一眼同样潜伏在天枢阁内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她下令就能准确出击的守卫。
“阁下为何而来,不如现身见上一面?虽说我天枢阁生来为了敛财,但一杯茶水还是不会吝啬你的。”
没有响应,锦笙轻蹙眉尖,天枢阁里的高手也已经发现了这个人,难道这人自己不知道已经被发现了吗?
“阁下若执意不见,那在下只好用我们阁里的规矩招待你了。”锦笙的右手缓缓举起。
就在要落下的时候,一阵无影的风径直朝着天枢阁内拂过。
“回去。”一个响指,天枢阁内的高手全都隐了回去。
三两步跨进阁中,锦笙径直朝着楼上而去,拐到四楼的时候,腥甜的味道愈发浓烈,她驻足,猛地转身,那两人就站在背光处,正用一双森冷的招子阴测测地盯着她。
两人身着黑衣,戴着面巾。
其中一人,眼角有很深的刀疤。
他们后方是一间茶室,“嘎吱”一声,茶室的门缓缓打开了,一名身着红衣面带纱巾的婀娜女子徐徐走出,右手提着一壶茶,左手用指缝夹着两个杯盏。
“两位壮士……”女子嫣然一笑,柔到骨子里的声音听得人浑身酥|软,她向前走了几步,一边低眉斟茶,一边用悦耳的声音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茶,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说。”
锦笙的嘴角微微上扬。
那两人相觑了一眼,站在前面、眼角有刀疤的男子便出声道,“喝茶可以,坐就不必了。”
语毕,他伸手在红衣女子指缝间拿了一个斟满茶水的杯子,一饮而尽,“久闻天枢阁大名,我们来,是奉主子的令,给阁主送银子的。”
“这种方式送银子,你们怕是欺负我年纪小。”锦笙朝那两人走近几步,轻轻一嗅,笑道,“以后不要硬闯天枢阁了,这次能活着见到我,下次可不一定。”
红衣女子不知从哪里拈出第三个茶杯,斟满后递给锦笙,“壮士若不想被人发现,可以走后门。但若是为了试探我阁中戒备……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回是我们阁主大度,不想刨根究底,才饶你们一条狗命,让他识趣。”
刀疤男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掂了掂,“这位姑娘误会了,我们确实是来给阁主送银子的。”
他信手一抛,将钱袋朝锦笙甩去,后者接住,打开钱袋低头一看,都是金子,锦笙嘴角微勾,“说说看,有什么事情要办。”
站在后面的男子朝前走了一步,沉声道,“泯南知府陈祁连,我家主子要他下地狱。”
锦笙挑眉,“你们主子果然是白送钱来的不成?以两位的武功,可以直接去杀。”
刀疤男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如果争得过天枢阁,我们何必来这一趟。陈知府为了他那条贱命,往天枢阁砸了不少银子吧?我们这儿杀,你们那儿保,倒不如给你们砸钱让你们来杀。他出多少,我们双倍。”
锦笙长长地“哦”了一声,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倘若事情发展成这样,那么就好办得多了。
锦笙今早上刚为陈祁连发来的求救信焦头烂额,正想着该怎么救他,如今忽然有人说要出高价买他的命,这下好了,不用救了。
本来天枢阁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江湖组织,价高者赢,谁在天枢阁下的单子出的价高,天枢阁就帮谁也是天经地义。
倘若这两人真的要买陈祁连的命,暂且不管他们背后的主人是谁,也暂且不管他们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这一个单子,确实解了燃眉之急。
她原本想的就是先把陈祁连的官位保住,安怀袖撤人,然后让陈祁连把单子的尾款结完,这之后再安排人爆出陈祁连贪污受贿的消息,且一定要捅到安怀袖那里。
因为安怀袖已经知道陈祁连干得那些腌臜事,但第一次去查的时候什么都没查出来,放过了他,安怀袖一定心有不甘,倘若这个时候有人把贪污的证据交给他,结果不言而喻。
可是整个计划出了岔子,安怀袖不愿意撤人,甚至大公无私到要在民间搞那么一个民意调查,这样一来,锦笙还得想别的办法先救陈祁连,让他把尾款结了。
现在情况有变,锦笙如果接了这一单,就可以直接安排人把陈祁连贪污的证据捅到安怀袖那里去,他也不用搞什么民意调查那么麻烦,即刻就能把陈祁连拉下台。
一旦陈祁连因为贪污受贿的事情下台了,那么……霍奕也就被牵扯进来了。
这才是锦笙最终的目的,当她第一次接到陈祁连的信时就对云书说过,要给霍奕一次迎头痛击。
陈祁连贪污受贿不假,可同时他也贿赂了别人,而这个被贿赂的人,就是霍奕。
只要接了这一单,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陈祁连搞下来,再加快痛击霍奕的进度……
“这是我家主子拟写的订单。”刀疤男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在袖中拿出一张淡黄色的书信,“如何,阁主考虑清楚了吗?”
锦笙勾唇一笑,“有钱为什么不赚?更何况是双倍。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陈祁连那个怂包钱出得可不少,你们就这么自信能出得起这个价?若是出不起,今日硬闯天枢阁和寻我们消遣的账我可就一起算了。”
怎么会出不起价?
锦笙当然知道他们不可能出不起。
既然找上了天枢阁,还有心试探深|浅,甚至连订单都拟好了,他们就不可能是楚卓这种单纯天真的人,更不会出不起价。
之所以这么说一句,锦笙只是想表现自己是为了钱财,而非为了别的什么目的。
刀疤男冷笑了一声,将书信弹指一飞,恰好甩到锦笙的面前,他道,“你当我们是来玩儿的吗?你手里的只是各位的辛苦费,你把单子拟好了,要多少钱,明日午时,会有人付给你。”
“等等,你们天枢阁……不会再问陈祁连要第二次价吧?”刀疤男身后的男子上前一步,冷漠地睨着锦笙,浑然是一脸警惕。
红衣女子掩唇一笑,“壮士说笑了,我们再如何敛财,也不是这等贪得无厌之人,天枢阁明文规定,同一个人同一件事不可要价两次。陈祁连已经付过一次钱了,第二次就没他的份儿了。”
如此,那两人才稍稍放心。
锦笙把书信反手递给身边的红衣女子,“伺候笔墨。”
按照那两人给的书信,锦笙拟好了单子,写好了开价,盖上随身印章后才交给刀疤男,“三分之二是预款,事成之后结剩下的三分之一尾款。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明天正午结款之前尽管再来找我。”
语毕,她微微一笑,眉眼生光,“如果赖账,风里雨里,天枢阁也要弄死你。”
刀疤男接过书信揣好,朝锦笙略一拱手,便和身后的男子一起飞身掠出窗户。
锦笙朝窗边走了两步,倚在窗后远望,吹了一声口哨,“跟上去,我要知道他们是谁的人。”或者说,他们俩想让她以为他们是谁的人。
周围的树影之中有一阵风动,转瞬之间又静若无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是风儿缠绵了一下树梢。
身边的红衣女子放下茶壶,敛起笑意,认真道,“阿笙,霍奕回来了。”
“拿着钱买几身好看的衣服。梧桐姐姐,上次我去风月楼也看见你穿这身,你下次还这身的话我会以为你在风月楼里过得不好。”锦笙把钱袋交给红衣女子,叠好手里的订单,“你在风月楼里见到霍奕了?”
梧桐是天枢阁的线人,一般潜伏在风月楼里,从客人嘴里搜集信息,再上报给天枢阁。
锦笙来汜阳的时间虽然不久,但已经去过两回风月楼,都是去见梧桐。据锦笙所知,光是在风雨楼,梧桐手下就管着十个人。
倘若有什么消息,她完全可以让手下的人来跑这一趟或者写信传过来,可这回她却是亲自来,必然不是什么小事。
只是没想到竟然又是霍奕,他不是被太子爷留在云安操劳难民的事情了吗?这么快就办完了?
被逮过一次,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去狎|妓,也是了得。
“他点了我抚琴。”梧桐蹙起秀眉,“我隔着帘子隐约听见他说起了陈祁连的事情,有什么把柄之类的。”
把柄?
锦笙拢眉,“你说的是陈祁连手里有霍奕的把柄,还是霍奕手中握有陈祁连的把柄?他们两个不应该啊……”
一个是贿赂,一个是被贿赂,这种关系,不就相当于互相捏着把柄吗?只不过霍奕不容易拉下台,若真的翻出来,只有陈祁连遭殃罢了。
“若按照他们当时对话的内容和语气来说,我觉得是陈祁连知道了霍奕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清楚地听见,当时霍奕给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话——他该下地狱了。”
这句话……!
锦笙睁大双眸,猛地回头看向梧桐。
方才那两个人也说:“泯南知府陈祁连,我家主子要他下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1.十分感谢小天使们!有小天使给蠢作打赏了!好开心O(∩_∩)O哈哈哈~
2.这一章补昨天的,榜单还有六千多字……也就是今天应该还有两更呜呜呜
3.小伙伴们给力啊,多推广蠢作的文哈!记得收藏评论么么哒~

☆、顾子渊你个坑货

锦笙向来不是个多疑的人,但这两句话的巧合,不得不让她心生疑窦。
如果要陈祁连死的人就是霍奕的话,那么这一切就显得很诡异了。
锦笙觉得,霍奕一定理解错了,他以为天枢阁是个实打实的江湖组织,所以他觉得天枢阁肯定会用暗杀的方式直接了结陈祁连的性命。
可是不是,锦笙的计划里,是想要利用贪污受贿这一点,直接让安怀袖通过这次审查把陈祁连拉下马,再把霍奕贪污受贿的事情抖落出来,给霍奕致命一击。
霍奕一定想不到,他花了钱求天枢阁办事,反倒还砸了自己的脚。
话说回来,陈祁连手里究竟掌握着霍奕什么把柄,让霍奕不惜花重金灭口?
锦笙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丝难以捉住的线索,只有那么一瞬间,转瞬即逝,消弭无踪,这种捉不住的感觉让她有些懊恼地“啧”了一声。
梧桐跟在锦笙的身后,径直走入茶室,“阿笙,现在怎么办?”
“目前来看,没什么大碍。相反,既然杀了陈祁连是霍奕的意思,那我们就不必担忧有人知道我们天枢阁毁了陈祁连的单子,如此就不算是砸了招牌。”
锦笙在茶室的桌案前坐下,提笔而书,边写边道,“等明天他们交了钱,我立刻安排人去一趟泯南,你吩咐下去,今日之内整理好陈祁连贪污受贿的所有证据,明天就送去给安怀袖过目。”
“那握在陈祁连手里的,霍奕的把柄呢?”梧桐为她磨墨,“听说太子爷在监察花月妍里官员狎|妓的情况,我估摸着霍奕这几日就只能来风月楼里快|活了,要不要我去套他的话?”
听到“太子爷”三个字,锦笙手中的笔顿了一下,瞬间在雪白的纸上杵了一个墨点,只一下,她又恢复如常。
“你觉得霍奕会把自己的致命点告诉你?如果告诉你了,那你的死期也就不远了。先不要打草惊蛇,霍奕是个老狐狸,少年时就知道踩着安丞相一家上位,你对付不来的。”
顿了一下,锦笙接着道,“罪名落实了后陈祁连也不会立刻死,等他入了狱,我会想办法安排人进狱中问个清楚。”
锦笙脑子转得极快,一边脑子里想手上要写的,一边回答梧桐的话,一边动笔书写,可怕的是这样一心三用的情况下,那一手楷书还写得又快又好,看得梧桐瞠目结舌。
眼见梧桐的眼睛都瞪直了,锦笙就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小时候顽皮,我的师父和义父都喜欢罚我抄书,抄多了练出来的。”
梧桐有些好奇,“应阁主我知道,确实很严厉,每天板着个脸。但我还从没听你说起过你的师父,阿笙,你师父是谁啊?”
“不是太出名,就是柳州那边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先生,迂腐顽固,一肚子墨水。”锦笙眼都不眨。
梧桐点点头,接着又疑惑道,“阿笙,我有件事想不明白。霍奕作为吏部尚书,想要整死陈祁连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他完全可以借由官员审查将陈祁连办了,何必要用暗杀这种方式?”
“怎么可能,第一,他的把柄在陈祁连手里,他若是将陈祁连查办,恐怕会惹怒陈祁连,把这个把柄抖出来。”
“第二,他是收了钱的,陈祁连在官场上出了什么事当然会找上他,如此一来他接受陈祁连贿赂的事也瞒不住。”
“第三,霍奕现在恨不得自己跟陈祁连撇的一干二净,怎么可能主动去审查他,白白把自己和陈祁连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只能选择用暗杀这种方式,让陈祁连永远闭嘴,陈祁连一死,霍奕的把柄就没人把握了。”
“刑部所有的调查也都会倾向于他是怎么死的,不会再关注他生前有没有贪污、有没有贿赂,如此一来,霍奕也就不用因为收了他的贿赂提心吊胆。”
“最聪明的是,霍奕原本想要自己找人暗杀,但是刑部里有安怀袖这么耿直正义的人在,要是查不出是谁杀了陈祁连,安怀袖不会善罢甘休,霍奕担心自己被查出来,因此把这件事推给了无所不能的天枢阁。”
锦笙说到这里,笔尖一顿,抬眸看向她道,“试问,如果是天枢阁杀了人,有多少人能查到这里?就算查到了,有多少人能查到我们是和霍奕做的交易?就算连这个也查到了,又有多少人敢上报?没有人敢得罪天枢阁。”
“更滴水不漏的是,今日来交易的两个人,并没有透露他们主子的名字。如果安怀袖真的查到天枢阁,真的敢上报,也不会从天枢阁这里知道我们是和他霍奕做的交易。因为在霍奕看来,我们天枢阁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和霍奕做交易。”
霍奕这个老奸巨猾的人,所思所想环环相扣,不得不说,如果他能戒掉好|色这一项,那就真是一个几乎找不到缺点的对手。
可惜的就是,人无完人,如果不是霍奕去了风月楼,让梧桐听见那句“他该下地狱了”,她也不会这么快将这件事联系起来。
过了片刻,锦笙手里已经写完了三页纸。
“泯南的兵还没撤,安怀袖的人也还在审查陈祁连,云安的难民怎么可能已经安顿好了,这件事一定有猫腻。”锦笙嘴角微勾,“马上传信给太子爷,告诉他霍奕回来了。顺便提一下,是在风月楼里发现的。”
梧桐了悟地笑笑。
把霍奕留在云安操劳难民的事是太子爷亲口吩咐的,如今霍奕回来了,就让太子爷自己去查查他究竟办得如何。
“叩叩叩——”
“阿笙,是我。”云书的声音。
“进来。”
梧桐冲云书点了点头微笑示意,便算是打过招呼了,“阿笙,那我先回风月楼了。”
“你去吧,记得帮我叫人去太子府递消息。”顿了一下,锦笙猛地想起来,“哦对了,呃……顺便跟太子爷请个假,就说明天中午天枢阁里有急事等着我处理,没空去他府上……”
梧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便转身出门了。
机智的云书却嗅出了一丝儿不寻常,她勾着嘴角笑得颇有些混不清,“怎么回事?你今天不才去了太子府吗?明天又要去?”
“他让我去给他端茶。我又不是他贴身侍从,端茶这种事情需要我做吗?”锦笙把手里的三页纸交给云书,“我才不去,我都想好了,以后每天给他请个假,混过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