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和你大姐她们出去玩耍了?”但一时之间,杨开荣也没想到别的地方去,只当闺女在家受委屈了,更是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温和些:“有没有去你外祖母家住几天?”
“本来想和大姐她们一起玩儿呢,但是大姐忙着绣嫁妆,爹娘出门在外,我也总是担心,索性就在屋里看书写字,偶尔抄抄经书,并没有去打扰外祖母。”
杨思慧笑着说道,杨开荣微微皱眉,连公主府也没去?田嬷嬷是个忠心的,若是受委屈了,不可能不去公主府的。那没受委屈,怎么说话总觉得有点儿太过于小心了呢?是别人说了什么吗?
正想着,明和郡主披散着湿淋淋的头发出来了,杨开荣连忙起身,拿了大大的布巾裹在明和郡主的头发上,温柔的来回揉搓,明和郡主笑着拉他的手:“你也过去洗洗,我这边有丫鬟呢,等会儿荣华堂那边说不定等着急了。”
杨开荣浑不在意:“着急就着急呗,爹还没回来呢。”
不过,到底是没违背自家媳妇儿的意思,搓了两下,见不滴水了,也就起身去内室洗澡了。女人一向比男人更细心,更喜欢胡思乱想,杨开荣是武将,杨思慧虽说小心,却也难免带了几分武将粗鲁大大咧咧的偏见。
对上明和郡主,差点儿连身子都紧绷起来了。
“你不是最喜欢吃鱼虾之类的水产吗?我特意给你带了不少回来,都还是活的,新鲜着呢,回头就让厨房给你做了。”明和郡主笑眯眯的说道,杨思慧点头:“多谢娘了,娘出门在外还要为我操心,实在是辛苦了。”
“说什么辛苦啊,我就你和你哥哥一双女儿,我不想着你们还能想着谁?”明和郡主倒是挺爽朗,说起话来声音里都带着笑意:“还有那边的布料,和京城的不太一样,我特意买了一些,回头你先挑,选几匹做衣服,剩下的再分给她们。”
“好,我也帮娘你挑几匹好不好?”杨思慧笑着说道,女儿和母亲,应当是非常亲近的,于是,起身腻到明和郡主身边撒娇,明和郡主却是先略有几分诧异,随即抬手揽住杨思慧:“是太想念娘亲了吧?哈哈哈,下次出门带上你。”
杨思慧觉得,自己是不是又有哪儿出错了?怎么这么悲催呢,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轮到她了,别说金手指了,连个记忆都没有!总觉得是分分钟就要被拆穿的节奏啊。
又不是说,这是常年不见的亲戚,或者是已经嫁出门三五年不见了,有点儿改变很正常。这是亲闺女啊,才短短两个月没见啊,改变太多完全说不过去啊。
心里都快苦成黄连了,面上还得端着笑容,将自己伪装成纯洁无害的小白花。
这才是开始,等杨老太爷到家,全家人都聚集到荣华堂去了,行礼,问好,一家子唠叨,杨开荣问问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发生的事情,老太太和二老爷三老爷问问族里的事情。
世子给妹妹带了礼物,杨思慧得做出反应。
然后是一家族吃饭,她自己一个人吃的时候,丫鬟们也不会多问。可现下,明和郡主就在身边啊,一会儿亲自给闺女夹菜:“这个,你最喜欢的,快尝尝。”
一会儿又说:“哎,那个放了辣椒的,你不能吃,你忘了你一吃辣椒就会长疮的吗?”
杨思慧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这么用过脑子。别说品尝美食了,都快想要将饭桌给掀了。
吃完饭,又要跟着爹娘回去小家庭团聚,世子哥哥是个特别开朗的,开着箱子和杨思慧说话:“瞧这个,你七岁的时候不是有个小风车吗?后来坏了,哭了一天呢,我特意给你买的大的,回头放在你院子里,一刮风就能转起来了。”
“还有这个,海外传过来的呢,你看,打开一个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喜欢不喜欢?”
明和郡主在一边听田嬷嬷说话,杨开荣仰着脸刮胡子,虽说留胡子男人气概很足,但吃饭的时候太不方便了,而且媳妇儿也挺嫌弃的,所以还是刮掉算了。
“欺人太甚!”明和郡主一拍桌子,杨开荣手抖了一下,于是,下巴上开了个口子,无奈的转头:“怎么了?”
“还不是二房的那野丫头,竟敢动手打我们慧儿!”明和郡主一脸煞气,杨开荣揉揉下巴:“难怪我刚才觉得慧儿有点儿不太对劲儿,说话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谁一样,原来是被吓着了?”
田嬷嬷愣了一下:“一开始姑娘说头疼来着,后来奴婢瞧着,姑娘像是有些想明白了,不太愿意和那边来往了,胆子也有些大了,这才放过了那边,还是吓着了?”
第 7 章
离家两个月,回来之后,不管是国公爷还是明和郡主,都对杨思慧十分关心,恨不得时时将人拴在自己身边,一天能问十次话,从吃什么问到穿什么,从看书问到写字。
然后,杨思慧就露馅儿了。她只想着练字学规矩了,却忘了,杨思慧这样的出身,琴棋书画,是样样都要学的。在明和郡主说让她弹琴的时候,她就傻眼了。
这会儿她才开始后悔,之前怕疼,没敢弄伤自己的手。虽说原主的身体还有些记忆,但她自己半点儿不会,这又不是音乐盒,她手指放上去,那古琴就会自动发音。
“怎么了?”明和郡主关切的看她:“是不知道要弹哪个吗?娘走之前你不是学了高山流水吗?现在能弹多少?”
“我,我…”杨思慧心里急的要命,没多久额头上就冒出一层小汗珠,脸色也有些不怎么好,明和郡主更疑惑了:“到底是怎么了?”
“我有些头疼。”杨思慧伸手扶额,一脸痛色,明和郡主吓了一跳:“头疼?疼的厉害吗?来人,快来人,请御医!”
田嬷嬷亲自出门去请大夫,能当太医的都是很有一手的,手指在杨思慧手腕上搭了一会儿,眼神就有些诧异了,细细打量杨思慧的神色,有些迟疑,没病应该怎么开口?
“王太医,我儿如何?”明和郡主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太严重了,吓的声调都变了:“是不是很严重?要用什么药,你尽管开口,只要我儿无恙。”
王太医张张嘴,索性起身,使了个眼色,带了明和郡主去门外:“姑娘是不是心里有事儿?或者是没睡好,亦或者是医术浅薄,竟是没看出来姑娘有什么问题。”
床上躺着的杨思慧已经开始考虑,以后但凡谁要自己弹琴,都说头疼,这样躲过去的几率有多大。除了弹琴,这原主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本领?
总感觉,分分钟要被拆穿。今天不拆穿,明天肯定拆穿,要不然,自己坦白从宽?毕竟这身子还是他们的闺女,若是他们能想办法请来了高人,自己说不定也有机会回去对不对?
不然,只凭着自己,能认识什么高人?总不能天天住在寺庙里,或者去道观吧?
可万一他们以为自己是恶鬼,占了他们闺女的身子,想要报仇呢?想着,杨思慧身子就哆嗦了一下,上网的时候看过各种奇闻异事,很多落后的地方,搞什么驱鬼之类的仪式,都是很可怕的,喝粪水就算了,还有被火烧的…这个最可怕,一旦体验就是毁容了。
但不说的话,自己能坚持多久?今儿是弹琴,明儿会不会是下棋?自己在现代就学过五子棋啊,什么围棋象棋,连规则都没有搞清楚过。
真是自己体验了一回,才能深刻了解,小说上都是骗人的。说什么一穿越就立马讨好长辈家人,将原主的爹娘当亲爹娘,将原主的兄妹当亲兄妹,全都是骗人的!
杨思慧虽然也能看出来国公爷和明和郡主夫妻对自己的闺女是疼宠有加,但她时时刻刻记得,这份儿疼爱是给原主的。属于她的,是在现代的,已经过世了的爸妈才能给的。
还有这说话习惯,她总是想说普通话怎么办?一不小心就走调了,看书的时候更是不习惯,时不时的就想落个标点符号,能不被拆穿的,全都是十分能隐忍的,或者说,是胎穿的。
简直哭都哭不出来,杨思慧将脑袋埋在枕头上。她是一分钟都不想多留在古代,男尊女卑啊,多可怕。在现代,有男人出轨了,分分钟能踹掉换新的,可在这儿,男人养小妾了,你敢插手就是不贤惠,你和离回娘家试试,一整个家族的女人都再也嫁不出去了。
虽然在现代她没有这么大的园子,但她可以去别处旅游。虽然在现代没有这么多的丫鬟婆子伺候,但她有洗衣机有抽水马桶有电灯有淋浴有电脑,懒到家了也能找钟点工。
和现代相比,这古代唯一能胜出的,就只有一个环境空气了吧?
她想回去,她不想留在这里。哪怕在现代,她也只是孤身一人。
外面明和郡主让人送走了王太医,叫了田嬷嬷和唱朱来了解情况:“姑娘这两天可有什么不顺心的?或者是晚上没睡好?吃食方面,有没有什么挑剔的地方?”
鸣翠比较细心:“姑娘这两个月以来,都不太喜欢我们伺候的太近,有时候早上,奴婢们还没反应过来,姑娘就自己拿了衣服…口味方面,大约是快来葵水了,最近喜欢吃微酸或者微辣的…”
总之,就是和两个月前不太一样。这两天,是肯定没受委屈什么的,大约二房的姑娘也怕明和郡主找茬,也没敢来找杨思慧,老太太那边更不会来了。
明和郡主百思不得其解,进内看了看杨思慧,见她闭着眼睛,就又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晚上和镇国公说了自己的疑惑:“我瞧着有点儿不太对,可又没有受委屈,也没有吃亏,怎么一说弹琴,就忽然头疼了呢?就算是琴艺退步了,也不用惊慌成这样吧?”
国公细心,瞬间想起里刚回家时候杨思慧的表现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又像是隔着一层纸,看不清楚那层纸的另一面是什么。若非得形容一下的话,就好像是,闺女和他们离心了,说话的时候要多想想,相处的时候有些疏远,不像是以前,想撒娇就撒娇,想要抱抱想要背背也从来不遮掩。
“咱们回来大半个月了,慧儿可有在你身边蹭来蹭去的?”镇国公忽然问道,明和郡主点头:“那是…”顿住,眉头也微微皱起来了:“你这么一说,和以前还真不一样。”
“是有谁在慧儿跟前说了咱们的坏话吗?”明和郡主腾的坐起来,眉头紧皱,脸上带着几分煞气:“离间咱们和慧儿之间的感情?让慧儿对咱们生疏了?”
“可田嬷嬷说,慧儿对那边,也不曾亲近,这两个月来,她身边也没有另外多人,她自己也没出门,也没见什么人,那是什么时候和咱们生疏了?”
两个人心里都有了疑惑,却也没直接问,而是默契的按下来,开始默默的观察。若是真有有心人想离间他们父女母女之间的感情,他们夫妻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的。
若是闺女受委屈了,闺女既然不愿意明说,他们就暗地里查,总要为闺女出口气的。
杨思慧却不知道这夫妻俩的打算,窝在自己房间两三天,想了又想,终于想出来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离家出走。那个剧本上,男女主自出场到结束,整个大环境,一直是盛世天下,既然是盛世,她只要小心些,扮作男人出门,应当是不会有大问题的。只要带足了银两,实在不行,就找个镖局。
往深山里走走,说不定就能碰到个高人什么的。就算不能回现代,至少离了这地方,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首先,离家出走的装备,要有一身普通不起眼的衣服,按照她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三等小丫鬟的衣服最合适了。其次是银两和干粮。
杨家是高门大户,自己出走恐怕不到一天就会有人发现了,到时候说不定要躲起来两三天呢,所以得有干粮。
最后,路引。她之前看书了,但凡出入大些的城镇,都是要路引的,甚至有时候还要户籍,就和现代的身份证差不多。她没见过路引,她身边的丫鬟不出门,也应当没见过路引,这个东西,要从哪儿弄?
京城天子脚下,有人敢造假吗?或者买卖路引,若是有,自己应该怎么联系上?
有了奔头,杨思慧也没之前的慌张和胆怯了。和刚穿越那会儿一样,静下心来,开始一点点儿准备。但她万万没想到,她这边所有的动静,明和郡主都是当晚就知道的。
于是,对自家闺女和以往不同的表现,越发的怀疑了。
最终,心里有了个最不敢置信,却又带着点儿怀疑的结论——现在这个杨思慧,怕是和之前自家的慧儿,不是一人了。不光是口味和以前不一样了,穿衣服的喜好也不一样了,说话的习惯也不一样了,写字虽然形似但神一点儿相似都没有,现在这个写出来的就是软塌塌的框架。
礼仪规矩虽然动作做的挺好,但不像是以前,一举一动都是很自然的,现在微微有些僵硬。一说弹琴就头疼,一说下棋就肚子疼,一说作画就胸闷。就连明和郡主试探的时候问的最简单的一个问题,都回答错了。
明和郡主捂着脸,泪水从下巴上掉下来:“若真是个野鬼,那慧儿,我的慧儿,我的慧儿去哪儿了?是不是被吃掉了?我的慧儿啊,我苦命的慧儿啊!”
镇国公伸手揽着明和郡主,眼眶发红:“你别急,说不定是之前她脑袋撞到哪儿了,太医不是说了,脑袋受伤也会性情大变的吗?就算是野鬼,那也说不定,我们的慧儿,或许还没投胎,还在等着咱们去救呢?”
第 8 章
人都是一样的,不怀疑的时候,什么不对劲儿都能给找个借口解释,怀疑的时候,就是看什么都不对劲儿了。之前杨思慧乖巧听话,他们是觉得闺女长大了,又开始学规矩了,举止端庄起来了。现在杨思慧还是乖巧听话,却变成了装模作样,生疏冷淡。更何况,还真有那么多的证据,一一都对上了。
字迹不对,说话的口吻不对,吃饭的口味不对,办事儿的习惯不对,连表情都能挑出来几分不对。
镇国公是想慢慢查,让这“野鬼”自己露出马脚,可明和郡主等不了,她生怕自家的闺女在哪儿受苦。可偏偏,这“野鬼”占着的是亲闺女的身体,明和郡主亲自看了,该有的胎记都还在,不能打不能骂,生怕这野鬼做个法,将来报应在自己闺女身上。
镇国公拗不过明和郡主,思索良久,终于想出办法来了:“了然大师是高僧,说不定能看出这妖孽的来历,咱们先带着她去法源寺住一段时间,看了然大师可有办法,我再让人找找,不管是道家的还是法家的,只要是高人…”
了然大师不光是佛法出众,还会医术,能占卜,本事十分高。明和郡主眼睛一亮:“我竟是忘记了还有这一茬,幸好你提醒,那今儿就出发,你让人准备马车,我让人去叫了…那女子过来。”
竟是连闺女的名字都不叫了,谁知道这野鬼是姓谁名谁的。
杨思慧正在房间里发愁,本以为要一套三等丫鬟的衣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没想到,这借口也不好找,她还得背着人,偏偏,身边四个大丫鬟,唱朱和鸣翠不在,那还有映荷和照柳,连蹲个厕所都有人守着。
听田嬷嬷来叫,杨思慧也顿觉得,希望就在眼前。杨府是深宅大院,就是她这小院子,门口都有两个粗使婆子守着,更不要说大门口了,她自己想溜出来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寺院不一样啊,那些僧人们可不会管太多。
就算没丫鬟的衣衫,等溜出了寺院,也能到别处买一套,或者是到村户人家讨一身来。和衣服比起来,银子最重要。一面笑眯眯的应了田嬷嬷,一边吩咐唱朱她们收拾行李,田嬷嬷可是说了,要住几天呢。
这几个月,她已经摸清楚了原主的小库房所在的位置,没上锁,上面是一些碎银子和金珠之类的,下面是银票。一整个带出去就太打眼了,所以,她只抓了一把碎银子装在荷包里,塞了几张银票。
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只这些都让人心虚的不行了,剩下的她也不敢多动。
出了房门,跟着田嬷嬷上了马车,转头没看见明和郡主,就忍不住惊奇了一下:“我娘呢?”
“郡主这两天有些不太舒服,怕给姑娘传了病气,就在另一辆马车上了。”田嬷嬷面无表情的说道,她是明和郡主的心腹,自然比别人知道的更多。眼前的既然不是自家小主子了,也就不用多客气了。
杨思慧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傻。虽然田嬷嬷往常也是面无表情,可语气不一样,她当即就察觉出来有些不太对,她本来就有些疑神疑鬼,占了别人的身体这事儿说到哪儿都心虚,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穿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连科学家都没研究出来的课题,她看小说能看出来吗?
心虚又愧疚,自然也不敢对原主身边的人有太多要求,田嬷嬷语气不对,杨思慧也不敢深究,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瞧。
马车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幸好这京城不是别处,大道上都是铺着青石板的,倒也不是很颠簸。听着外面的叫卖声,其实杨思慧是很想掀开车帘看看的,可有个田嬷嬷在车上,再蠢蠢欲动也得按下来。
等到了寺院,明和郡主已经调整过来了,脸上带着和以往一样的笑容,拉了杨思慧的手:“你小时候,身子不好,总是病歪歪的,多亏了了然大师,给你开了方子,养了五六年才缓过来。”
杨思慧眨眨眼,剧本一开始就是女主重生了,小时候的事情,剧本是一个字都没提过的。
“前段时间,我和你爹出门之前,也曾来许愿,愿佛祖保佑你安康,现下回来了,总得过来上个香才行。”明和郡主也不介意她不出声,带着她继续往里面走。
杨思慧垂下眼帘,现在自己算是人还是鬼?若是鬼魂,进了寺院这样的地方,不要紧吧?会不会被佛光一照,就魂飞魄散了?或者是被和尚给抓起来了?这里的和尚,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只认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然后将她给灭掉?
正胡思乱想间,就听见一个和善的声音:“南无阿弥陀佛,施主请进,师叔祖今早心有所感,得知今天有贵客上门,特派小僧出来迎接。”
“大师果然高人。”明和郡主忙笑道,双手合十行了礼,跟着那和尚往里面走,和尚很年轻,说话很是和善风趣,三两句下来,明和郡主紧绷的心弦就有些放松了。
然后,也就留意到身边的“野鬼”了,竟然到佛像跟前,也没露出什么怯色来,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郡主。”来到一间禅室,明和郡主一进去就行礼,矮榻上坐着一个白眉长须的和尚,正端着茶壶倒水,受了礼,也只是微微点头,伸手示意明和郡主在对面坐下。
大约是镇国公之前说过了,了然大师并不多话,抬眼观察杨思慧。杨思慧微微有些紧张,不敢乱动。良久,了然大师才笑道:“这位就是郡主的千金了吧?眼神清澈,目光纯粹,额头饱满,脸色红润,是个有福的。”
明和郡主忙笑道:“多谢大师吉言。”
了然大师点点头,又示意了一下,有僧人忙送来了草墩子,杨思慧眨眨眼,了然大师笑道:“小友请坐,贫僧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小友。”
杨思慧更紧张了,就听了然大师问道:“小友从何处来?”
“从来处来。”不假思索的,杨思慧就回答出来了,然后,脸色煞白,赶紧看明和郡主,就见明和郡主也是脸色苍白,眉眼间带着几分惶恐,却并没有看她,只是看了然大师:“大师…”
了然大师摆摆手,笑着看杨思慧:“前段时间,贫僧夜观天象,却发现有异世之人降临,因不知这天外来客对我朝会有什么影响,贫僧未曾透漏出去,只观察了这段时间。”
杨思慧一颗心已经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快要冻死了,又是害怕又是松口气的感觉。再看明和郡主,却见明和郡主眼里带着几分期盼带着几分惶恐。
她没当过妈,但母女之情她也知道啊。
“大师既然能看出我是异世之人,那能否送我回去?”杨思慧忙问道,这古代真没什么好留的,虽然住处大了环境好了,衣服首饰多了,有人伺候了,可自由没有了。在现代,她三不五时的就能去逛逛街,看看电影,有钱了还能买张音乐会的票,可古代呢,除了自己的院子,除了国公府,她现在都还不知道京城的街道长什么样子。
就算是以后能出门,能去赏花宴茶话会什么的,但不过是从一个园子换到了另外一个园子。
大师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杨思慧不解,明和郡主有些着急,抓了杨思慧的手递过去:“大师,您看看,可否看出,我那女儿…”
了然大师低头,盯着杨思慧的掌心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道:“郡主不用担心,令千金并无性命大碍,这位姑娘从异世而来,令千金大约是替她去了异世,一命换一命。”
说着,又拿了铜钱和龟壳,自顾自的在那儿算来算去的。杨思慧看不懂,了然大师说的也比较晦涩,半懂不懂的。明和郡主倒是从一开始的慌张慢慢的淡定下来了,但浑身的悲伤却是遮掩不住的。
“双身双魂,命运缠绕,同福同难同命…”了然大师慢悠悠的说道,明和郡主眼圈通红,泪珠子忍不住落下来,杨思慧心下不忍,却也没办法安慰,她更悲伤呢,刚买的房子,还没住过,刚升的职位,听说总公司有不少黄金王老五…
了然大师念念叨叨了好半天,杨思慧只得出一个结论——换不回去了,两个人命运相连,互相影响。简单的说,就是那边的杨思慧享福,这边的杨思慧也享福,这边的杨思慧受苦受难,那边的杨思慧也过不好。
这句话,倒像是一个护身符,哪怕是为了替换“杨思慧”到了异世的自家女儿,明和郡主都得保着这边的“孤魂野鬼”享福,以确保自家闺女过的好。
但杨思慧总觉得,这护身符,换个角度来说,简直就是威胁。若是国公爷和明和郡主受不了这威胁…
第 9 章
后来了然大师就将杨思慧给赶出去了,私下里对明和郡主说了什么,杨思慧是不知道的。但她知道,国公爷下了朝来接明和郡主的时候,明和郡主抱着自家相公哭了一个时辰。
杨思慧的房间就在隔壁,听了大半晌,自己也是眼泪汪汪的。就算现代她没有父母了,太亲近的亲人也没有了,但生在现代,长在现代,那里是家啊。她的事业,她的朋友,她的一切的一切,都在现在。
但她的悲伤,却是比不过明和郡主和镇国公的,这夫妻俩,是永远的失去了最心爱的女儿。哪怕知道她在远方活着,哪怕知道她衣食无忧,可以后,是再也见不到了。
一边哭的撕心裂肺,一边哭的悄无声息。
田嬷嬷和唱朱等人想劝也找不到话头来劝,这种事情,还不能宣扬出去。他们自家知道这孤魂野鬼是不会害人的,可别人不知道,万一事情闹出去,被当成了妖孽要处死呢?
光是镇国公府,就有一大半的人想要这么做,更不要说府外了。
哭到晚上,明和郡主连晚饭都没吃,杨思慧虽然肚子饿,却也没心情吃饭。之前她还抱着一点点儿希望,万一回去了呢?现在,连这点儿希望都没有了,心情低落的恨不得自己从世界上消失掉。
第二天倒是有人送饭了,但明和郡主那边还没想通,连房门也没出。杨思慧过去请安,明和郡主也没见。
一连在寺院住了六天,明和郡主前三天都是闷在屋子里的,后来和镇国公又是拜佛又是祈福,闲暇就抄经,将所有的佛像都拜了一遍儿,这才启程回府。
然后,三人会审。最上面,坐着镇国公,左侧,坐着世子。右侧的位置空着,杨思慧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自己虽然占了别人的身体有些心虚,但这事儿又不是她自己干的,她也是没办法好吗?若是能回去,她早就回去了,傻子才愿意留在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