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天定 作者:悄然花开
文案:
身为丧母长女,陈宝珠的婚事一直是个大难事儿。费尽心思为自己谋求了一门婚事,却不料是进了狼窝。
临死之前,陈宝珠特别后悔,是话本不好看还是胭脂水粉不够多啊,自己为什么就鬼迷了心窍非得嫁人呢?若是有下辈子,当个逍遥仙不好吗?
真有了下辈子,陈宝珠还没来得及去官府交“单身费”,就被人给盯上了——总有那么一匹狼,愿意一辈子守护着自己的珍宝。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宅斗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宝珠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丰乐三年二月,春寒未去,北疆传来战报,镇国将军大败,无颜面对诸将士,于阵前自刎身亡。帝王念其往昔功劳,免去家人牵连,准运棺回京安葬。
安乐侯府,陈宝珠一身素白,面无表情的吩咐丫鬟婆子收拾行李。
“奶奶,大夫人院里的嬷嬷求见。”梳着辫子的小丫鬟掀开帘子,胆怯怯的伸头往里面看,大丫鬟香云过去拍了她一下:“没规矩,平日里奶奶怎么说的?要大大方方!”
小丫鬟赶紧站好,声音略微提高了一点儿:“奶奶,赵嬷嬷求见。”
陈宝珠点了点头,那小丫鬟就忙放下了帘子,不一会儿就重新领着个人回来了。赵嬷嬷是大夫人当年的陪嫁丫鬟,对大夫人忠心耿耿,为人十分势力,此刻见了陈宝珠,面上就是半分表情也无,只垂着眼帘敷衍的行礼,随口说道:“大夫人请奶奶过去,有事儿要吩咐。”
香云笑着问道:“嬷嬷来的不巧,我们正忙着呢,皇上开恩,允我们家奶奶收殓将军尸骨,我们奶奶正要和大少爷往北疆一趟呢。”
“或许夫人要说的就是这事儿吧,我一个当奴婢的,可不敢乱猜主子的心思,奶奶还是快些去一趟吧。”赵嬷嬷抬手示意了一下,香云转身,面色微微沉了沉。
“奶奶,夫人向来不喜您,以往看在将军面子上还能留情几分,现如今将军出事儿,她那性子,定是要为难奶奶的。”香云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的和陈宝珠说道:“若是夫人不让咱们出府,那可怎么办?”
说到底,将军自刎的事情并不是多光彩,他们陈家出来的丫鬟婆子虽说是不相信将军会如此的,可皇上圣旨都下来了,对外,将军的名声怕是早就坏掉了。
皇上虽然免去家人牵连,不追将军身上罪名,可人都趋利避害,尤其是大夫人那样的性子,怕是更看她们奶奶不顺眼了吧?
“无妨,我自有说法。”陈宝珠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转了一下身,又问道:“大爷呢?”
“大爷昨儿…”香云吞吞吐吐,陈宝珠皱了皱眉,眼里闪过悲痛:“他昨晚上宿在了那贱人处?”
香云点了点头,陈宝珠冷笑一声:“我爹自诩为人仗义,看人有眼光,怕是到死都没想到,他早早看好的女婿,内里是个胆小懦弱又偏偏又野心十足的中山狼吧?”
“走吧,咱们去看看大夫人又有什么吩咐。”陈宝珠收敛了面上表情,率先往外走去,香云忙跟上。
荣华堂里,大夫人端坐主位右侧,下面两排椅子,左边坐着二十三四的青年人,右边坐着娇娇弱弱的美女。陈宝珠自己掀开门帘进来,一眼扫过去,心里更是冷笑不止——她还没死呢,大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想给陆含章这贱种换媳妇儿了吗?
也是,自己一个罪人之女,若是非要霸占着这大房唯一子嗣的奶奶位置,大房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早在接到圣旨的那天,她就想到自己会有个什么下场。
只是她没想到,大夫人“母子”竟是连一年半载都等不得。
“跪下!”陈宝珠刚踏进门,就听上面大夫人一声怒斥,身后赵嬷嬷伸手就要来按陈宝珠,香云急忙上前拦住:“赵嬷嬷,你敢以下犯上?”
陈宝珠抬眼,目光沉沉的盯着大夫人:“不知道儿媳犯了什么错,要让夫人您如此动怒?”
“陈氏宝珠,你进门三年未曾给我儿添一子半女,又拦着我儿纳妾,撺掇他与长辈对着干,无所出,善妒,又不孝,七出你占三样,败坏陈氏门风,我陆家容不下你这样的恶妇。”
“现在给你休书一封,你自回陈家去吧。”大夫人面色冰冷,说完一摆手,自有小丫鬟端来托盘,里面摆放着笔墨纸砚,最上面的一张纸上,休书两个字,写的特别显眼。
墨迹簇新,当是刚写好没多久的。
右边的赵娉婷柔柔说道:“表嫂可别怨恨我姨母,往日里姨母对表嫂也是关怀备至,将表嫂当做亲生女儿的,只表嫂太任性了些,你已经嫁到陆家了,身为陆家妇,就该为陆家着想,陈将军畏罪自杀,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表嫂不说遮掩下来,还要大张旗鼓的去北疆,这是将陆家置于何地?若是皇上知道,又会如何去想陆家?”
陈宝珠冷笑:“赵姑娘倒是挺维护陆家的,这还没嫁进来,赵姑娘就将陆家当成了自己家,也是够有家教够守规矩的,我只盼着赵姑娘得偿所愿,日后切勿惦记赵家,只一心为陆家就好。”
说完又看陆含章:“这些罪名,你也是认的?”
陆含章转头,不去对上陈宝珠的目光,陈宝珠静等了半柱香时间,点头:“好,我明白了。不过,这罪名你认,我却是不认的。”
“我进门三年,为什么无所出?因为你得罪了大夫人,我不得不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不眠不休的抄写了三天三夜的佛经,累的小产。为什么善妒?因为你说大夫人不慈,送过来的都是些不知底细的,要我千万提防着,再者,东小院那贱人是谁,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为什么不孝?因为你说你姨娘是被大夫人害死的,孝顺大夫人就是对你亲娘不孝。”
陆含章脸色煞白,慌忙起身:“闭嘴,快闭嘴!不许胡说八道!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陈宝珠充耳不闻,看向大夫人,继续说道:“为什么无所出,因为你要通过拿捏我来拿捏陆含章,你不许陆含章有嫡子出生,因为你自己就没嫡子,你嫉妒,所以不许陆含章这个贱种也有嫡子。为什么善妒,因为你送来的秋红姑娘,往我的饭菜里放了乌头,长期服用会是个什么下场,大夫人应当是心知肚明。为什么不孝,因为你屡次三番的要我的嫁妆,一个当婆母的,要儿媳的嫁妆。”
陈宝珠面上露出嘲讽之色:“陆家,也就是这样了。”
“休书不用你写,因为这罪名,我不认!”陈宝珠伸手将那休书抓在手里,三两下撕碎:“当然我陈宝珠也不会自甘下贱留在你陆家,你们且放心,我自请和离。待我从北疆回来,你们陆家就是八抬大轿来抬,我陈宝珠也绝不会再踏足陆家,只请你们陆家准备好我的嫁妆。”
“否则,我不介意公堂上见。”说完,陈宝珠转身就走。
香云急急跟在后面:“姑娘,咱们现在不将嫁妆带走吗?”
“你我女眷,单身前往北疆,若是带上那些东西,怕是走不到北疆就没了性命。”陈宝珠沉声说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将父亲接回来。李嬷嬷可回来了?”
“奴婢这就去前院问问。”香云忙说道,她错身往外面走,香雨忙上前一步填上位置,面上尚有愤恨之色:“姑娘,这陆家欺人太甚,咱们就这样算了?”
“陆家也就这样了,这样的狼窝,咱们走了也是幸事。”陈宝珠捏着袖口,低垂眼帘,真以为将她赶出去就能免去灾祸吗?就算是龙椅上的那位被讨了欢心,又岂会不担心陆家这样凉薄狠毒,日后是不是也会反咬他一口。
再者,陆含章那样的,不是她瞧不起,而是真没那样的本事,一个庶子,还是被大夫人忌恨的庶子,怎会被认真教导过?野心他有,就是没匹配的能耐。
没了她爹的帮衬,陆含章早晚要将自己给坑死。
想到自家父亲,陈宝珠心里就又痛又恨又悔,痛他死了还要背负罪名,恨他狠心丢下她一人,悔当年不曾死命留下他。陈宝珠忍不住握拳,若非是为了她,父亲何必偌大年纪,还要上战场拼命?说到底,是她不孝,大夫人方才所说,也并没有错。
“姑娘,您快松手。”香雨眼尖,瞧见陈宝珠指缝间有红色,忙上前掰她手指:“奴婢知道您心里不舒坦,可咱们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咱们等回来了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姑娘您到时候心里若是很有气,只管想办法弄死陆家,奴婢们定会听您指令,帮您达成心愿,您这会儿可不能伤了自己。”
香雾也劝道:“姑娘,您这会儿若是伤了,那只会是让陆家看了笑话,还以为您是舍不得离开陆家呢。”
陈宝珠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指:“你们说的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且先忍着,回头再说。”
回到芳蕤轩没多久,香云就匆匆回来:“李嬷嬷已经回来,因着将军的事儿,府上侍卫,还有奴仆…”香云有些说不下去,陈宝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叹气:“那府里,可还有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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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有十多个护卫,是将军以前留下的…”香云一脸愤愤的说道:“府里的那些东西,李嬷嬷说,怕是…”
“东西没了就没了,反正,卖身契还能再补上。”陈宝珠沉默了一会儿,摆手:“只我一个女人,这些东西也不一定能留得住,那剩下的人,李嬷嬷的给带过来了吗?”
当逃奴有什么好下场?就算是卖身契被他们找到带走了,没有她陈宝珠亲自去官府消掉身契或者亲笔写下放奴书,他们就一辈子是逃奴。
“是,已经带过来了。”香云忙说道:“李嬷嬷说府里的房门院门,她一一都锁上了,府门也上了锁,咱们只管放心的去就行,皇上说了是不追究,那院子就是没人敢动。”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陈宝珠当即决定,反正陆家也容不下她了,早个一天晚个一天的也没什么区别。
香云忙点头,转身就去通知李嬷嬷。
陈宝珠进了内室,自己将钗环去掉,所有的头发只绑成一个利落的马尾,身上的孝服也换成素色的骑装。她当年嫁进陆家,带了三个贴身大丫鬟,以及一个奶嬷嬷,还有两户陪嫁。
李嬷嬷之前出门的时候,已经去通知了那两户,让他们只呆在她陈宝珠的嫁妆庄子上等着她回来就是了。
剩下的三个丫鬟,留下香雾和李嬷嬷作伴,香云和香雨则是要带到北疆的。
她这边收拾妥当出门,香雨已经拎着包裹换好衣服在门口等着了,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并未说话,只带着香雾一起往外走去,陆家上下并没有人出来阻拦。
陆家门口,十多个护卫牵着马匹等着。
李嬷嬷迎上前来,未开口先红了眼圈:“姑娘…”
陈宝珠拍拍她手背,转头打量那几个护卫,一一看过去,良久,抱拳:“陈宝珠多谢诸位,眼下这种情况,诸位还能出面帮我走这一趟,我感激不尽,我陈家也感激不尽。诸位放心,等咱们回来,我陈宝珠定不会亏待了几位。”
“咱们可不是为了姑娘的好处。”领头的大汉粗声粗气的说道:“咱们是为了老将军的恩情,姑娘你也不必多说,早日迎回将军才是正事儿。”
陈宝珠点头,再次捧拳行礼。
“嬷嬷等我回来就是。”转头面对李嬷嬷,陈宝珠沉声说道,伸手拽了马缰,翻身上马:“嬷嬷,你和香云避在庄子上,若实在没办法,就去找陈家族人,用将军府,换他们庇佑。”
李嬷嬷脸色大变:“姑娘…”
陈宝珠摆摆手:“你放心,我定会活着带回我爹的尸骨的。”
说完双脚磕了马腹,一抖缰绳:“咱们走吧。”
香雨和香雾也翻身上马,后面护卫紧紧跟上,随着踏踏的马蹄声,一行人出了京城,直奔北疆。
陈宝珠从小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虽说回了京城之后就少有骑马的机会,但出了京城骑马奔腾一个时辰,就找回了原先的感觉。她心里着急,虽说春寒还在,但北疆距离京城,少说也得半个月时间,若是没人打理,父亲的尸身怕是放不住。
为了她,父亲已经没了性命,她若是连父亲的尸身都带不回,哪怕是死了,都没脸去见父母祖宗了。
不眠不休的赶路三天,香雨和香雾终是没忍住,随在陈宝珠身边劝道:“姑娘,您好歹也歇歇,若是您到了北疆,自己身体累垮了,还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就是不为您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大家伙儿,赵大叔他们怕是撑不住了。”
赵宝河这十多个护卫,都是当年曾在陈将军帐前效力的,当兵多年,身上多多少少也都是有伤的。她陈宝珠一口气憋在心口自是能撑得住的,可这些人…陈宝珠犹豫了一下,还是放慢了速度:“好,那就休息一会儿,正好前面是个城镇,说不定有驿站,咱们换了马匹再走。”
香雾忙应了一声,这地方也是她和香雨之前看好了的,有林子有河流,能打猎能梳洗,再好不过的休整地点。
“啊!”陈宝珠正蹲在河边捧水洗脸,猛然听见一声惊呼,一转头,就见一个护卫到底,胸口处插着一支铁箭,汩汩鲜血,刺人眼目。
“快保护姑娘!”香雾率先反应过来,一手拦在陈宝珠前面,那些个护卫全都动起来,各自抽取了兵器,两两背靠背站好,另有人护在陈宝珠面前。
林子里簌簌飞出箭支,又有黑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不过眨眼,十多个护卫就只剩下五六个。
“你们是什么人?”陈宝珠眼眶通红,是气的。
“谁派你们来的?”她连声问道,没得到回答,眼看剩下的护卫又有受伤,握紧腰袢宝剑,推开身前香雾就要往前扑,香雾忙拦住她:“姑娘,想想将军!您快走!”
香雨也扑上去和刺客纠缠:“姑娘您快走,不要回头,不要管我们了!”
满脸胡子的赵大叔脑袋上青筋都蹦起来了:“姑娘,快走!”
“快走,快走!”
“想想将军,将军的尸身还等你收殓,不要管我们!”
陈宝珠眼珠都烧红了,这些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他们陈家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连累的她身边的人,都跟着没命,也实在是太狠毒了。
“赵大叔,我不能走。”陈宝珠终于下定决心,若是让父亲知道她丢下自己的同伴独自逃生,怕是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指着她鼻子骂的吧?
父亲已经没了,和活人相比,自是后者更重要些。
“杀啊!”陈宝珠横剑往前冲:“今儿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大家伙儿想想家里的妻小,想想我爹还在北疆等着,咱们不能死,所以,只能让他们死。”
“对,咱们不能死!”赵大叔粗声说道,拖着被砍了一刀的胳膊继续往前冲。
陈宝珠不是没想过赶紧逃走,可马匹已经被对方砍死,他们又累又饿的情况下,定是跑不过原地休息等待的这些人的。而且,对方既然已经在这儿布下陷阱等着,那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呢,所以,她只能拼命,将这些刺客给斩杀,或者杀退,然后趁机改道。
水道就更不行了,这河实在是太浅了点儿,估计没有一条腿深呢,进去就是给对方送人头的。
各种退路都想了一遍儿,然而,陈宝珠最终还是没能等到想到退路的时候。
她这边只剩下五六个护卫,对方至少有二十多个人,她这边老弱病残又疲惫不堪,对方年轻力壮又是守株待兔。
眼看香雾被人砍中,陈宝珠正要上前,却没料到背后来人,一剑穿心。陈宝珠都没察觉到痛,她刚抓到香雾的手,香雾面上满是惊恐:“姑娘,姑娘…”
陈宝珠低头看看自己心口的剑尖,她这还是,没能成功脱逃吗?
陈宝珠想笑一下,却觉得整张脸都僵硬了,她连嘴角都弯不起来了。身上的力气也在流失,她觉得有点儿冷,今年的寒冷,实在是持续的太久了些。
都二月了,却是连迎春花都还没开。
“我爹…”陈宝珠拼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抓着香雾的手腕,香雾使劲摇头:“姑娘,您得撑着,将军还在等着,您不能闭眼,姑娘,姑娘,我求求您,不要闭眼…”
“宝珠!”临闭上眼睛,陈宝珠又看见远处有人骑马过来,有些奇怪,这不是二房的人吗?为什么会在这儿?他来这儿,是为了杀人还是救人?
“宝珠,你别闭眼,你睁开眼看看,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你睁开眼看看好不好?”
听着这意思,不像是来杀人的?
陈宝珠脑袋已经快转不动了,她之前最担心的就是父亲尸骨无人收殓,以及香雾他们的性命。这个人若不是来杀人的,那就是来救人的,香雾他们的性命肯定是能保住了。
只要香雾香雨她们还活着,那父亲的尸骨,她们定会帮忙收殓的。
得出这个结论,陈宝珠终于卸下了浑身的力气,她实在是撑不住了。其实,早在知道父亲的死讯的时候,她就不想活了,可她又不能死,父亲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懦弱的逃兵,她不能丢了父亲的颜面。
但她这会儿不是自杀的,那父亲想必不会责备她吧?
父亲离世时间尚短,她这会儿死了,应该是能追上父亲的脚步的吧?到时候,她一定会和父亲道歉,和早些年一样,向父亲撒娇,父亲向来疼她,最吃这一招,所以父亲定会原谅她的吧?
恍惚间,陈宝珠像是看见父亲的身影。和记忆中一样,高大,威猛,满脸怒容:“死丫头,你又不听话!老子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陈宝珠忍不住笑,向父亲伸出手,一如既往的撒娇:“爹,我知道错了,我一会儿亲自下厨给你做几个下酒菜好不好?”
第 3 章
“爹!”陈宝珠一声惊呼,猛然坐起来,大丫鬟沉香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走过来:“姑娘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陈宝珠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明明看见父亲来接她了,父亲觉得她之前做的不对,面有怒气,她正要撒娇求饶,怎么一转眼,爹就没了呢?
“姑娘先喝口水。”木香也从旁边凑过来,端着温温的茶杯送到陈宝珠唇边:“定定神,梦都是反着来的,姑娘做的噩梦指不定反过来就是好事儿呢,您别自己吓着了自己。”
饶是陈宝珠自诩聪明镇定,这会儿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沉香和木香不是已经嫁人了吗?还有这屋子,不是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到出阁之前都住着的房间吗?
那桌子上的狮子镇纸,因为她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左下角有个小小的缺口。桌子前面的屏风,她练字的时候不小心甩了两滴墨水上去,一直懒得换,所以就一直放着了。还有那百宝阁上摆着的灯笼,是爹爹亲自给她买的…
对了,父亲!
“爹呢?”陈宝珠赶紧问道,听说人死后,会有机会到生前最惦记的地方去看看,也会见见生前最惦记的人,想必这会儿,她已经死透了吧?这是头七还阳?
也不太对,头七还阳的话,那将军府也应该是破破烂烂的啊,不可能是很早以前的布置。
是幻境?是梦境?她这会儿有点儿分不太清,只能暂且顺从心意,要见见父亲,她生前死后,最惦记的,就是父亲的尸首了,也不知道香雨她们有没有找到。
“将军去和人喝酒了啊。”沉香笑着说道,拿了衣服给陈宝珠看:“姑娘,穿这一身?今儿外面天气正好,您中午不还说下午要去剪点儿花枝回来插花的吗?”
陈宝珠抿抿唇,顺着沉香和木香的力道起身,木呆呆的任由她们给自己更衣。然后,心里的疑惑就越发的重了,沉香自打嫁人之后,就求了放奴书,跟着她相公去外地做生意了,将军府就是有再大的事儿,也是牵连不到沉香的,所以,沉香肯定是还活着的。
那这会儿,沉香的碰触,怎么就这么真实呢?这到底是在地府,还是在哪儿?
转头去看窗口,外面阳光正好,有小丫鬟在院子里踢沙包,那欢快的笑脸,还有周围明媚的光线,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地府啊。所以,是做梦?可是,死人还能做梦?
“姑娘也想踢沙包?”木香顺着她视线看到外面,笑道:“还是觉得太吵了点儿?姑娘就是脾气太好了,这些个小丫鬟闹闹腾腾的,姑娘也从来不责罚。”
“她们还小。”陈宝珠顿了一下说道,木香笑道:“也不笑了,十来岁了,再过几年也能进屋伺候了。”
大丫鬟要成熟稳重,所以多是十六岁以上的,二等丫鬟要好好培养,所以最好是十二岁以上的,这时候又听话又好教导。年岁再小点儿的,顶多是跑个腿儿传个话,或者打扫一下,洗洗衣服什么的。
陈宝珠抿抿唇,盯着看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个穿灰色衣服的,叫什么名字?”
“叫二丫,厨房张大娘家的二丫头。”木香说道:“前几天姑娘不是问过了吗?”
“睡一觉起来有些懵。”陈宝珠含糊的说道,走到门口,伸手,让阳光照到手掌上,她已经发现了些不对之处了,阳光是真的,身边的人是活的,她自己也有心跳和呼吸。
想到没出嫁之前看过的那些志怪话本,还有戏文中所唱的起死回生,陈宝珠放在阳光下的手指忽然抖动了几分。
“姑娘怎么了?”沉香有些着急:“是不是不舒服?姑娘醒过来就有些不太对,奴婢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不用,我就是有些魇着了。”陈宝珠摆手,仰脸看看天空,面上挂起笑容:“不是要去剪些花枝吗?走吧,去看看,挑一些先放着,等明儿早上再来剪。”
“怎么要等明天早上?”沉香有些疑惑,陈宝珠笑道:“早上的花儿最娇艳了,这午后的花朵被晒的狠了,有些蔫儿。不能因着要和春姨娘斗气,就下午去剪花。”
她刚才已经想起来这事儿了,虽说自打娘亲过世,爹就没再续娶,但后院也还是有几位姨娘的。春姨娘是祖母当年给的通房,资历最是老,自家亲娘进门一年多没开怀,就抬了春通房为春姨娘。夏姨娘是自家娘亲怀孕的时候给开脸的,性子很是老实。
还有一位秋姨娘,是外面送的,相貌最是艳丽。
这段时间,父亲最宠爱的是秋姨娘。春姨娘自然不满,偏她这人心眼多,不说自己去争宠,却是要挑着陈宝珠和秋姨娘闹,宝珠又不是傻的,但怎么说呢,她这会儿年纪小,又得父亲宠爱,脾气却是有些火爆。
不像是出嫁之后,被陆家给折磨的,只剩下了温顺。
春姨娘小动作做的多了,陈宝珠便不耐烦了,但她这人又向来光明磊落,不屑于找父亲告状。于是听说春姨娘想用这花儿做胭脂时,就打算去花园将所有能用的花朵给剪下来,也给春姨娘一个警告。
反正她也没打算用这些花朵,也就没挑时候了。
不过现在,她得选个好时候。花儿娇艳,自然还是生机勃勃的时候最好看,若是将近凋零,看着就有些可惜了。
“姑娘想开了就是,嬷嬷总说,姑娘这样的身份,何必和一个姨娘置气。”沉香笑着说道,帮陈宝珠整理了一下腰上的香囊:“她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奴婢,随打随卖的,您可是咱们府上的主子,金尊玉贵,若是看她不顺眼,打一顿就是,何必生气坏了自己身体呢?”
陈宝珠笑道:“是我想岔了。”
她从小没娘,嬷嬷虽然会教导几句,却碍于身份,不敢狠说,这后宅的事情,她又如何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