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也察觉到周围像是有事发生,迅速回头朝人声吵杂处看去。
“哎呦,有人惊了马!”正给展眉端面的摊主失声惊叫,舒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惊了马”,就听见有人大喊:“惊马了!快跑啊!”
展眉面也不管了,护着舒绿就往面摊后面退。不止他们在快速回避,整条路上的行人都在仓皇躲闪。
舒绿扶着展眉的手臂刚刚站稳,就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歪歪扭扭地冲了过来。拉车的黑马不知怎的状若发疯,一直不停地嘶鸣着东奔西突,而本该坐着车夫的地方却空无一人。是被疯马甩下去了吗?
“再往后退!”
展眉见那疯马已经踢翻了三四个摆在街边的小桌子,赶紧再把舒绿往后拉。奈何这街上的人都在跑来跑去,他们一时间也难以退后。
那马车被疯马拉扯着又兜了回来,突然车厢门不知撞到了什么,咔嚓一声朝外翻开,一条人影尖叫着直往下坠!
这马车很高,车厢离地起码有个一尺半的距离。要是那人就这么被摔到地上,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眼看着那人就要在自己眼前摔落,舒绿来不及多想,往前跳了一步,伸出双臂迎了过去。
一瞬间,强大的冲力撞进了她的怀里,她接住了那人却止不住这股冲击的势头,两个人顷刻变成滚地葫芦一道滚落在地上。
“妹妹!”
展眉大惊,刚想过去看看舒绿有没有受伤,却听得疯马更加发狂地嘶叫起来,竟然挣脱了缰绳!
那马摆脱了身后的车厢,更加肆无忌惮地狂跑。它又扬蹄踢飞了两个摊子,左右冲撞一阵后,旋风般回身朝着展眉这边直冲了过来。
展眉自然可以躲开,可是在他身后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舒绿和另一个人肯定要被这疯马踩中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疯马冲过来的刹那,展眉大喝一声腾身而起,一拳猛击在疯马左耳最脆弱的地方。
整条路上的人们全都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看似瘦弱的少年居然奋不顾身地徒手迎击疯马,这不是找死么?
可是下一刻,“嘭”地一声巨响,那疯马居然嘶叫着轰然倒地!
霎时,整条街道死寂一片。所有人似乎都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只懂得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少年又跃身骑上了倒地的疯马身上,双拳如风一直朝着疯马的耳下狂击。
疯马的嘶呼越来越大,又渐渐弱了下去。从它的口鼻和耳中流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四蹄不停地扬起路面上的浮尘,却最终颓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展眉喘着气从疯马身上跳下,看到舒绿已经坐起身来,才终于舒出了一口大气。
妹妹没事…
舒绿见哥哥把马制服了,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忙着看怀里的那人到底有没有受伤。
那从车里掉下来的人,是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美妇,此时已然昏阙过去。
“夫人!夫人!”
两个浑身衣衫凌乱、额角脸颊青青紫紫的丫鬟,哭叫着往这美妇扑来。看她们的模样,应该是和刚才这美妇一起坐在车厢里的,她们这身狼狈也是由此而来吧。
舒绿往那美妇鼻端一探,感觉她气息平稳,应该没什么大碍。
“你们夫人应该只是昏过去而已,醒来就好了。”舒绿宽慰那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哭得梨花带雨,闻言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惶恐不安,开始想着怎么把夫人弄醒。
舒绿见她们被吓得没了个主意,只好帮人帮到底:“来,我和你们一道把你们夫人抬到车厢上去再说吧。”
两个丫鬟这才反应过来,不能让自家夫人就这么昏倒在街头,太失体统了。三个小姑娘七手八脚将昏阙的美妇抬上了车。,其实舒绿曾考虑过让哥哥帮忙的,想想礼教所限,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免了吧。
“哥哥,你在下头等我一会儿,我把人救醒就跟你回去。”
展眉点点头,没有说话。力战疯马,对于以前的他来说当然并非难事,可是现在这身子还没得到很好的锻炼,在这一场打斗之后整个人也觉得非常疲倦。
车厢的门板已经坏掉了,但是还能稍稍虚掩一下。舒绿没空欣赏这里头富丽的装饰,让两个小丫鬟把美妇平放在宽大的座位上,开始掐她的人中。
不行…她估计吓得够呛,光是掐人中还是醒不过来。舒绿想了想,伸手朝自己腰上的荷包掏去。
她荷包里装着两三样刚才从小摊子上买的东西,其中有一包胡椒粉,也是可以用来调香的。她打算放一指甲盖的胡椒粉到美妇的鼻子里将其呛醒,不过…
咦?对了,自己刚才买的那包药材呢?里头还有一块价值不菲的奇楠香啊!
第二十四章:再遇,香囊
(1月11日第二更。蔷薇努力更新中…勤奋的孩子有糖吃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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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姐姐,你能否下车去,替我跟我哥哥说个事。”
舒绿对其中一个较年长的丫鬟说。
那丫鬟现在冷静多了,听到舒绿的话,忙点头应下。舒绿请她去对展眉说,自己那包药材估计掉在面摊附近了,让展眉赶紧去找回来。
那丫鬟下了车,舒绿便回头来给昏迷中的美妇施救。果然如她所料,胡椒粉一进了那美妇的鼻子,她鼻翼扇了扇,被呛得连连打了好些个喷嚏,悠悠醒转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
美妇人眼眸半张,脸色依然没什么血色,但看得出慢慢缓过神来了。
“夫人,您醒了!”
一直紧张地守在旁边的小丫鬟喜极而泣,慌忙上前将她扶起坐好,半哭半诉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美妇人听说是这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将她接住,又是她将自己救醒,勉强对舒绿笑了笑:“小妹妹,多谢你!”
“没什么,夫人您没大碍就好。”
舒绿见人已经醒了,她也不想再耽搁下去,便向主仆二人告辞。那美妇人连忙说:“小妹妹,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夫人您方才不是谢过了吗。”
舒绿盈盈一笑,不理会这对主仆的挽留,打开虚掩的车门轻巧地跳了下去。
谁知她这一跳,差点就跳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哎!”
这车门前刚好冲过来一个高大的男子,舒绿跳下来的时候几乎和他撞个满怀。她慌慌张张伸手一攀,抓住了这人的衣襟,连连晃了几下。一股微温的男性气息钻入她敏感的鼻子,她无暇多想,只担心自己会不会摔倒。
“小心。”
那男子伸手一扶她的肩膀,她好容易才站稳了身子。
怎么会有人堵在这儿?
舒绿仰头想看清他的脸,一张极英武俊朗的面孔霎时映入她的眼帘。
咦,这张俊脸好似在哪里见过?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那男子已经绕过她大步跃上了车厢,口中焦急地喊着:“母亲!”
母亲?
紧接着,舒绿听到了被她所救的美妇人柔和的嗓音,略带虚弱地回应:“润儿,我没事。”
啊——
舒绿顿时想起来了,这不是曾经在那纨绔子弟齐英的马鞭下救过自己的那人…欧阳润知?
是呢,就是他。说起来,这是她第三次见到他了,除了初遇那次,初一的时候她还远远地见过他在视察欧阳家的香铺。
原来自己无意中救了他的母亲啊…很好,他救过她一次,她和哥哥也救了他的家人,扯平了!
“姑娘,这是你要找的东西吧?方才我去找你哥哥没找着,就自个到面摊地下替你寻这个了。”
刚才被舒绿支使去找掉落的药材的那个丫鬟,手里拿着个破损的纸包走到舒绿跟前。
“是呢,就是这包药材。”
舒绿开心的看到那块奇楠香没有丢失。也是,这块玩意长得和烂木头也似,不识货的人哪里知道它的价值。
“姑娘,这纸包都烂了,我给你重新包一下吧?”
这丫鬟看来也是个伶俐人,不然也当不了大户人家主母身边的贴身使女。刚才的惊慌失措属于特殊情况,不是正常发挥。
舒绿点点头,那丫鬟就将自己一条长巾子当成包袱皮,把舒绿那几样药材和奇楠香一道包了起来。舒绿向她道了声谢,看到展眉在路边冲自己挥手,也不多做停留匆匆走了。
“哥哥你刚才哪去了?”
舒绿一边整理着自己稍嫌凌乱的衣衫,一边问哥哥。
展眉皱了皱眉头,说:“我去看那匹马。”
“马?”
舒绿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马有问题?”
“嗯。口沫不对,太多了。”
其实事情和他们根本无关,展眉本来也无需如此多事。只是多年特工工作养成了他凡事喜欢追究到底的习惯。好端端的拉车好马怎么会受惊发疯?这儿又没人放鞭炮。出于好奇,他刚才又回去查看了一下死马。
要不是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他还可以看出更多的东西。但既然不是自己的事…也不必查得太细,知道有问题就行了。
欧阳润知安抚了母亲一番,看到和被舒绿叫出去的那丫鬟重新回到车里,便问道:“那对兄妹呢?”
他刚从母亲和小丫鬟的口中得知事情发生的经过,想要好好谢谢人家。
“大少爷,那兄妹俩已经走了。”
“走了?没留下姓名?”
欧阳润知浓眉一拧,那丫鬟忙说:“没有…”
欧阳夫人说:“那对小兄妹是真正的热心肠啊。润儿,你让人去好好查查,他们是哪家的孩子?我要亲自到他们家里去道谢。要不是他们…我…”
说到这里,欧阳夫人又不由自主地轻轻按着心口,显是犹有余悸。
欧阳润知应了声是。但他心里想的,却是母亲这次的出事…难道真是意外?
他的锐目在车厢中四下扫视,想要找出些端倪来。马儿的突然发疯就够奇怪了,而车厢门闩的断裂,不会也是偶然吧?还是…有人要害母亲?
“这是什么?”
欧阳润知看到在车厢座位下掉落着一个小小的红锦香囊,伸出手捡了起来。一缕似有若无的香味悄然渗出,他起先还不在意,再闻了两下,脸上却多了些诧异的神色。
这是什么香?为何自己从未闻过?
欧阳润知家传渊博,自幼品香无数,本身也是调香高手。可这种香,却不在他所熟悉的各种香品之中,偏偏又香得如此清幽淡雅。
“这应该是那个小姑娘不小心遗落的吧?”欧阳夫人看得出这不是自己的东西,更知道不会属于自己的两个侍女。
欧阳润知点点头,随口问那两个丫鬟:“你们看看这还有没有那位姑娘留下的东西,改明儿一道还给人家。”
大丫鬟怯生生地一笑,摊开手心,上头是一团废纸。“大少爷…那姑娘就只留下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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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看废纸哦,哇咔咔…)
第二十五章:贵客来访
(1月12日第一更。今天蔷薇继续努力双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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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舒绿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展眉,展眉失笑道:“你这么说一点诚意都没有,好假。”
“是真的很厉害啊。一拳就把那匹马打倒了呢。”
两人此时已回到竹院。舒绿回忆起方才险象环生的一幕,对哥哥的身手赞叹不已。
“…比以前差多了。”
展眉不满地看着自己十根手指的关节处都已淤青发肿。上辈子常常在深山或雨林里追踪敌人,遇到的野兽比那疯马的攻击性大了不知多少倍。太弱了啊,现在…
“来,我给你上点药吧。上回泡的药酒总算派上用场了。”
过年时本家给他们送的年酒,被舒绿拿来泡了跌打药酒。不过才泡了不到半个月,加上酒水本身度数太低,效果还不算很好。
展眉看着自己十指被妹妹捆成木乃伊的造型,苦笑道:“幸亏近日不用出门见人,不然还得胡诌几句解释呢。”
没想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还没到午饭的时候,玉兰就到竹院来找他们。
“大夫人让我们过去?”
舒绿眨了眨眼睛,摸不清大夫人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她见玉兰对自己态度挺好,也就顺势再从她嘴里掏点信息:“玉兰姐,大夫人找我们什么事啊?”
玉兰笑眯眯地说:“舒绿小姐,您叫奴婢玉兰就好了,不必如此客气。”
不必如此客气…舒绿从这话里琢磨出点味儿来。以前自己叫她玉兰姐,她可没纠正过,怎么今儿特别谦卑了?
看来大夫人那边的事,是好事?起码在玉兰看来,是对他们兄妹有利的吧。
“是欧阳家长房的润知少爷,来看望展眉少爷,也请舒绿小姐一道过去相见。”
听玉兰说完这一句,展眉和舒绿才明白过来。
是欧阳润知来了啊。
看来他还是查出自己两人的身份了。说是来看展眉,其实是想一起谢谢他们兄妹吧?只是舒绿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欧阳润知不能直接说见她,否则也太失礼了。
其实展眉和舒绿也并不是要刻意隐瞒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麻烦,因此昨日并没有说明自己的家世。看来人家欧阳家的人,是诚心来道谢,这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两人换了身能见客的衣裳,随同玉兰回到本家大宅。路上遇到几个凌家的仆从,看着他们俩的眼神,明显有了些不同。
欧阳家的家主欧阳润知来凌府做客,找的却不是大少爷凌展鹏,反倒是这九房的展眉…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听说人家欧阳少爷来的时候,还带着许多贵重的礼物要送给凌展眉呢。真让人纳闷啊,这凌展眉是交了什么好运道?
两人来到大宅正院的待客厅,看到大夫人侯氏正在和欧阳润知说话,凌展鹏打横坐在下首相陪。
论辈分,凌展鹏和欧阳润知是同辈,而且年纪相仿。不过如今欧阳润知已经接掌了欧阳家,成为欧阳家的家主,凌展鹏却不好和他比肩了。
舒绿踏进厅中,看到两个年轻男子相对而坐,心中顿生高下立见之感。
凌展鹏平时看起来也算不错的青年,继承了母亲俊秀的五官,谈吐间也隐然有些所谓的才子风度。
奈何欧阳润知实在太出色,和他一比,凌展鹏立刻沦为路人甲一枚。
这时欧阳润知刚刚向凌家母子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将昨日的事件简单讲了一遍。不过欧阳润知很会做人,见凌展眉两次在街上出手都是不声不响地走掉,心中暗想凌展眉或许不太喜欢别人提到自己强劲的身手。
所以他也并未向凌家母子说到凌展眉一拳击倒疯马的事情,只说欧阳夫人从车上掉下时被舒绿接住了,还说展眉帮忙拦下了惊马。
刚说到这儿,展眉兄妹便来了。
欧阳润知站起身来迎接他们,抢先作了一揖。展眉不卑不亢回了个礼,舒绿将身子隐在展眉身后,微微一福。
几人重新落座后,欧阳润知只向展眉表达谢意,没有看向舒绿。他要是盯着舒绿看,反而不该…只是他早已用眼角的余光,将这默默静坐的小姑娘打量了个彻底,别人却看不出来。
那香囊里装着的香药饼子,昨晚已经被他取了一点出来细细研究。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高明配方。如果真是出自这小姑娘之手…也太让人惊讶了。
但是,为什么不?
欧阳润知从来不以貌取人,或是欺人年幼。他十四岁考过了童生试,十五岁中秀才,十六岁考上举人,十七岁便接掌庞大的皇商世家欧阳家…别人只看到他扶摇直上,又怎能看懂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纵使是天才,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获得成功。欧阳润知辉煌事迹的背后,是他超乎常人数十倍的毅力与魄力。
“欧阳大哥,这些礼物就请你收回去吧。”
展眉接受了欧阳润知的诚心道谢,却不肯收下那批重礼。那是实实在在的重礼,而且都是兄妹俩用得着的东西——贵重的衣料布帛、名家制作的文房四宝,以及一盒子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整整三百两。
凌展鹏首次对这小堂弟刮目相看。
这么大一笔巨款,对于贫寒的兄妹俩来说,应该是雪中送炭才对。凌展眉就这么推了出去?或者,是故作姿态?
展眉显然不是假意推辞,因为欧阳润知再三请他收下时,他都坚决不肯接受。欧阳润知这才看了一眼舒绿,舒绿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轻声说道:“欧阳大哥,我们凌家与欧阳家是世交,这份情谊弥足珍贵,又何必提这些阿堵物呢?太生分了,反倒伤了我们的心。”
她这话说得很妙。其实凌家和欧阳家的交情没那么好,可她用“世交之情”来回绝,欧阳润知却是不好坚持了。
舒绿的心意和哥哥是一致的。钱,他们当然喜欢,也并不觉得欧阳润知送钱送物有何不对。
只是,她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钱物来救那欧阳夫人的。救了人,人家来道谢那是应该的,她也欣然接受。可却不好挟恩自重,收人家这么大一笔好处费。
第二十六章:欧阳家的邀约
最后,展眉还是没有收下欧阳润之赠予的钱物。
但舒绿心细,怕自己兄妹俩拒绝得太过生硬,伤了欧阳润之的面子,连带着凌家这边作陪的大夫人和凌展鹏面上也不好看。
她便插了句嘴,说既然欧阳大哥如此盛情,那我们收下一两样也就是了,不然怕欧阳大哥回去被母亲责备呢。
展眉见妹妹如是说,也就松了口风。舒绿从礼物里挑了两匹锦缎和一方砚台作为谢礼,大夫人和欧阳润之的表情都更缓和了些。
这么一来,也说得过去了。
欧阳润之能看得出,别看舒绿年方豆蔻,却是兄妹里头拿主意的那个。他更不敢小看这娇小纤弱的小丫头了。
礼物收下了,欧阳润之却又取出两张请柬来。
“品香会?”
舒绿不太清楚,这欧阳家邀请他们正月十五参加的品香会,是个什么样的事情。
大夫人见了这两份请柬,却立刻笑了起来,并以长辈的身份替他们答应了下来。
“世侄有心了。到元宵那日,我们会与展眉舒绿一道儿过去的。”
舒绿隐隐有些不快。她还没想好去不去,大夫人已经替她回了话。虽说她是家中长辈,可这替他们出头做主的作风,暗暗透露出大夫人对他们的控制欲望。
大夫人看起来和气又好相处,却还是内心个极为强势的当家主母啊。
等欧阳润之告辞后,凌展鹏才向他们详细解释了欧阳家主持的这元宵品香会是个怎么回事。
原来,每年的正月十五,欧阳家就会向江城各户商贾世家广发请柬,邀请他们来参加品香会。这是欧阳家多年来不成文的惯例,同时也是江城商界巨头的一场盛会。
所谓“品香”,不过是个噱头。这些豪富世家相聚一堂,却也不能学人家真正的文人们开什么“诗会”、“文会”,那岂不是笑掉了别人大牙。以“品香”为由,既是显示出欧阳家香料生意的兴旺,也是别出心裁地为这聚会添上些风雅的色彩。
历来能出席品香会的客人们,除了江城四大巨富中的重要成员,便是一些中等以上的商贾人家。得到参加品香会的请柬,在家族而言,是显示出自家在商场上占有一席之地;对个人来说,则是证明其是家中嫡系或是被看重的子弟。
就凌家的情况,每年的品香会也只有本家的直系和个别重要的大掌柜才能得到请柬。
本朝商业繁荣,虽然依然以农为本,以商为末,但豪富到了一定的程度,却也具备了一定的社会地位。
凌展鹏解说一阵,舒绿便明白过来这品香会是个什么形式的聚会了。
上辈子她自小就跟着家里长辈出席这种场合,成年后参加的更多。虽说古今有异,但许多地方应该也是相通的。
如果欧阳家只是单纯出于感谢,而邀请他们兄妹俩参加这场盛宴,倒也没什么。
人家好心邀请,也没必要刻意抗拒,去看看也好。
何况听凌展鹏说,品香会每年都会在停泊在清河中的欧阳家巨舫上举行。到得那时,宾客们可以在船上饱览江城灯火辉煌、烟花璀璨的美景,又有许多杂技班子和各家青楼的名妓们前来献艺,应该很热闹很好玩才对。
送走了欧阳润之这位贵客,大夫人对他们的态度越发和蔼了。当天下午,他们再次被玉兰请到大宅来。
却是大夫人请了江城一等一的八宝绣庄的裁缝们来家里,要给展眉和舒绿赶做品香会那日赴宴的衣裳。
“大伯母,这…不必了吧?”
展眉被留在外院量身,舒绿则被引到了大夫人起居的屋子里。她看着那几位女师傅一起走过来想替她量身,忙向大夫人推辞道。
大夫人略带嗔怪地说:“你这孩子!出门做客,当然要穿做客的衣裳。大伯母知道你们俩平时不讲究这些,肯定没怎么准备,可我却不能不替你们打算呀。况且你是咱们凌家的姑娘,到了外头就得有个凌家人的样儿,不然岂不是让人瞧轻了咱们家?”
这是大夫人头一次用这种教训的语气跟舒绿说话,却显得更亲切了些。要不是舒绿两世为人,见惯世面,早就被这位如此呵护晚辈的大夫人感动得稀里哗啦了。
现在舒绿却很明白,大夫人不过是看在欧阳润之面上,对他们另眼相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或许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大夫人要真是这么关心他们兄妹俩,何至于在自己祖父死后根本没来过问一句半句,等他们投靠了本家,又让他们住在人家放杂物的阁楼里?
可是大夫人如今这番话也说得在理。他们作为凌家的一份子参加宴会,自然代表着凌家的体面。凌家人如果让他们穿着平时那些普通衣裳参加宴会,丢的还是自家的脸。
舒绿只得由着女师傅们用软尺替她一一量好了尺寸。女师傅们是做惯了大家子生意的,量身完毕,又取出许多样品来,问大夫人和舒绿要做什么款式的衣裳好。
对于这些款式,舒绿根本还摸不清它们之间的区别,全由得大夫人做主了。
大夫人却以为这是舒绿对自己恭谨的表现,心里对舒绿的懂事感到挺满意。她一边挑着一边说:“先做一套这样的,要快,后天就送来…嗯,另外再照这个样式做三套,给日常轮换…”
“大伯母,不是只做一套赴宴的衣裳吗?”
“反正裁缝也来了,”大夫人对舒绿笑了笑,说:“等冷过了这阵子,马上要换春装,还不如多给你做几套换着穿。”
不等舒绿拒绝,大夫人又对她说:“行了,过来这边挑料子吧。这些都是我让他们从自家铺子取过来的,最近江城流行的好料子…虽然你不能穿艳色,但也不能太暗淡了…”凌家自己就做着布行生意,倒不必从别家买衣料了。
相处越久,舒绿对大夫人的性子就看得越清楚。
大夫人拿定了的主意,根本就不容别人反对。这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啊…
她也懒得再和大夫人扯皮,垂下眼帘乖巧地说:“全凭大伯母做主。”
“嗯,好孩子。”大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屋外传来,紫兰打起帘子扬声道:“夫人,几位小姐都来了!”
第二十七章:凌家姐妹
(今天要去看病,只更一章三千字的新章,望见谅…明天继续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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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兰话音未落,四个窈窕少女已经盈盈走进了大夫人的屋子。
大夫人脸上笑意更浓,对舒绿说:“我还说明儿让你过来和姐妹玩呢,正好这就见着了。”
舒绿对这几位素未谋面的本家小姐妹也有些好奇。这时几人都已来到她们眼前,其中一个白衣少女看到舒绿,“咦”了一声:“娘,这位妹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