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管啦。”
舒绿对于想不通的事情,一般都是冷处理。
她把这事丢到一边,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
“哥哥,你看。”
她从梳妆台下的抽屉取出一个上了锁的小漆盒,又在贴身荷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了这个盒子。这盒子还是她让展眉去外头铺子里给自己订做的,充作钱匣之用。
舒绿打开匣子,将里头一叠银票递给哥哥。“咱们总算攒下点家当了。这里是两千一百三十两,你替我数数。”
展眉点点头,默默清点起来。匣子里还有些零碎银子和铜钱,拉拉杂杂也有个二三十两。
这些,就是舒绿从欧阳家拿到的部分报酬。
既然是合作生意,当然是早早定好了章程。欧阳润知当初开出的条件是“尽全力满足你们的要求”,但这条件委实太过笼统。真正实行起来,还是得细化。
舒绿很认真的考虑过,要多少报酬、以及用什么方式获得报酬,能够让她和欧阳润知两方都满意。
一开始想过分红,可是分红太显眼了。一旦要分红,就得上欧阳家的总账,不能单单从大房这边来开销,她就会被欧阳家整个家族的人盯上。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小姑娘,不好掺和人家大家族里的生意。一不小心树敌过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后是提成。所谓提成,就是她给欧阳润知调制的任何一款新香中,每卖出一瓶就要从利润中划出一部分分给她,比如十分之一、十五分之一。这个法子其实很好,而且获得的利益最多,但不现实。原因跟分红是一样的,同样得在总账上走数目。还有,统计起来相当的麻烦,对于势单力薄的舒绿来说,这个钱是看得到吃不到。
于是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了,一刀切。每次制作出一款新的香方,就收取一笔报酬。报酬的数目,舒绿定得不高,每次就收个五百两而已。不过日后想要提价,她自有方法让欧阳家自己开口加码…大房现在对她是相当倚重了。
今年的新贡香配方,还得落在她的身上呢。
如果可以的话,舒绿真不想这么干啊…问题是她没什么选择的余地。而且,她也没打算一辈子和欧阳家打交道,现在能捞一笔是一笔吧。
他们兄妹在别院里的开销,却都是欧阳家包了的。衣裳首饰什么的当然也不用舒绿操心,不过展眉在书院里的束脩,舒绿却坚持自己掏腰包了。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她也不想占欧阳家太多便宜。
“你打算怎么用这笔钱?”
展眉点好了数目,把钱匣顺手锁了,看向舒绿。
舒绿征询地看着展眉:“你说呢?”
展眉没有立即回答,微微蹙起了眉头,沉思起来。
片刻后,他叹息一声,说:“还是先拿在手上吧。我们现在的身份和年纪,做什么都不方便。”
舒绿基本同意哥哥的意见。
本来按照通常的做法,这时的人有了点本钱,大多是用来买田地,购庄子,做富家翁。要么就买几个铺子放租,或是雇人做个小生意什么的。有势力的,可以将这个钱放出去,做印子钱。
然而具体到展眉和舒绿这样的情况,真是不好办。
买田地容易,可是买了就得管,不然怎么出收成?他们又没有心腹家人可以替他们出头,去管佃农、收租子,打理各种琐事…当地主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比管理一家大公司也简单不到哪儿去。
放印子钱那真是想都不用想,展眉和舒绿也不想赚这种钱。
至于做生意,他们也都不考虑。展眉本来就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上辈子家里现成的总经理位子等着他去做呢,他看都不看一眼,宁可去当危险得要命的特工。而舒绿,深深明白这世道对于女子的约束有多大,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做生意,闺誉是不用想了,重点是还会被人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你。
她才不想引人注目呢,低调,低调才是王道啊
“不过,哥哥,咱们还是可以买几个铺子。”
舒绿考虑了一会儿,谨慎地说:“我可以让婉儿手下的管事们替我买。他们去买的时候,你跟过去看看,考察考察地段啊、屋子啊什么的…心里有个底就行,也不用出头。买回来写上咱们的名字,放租、收租的事情,也让婉儿的管事去做。行不行?”
光攒钱不投资,实在不符合舒绿的风格。
钱生钱,利滚利,她上辈子从小就是这么被教育过来的。这种观念已经深入了她的灵魂,即使生活的环境已经彻底改变,但有些东西却是不会变的。
买田庄不妥,做生意更不妥,当个包租婆总该可以吧?
展眉也知道妹妹这个人,其实很有主见。虽然是用商量的语气说出来,心里却已经拿定了主意。
好像他也没什么反对的理由。舒绿已经把各个方面都考虑周到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这些事,你比我懂。”
“嗯,还是哥哥最好了”
舒绿顿时笑逐颜开,趁着屋里没人,轻轻抱了哥哥一下。
虽说她已经想好了要这么做,但是如果哥哥不同意的话,她还是会尊重哥哥的意见。
在这个世上,他们能够全心全意信任的对象,也只有对方了。
作为一个行动派的姑娘,舒绿很快就向欧阳婉提了这件事。欧阳婉很上心,将大房里最能干的两个管事找来,亲自吩咐了他们。
有欧阳婉督阵,两个管事办事很有效率,不到三天就开始带着展眉去挑铺子了。
舒绿事先对展眉说过,咱们别买那种当街的大铺子。一来,那种铺子价钱太贵,二来也是太惹眼,怕招麻烦。展眉尽管做生意不大在行,这种事情还是能办得很利索的。出去了两趟,就把铺子定下来了。
然后就是写屋契,办交接,去官府里备案。这些都用不着展眉出面,欧阳家有的是做事的人。
“咱们终于也是有房一族了。”
舒绿笑嘻嘻地把那三张写了展眉名字的屋契放进钱匣里。虽说这回一下子用掉了五百多两银子,不过还是挺值得的。据那两个管事说,这三间铺子平时的月租都在十两以上,一个月就是三十两。不到两年,他们就可以回本了。
“等两年吧。”展眉计划着:“等我考上了功名,咱们就可以慢慢的置业,买百来亩水田,当个小地主…”
“听起来很美好啊。”
舒绿很是憧憬。
这个时候的他们,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未来会发生多么大的变化。
------------------
(挖坑无罪)
第一百零四章:巨变骤生
(3月10日第二更)
-----------------
五月的早晨,天亮得比之前要早了许多。
舒绿梳洗完毕,原本该和往常一样先到欧阳夫人屋里请安。她想了想,先不忙到欧阳夫人那边去,而是去了厨房。
昨儿晚上她让人泡好了雪耳,吩咐厨娘们早上照她的法子炖雪耳粥给欧阳夫人做早餐。
“舒绿小姐来啦。”
厨房的管事曹大娘对这位小小姐常常到厨房来的事,已经渐渐习惯了。舒绿三不五时过到厨房来吩咐她们做些药膳和吃食,大多是给欧阳夫人送去的。夫人喜欢吃,厨娘们自然做得更加用心。
“嗯,雪耳粥炖好了吗?”
舒绿走到小厨房那边,这里是专门给主人们做小菜的地方。一个厨娘正将粥锅从灶上移下来,见舒绿来了,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计向她问安。
“行了,忙你们的吧。”
舒绿挥挥手,让她该干啥干啥去。现在她使唤下人已经使唤得很顺手了,果然人要腐败起来是很容易的。
当然这不代表她就不把下人当人看,不过要她像某些狗血文里的圣母女主一般,对贴身丫鬟说“以后私底下我们就姐妹相称吧”…请恕她没有这种高尚的情操。
上辈子她就不是草根出身,现在当起主子来也是有模有样。
她先尝了尝味道,觉得可以了,才命人盛好一蛊热粥让她带到欧阳夫人屋里去。厨房的人也细心,事先切好了四碟子小菜,和热粥一道装在食盒里让巧珍提着走。
“母亲。”
舒绿过来的时候,欧阳夫人才刚刚梳好了头。见舒绿过来,便笑道:“你来得正好,瑾儿今儿给我梳了个新髻,你替我看看戴哪枝簪子合适?”
瑾儿也是欧阳夫人屋里的大丫鬟,管着夫人的钗环衣裳。这丫头聪明伶俐,头梳得也好,连舒绿屋里的巧英都是跟她学的手艺。
其实欧阳夫人未必就不知道戴什么首饰好,她叫舒绿来给自己挑首饰,只是想表示一种亲昵。
像欧阳夫人这样身份的人,总会对某些事情比较敏感。临川王妃对舒绿异乎寻常的态度,外人都在暗暗琢磨,欧阳夫人又怎么会没有想法。不管是从对欧阳家大房的生意利益出发,还是别的方面,欧阳夫人都想和舒绿搞好关系。
她的心思,舒绿又怎会猜不到。只是人家释放了善意,舒绿也便从善如流。
“瑾儿的手艺越发好了。”舒绿先不忙挑簪子,且对瑾儿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
瑾儿年纪比舒绿大些,大约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品貌俱佳。平时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从来不仗着夫人的宠爱乱来。舒绿曾暗自揣测,这姑娘说不定是欧阳夫人给儿子备下的通房人选。
“舒绿小姐过奖了。”
瑾儿被舒绿一赞,垂下粉脸微微福身行礼。她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复杂神色,旋即又被恭谨的神情掩去了痕迹。
“要挑哪一个啊…母亲您的肤色白,戴翡翠是最好看的。紫玛瑙也可以,但好像不衬这个发式啊…”
舒绿在欧阳夫人的首饰匣子里挑选了一小会,拿起一枝翡翠镶白玉鱼篮观音挑心,从欧阳夫人的顶髻上插进去,笑道:“您看,配这个怎么样?”
“不错呢。”
欧阳夫人对镜端详了两眼,颔首道:“就这个了。”
瑾儿见两人没再说话,才说:“夫人,那就再配上同一套的白玉小插?”
“嗯,好。就两个小插吧。反正今儿也不见外客。”
舒绿含笑看着瑾儿给欧阳夫人插头,心里有一丝极淡的伤感。
才三十多岁的妇人啊…为着丈夫去世,成了寡妇,就只能把自己关在这内院里深居简出。为什么那么讲究梳头插髻?还不是借此消磨光阴。
诚然,欧阳夫人现在还是管着欧阳家大房许多事的,也还是欧阳家族名义上的宗妇。等守过了这几年的孝,欧阳润知又成了亲,她自然又可以四处应酬了。
而许多小门小户的寡妇,可没有欧阳夫人的“幸运”,只能够默默地在家中度过自己寡然无味的下半生。
不过,这也是别人的命运,她何必想得太多。舒绿把这些无谓的联想抛开,吩咐下人摆出早餐。
“上次母亲说雪耳粥好吃,我就让他们再做了些。这样我也能沾沾母亲的光,吃点好东西啊。”
欧阳夫人笑意更浓:“你有心了。趁着粥热,坐下来一起吃吧。”
舒绿抿嘴一笑,先亲手给欧阳夫人盛了一小碗热粥。两人坐下吃了一会儿,欧阳婉也过来了。
“呀,母亲和妹妹这是在吃什么?好香的味儿。”
欧阳婉边笑边走进来,到欧阳夫人跟前请安。
“你妹妹让人做的雪耳粥,一起坐下来吃点吧?”
“不了,我刚才已经吃过早点了…不过要是知道妹妹做了好东西,我就饿着肚子过来,打母亲的秋风了”
欧阳婉打趣了一句,母女几个一齐笑了起来。
正在说笑着,却听得瑾儿过来禀报:“夫人,大少爷来了。”
“是吗?”
欧阳夫人把碗放下,笑道:“润儿今天来得倒早。”
舒绿也吃饱了,拿绢子抹了抹嘴刚站起来,欧阳润知就进了屋子。
本来满面笑容的几人,看到欧阳润知的脸色似乎不大好,都收敛了笑意。欧阳夫人急急问道:“润儿,可是有什么大事?”
“嗯。”欧阳润知顿了顿,沉声道:“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舒绿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皇帝死了。应该是一件大事吧…不过,皇帝在舒绿心目中属于一个极度遥远的存在,她根本就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没有任何感觉。他就是一个符号,标志着这里是一个封建王朝。
然后,她才慢慢回过味来。
一个帝国的统治者死了。他的死,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有着巨大影响的吧?高层有高层的影响,底层呢?应该也是有的…
只是她对于这世道的许多风俗民情尚处于摸索阶段,并不能深刻体会到“皇帝驾崩”这件事会给自己、或是周围的人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啊,那…”
欧阳婉第一个开口:“今年的贡香怎么办?”
“现在还不知道。”欧阳润知苦笑了一下。“先帝是端午后两天驾崩的,昨天邸报才传到江城…现在到处都乱糟糟的。香药局还没拿出什么章程来呢。”
舒绿总算知道欧阳润知为什么一脸的沉重。
是了,欧阳家是皇商。
所谓皇商,便是为皇室提供各种货品的商人。现在皇帝要换人了,那皇商的招牌还能不能保住?这是个问题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绝对不是说说而已。皇帝换了,朝廷当然也要开始新一轮的洗牌,各部大臣的替换带来的是底下各级官员的异动。先是内阁,然后是六部,再后来…慢慢就会轮到香药局了。
香药局的管事官员如果被换掉,那欧阳家的皇商资格是否能够保全?
当然,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官员都换个遍。也没那么多候补给新帝安排啊。不过这种变化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这对于本来就步履维艰的欧阳润知来说,更加的煎熬。
“新帝登基了吗?”欧阳夫人问。
其实应该先问这个,再问贡香的事情。只是欧阳婉关心家族的事情,忍不住就先问了贡香。
欧阳润知点点头:“已经登基了。新帝是…十七皇子。”
“十七皇子?”
欧阳夫人对于朝堂的事情不太清楚,但也隐约听说过,先帝本身不是挺喜欢三皇子和九皇子吗?怎么到头来,却是十七皇子即位?
这些皇家的事情,真让人弄不懂。
欧阳润知大概知道一些,他平时和官场、士林中人都有来往,得到的消息也更多。可是这种大事,他不会轻易与人说起,何况母亲和妹妹知道这么多也没用。
“且不去管贡香。先帝马上要出殡,这两个月宫里肯定要追加佛香祭香的用量。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赶紧开工加制了。”
“你安排好了就行。”
欧阳夫人见儿子很有决断,心下安定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先帝驾崩的事情一时半会也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意,短时间内香药的生意还会更好——官府那边也得举行各种祭祀活动的。这可是国丧
“有一件事…”
舒绿突然开口。
几人一齐朝她看去。舒绿这才开口提醒说:“上回天女香的事情,查出来是哪户人家动手了吗?”
欧阳润知神色一凛。“还没彻底查清。你是说…”
“万事小心点好。”
舒绿没有多说,但谁都能听懂她在说什么。这么敏感的时候,更要防着别人对欧阳家的生意下黑手…想取代欧阳家当皇商,这是最好的时机。
-----------------------
(差点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起点币可以用支付宝充值啦哦呵呵呵呵以后大家看书更方便了哟,请大家支持正版吧,尤其是蔷薇的正版啊鞠躬)
第一百零五章:一路顺风
(3月11日第一更)
-------------------
皇帝驾崩对舒绿与展眉所造成的心理冲击并不大,他们毕竟还没有将自己完全融入这个世界。然而周围的人与事,还有那种沉重压抑的氛围,使得他们也渐渐感受到了这件事情其实真的是影响巨大。
在这样的气氛中,他们也只得和其他人一般一身缟素,戒荤腥,禁喜乐,为驾崩的先帝守丧。幸好大梁的国丧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过了这一个月以后,不禁止民间嫁娶,百姓们也可以恢复日常的生活。
朝堂上的汹涌政潮对于远在江城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展眉从书院同窗偶尔的一言半语中,隐约知道现在继位的新帝,也就是当初的十七皇子,根本就不是先帝属意的接替人选。
这里头意味着什么,展眉是能想通的。一个丝毫不被看好的皇子继位了,先前没有支持过他、甚至可能排挤过他的王公贵族与大臣们,不可避免的要受到冲击。
不管新帝是借助了何种手段登上帝位,他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也许他足够坚忍,能够潜伏了这么多年,最后在所有人的诧异目光中一把攫取了帝国最高的宝座。
这样的人自然有他独到的手腕。他是会继续忍耐,接纳先帝留下的旧班底,还是强势地展开大清洗呢?
谁也不知道。
但是书院里的人对于新帝继位还是很高兴的,这意味着明年要加开恩科。本来两年后才考的乡试与会试,将会提前进行。以此类推,童子试也可以加考。
“与我无关啊。”
展眉叹了口气。他身上还有一年多的孝,赶不上这回的童子试,又得等三年。
“反正你现在去考,估计也过不了。”
舒绿很无情的给哥哥泼冷水。展眉居然没有反对,想了一想,说:“还真是。”
他只是自信,不是自大。他掂量着自己现在的分量,去考秀才,估计挺够呛。后世的人把秀才看得太清了,以为随便一个读书人都能考上。
其实秀才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比后世考个重点大学还难上好多倍。一个府里,每三年能考上秀才的人只有数百,而参与的考生就有好几万。这种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挤独木桥”。
所以欧阳润知的举人功名才会那么有威慑力,别说欧阳家,整个江城的商贾人家里的嫡系子弟,和他同辈的人里头顶多也就是个秀才。至于向来读书最差的齐家,连秀才都少得可怜。凌家稍微好点,旁支里头考上举人的都不少,但嫡系中也就只能指望凌展鹏了。
不过凌展鹏和展眉一样都有孝在身,这回也不能参考。
“光靠科举晋身真是太漫长了呀。”
展眉对自己选择的道路稍微产生了一点怀疑。
舒绿笑了笑,拍了哥哥的肩头一把:“哥哥,你才多大?还没满十五呢…还是先在书院里好好呆着吧”
“哦,对…我还没满十五呢。”展眉这才想起自己的“真实年龄”。
的确,虽说古人早熟,那也得看什么方面。十五岁的少年,在科举场上还是太年轻了,更别说出仕。
“看来只好再当几年好学生了…”
展眉伸了个懒腰。
巧英进来禀告说,车马已经备下,两位主子可以出门了。
“走吧哥哥,陪我进城一趟。”
舒绿再对着镜子扶了扶头上的珠花,快步走了出去。
虽说住在别院里什么东西都有人安排好,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得舒绿自己出去办的。比如今天,她是要到城里的几家比较出名的香药铺子去挑选一些佛香。
昨天欧阳润知告知她,香药局传来消息,今秋的贡香里要有一半以上的香品为佛香。这里很好理解,这一两年,宫里肯定得大量使用佛香,各种祭祀活动是少不了的。
对佛香这种香品,舒绿并不算很熟悉。上回赶鸭子上架调制过一款,那位客人的反应也还不错。可是要上升到贡香的高度,那自然还远远不够。
舒绿就提出,她需要先研究各种佛香才能下手调制。欧阳家的那些佛香肯定是要的,其他家卖的佛香,她也得品鉴品鉴。
本来欧阳婉说,让下人买回来就是了。可舒绿已经被“关”在家里一段时间,实在是有些气闷,索性自己进城来挑选。至于展眉…他早就说过,舒绿出门必须要有他的陪同。起码近期内是如此。
舒绿也明白,哥哥是害怕齐英文墨那件事再次发生。那回,要不是牧若飞恰好出现,她真的很危险。
所以后来她才会下狠手去报复齐英。据展眉从书院听回来的小道消息,齐英已经残了,虽说四肢完好,但要恢复“人道”,希望很渺茫。听说齐家现在愁云惨淡,齐英陷入半疯狂状态,说不定哪天就一头撞死了呢。
这种人,完全不需要对他有半分怜悯。
而文墨…舒绿没有刻意想过如何报复他,他毕竟是个从犯。要不是齐英的挑拨,他未必会与她为难,虽说他纵马行凶也是非常可恶。日后有机会,她倒也不介意踩他一脚。
舒绿乘车,展眉骑马,一行人从别院出发,走大道进城。
走了一段时间,估摸着快到城门了,车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舒绿怔了怔,刚想撩起车窗帘子看看外头的动静,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凌,你们要进城?”
是牧若飞啊…
舒绿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脑中突然浮现出赏荷会那天,他那一脸纠结的表情。
那天,她脱口而出说“你不怕更胖么”,他顿时神色大变,扭头就走,一句招呼都不打。
幸好舒绿也知道他不会是那种仗势欺人的恶人,不至于因为自己冲撞了他,就找她的麻烦。但还是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感到后悔。
那可是个小王爷你跟他说话那么随意干什么,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
她甚至还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胡言乱语,影响了牧若飞与展眉的交往。不过展眉说,牧若飞还是像之前一样,时不时到书院里找他学功夫。舒绿的一颗心才安安稳稳放了下来,同时对牧若飞的观感又更好了一点。
不迁怒,于他这般的贵族子弟而言,已经是非常不错。
牧若飞的胸襟,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她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侧耳倾听牧若飞与展眉的寒暄。声音离得有点远了,却是听得不太清楚。
谁知片刻后,却有马蹄声在她车窗边响起。随即她便听到了牧若飞隔着车窗对她说:“喂,小丫头。”
他肯和她说话…是代表他消气了么?
舒绿掀开帘子一角,露出大半边俏脸,对牧若飞微微一笑:“世子安好。”
牧若飞见到她的笑容,板着的脸不知不觉松动了一些。
本来他还是有些生气的——他气了好几天呢
后来,舒绿真的没有再送熏肉过来,他就更生气了。每次去找展眉的时候,他都想对展眉说:“让你们家的丫头,再给我送点好吃的来。”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哼,他是临川王的长子,堂堂的小王爷怎么能先开口跟她示弱呢?
他明明还在气她好不好?
说他胖,真是太过分了他就是肉多了一点而已嘛
从小到大,有谁当着他的面说过他胖?
偏偏这个小丫头就是这么可恶,毫不留情地戳中他的痛处,还一脸无辜的表情…
可是现在,两人道左相逢,他不知被什么鬼神迷了心窍,居然又过来和她说话。
在看到她的笑脸的那一刻,很奇怪的…他心里仅存的那点怒气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世子,上次是我不对。”
舒绿一看牧若飞的神情,就知道他还在介意她那句话。她其实是有些想笑的…这人还真是个小孩子一句话都能记恨这么久,性格有够别扭的。不过人家主动来跟她打招呼,她也不能太没度量了,还是先放出低姿态让人家好下台吧。
果然她这一道歉,牧若飞的脸色就好看多了。
“哼。不说这个了。对了,我要走了。”
牧若飞还在尽力维持着他傲慢的神色,语气却温和了许多。
“走?你们要离开江城吗。”
“嗯,我们现在就回京。”
舒绿有些吃惊,把帘子再撩大了些,果然看到一列车队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边。这些都是临川王妃母子的行装吧。
也是,新帝继位,他们这些王爵肯定要回京去争夺权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