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不是一就是二?”
她的话让靖王犯起了糊涂。“你说什么呢?”
“辰儿的意思是…为什么瑞芳若是天命教的人,就不是诚王叔的人了呢?”
“哦。”
靖王明白过来,只能耐着性子向云若辰解释起天命教是个什么组织。
说起这个天命教,历史可比大庆王朝还要悠久。
据说,唐代玄奘法师从天竺取经回国,中原大地开始普兴佛教后,各种分支教派也紧跟着不断出现。而天命教,就是从某个佛教支派中分流出的小教派。
天命教信奉的是天生圣母,初时以为贫苦底层百姓普渡苦厄为兴教信仰,迅速吸收了许多民间信徒。与一般平和的教派不同,天命教经常与很多地方豪强势力相结合,每当乱世时便投身争夺皇权的争斗。
然而数百年过去,天命教所支持的那些势力总是与最高权力相差一线,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据传大庆太祖也曾与天命教打过交道,然而后来不知为何反目,而太祖继位后也对天命教穷追猛打,几乎要将这个教派的势力全部灭绝。
经过大庆朝数次打击,剩余的天命教徒已经不多,起码在中原地区基本绝迹。仅存的天命教徒,也都纷纷逃往北疆,借着庆朝与草原部落在边关上的战乱来默默发展自己的势力。
所以,在查到这白家人是从北疆潜入保定府后,他们天命教徒的身份也就基本得到了确认。
天命教素以颠覆庆朝云家天下为奋斗目标,如果是他们,倒是很有害死靖王一家的动机。
因此顾阁老和靖王才会郁闷。这样一来,诚王岂不是又“清白”了?
云若辰听完父王说这些,沉吟片刻后才说:“可是父王,为何天命教只想害我们家?”
“这…”靖王脑子不好使,一时跟不上女儿的思路。
“辰儿方才就疑惑,为何父王您和顾老先生都认为,不是一就是二?是天命教就不能是诚王叔?”
“就不能是…诚王叔和天命教…一起吗?”
“啊?这…这怎么可能?”
靖王呆愣愣地看着女儿,被她提出的这种新的可能性震惊了。
但仔细一想,有道理啊!
为什么天命教费尽心思只想着害他府里的人,诚王呢?诚王可是有儿子的,天命教干嘛要放过他?和他很熟么?
就算诚王真的没勾结天命教,但…还是能抓住这点做文章,往他身上泼脏水啊!
靖王只感觉豁然开朗,匆匆忙忙叫小厮再去请顾阁老到家里来。
“辰儿,你说得对!哈哈,父王没想到,还是我辰儿聪明啊!”
靖王欣慰地看着女儿,只觉得女儿怎么看怎么顺眼。他也知道自己脑子不算好使,咋就生出这么天才的女儿呢?
这种时候,他倒是想起了那早逝的王妃,心里也有些微感伤。
那个与他相敬如宾的原配,性子是冷了些,但人却真是极聪慧的。可惜…若她生的辰儿是个男孩儿,他还需要担心继承人的问题吗?
也不知黄氏生下的孩子,能不能有辰儿的智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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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教…”
云若辰离开了靖王的外书房,面容渐渐转冷。
谜团解开了一大半。
舒王曾在北疆征战数年,也就是在那时候,被天命教的人勾搭上了吧?
天命教的人也真聪明。他们选择了一个很好的煽动对象。
她就说呢,无缘无故的,舒王怎么会有胆子生起争夺王位的决心。没有天命教的诱惑,舒王野心再大,也没机会将暗中的势力发展起来。
到目前为止,天命教的策略已经很清楚了。
他们要先害死元启帝的所有继承人,将舒王捧上位,当做傀儡供起来。或许,等舒王上位后,他们就会开始大肆在中原发展教派势力,最后把大庆朝掀翻吧…
舒王那样的人,或许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未必看不出天命教想将他变成傀儡,然而…他可能自信过头了。他认为自己可以好好地利用天命教的种种,比如暗中的情报网、信徒、术法等等,夺得王位后再用强权把天命教清除——就像太祖皇帝一样。
都在机关算计,都盯住了靖王府作为突破口。
“好一群贼子…想要得逞,除非…我死。”
云若辰冷冷地笑起来。
她要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也就不是她了。
既然已得知敌方是谁,接下来的事情,却变得容易许多…
无论是诚王、舒王、天命教,想要害靖王府的人…统统都要死!
第四十五章:密谈
“天命教?”
聂深喃喃自语,恍然道:“怪不得。”
云若辰微微笑不说话,信手从熏炉里取出瓷壶为他斟一杯热茶,递到聂深面前。
“聂管事,请先用茶吧。”
聂深愕然,旋即点头接过,轻声道:“谢谢。”
云若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呷着,心里却在想,他能否品出她在这盏茶里花费的心思呢。
上好的雪龙云团,恰到好处的冲泡时间,早早在熏炉里暖着等待他的到来。
就像酝酿了无数时间的昙花,期待着在夜晚某一个时刻倾城盛放。
“好茶。”
聂深果然是懂茶的,一如喉就品出了不同。
然而他哪里猜得到对面这丫角少女百转千回的心思,只当小郡主尊重他,用心款待他。
聂深短促的赞赏入得云若辰耳中,激起她面上两涡红晕,幸而藏在烛光暗影中丝毫不显。
她静静看着聂深没有面具遮挡的容颜,灯火将他侧脸的线条深深勾勒,像烙印般刻在她心里。
聂深浑然不觉她表情有异,只道:“那上次袭击别院的人,自然也是他们了。”
“嗯。”
云若辰颔首表示同意。
七月时,那些装扮成流民袭击靖王府京郊别院的人里有能够破解她阵法的术士。真正懂得奇门术法的术士,其实是很少见的。那些人,肯定是受舒王指使的天命教徒。
天命教徒大多行踪隐秘,身份成谜,上次聂深叶枞他们专门往诚王这种明面上的人物调查,摸错了方向,才会一直查不出那些流民的身份。
“聂管事,你对天命教熟悉吗?”
“还算熟悉。”
聂深整理了下思路,为云若辰解释天命教的大致构成。
听雨楼本身就是做情报生意的组织。天命教这种恶名昭彰的魔教,自然也早在听雨楼的资料库里。
他先说了天命教的渊源,这与靖王告诉云若辰的内容却相差无几。云若辰没有打断聂深说“我听过了”,只是安静地聆听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心中微泛涟漪。
她喜欢这样的时刻,暗室、灯火,他与她。
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两个人。
纵使只是美丽的错觉,她还是很愉快的。
“…如今的天命教,地位最高的自然是教主。这一任的教主应该是十五六年前上位的,身份却极神秘,甚至没什么人知道他是男是女…”
“教主以下,又分为三长老、四护法、十仙姬、十堂主,再往下就是各个暗舵的头目。天命教徒入教极严,而且基本是代代相传,外人很难进入他们的核心圈子,他们也从不在外人中选拔头目。”
“像白瑞芳这种人,顶多只能算是他们最外层的‘香女’。这种香女从孩童起就接受严格训练,然后以各种身份潜伏下来,在需要的时候再派出…但这样的一个香女也不容易训练成果,因为身份就是个大问题,所以人数其实不会很多…”
“再往下就是信徒和信女,然后才是普通的教众。这些人,就都是棋子而已了。”
寡言的聂深少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云若辰看着他抿了几口热茶,顺手又替他满上。
“对了,还有一个人。”
“天命教中,有一个地位特殊的人,就是所谓的‘护教圣女’。”
“这个护教圣女也是世代相传的,据说她们本身并不练武修道,只负责看护天命教的所有典籍。就因为她们的任务特别重要,历代教主又担心她们一旦习武修道就会有私心,所以每一任的护教圣女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却智慧超群的女子。”
“据说,护教圣女在接任之初,就要将天命教的所有典籍倒背如流,以保天命教根基不失。虽然江湖上的人对护教圣女也很感兴趣,毕竟得到了一个护教圣女,就等于掌握了天命教的根本…但从没有一个护教圣女曾被人找到过。”
云若辰好奇道:“这么说,其实护教圣女也只是个传说?”
“可以这么说吧。”
聂深点点头。
“那,就你所知,天命教的术士是否很多?”
聂深断然道:“不可能。天命教在多年打击下,人才凋敝,元气一直没能恢复。他们若是有许多高强的术士,大庆不会直到今天还如此安稳。”
嗯,说的对。云若辰也认同聂深的说法。本来术士就是珍稀人才,道行高深的术士更是罕见。否则老皇帝怎么会一直鲜蹦乱跳的,靖王和诚王又哪能活到三十岁,朝廷重臣们更没听说哪个暴毙过。
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年,天命教的几个厉害的术士因为某种缘故修道有所进益,才开始找上舒王进行暗中的谋划。
而且从他们对付靖王府的手段看来,术法也不算特别高明…起码连没有元气的云若辰都能自行脱困。
很有趣呢…
云若辰一手托腮,想着天命教的种种。
显然,这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缜密组织的魔教,根基之深,只怕远在她意料之上。
不过云若辰丝毫没有气馁,更不会害怕。恰恰相反,她为自己有了这么强劲的对手感到兴奋。
原以为舒王已经算是好对手,想不到他背后还有个更强大的天命教。
云若辰的斗志愈发高昂。很有意思啊,这些人…全都想要父王的命。想破坏她目前虽然不完美不平静但还算愉快富足的生活。
把他们一个个打倒,应该会挺有挑战性吧?
“聂管事,还是得请你帮我搜集天命教的资料。而且…多注意他们和舒王府的往来。”
“若能拿到舒王在北疆时开始勾结天命教的证据,就最理想了。”
聂深答应下来,放下茶杯。
他就要走了。
云若辰有些不舍,没话找话说:“对了,慎言近来如何?”
“慎言不错。”
聂深告诉她,叶慎言这些日子锻体有成,下一步可以准备练气了。
叶慎言的确非常非常努力,这让一直负责教导他的叶枞都有些吃惊。他本来天资就很好,一旦用功,修行更是一日千里。
“真的?”云若辰都意外了,她还以为像叶慎言那种惫懒的性子,要叶枞他们狠狠教训才肯好好练呢。
小男孩长大了嘛…
小男孩确实长大了,她却不知,是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
许多年后,她才明白了那小小少年当初的心情,然而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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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舒王府中,一场同样隐秘的对话在密室中进行着。
舒王披着件家常袍子,有气无力地半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的黑衣人。
那是个浑身被黑布蒙罩、只露出一双浑浊眼睛的男子。
男子的手搭在舒王左手脉门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那男子才开口说:“殿下是中了邪气。”
“果真如此…”
舒王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意外表情,只是气息微弱地问:“魁长老,你看这施法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被称为魁长老的黑衣男子声音沙哑难听,语速并不快。他一字一顿地说:“毫无疑问,是靖王的人。”
“殿下,看来是我们低估了靖王。我也疏忽了…从一开始那个九宫八卦阵就该想到的。靖王府中,也有着一位道行高深的术士。”
“哼。”
舒王揉了揉眉心,眼中射出丝丝冷意。
这半年来,靖王府那边确实很多异常,他们却是轻敌了。
能够策划出“庆云奇石”并让骆天师都折服的术士,术法应该是很高明的。只不过这魁长老等人一再声称,他们的螭龙玉佩隐秘非常,对方绝对察觉不了。在螭龙玉佩释放邪气失败后,他们又没有和他商量,擅自让隐藏在靖王府的白瑞芳埋人偶做法…
这些蠢货!只懂得歪门邪道的蠢货!
舒王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已经上了同一条船,他只能继续和他们合作下去。
“魁长老,我体内的邪气何时能解?”
舒王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身体健康。笑话,要是命都没了,还当什么皇帝啊?
魁长老黑布下的脸闪过一丝尴尬,可惜舒王看不见。事实上,对于舒王体内的邪气,他竟也不知该如何解开——因为他察觉不到邪气的来源在哪里!
这魁长老是天命教三大长老最年轻的一个,术法的造诣却比不过云若辰。云若辰在舒王府以螭龙玉佩设下的三星阵,魁长老居然察觉不到。他只有硬着头皮说:“殿下不必担心。老朽保证能尽快让殿下恢复健康。”
“多谢。”
舒王很怀疑猪队友的实力,但他也没有别的好选择。
魁长老话锋一转,忽然说:“不过,殿下,近来有件更急迫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舒王的语气懒懒的,提不起精神。
“咱们原定的那个大计划…看来,要在除夕提前发动了。”
“什么?不行!”
原本软在椅子上的舒王,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我不同意!”
“…这,是我们教主的意思。”
魁长老寸步不让。
第四十六章:宗室闹事
小年的早晨,云若辰穿得暖暖的从屋里出来,被迎面而来的北风一吹差点就迷了眼。
“这雪是越下越大了。”
她皱皱眉,呵出一口白雾。
银翘和连枝小心地替她掖好斗篷,生怕小郡主着了一丝凉。好在今年冬天郡主的身子骨是大好了,不仅没有生病,脸色还红润了不少,真真让人高兴。
来到黄侧妃屋里,那几位姨娘也都在。几人给云若辰请了安,黄侧妃忙招呼她到身边坐下,说:“天这么冷,郡主明儿早晨可别来了。仔细吹了风。”
“娘娘,不妨事的。”云若辰紧挨着黄侧妃坐好,几个姨娘便服侍二人用了早餐。
黄侧妃的肚子高高隆起,面容是越发圆润了。那几个年轻姨娘看向黄侧妃的眼里,除了敬畏还有难以掩饰的嫉妒。
人家命就是好,大家同样是宫女出身,她却能一而再、再而三受孕,坐稳了侧妃的宝座。王爷这些日子没少在她们屋里歇息,她们也求遍了名医、拜够了观音,肚子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明明她们更年轻更健康,真没道理啊。可见福分这东西,有时真是天注定,求都求不到的。
黄侧妃享受着姨娘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用毕早餐就让她们出去了,转而与云若辰商量起正事。
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年节要忙的事情可真不少。尤其是给各家各户送年礼,更是主母们在过年前最重要的工作。
往年黄侧妃没怀孕,靖王府也低调,所以这一项还好对付。可今年却大不相同了。
“郡主,我听曾嬷嬷说,这些日子你学得很快,这些家务也该让你上上手了。”
黄侧妃说这些时的语气,倒也像个庶母的样子,带着些长辈的严厉。云若辰恭谨地应下,从黄侧妃手里接过几分礼单看起来。
这都是准备送给京城几家宗室的年礼。云若辰认真一样样读下来,发现送礼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虽然早期曾嬷嬷也教过她这些,但课本知识不经过实践始终无法转化为实际技能。
如今倒是有了实践机会。
“我近来精神愈发倦怠了,理不了这么多事。郡主你也知道,咱们府里能管事的人少,那几个又帮不上忙…”黄侧妃笑着撇了撇嘴,她指的当然是姨娘们了。她可是精明得很,才不打算因为保胎就把管家大权分出去,宁可让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和陪房婆子帮手。
开玩笑,她随着她们去勾搭王爷已经很宽宏大量,还指望她真把她们当好姊妹和谐相处啊?这些贱人,给点颜色就灰开染坊,要是她稍微示弱一点,说不得就蹬鼻子上脸了。坚决不能把管家权让出来!
然而她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也是铁打的事实。往后,还有生产、月子,势必有半年时间难以全盘掌握府里内务。
是以黄侧妃才趁着年节送礼的机会,把云若辰拉来和自己联盟。她相信小郡主能明白自己意思的——虽然她也不太理解,一个半年前还像木头人似的小丫头为何变得如此厉害。但是以黄侧妃的智商和想象力,也不可能怀疑云若辰根本就是换了人,只以为她是突然开窍了。
这种例子很多的,小孩子到了某一阶段突然聪明起来,不算特别奇怪。
不过黄侧妃要借重的其实还不是云若辰,而是她屋里的曾嬷嬷。
“让我带着曾嬷嬷过年前后来这边帮忙?”
云若辰愣了下,这才明白为什么黄侧妃平时从不和自己谈理家的事,这会儿却如此积极了。
合着也不是真心想把自己培养成未来的好贵妇,只是想从她屋里借人,不好直接提要求。
要是别人,黄侧妃也不至于这么迂回。但曾嬷嬷不同。
曾嬷嬷曾是宫中女官,品级不低,而且又是皇上专门赐给云若辰的,和一般的下人不能相提并论。
云若辰笑道:“好呀,还是娘娘考虑周到。辰儿年纪小,又没见过多少世面,娘娘一下子让辰儿帮您看这些…真是挺心慌的。有曾嬷嬷在,辰儿不懂的时候可以多问问她,就不必老是劳烦娘娘费神了。”
“郡主也别谦虚。”黄侧妃见云若辰果然上路,很干脆的把曾嬷嬷借给她管家,笑容也更和煦了:“你父王总说你聪明乖巧,曾嬷嬷也对我说你学东西最快。其实也就是些逢年过节的俗礼,照着大规矩来就行了,我这边雪鹃红菱几个也都会给你打下手的。”
“那就多谢娘娘了。”
云若辰笑得十分诚恳,一副感谢栽培的表情,屋里顿时呈现出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实际上往深了想,云若辰这特殊的身份,倒是不需要像普通贵女那样把十八般武艺都学全了的。
因为要是靖王成功继位,她就是皇上的长公主,只有她开公主府招驸马的份,压根不必嫁到别人家里去做贤妻当主母。
要是靖王不成功…她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问题,操心那么多干嘛。
但目前除了她,这府里似乎没有人考虑到她的前途只有这两种选择,还在默默地按照培养普通贵女的方式在培养她。
作为靖王府自认最有远见的人,云若辰其实对靖王府从上到下的智商水平都保持着淡淡的怀疑态度…呃…算了…
反正在笨人堆里比较好混,一天到晚身边都在斗心机也很烦的。
她还是很爱她的包子老爹,所以她会继续努力当他很自豪的“聪明乖巧”的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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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起,接连几天云若辰就带着曾嬷嬷一整天泡在黄侧妃屋里,替黄侧妃处理许多家务了。
送年礼可不像黄侧妃跟云若辰说得那么轻松,“照着大规矩来就行了”。首先得按照每家的品级地位来送,然后对方家里的人口、禁忌、喜事白事都得了解,最好还要把当家人的喜好都摸个通透。哪像后世,随便提溜点名贵烟酒上门就算知礼了。
饶是云若辰头脑好使,也被那一张张礼单绕得头晕。幸亏曾嬷嬷替她把条理都说得清清楚楚。雪鹃送来拟好的礼单给云若辰敲定,曾嬷嬷一下子就能看出礼单做得是否周全,哪样该增哪样该减,都是张嘴就来的。
一两天下来,黄侧妃屋里那些丫鬟媳妇看向曾嬷嬷的眼神简直就像脑残粉看着本命偶像一样,闪啊闪啊闪啊…
“黎叔说得对,缺的就是人才啊。”
云若辰对自己将曾嬷嬷保下来这件事再满意没有了。这么难得的高级管理人才,打着灯笼没处找!
黄侧妃在旁看了两天,也对曾嬷嬷彻底放了心,终于能安心保胎了。她已经怀孕七月,渐渐进入危险期,不小心保养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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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曾嬷嬷替云若辰拟好两份礼单,云若辰让雪鹃吩咐下人去库房取礼品的时候,下人却来报说这几样库房都取完了。
“这些人,非要等库存用完才报上来,偷懒耍滑。”
雪鹃有些尴尬,这些事是归她管的,黄侧妃的钥匙倒有一大半在她身上。
云若辰不去管她的推脱之词,只淡淡地交代她快让下人出去采购,否则明儿送礼的时候就麻烦了。
雪鹃忙不迭领了对牌出去。到下午的时候,雪鹃却讪讪地来向她报告,说下人手脚慢,那几样东西都还没买到,可不可以换另外的礼品上去。
“怎么回事?”
曾嬷嬷板下脸来,露出几分她在宫里做女官的气势来,一屋子下人登时噤若寒蝉。
雪鹃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御街上堵了路,那几个出去采购的下人绕了远路去买,结果去到的时候礼品铺子里的货恰好卖完了。
“御街堵了?为什么?”
云若辰以眼神止住曾嬷嬷的训斥,她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奴婢也不大清楚,听回来的人说,好像是有好多勋贵人家带着家人去礼部那边吵闹…马车轿子太多,路就不通了。”
嗯哼?
宗室勋贵围堵礼部?
这种事,内宅女子未必会重视,云若辰却紧紧皱起了眉头。
“嬷嬷,请你和雪鹃商量着办吧。我要去外院一趟。”
她丢下那堆内务,匆忙往外院赶去。
马上就要过年,宗室却聚集到礼部外闹事,这只能让她有一种联想。那就是——
削减宗室待遇。
皇上这回来真的啊!这事都说了快一年,没什么影子,偏偏在年前发“过年福利”的时候来这一出…
如果她的猜测属实,宗室反应激烈也很正常。但,发展到集体上街闹事?是不是太过了?
这背后,有没有人在蓄意推动呢?
被害妄想症患者云若辰又开始阴谋论了。而且,她不认为是自己想太多…
无论如何,先跟父王商议再做打算!
第四十七章:有人搞鬼
出乎云若辰意外,往日常在家宅着的靖王竟出门去了。
“父王不会卷到这事里去吧?”
云若辰暗暗为父亲着急,偏又无计可施。问靖王的长随,只说王爷一早就出去了,却不知其行踪。
云若辰只得回屋等待靖王回府再议,谁知道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辰儿,你怎么的还没睡?”
靖王刚进屋除下外袍,还没来得及净脸,就看见云若辰匆忙赶至。
靖王府和其他大宅门一样,男女主人独居一院,侧室们则各有各的院子。
有些人家的男主人因为公事繁忙的缘故,也常在外院居住,不过靖王却不属于这个类型——他倒是想有公务,可惜皇帝老爹暂时没给他这个机会啊。
由于正妃梁氏早逝,正院一直都是靖王自己在住着,平时一到晚上就清净得很。突然见到女儿跑来,靖王还以为家里又出了什么大事,精神顿时一紧。
听得云若辰是来问今儿宗室们围堵礼部闹事的事,靖王才稍微松了口气。
“哦,是这样的…”
经过这小半年来的“潜移默化”,靖王对于女儿热衷掺和“正事”的爱好已经免疫了。
下意识里,他其实是把这个女儿当成了半个儿子来看待,只觉得女儿贴心又聪明,往往还能从巧妙的角度来分析事情,和她讨论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事情说起来并不复杂,只是牵扯得比较广。无非还是空虚的国库与庞大的开支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国库没钱了,然而马上就要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