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说:“那也不用姑娘您亲自动手啊。外头的裁缝做的不一定比姑娘您做的好,可是买上个几身穿穿也没什么。”
“你这丫头,倒会奉承我”芳菲轻笑一声,站起来松松身子骨。“我自己的针线是个什么水平,我当然知道,哪里能和外头的裁缝们比说真的,我这手针线,顶多也是个中等水平。”
她又说:“不过陆哥哥性好简朴,如果是我从外头买新衣给他,他不一定会穿。”
春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陆少爷不好穿华丽衣裳,但如果是姑娘亲手缝制的,那什么衣裳陆少爷都肯穿。
“那…”春雨讷讷地说:“奴婢虽然手脚笨,也可以替姑娘缝上几针。”
“你们哪里笨快别寒碜我了。”
芳菲笑盈盈地看着春雨:“你和春芽的针线,那可是咱们家一等一的,原来几个房里的丫头都不如你们呢。只是,做这些衣裳,却也是…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罢了。”
春雨见姑娘脸泛红潮,又听得“心意”二字,便不再劝了。
唉…
姑娘待陆少爷这般有心,陆少爷,您可别辜负了我们姑娘啊
好在春雨的担心被证明是多余的。
一个多月后,陆月思带着一个媒人一个族老到秦家来提亲了。
恰好春月到大宅里来取菜,那厨房里的管事婆子即刻向她传达了这个八卦。
春月菜也不取了,转身就回了芳菲的院子。
春芽见春月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皱起眉头喝道:“给我站好越来越没正形了,仗着姑娘宽和,你们就放纵起来了么?”
春月忙停了下来,但也顾不上跟春芽认错,便急匆匆地说:“春芽姐姐,快去告诉姑娘,陆家来提亲了”
“真的?”
春雨正撩起了帘子走到门外来,一听这消息马上就喜上眉梢。
“真的,我听那边厨房的人都在说呢说那陆家二老爷带了媒人来议亲了,大老爷正在厅上陪他们说话,商量什么时候换婚书呢”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春雨赶忙拉着春月进了屋,留下脸色复杂的春芽在院子里站着。
“恭喜姑娘,陆家的二老爷来提亲了”
芳菲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住了,手上的针立刻刺破了指腹,渗出一滴血珠。
怎么…陆寒从来没和自己商量过?
一时间,芳菲心中百感交集,又喜又羞,又惊又奇,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看着面前春雨一阵发愣。
这就要成亲啦?
正文 第一百章:波折
第一百章:波折
秦家偏厅里,秦大老爷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和坐在一侧的陆月思等几人谈笑风生。
谈话的内容,当然首先是围绕着陆寒进行的。
虽然芳菲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但始终也是秦家的女儿么能够嫁给一个秀才公,秦大老爷还是很高兴的。家里出了一个有出息的姻亲,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得上忙。
所以秦大老爷对陆月思很热情,热情得让陆月思都开始忘形了。
陆月思听秦大老爷一个劲儿地夸陆寒,他也毫不害臊地自夸起来,诉说陆寒的父母去世后自己是如何帮助这个侄子苦学成才的。
秦大老爷微笑着听陆月思自吹自擂,心里却是鄙薄不已。
只要和陆家稍微沾点亲戚关系的人家,谁没听说过当年陆月思是如何谋夺侄子的产业的呀?
别的不说,那间济世堂医馆就是明摆着被陆月思给占了回去。
不过陆寒被一个“孝”字束缚着,又不能明着去和叔父夺产,才让陆月思占个便宜。
只是陆寒本人也没把那医馆放在心上,他是要做大事的人,焉能斤斤计较那点小产业?
“是的,你们家寒哥将来定然会有大出息,我们家七丫头有福了”
秦大老爷顺着陆月思的口气说下去。
“呵呵,我们寒哥一样有福,能娶到秦家的姑娘。”陆月思也不是完全不会说话,这一句就让秦大老爷心里熨帖许多。
寒暄够了,陆月思才提起正事。
“寒哥和你家七小姐,都到了这个年纪,也该成亲了。前头是因为寒哥要给他父亲戴孝,所以才没能办成这亲事。现在寒哥早除了服,七小姐身上本来有你家老夫人的孝,这会儿也满了。我看,咱是不是年内就把这事给孩子们办了?”
陆月思存了讨好陆寒的心,办起事来就格外利索。
但秦大老爷就犯了难。
“说起来,七丫头是隔房的孙女儿,她的孝期满了,我们本家自然是不会拦着她成亲的。只不过,七丫头的情况有点特殊…”
陆月思一愣。
跟着他过来的黄媒婆毕竟是个办事办老了的,却有点反应过来了。“大老爷可是担心七小姐出门子不好看?”
秦大老爷叹息一声:“就是这个理。”
“七丫头的房里,是一个长辈都没有了,她出门子肯定是要我们本家的人来做主的。可是先母才去世不足半年,门上贴的还是白联,也办不了喜事…”
陆月思光顾着想替陆寒办成这桩事情了,却忘记了这茬。
黄媒婆接话说:“七小姐就没旁的亲长家能暂借住一下出门子了?”
秦大老爷摇摇头,众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戏。
陆寒满心欢喜地在陆月思家等消息,却等来这么一个答复,也禁不住愣了神。
“寒哥,其实这亲事不是不能办。”陆月思说了实在话:“只是办起来不好看。”
也就是说,芳菲完全可以出嫁,这并不违背礼法。但她却不能从秦家的大门出阁,因为秦家上下还戴着孝,门上不能贴红纸,更不能放鞭炮。
如果他硬是要办这事给办成了,那也行,就请一顶轿子让芳菲从她的小偏院后门出阁,秦家的人也不能来送亲——就跟纳妾的规格差不多了。
陆寒心里顿时一阵郁闷。
怎么秦家偏偏这种时候有了丧事
他再次开始怀疑自己想等有了功名再娶芳菲的决定是否正确。要是去年他服满之后便去提亲,那时候秦家老夫人尚健在,芳菲顺顺利利就能出门,哪有这么多麻烦?
可事到如今,也没后悔药吃了。
他是绝对不愿意让芳菲从后门出阁的。芳菲是他认定的结发妻子,怎么能委委屈屈地跟个妾室一样出嫁?
但再耽搁下去,他又怕冷了芳菲的心。想起那天春雨说的话,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只顾着取得功名,却忘记了芳菲年纪已长,再不出阁便会惹起闲言。
其实芳菲本人却是不着急的,她才不会觉得十八岁能大到哪里去,在她上辈子的人生经历中,多少姑娘们到了二十八岁才会考虑婚姻大事…虽说如今世道不一样,但芳菲的心理感受却没多大改变,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陆寒问陆月思:“二叔,那秦家老爷是个什么意思?”
陆月思想了想,说:“黄媒婆说了个章程,秦家老爷也觉得不错。”
“什么章程?”陆寒一喜,忙追问道:“二叔请说。”
“黄媒婆说,现在其实就是出门子那一节难办,其他都容易。三媒六礼,本来就要走一两个月的。现在我们慢慢地把前头的礼数给走完了,剩下再过几个月,等秦家满了一年的孝就能操办喜事了。”
陆寒明白过来:“二叔是说,我们先换婚书、下定、送聘礼,把这名头定下来再说?”
“嗯,”陆月思说:“这样事情就办完了一大半。只等着明年那老夫人的丧期满了周年,就能立刻办喜事。”
“也只能如此了…”陆寒长叹一声,颇有些闷闷不乐。
这样也好,反正先把这夫妻名分定下来再说吧
本家大宅这边的消息,不到半天就传到了芳菲的耳中。
春雨这才发现自己考虑不周。是了,那边还在丧中呢,不能大操大办的。要是真让姑娘这个时候出门子,那不是得一切从简?
如果秦家和陆家的长辈真的商量好要这样办了,那姑娘可就屈死了
春雨在心中骂了自己“好蠢”一万遍,自己还以为这是为姑娘着想,可实际上真对姑娘好么?
她连跟芳菲坦白的心都有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来。自己这样自作主张,姑娘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姑娘一直那么信任自己,连钱匣子都让自己管着,可自己却…
就在春雨自责不已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个让她的心能放晴的一个大好消息。
陆家和秦家商量之后,决定先换婚书和下聘,把前头的礼数都走完,明年才正式成亲。
秦大夫人劳氏亲自过来跟芳菲说了这事,又笑呵呵地说:“还剩下半年时间,七丫头你可要好好地绣你的嫁衣哦”
芳菲微红着脸垂头坐着,一径浅笑不语。
劳氏对于芳菲这个识趣的堂侄女很有好感,拉着她又说了半天的话才走。
这下春雨总算放心了,这个结果是她最愿意看到的。
毕竟原来芳菲和陆寒的亲事只是两家长辈口头协议,连婚书都没换过呢。要是陆寒中了举,要悔婚也是很容易的。
现在把婚书一换,聘礼一下,那这亲事就是十拿九稳的了。虽然姑娘不能立刻过门,可也是陆少爷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这多好
因为春雨一扫前日的阴霾,这些天脸上总是笑眯眯的,连春月把饭菜烧糊了也不出声。
而春芽却和春雨的表现截然相反。她看见春月把饭做差了,马上就冷着脸让春月去重做。
芳菲知道春月本来就不是厨娘,只是有个当厨娘的干娘在大宅里头做饭,这才让她掌了灶的。
“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那等娇贵的公侯千金。烧出来了就吃吧,不能浪费粮食啊。”
芳菲在小细节上对下人素来是宽厚的。这些丫头做事也挺辛苦的,只要心正,她倒不在乎她们偶尔犯错。
春芽见芳菲发了话,只能作罢,却用眼一直剜着春月,看的春月好不害怕。
等芳菲用饭完毕,春芽几个都出去了,芳菲才问春雨:“这春芽是怎么回事?看她最近话比以前多啊。”
春雨想了想,说:“还真是这样,奴婢没注意。”
“你给我留点神,探探她的口风,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芳菲凝神想了一会儿,又轻叹一声说:“其实她的心思,我也能猜个几分…她不同于春月春云那两个小的,又不能和你我的情分相比。算了,我这也要走了,临走前肯定会给她安置妥当的。你把我这意思稍稍透一点给她吧。”
春雨自责不已。这些日子自个光顾着想心事了,却忘记了自己身为姑娘的贴身丫鬟应有的职责。要等姑娘点醒自己,才发觉春芽的异样…
可不能让春芽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免得牵连到姑娘身上,自己就万死莫辞了
她和春芽住一个屋子,不过很少有在一起安歇的时候,因为她们总得留一个人在芳菲屋子的外间上夜。
不过总归是住一个屋的人,又同为芳菲跟前的丫头,要亲近起来也容易。
过了几天,春雨找了个机会,探了探春芽的意思。
“姑娘说了,临出门子前一定会把妹妹几个安置好的…”
春雨本是一番好意,春芽听了却脸色大变。她急忙追问春雨说:“这是姑娘的原话?她是说要‘安置’我们?”那就是说,不会把她们带走了?
“是呀。”春雨看春芽脸色极为难看,心里也有了计较。这春芽到底是在想什么?
谁知过了一日,春芽趁着替芳菲梳头,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姑娘,奴婢哪儿都不想去,就想跟在姑娘身边服侍。”
芳菲眼中精光一闪,摸了摸自己的鬓角,装作不经意的说:“这是什么话,女儿家大了,总要出门子的。哪能在我身边留一辈子呢?”
春芽咬咬牙,说道:“春芽就想在姑娘身边留一辈子”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下聘
第一百零一章:下聘
听了春芽这话,芳菲脸色并未有什么改变,就像是没听见似的。春芽见自己说了这样表忠心的话,姑娘却毫无反应,心下不由惴惴不安。
芳菲伸手从梳妆台上拿起一张薄薄的胭脂纸放在唇间,对着镜子抿了抿。
她用的这面铜镜是仿宫造的高价货,又时常找人打磨,端的是光洁无比。虽然比不了镀水银的镜子那样照得人纤毫毕现,却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从镜子里,芳菲看见春芽轻轻咬着下唇,两道柳叶般的黛眉微微蹙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偏又想装做平常表情。
她心中暗笑,放下胭脂纸,又拿起了一瓶凤仙花汁子。
春芽忙过来替她打开瓶子,拿小刷子细细地染起指甲来。
“春芽,你也跟了我好几个年头了。”
芳菲看着低头染指甲的春芽,闲闲地说了一句。
“是。”春芽的手不由得顿了一顿,赶紧又继续动作。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染着芳菲的指甲,生怕让芳菲不满意,又一边竖起耳朵想听听芳菲还有什么下文。
“你今年也十六了,是个大姑娘了。”
芳菲看看右手已经染好了,又把左手伸到她眼前。
春芽不敢再应,不知道芳菲想说些什么,怎么这语气淡定得听着让人有些心慌呢?
她好歹服侍了芳菲这几年,对芳菲的脾气也算了解了个大概。
芳菲和下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很和气,除了偶尔责骂两句春雨之外,没见她说过什么重话。
但就是因为春雨是芳菲的心腹,芳菲才会对她是这样的态度。
春芽知道,姑娘对人越客气,那她心里十有八九对这人是不想亲近的。
现在芳菲跟她说话的语气,就冷淡得让春芽生寒…
“春芽啊,我听说本家那边,夫人屋里的管事妈妈鲁妈妈,想把你说给她儿子?”
“没,没有啊”
春芽骤然一惊,差点就染歪了。
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那鲁大又疤又麻,听说脾气还特别暴躁,又爱喝酒。
也不知道那鲁妈妈怎么就笃定了自己会被放出来?上次她替姑娘送些桂花糕到本家宅子里去给大夫人,那鲁妈妈就笑眯眯地抓着她的手扯了半天的闲话。
她才不要嫁鲁大那个夯货呢那不过是个外院的家丁,托了他老子娘的福,管着大老爷的马车。
可大老爷看他粗苯,也不爱使唤他,这家里的下人谁不知道他没出息啊?
说到有出息…春芽默默想着,那些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厮们,也没谁能让她看得上的。不是蠢,就是糙,会干活的又太老实木讷,想到自己将来就配了这些人,她真是不甘心啊
好容易染完了芳菲十根青葱似的指甲,春芽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湿了一片。
姑娘虽然只说了几句话,可是那种威压的感觉却如同山峦压顶一般不住朝她涌来,让她止不住地想打冷战。
芳菲却像是没有察觉春芽的异样般,笑着对她说:“还是你的手最巧以后我没了你在身边,梳头染指甲都不方便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她,但实际上强调的还是她以后不会把春芽带走。
春芽生怕姑娘没听懂自己方才那意思,又说了一遍:“姑娘,奴婢真的不想离开姑娘身边,您就让我一直服侍着您吧”
芳菲拍了拍春芽的手,说道:“你不必担心那鲁家人逼婚。你是服侍过我的人,我能让你嫁给鲁大那样的人吗?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好好挑一个老实又能干的小后生。等你放出去了,我还会给你添一份嫁妆,保管不比原来春草的差。”
春草嫁出去的时候,芳菲是给了厚厚的嫁妆的,这个春芽也知道。
可是…要嫁到那等小厮家里,当个黄脸婆,就算嫁妆多一点又能怎样呢?
“姑娘,奴婢不嫁,奴婢陪着您不好吗?”
芳菲吹了吹未干的指甲,轻笑着说:“你想跟着我一起到陆家去啊?”
春芽见芳菲终于接了她的话茬,心中一轻,连忙点头称是。
“奴婢跟着姑娘惯了,真的不像再去跟别的主子。再说姑娘您到了陆家,跟前也得有个能使唤得上的人不是?我也能替春雨姐姐打打下手…”
她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芳菲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后面的话便只能咽了下去。
芳菲再看了春芽一眼,便把脸转了过去。
“这么说来,你都想好了嘛。听起来倒是句句在为我着想,”芳菲轻轻顿了顿,又说:“你在我屋里几年,我素来知道你是个水晶心肝的伶俐人。长得也好,手也巧…”
“不过啊,春芽,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跟着我去陆家吃苦呢?他家里可不如我们秦家富裕啊,丫头婆子没一个,灶冷屋凉的。还是算了吧”
春芽听芳菲再次否决了让她跟着出嫁的事,忙紧巴巴地说:“奴婢不怕吃苦只要能服侍姑娘,那些算得了什么?况且陆少爷往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姑娘怎么会一直受苦呢?”
“嗯,想不到你对陆少爷倒挺有信心啊。”
芳菲站了起来,直面春芽。
春芽本来就比芳菲矮些,被芳菲这么一看,慌得低下头去,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芳菲看她这个样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就是有一次要给陆寒捎的东西太多,春雨一个人忙不过来,她便派了春芽跟过去帮忙…
一次就够了。
只见了陆寒一次,这丫头的心就大起来了吗?
芳菲懒得再跟她说什么,一挥手便让她退下。
春芽不小心说漏了嘴,心里头懊悔得快想找根绳子吊死了算数,见芳菲让她下去,忙不迭就匆匆出了屋子。
芳菲看着春芽慌张的背影,摇头叹息。
她原来还真的考虑过要带春芽走的…毕竟春雨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春芽向来又很精明强干,管小丫头们的时候也挺有纹有路。
可惜啊,她却不是春雨那种安分人这样的人,芳菲是容不得的。
陆寒是她的,而且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想到这里,芳菲也稍稍吃了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对陆寒有了这么强的独占欲了?
不知不觉间…她对陆寒的感情似乎越来越深了…
半个月后,陆家的长辈陆月思再次带着媒人上门,和秦家交换了婚书。
那裹着红绸镶了金箔的八字本子一交换,从此陆寒和芳菲就是合法的未婚夫妻了。如果有一方要悔婚,凭着这婚书就能到公堂上去讨个公道。
再过了十来天,陆寒亲自带着三十六抬的聘礼上了门。
三十六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算是中等人家常见的聘礼。
就是这三十六抬的聘礼,也是陆寒掏空了他所有的积蓄,再跟那位好友童良弼借了些银子才置办起来的。
自从去年的遇盗事件以后,陆寒和童良弼就成了生死之交。两人来往不多,但彼此间都将对方当成了知交好友,这份一起经历过大劫的情谊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所以二人都极为珍惜。
陆寒一上门,整个秦家都轰动了。往常送聘礼的都只是家中长辈和一些亲属,新郎官亲自来送聘礼的还真少见呢
当然,这个轰动的原因还在于陆寒的“三元”身份。秦家没一个读书种子,大家见了这样的少年才子都仰慕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些小丫头们更是抢着“埋伏”在陆寒可能经过的小径上,就想偷看这位陆才子一眼。
“小环姐姐,你刚刚去客厅奉茶了?看到那位陆少爷没有?”
一个青衣丫鬟才刚离了小厅,就被一众小丫鬟们围了起来。
“哎呀,不要扯不要扯”那小环笑着说:“你们想看,自个看去”
“我们哪有那个福气啊好嘛,小环姐姐,您就跟我们说说嘛”
小环受不了姐妹们的撕扯,只好投降道:“好好好,我是看见陆少爷了。”
“他是不是长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是不是有一管特别挺直的鼻子?”
“他有多高?”
小环想了想,说:“你们怎么说话还文绉绉的…这些词儿我可不会。不过陆少爷长得那是真好看。”
小丫头们不满了:“哎呀,有多好看呀姐姐你说清楚点。”
“我不会说呀”小环都快要抓头了。“啊,对了…就像是那画上的人儿似的。和咱们七小姐,真是一对璧人,登对得不得了”
“哇…”
在这群欢快地笑着闹着的丫头们的不远处,春芽白着一张脸默默地站在一边,用力地咬紧牙关,悄悄地湿了眼角。
她还记得那次替姑娘给陆少爷送东西,陆少爷接过包袱时笑起来的时候就像皎洁的月光一样动人。
可是,那样的笑容她再也见不到了。
就在两天前,姑娘告诉她,已经给她看好了一户人家,是下面庄子里一户管事的儿子。
她根本来不及反对,秦大夫人就把她叫了去,说让她好好准备出嫁,还说这是姑娘特地到夫人面前求的恩典。
恩典啊…
春芽苦苦地笑了,比哭还要难看。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情意
第一百零二章:情意
“姑娘,还是让奴婢来吧?”
春月看着芳菲犹豫地说。
芳菲特意穿了件窄袖的家常小袄,闻言转过脸儿来笑着说:“你这丫头倒真是小看我了我会做饭的时候,你还没灶台高呢”
春月忙说:“奴婢哪敢小看姑娘只是这厨房里头又烟又火的,还有这粥…万一溅到姑娘您手上,奴婢可就该死了”
芳菲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放心,虽然我多年没下厨,底子还是在的。”
她看春月、春云、春雨几个还是一脸不放心地围在她身边,失声笑道:“行了,你们就在一边看着我做,别拖我后腿”
今儿芳菲亲自下厨,却是因为这是腊八正日,她突发奇想要亲手给陆寒熬腊八粥。
刚好她资料库里有好几个腊八粥的食谱,她便把这些食谱全写了下来琢磨了一番,优中取优之后定下了现在的做法。
“嗯,春月你记性倒好,我昨儿让你准备的材料都弄得挺齐全啊。”芳菲一边熬粥一边清点着旁边案台上的各色干果。
春月受了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又好奇地问:“姑娘,昨儿奴婢去那头厨房要材料的时候,奴婢的干娘还问说,怎么咱们的腊八粥方子和那边宅子里煮的不一样?这里头有什么缘故?”
芳菲显然心情很好,耐心地跟几个丫头解释说:“所谓的腊八粥,其实就是糯米粳米加干果子熬煮的。这些干果子嘛,可以随意搭配,自己喜欢吃什么就放什么呀要是煮给别人吃呢,也可以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情况来煮不同的腊八粥。”
“每个人吃的还能不一样?”春云也忍不住开口问了。
她是芳菲屋里最小的丫鬟,平时就做点粗活,但性子却是很活泼的。芳菲也很喜欢她,见她这么问,便说:“当然了这可是有讲究的呢。你们想听吗?”
“当然想听了”三个丫鬟异口同声地说。
芳菲兴致勃勃地跟她们解释:“腊八粥里必不可少的,那就是花生和核桃。除此之外,便可灵活变通——”
“要是给老人家煮的,可以多多的放些枸杞、大豆;给大娘们煮呢,就放些红枣、桂圆、莲子;小姑娘们吃的腊八粥,就煮甜一点,多放冰糖…”
春雨几人大开眼界,原来煮腊八粥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啊姑娘懂得就是多,真厉害
春云嘴快,又问:“那您给陆少爷煮的这粥,是什么方子呢?”
“这个?这里头我放了好多核桃和栗子。他读书费脑子,要多吃点核桃才好。”芳菲也不怪春云逾矩,脸上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似乎亲眼看见陆寒在吃着她熬的爱心粥。
“那为什么要放栗子呢?”春云眨巴着一双大眼很有求知欲地追问着。
“呃…”芳菲愣了一下,春雨立刻敲了敲春云的脑袋:“问问问,你就知道个问乖乖看着姑娘有什么要帮忙的吧。”
“哦。”春云摸了摸脑袋上的包,赶紧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