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今日我留在你这用膳可好?”
“乐意之极。”忘生立起身,“怜儿,还不快快去。”
怜儿满面委屈出了门,心中又是惆怅又是担心,惆怅的是到底要做什么膳食,娘娘还没告诉自己啊!担心的是,加上水菊妃,这一顿膳下来要花费多少那本就微薄的俸禄啊!
……
……
那日的午膳,三人围着火炉,用着简单的膳食,尝着顾云鬓带来的好酒,一顿膳用了好久好久,忘生喝的有些醉了,顾云鬓亦是微醺。
顾云鬓不停的哼着曲子,在屋中旋圈舞着,抱着忘生哭泣,“他为何总是不看我一眼呢,妹妹,他的心里为何总是没有我呢?”
忘生心中一阵哀戚,抱住她薄弱的身子,“姐姐…”
为了西连夜,伤心至此吗?
“何必为了他哭呢?”忘生扶住她的肩胛,“他的心里,谁都没有!他不值得你为他如此流泪啊!”
“妹妹…”她满面清泪,眼泛朦雾,“你不懂,你不会懂我对他的感觉…”
“一次次前来,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值得他眷恋。”
“那藤椅真的那么让人眷恋么?”顾云鬓站起身,走到摇椅旁,躺了上去,“我每日每日的躺着,每日每日的想,这张椅,到底有何魔力。”
“后来,我吩咐人做了张摇椅,与妹妹你这里一模一样的椅,我躺了上去,躺了一天,始终无法安眠。”
“原来,不是椅,是因为,这里有妹妹啊,这里有他心中的人啊!”顾云鬓的眼角,淌下一行泪水,“我该恨你的。”
“可我发现,我无法恨,没有丝毫的恨意,因为,竟然连我,也眷上了这张椅,感受到了这冷宫中的温暖。”
“他的心里,只有妹妹你啊…”
苏忘生望着她满面梨花的美丽容颜,缓步走到椅前,蹲下身来。
为西连夜用情至深的女子,她第一次见到,心中,为顾云鬓觉得有些不甘,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为何,会恋上西连夜那样无情的人!
“姐姐”,忘生缓缓的,“他的心里,没有我。”
顾云鬓醉态朦胧,睁开了戚戚的双眼,“嗯?”
“而且”,她坚定的,“此生,我绝对,不会恋上他。”
顾云鬓浅浅微笑着,侧着头,一头乌发垂到忘生的衣上,“当真?”
“当真。”
忘生点头,顾云鬓呓语一声,闭上了眼。
“那…我便放心了…以后…真心将你当作妹妹…”
顾云鬓睡了,苏忘生的头脑也变得昏沉,歪歪斜斜的倒在椅旁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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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忘生从酒醉中醒来时,已是深夜的光景,屋中灯火微弱的亮着,还能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和雪落的声音。
人说雪落无声。
忘生立在窗前看雪花簌落,心头却如同堆积了千斤重石般压积的喘不过气来。
身后的顾云鬓动了动身子,咳了几声,便又睡了。
苏忘生添了添火炉中的炭,火烧更旺,屋中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顾云鬓浅眠,被这突然的声响吵醒了,动了动身子,被褥滑到地上。
她睁开眼,展了身子,从摇椅上站起身来,“妹妹醒了?”
顾云鬓揉着发痛的脑袋,走到苏忘生身旁,打开了窗,一阵冷风吹进窗棂,二人同时一激灵,酒意全无。
“深夜天寒,又在下雪,姐姐今晚在我这里歇息吧。”
顾云鬓遥望着被雪白掩映的月儿,无意间道:“妹妹,在遥远的他方,偏僻的边远地,与我们望见的,是同样的月光么?”
苏忘生脑中闪现了一大堆南半球北半球地球自转公转之类的言语,想开口解释,但看到顾云鬓遥望天空时美目流盼,目光洁丽,像望着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时,选择了点头。
顾云鬓笑开了,“如此便好。”
“只与他相同活在这样的月儿下,望着同样的月光,我心中,便是知足了。”
忘生心中一阵不忍,悄悄握住她的手,“姐姐…”
顾云鬓关了窗,拉着苏忘生走到了火炉旁,转了话题,“今年寒冬甚冷,边疆想必已是结成冰了罢。”
忘生脸色一暗,“家兄前往边疆,身子单薄,身上重伤未愈,不知现在独自到边疆,可能适应那冷寒的天气?又可是安全到达了?”
“梁画师…”顾云鬓美目微动,侧首想了想,“皇上特派皇家内侍高手十位相护,自然会没事的。”
“相护?”苏忘生一声冷笑,“姐姐错了,那不过是他威胁的把戏罢了。”
她将当日西连夜的要挟一一相告,谁料顾云鬓不怒反露出惊讶的神情,“妹妹可真是糊涂了?”
“姐姐何意?”
“梁画师被派至边疆,乃是他自己向皇上告请的啊!”
“什么?”忘生有一刹那愕然,“白玉自己告请?”
那么,她始终认为西连夜策划阴谋对付白玉,威胁自己,全是错的么?
“若是押解发配至边疆,必定是牢车相押,锁链加身,梁画师去边境是以降位任职之礼相送的,一去边疆,路途长远,边疆处更是蛮夷众多,皇上特派十位高手相送,途中以护梁画师,何谈对妹妹威胁之说呢?”
忘生抬头望着顾云鬓,“那么,是我错认为皇上以白玉相挟,并向他许了承诺吗?”
她抚住头,叹了口气,“是我太蠢笨了。”自己答应永远留在深宫中这种蠢事。
顾云鬓望了她一会儿,踱步到床榻旁,躺了上去,“妹妹,你只懊恼自己因误会答应了自己不情不愿的要求,却有没有想过…”
“皇上的心中,是如何?”
“他?应是开心的不得了吧!”忘生硬转过脸,咬着唇道:“我这么蠢笨,答应留在他身边,他不费一兵一足,不用一个计谋,我就这样傻傻自己栽了进去。”
忘生心中懊恼大增。
“满心温存,却只是被他人误解自己是恶魔,最受伤的人,是他才对呢!”顾云鬓脱去了鞋子,侧过身躺进榻,“皇上自此再也未来过冷宫…”
“受伤的人,总是,喜欢躲起来舔伤。”
“不来你这里,是以免伤口未愈,又被你捅上一刀呵…”
顾云鬓的声音愈渐微弱,最后搂着被褥缓缓睡了,屋里只剩下苏忘生睁圆的眸和顾云鬓均匀的呼吸声。
伤口?她对西连夜所做的事,会让他受伤吗?
忘生站起身,脚步不自觉躲到了门前,望着远方君上宫明亮的灯火。
这深夜里,西连夜还未歇息吗?
是她一直误会他了吗?西连夜果真是如顾云鬓所言,对自己满心温情么?
“是我错怪你了吗?”她仰头看月,不自觉迈出了脚步。
“你也有独自舔伤的时候吗?你是这样的吗?”
……………
……………
在这个雪落的晚上,忘生心中一如固往所坚持的似乎有些动摇了,就连心中对西连夜的愤恨,也少了许多许多。
他的心中,也许,有着自己一席之地…
白色纸伞撑在肩头,回望了一眼床上顾云鬓,微微一笑,缓步踱出冷宫去。
大雪纷飞,一身白衣的忘生支伞,踩在厚重的雪上,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向灯火通明的君上宫走去。
西连夜,你是这样的么?
若是我误会你了。
现在,西连夜,我去见你了!
……………
………………
君上宫。
苏忘生只身前往,徒步在雪中行走,走到君上宫门前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她擦了额头薄汗,正要上前去,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娇笑。
“妹妹闲情逸致,这深夜大雪天儿的,独自一人散步呢?”
是苏娉婷!
她转过头去,看到了身着艳丽冬衣的苏娉婷,面上带着笑,语气轻蔑对着自己,“妹妹这是去哪儿呢?”
苏忘生冷哼一声,“与你何干!”
苏娉婷忽然一声惊叫,“莫不是到君上宫去!”
忘生沉默不语。
“本宫正好也要去君上宫去,不如妹妹一同前往?”苏娉婷耀武扬威的,“皇上今晚召本宫侍寝,不知妹妹所去为何?”
侍寝!
苏忘生身子一震,伞,掉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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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坞之约
更新时间:2014-8-20 0:46:31 本章字数:12401
苏娉婷继续接语,“自从妹妹在冷宫足不出户,皇上心情大好,每日召本宫侍寝,上次还召了我和连翘妃二人同时侍寝呢,妹妹也是被召么,哎呀,难道今日要三人不成!皇上虽然身子好,但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不知道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够了!”
苏忘生转过身,声音冷然,“只是顺道走了这里,那君上宫,是我永远也不想去的地方!”
说罢,决绝的转身去了。
苏娉婷咬紧了唇,冷哼一声朝君上宫方向走去,眼中带着不甘。
“娘娘,今晚又去求皇上宠幸吗?”身旁小宫娥小声询问。
“当然!”苏娉婷狠声道,“本宫就不信了,除了苏忘生那丑八怪,皇上就不碰其他女人了!”
“可是方才您那么骗丑妃…”
“那贱人,自命清高,听了这些话,是绝不会见皇上的!”她眼中闪着妒火,“本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上次苏忘生夜探苏白玉,她偷偷遣人去告密,皇上竟然对她没有任何处置!枉费了她所有的计谋!
但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赢你的,苏忘生!
“皇上”,苏娉婷咧嘴一笑,“是本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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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生迈着大步向前走,朝着与君上宫相反的方向快速奔走着,脚下踩出了重重的坑痕,一下又一下,只弥留一会儿,便被新的雪花覆盖。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苏忘生果然是疯了,只身来到君上宫,只以为他是无辜受伤的人儿,她满心愧疚的前来,哪知人家在宫中夜夜笙歌,纵Yu不断,偶尔便要大玩3P!
可笑,真是讽刺!
她张开口,呼出一大口气,胸中闷气难纾,黑暗中一道长长的白气从口中呵出,一声冷笑随着她的唇畔溢出。
苏忘生,你可是忘了,当初设下计谋陷害她与苏白玉的是谁?
你可是忘了,湖边夺你初贞的人是谁?可是忘了,让自己父亲为天下人耻笑的人是谁?可是忘了,那无情向白玉射去夺命之剑的人是谁…
更不要忘了,那对自己无情占有男人的宣言。
朕怎么会爱上你呢?朕怎么可能爱上你呢?
朕,谁都不会爱上。你只不过是朕的东西而已。
如此莽撞的冲到他的宫中,也许只会被他踩在脚下,用蔑视的语言相辱,用侮辱的行为相待,你满心希翼前去,换来的只会是他的冷眼与嘲笑。
她在心中狠狠鄙视了自己的行为,埋着头什么也不顾的向前大步行走。
天黑,雪深,路滑,她已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
回头望时,看到金碧辉煌的君上宫瞬间暗了下来,苏娉婷到,西连夜熄灯就寝,果然是,一个郎情,一个妾意啊!
苏忘生扭回头,强迫自己不去回头看,继续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只觉,脚步越来越沉重,身体越来越寒冷,眼睛也开始模糊。
黑暗中一片凄惨的亮白,天地朦胧间只有漆黑与惨白,和她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不知该向哪里去。
“好冷…”她呵出一口气,寒风忽烈,刮的她鼻头好痛,眼中泛酸。
“我好冷…”
她想回冷宫去,可她找不到回去的路。
这里大概是偏远的地方,大雪之日无人巡逻,更是宫娥太监一个不见。
“啊——!”
她脚下一滑,鞋下踩空,双脚不稳跌倒在地上,整个人从高处向低处滚去,扑腾一声巨响,她整个人埋在了厚厚的雪中。
忘生用全身力气支起身子,手指摁在冰凉的雪中,浑身斛怵的开始发抖,用了力气,却立不起身。
膝盖和肘间很疼,像是被什么划破了。
“呜…”她撑起身子,动了动脚,脚边被东西缠住,动也动不了。
她已经冷到失去了知觉。
苏忘生这副身子,极其畏寒,像这样孤身处在寒冷的雪地中,对她来说,是足以致命的噩耗。
她挣扎了很久,还是动不了,只能坐在这低处的雪中一动不动。
雪,越下越大,越积越深。
她呆呆的坐着,仰起头,望到天空的月亮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片片硕大的雪花飘在面上,化去,积上,再飘落…
顷刻功夫,她已成了雪人。
由头至脚,全部没了知觉,连冷都感觉不到了,只有那双眼睛怔怔一眨不眨朝前望着,眼神有些空洞。
这样的雪,这样的夜,就如同那晚一样,鼻间,充斥着血的味道,耳中一片静谧,眼睑中,是有些灼热感滚烫的泪水。
那时,枪声已响过好久,血早已染红了身旁的雪啧,鲜红的血液暖热的寒雪,化成一颗颗曼陀花一样的冰粒…
那是她的血,那是她一心想要效忠,又誓言过要保护的养父。
保命,潜逃,背叛,最终,双双对峙,他还是,朝着自己胸膛开了一枪,就算她身手多敏捷,就算她射击多么准确,她也只能,愣愣的望着父亲拿枪口对着自己。
砰!一声巨响,穿透自己的身体!
她移不开脚步,望着自己从小到大视如亲父的男人。
“妈咪不要我了,妈咪为什么不要青儿了,爹地,爹地也被坏人杀死了…”
“你还有我,从此,我就是你的父亲,爹地一直,都会待在凝儿身边,好么?”
“可是,爹地也许,没办法保护你,终有一天,你会恨我的。”
那个男人曾满脸愧疚这么对自己说。
八岁的小女孩儿抬起满脸泪水的脸庞,水晶珠一般的黑眸却满眼坚定,那坚定让人为之震撼,那坚决让所见之人无不畏惧。
“那么,就由青儿来保护爹地!”
八岁开始,历经艰险,成了杰出的杀手,成了父亲的杀人工具,父亲的赚钱机器。最后,他指枪对自己时,终于明白,原来,她真的会恨他。
“对于我的仇人,曾经不择手段夺走我心爱的女人,又加抛弃致她病亡,最后甚至和一个姘头生下的你,你以为,我真的可以把你当女儿看?”
“太天真了,青儿!这么善良,就相信别人,这么简单,就要为人卖命。”
“记住,这世界,谁也不要相信,除了你自己,没人对你是真心的。”
“没有人…”
砰,一声。
狂风呼啸夹杂着白雪,无声无息…
她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想要扣紧装了消声器的银枪!
但是,倒在血泊中的,却是她。
她一如往常,害怕枪声…那是地狱的声音,是死亡的召唤,所以,她总是用消声器。
这世界,谁也不要相信。
除了自己。
因为,这世上,除了她,没人会对自己好。
那时,也是这么的冷,她以为自己会死去,倒在血泊中,闭上了双眼。
醒来时,仍然一片黑暗,黑暗的牢房中,墙上嵌着铁窗,可怜的月光奢侈的射到她的面上,清冷而凄厉。
莫不是,上天也在可笑她的存在,再给她一次死的机会吗?
她躺倒在雪地中,仰躺向天,脸,手,身子,脚,全部毫无知觉,连睫上,都落满了雪花。
没有血的味道,她微笑着,扯动嘴角,这般艰难,只因太冷太冷。
以前,没人在乎自己。现在,更不会有。
若是白玉在,定是满眼担心的眸子,一脸焦急的神情,清秀美丽的面庞挂满担心罢。
“苏白玉…”她发出极微弱的声音,念出了他的名字。
天黑,无月;夜,如绸;雪,如缎。
她,有些倦了…
也许,睡去了,便再也醒不来了吧…
有何不好呢!又无人会在乎!
谁会在乎一个名为“忘生”的丑颜女子的离去,谁会在乎…
………
………
忘生倦了,想睡了。
她闭上了眼睛,脑中一片混沌,心中一片冰寒,天寒地冻中,她如同一枝被折断的红梅,死气然然躺在雪地中,任由大雪埋没,覆盖…
早已感觉不到寒冷,也已睁不开眼睛。
她的脑海中,无端的出现的喘、、、息声,火热的,交、、、、缠的喘息声,高大俊逸的男子和软玉、、、、女ti温情的躺在垂帘的火红色床榻中翻滚,交缠…
她费尽去望,那一头黑缎般的秀发覆在男子的背上,身下的女子娇俏的笑着…
当忘生看清床榻上情欲正浓的二人时,心中忽如针刺般疼痛。
那男子有着俊绝的面,妖媚的眸,修长的指,冷冽的神情,那是西连夜。
他身下的女子望着自己猖狂的笑,是苏娉婷,是苏娉婷的面容…
“不…”她动着干裂的唇喃喃,发出极微极弱的声音,“不…”
西连夜与苏娉婷在榻上缠绵,与自己何干!
为何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全是这样的情景,为何望着这样的情景心中会酸疼难忍,为何阻止不了自己面上那热烫的物品?
从眼中淌出的东西,有些咸涩…
这不是泪水!她咬紧牙关,她苏忘生,怎么可能会为西连夜流泪,怎么可能为那个男人留下泪水!
不许哭!不许流泪!她在心里命令自己,制止自己!泪水,却变得更加汹涌。
冰冷持续了多久,她早已不知,只是觉得心酸一股股由心头向上蔓延翻滚,泪水一颗颗一行行顺着眼角滑落。
滚烫的泪水滑落至雪地中,不一会儿功夫便凝结成了冰。
“我…”忘生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呼喊,喉中却如被堵上了棉,发出气息如同丝游,微弱而虚无。
“不想…死…”
她的脑中没有意识,却只有这三个字。
苏忘生,名为忘生,怎可轻生!既得重生,怎能这般简单就死去!
活下来!是她唯一的意识!就算,睁开眼,眼前的一切让她如此冰冷,还是要,活下去!
猛然间,她的手,被谁握住,忽然变得好温暖,像偎在平日里的火炉旁一样温暖。
她的身子,被谁抱住,忽然变得好紧好紧,甚至有些火烫。
那个人,抱紧了她的身子,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衣领的脖颈中,为自己取暖…
这个人的身躯,太温暖,暖到她将冰寒至骨的双手送入更多,不舍离开。
这个人的胸膛,宽广而又平稳,他抱着自己,将自己的头颅贴到胸膛上,她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混乱的意识渐渐平复。
她的睫上方才沾满了泪水,泪水结成了冰,漆上了一层白霜。
忘生想睁开眼,看看这个人是谁,可是浑身的虚脱让她疲劳的只剩下呼吸。
脚步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沉重,稳然,忘生张开口,轻轻的,幽幽的询问:“你…是谁…?”
脚步停了,他没有任何动作,依旧是紧抱着她,她只能听到风声,和他的心跳声。
他没有言语,继续向前行走,衣衫滑过声响,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响,让她攸得心安无比。绝望感挥散而去,只觉得,在这怀抱中,便是永久。
已经,不用怕了。
这沉稳的脚步声,让她想起一个人——苏白玉。
白玉行走时,缓慢而稳重,总会发出摩挲的声响,她动了动唇,无意识喃喃,“白玉…”
她呓语一声,最终体力不支,昏睡过去,沉静而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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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门前,暗夜雪簌,暗紫色锦绣长袍着身的男子立在一片乍眼的雪白中,负手而立,仰面韶华,望着那冷宫的牌子,许久许久。
冷宫一片明晃的灯火,窗上透露出两人匆忙来回的身影,亦有一个娇弱的身影投在窗上。
“妹妹,你快醒醒,妹妹你这是到哪儿去了,怎么就自个儿昏倒在门前了?”
“娘娘,娘娘您别吓怜儿,怜儿马上去请太医。”
“妹妹…”
“主子…”
下巴完美的弧度微微抬起,桃花眼睛微微眯起,男人薄唇一抿,月下雪中妖娆。
抱住她的时候,她紧抱着自己,将双手搁置在自己的衣领中,身体蜷缩成猫儿一般紧紧贴着自己,将冰凉的鼻息呼在他的锁骨旁,信任而又安定的取暖,待在他的怀中。
然后,却唤自己,白玉…
到头来,至如今,她心里,还是没有自己半分落脚之地…
他可以轻而易举夺得天下一切,却唯有她,如同登天,踽踽万难。
落寥转身,迈开了脚步。
雪白的靴与雪地融为一体,只能望见靴上艳丽的一点桃花,如同浅红色的新蕊,媚然如厮。深深浅浅,似匀绯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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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忘生病了,病的一塌糊涂,风寒侵体,昏迷不醒,怜儿连夜请来太医来医治,却依然是束手无策。
水菊妃顾云鬓本要回宫去,可看到冷宫人丁微薄,便留在冷宫里照料苏忘生。
顾云鬓遣怜儿去君上宫告知皇上,要她传话说丑妃重病,望皇上来探。
西连夜以公事繁重之由,回绝了。
怜儿回的时候,满脸失望,垂头进了屋,跪倒在顾云鬓身前请罪,“娘娘,怜儿没用,怜儿没有帮您将皇上请回来,是怜儿没用。”
说完,一个接一个没玩没了的磕头,栽在地上,看的顾云鬓心中开始不忍了。
“怜儿,先起来吧”,顾云鬓叹了口气,“如今妹妹本就需要人照料,本宫身子弱,多有不便,若是你再倒下了,岂不是要提早送妹妹去黄泉么?”
怜儿猛然惊醒,站起身跑到忘生床前,朝顾云鬓行礼,“奴婢知错了,奴婢一定好生照料娘娘。”
顾云鬓微笑,望向床上的苏忘生,颜上毫无血色,双唇有些泛青,手上,脖上,额上,竟是些冻伤的痕迹。
她跌坐在床榻旁,握住了苏忘生的冰冷的手,“我本是想说那些话提醒你,却没想,将妹妹害成了这副光景,是我错了啊!”
怜儿换来热水湿了毛巾为忘生敷在额头上,又与顾云鬓一起喂了药才出了房间。
忘生躺在被褥中,呼吸微弱,沉静苍白的躺在艳红的被褥中,苍白易碎的摸样彷佛一触便碎。
深夜,黑暗,忘生已不知昏迷了几个夜。
她只是不停的在黑暗中游弋,从这里奔到那方,从那方奔到这里,到处是墙壁,到处是严厉而苛刻的处罚。
身体彷佛被鞭子锢紧了,喉彷佛被绳索绑住了,双手彷佛被锁链牵制。
她想动,想逃,却是徒劳无功。
铺天漫地的紧迫感让她不能呼吸,胸膛中的气息越来越少,越来越虚无…想睁开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却还是埋没在大片的黑暗之中…
灯火明耀,深夜里油灯烧的热烈,投出了屋中立在床榻前高大的身影。
他的手搁在她的脖上,停留了许久,指间的关节微微用力,修长白皙的手指泛出了青筋…
他望到她极其痛苦的皱起了眉,频频的呼吸,手上的力,滞停了。
杀了她吧!
他这么想着,这个一直羁绊自己的女人,一直挑衅自己的女人,一直不把他放在心里的女人。
指间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再也听不到了,再也听不到她在自己满是伤痕的心口上,划上一刀又一刀…
再也听不到她对着自己,满脸幸福的唤,白玉…
可是…
嘴边泛出苦笑,手指渐渐恢复原样,收回了秀长的手指,盯着苍白而绝情的女人,一眨不眨的望着,生怕漏了一处和一个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