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不懂她为何突然有此言语,只是带着狐疑看她。
“天啸,天暖,都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可那投河之事当时闹的满城皆知,我又怎会分毫不知?别人不说,可我知道。我的女儿,是个怎样的人,我怎会不清楚…”冯怡略有哽咽,“一样的脸面,可明是两个不同的人,我这个娘,不会认不出,你其实…不是我的女儿,对不对?”
天凉胸口微撼,垂下眼睑,望着两人紧握着的手,没有说话。
“孩子,不管你上一生是谁,你代她,活的好好的,我…娘…不求其他,只要你健康无恙,娘就安心了。”
冯怡说着,缓缓松开了手,擦了一抹泪,低头迈着迟缓的步伐,走到了门槛前,回首时,面色已恢复了正常,轻轻笑道:“娘不留膳了,做好了桃酥留在你房,别忘了吃。”
天凉心有热流,点头乖巧应,“知道了,娘。”
冯怡出了门,与厉远航先行回厉府去了。
天凉独自慢慢走出了门,抬头看到圻暄带着一副易容的脸面在与厉天啸道别,厉天啸说话间,掀开了自己这两日总是以发丝盖住的半侧边脸庞,能看到见那脸庞上四方的罪人印记,被祛的干净,如今只剩了淡至看不出,只剩待消的一圈痕了。
厉天啸朝圻暄抱拳表示谢意后,转回身继续吩咐收拾东西备马车去了。
天凉坐在凉亭内,趴在石桌上看着厉天啸的背影发呆。
知女莫若母,冯怡原来早知此天凉非彼天凉了,而冯怡一直信佛修佛,说出上一世这字眼也不足为奇。那么说,今日下午厉天啸与冯怡一番详谈,定也是知晓自己不是厉天凉了,毕竟,厉天暖当初不过数眼,便认出她了。
血亲的羁绊,便是如此罢,即使,换人不换颜,却仍能辨的清晰,她想,这也是为何君小宝一眼便认定自己是娘的缘由了…
天凉正在胡思乱想中,身旁便坐了人。
然后,一声不急不愠的声音响在耳边,“厉将军。”
她一回神,听着他那正经的叫法,再看自己这弱智的姿势,忽就觉耳根烧红,被他高明的讽刺了一把似的。
“先生”,天凉懒得变换姿势,还是趴在桌上,只是转了头颅,挑眉揶揄,“今天好似特别燥热啊,不知道先生热不热,需要降降火么,听说用寒武能降火呢。”
圻暄此时已脸不黑面不怒颜,一脸的无波无澜,他瞅她一眼,道:“厉姑娘,你还是先降降自己的火为好。”
天凉一怔,只觉鼻下一热,竟不觉从方才开始便有两股温热喷出,鲜红的血都流到唇边了——
她一惊,忙抬袖去擦。
却在抬手时,被圻暄抓住了手,他提醒:“血含毒素,这是你昨日触毒气过久,身子落了症状。”
一定是接触了南仲卫那厮的毒雾过久,当初没事,现在落下后遗症了。
天凉看着自己鼻孔血流如柱哗哗的往下掉,把自己给心疼死了。
她抓着圻先生的手令问,“先生,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立刻马上的给我治么?”
圻先生眉头一挑,嘴角几分不乐意,反问,“我为何要为姑娘治,姑娘与我,又有何干系?”
天凉大骇,根本没料到这常常无私为自己治伤的人会突然翻脸了,不认人了!
她看着抓住自己的手不丢,还放任自己鼻血乱喷的男人,恼怒了,气愤了!
这是报复,赤果果的报复!
这货一点儿都不大度,这货根本是还在生气,这货明显就是冷血!
“那就让我流死好了”,天凉破罐子破摔,瞪着男人,“你有本事就别治,一辈子都别给我治。”
圻暄侧首,“姑娘不必担忧,此症不会流血至死,只会要你每日隔三岔五鼻下流血不止,使之头昏目眩,疲难下榻罢了。”
天凉一听,怒!
那她不就成废物一个了?
天凉瞪着他,眼睛越瞪越圆。
圻先生突然朝她嘴角一撇,扯出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厉姑娘的眼睛很漂亮,圻某知道。”
这看笑话的表情…
还有这事不关己的语气…
天凉想抓狂,而且在此情况下,她的鼻血像是喷泉瀑布一样生生不息奔流的翻涌着,滴的她新穿的衣裳红梅一朵朵的绽,竞相妖娆。
她算明白了,高人生气的时候,是不能乱惹的,更是不能随便取笑的,特别是,在某事未遂的时候,更加万万不能拿来当笑料来讽刺…
厉三小姐明白这一道理时,头脑就已经开始泛昏了,她强撑着眼皮看他,带着些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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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赤果果的报复(二)
【254赤果果的报复(二)】
面对天凉那求救眼神,圻大先生,像没看见似的,抬手拿起石桌上的清茶,缓缓慢慢饮一口,氤氲之中那颜面极其淡定无痕…
堂然的无视,变相的无耻!天凉忍着疲惫,抽着嘴角,“先生,你若真不治…我可就…”
“就如何?”圻先生对这语气模式很熟悉,便转首望着她,微眯起了眸。
天凉听懂什么意思了。她瞪着他,心中无言腹诽…妖孽,原来都是这样逼人表白的。
“我就…”天凉撇了撇嘴,不情不愿低言:“…不喜欢你了…”
说着,勾着头,默默伸手过去,扯住了他的衣角。
明明同样一句话,硬是被她从威胁用成了祈求,她…从此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圻先生则是看到那只小手在自己衣裳上纠结的拽来拽去时,终于温和一笑,满意了。
他抓起她的手,先是封住了她身上几处穴,接着从怀中拿出一颗透明幽香的药丸,亲手温柔的喂至她唇中,又以掌心泛淡光,贴在了她的胸口——
天凉盯着他那只手,只敢脸红,不敢说话。为了她的血不继续奔流不息,她只能继续没出息。
但这光芒,确是有实效,如圻暄的人一般,有着令人放松而舒适的温暖。
只不至一会儿,她两臂的皮肤中,就诡异的飘出了一层黑色雾状体,在接触到圻暄掌心光色时,化为了清烟,消失了…
至少,圻先生是没诓骗她的。天凉感觉自己身上疲倦全消时,轻轻吐了一口气,她一抬眼,不巧正看见圻暄正拿着娟帕,为自己拭肌肤上的血污残留。
他凑的太近,一吐一纳的气息,全都扑在她的面上,温温热热的麝兰清香,带着几分迷情。
天凉脸面一热,扯过手绢,转脸不自在道:“不劳烦先生,我自己来!”
圻先生望着她仓促的表情和害羞的容颜,不禁唇角笑意多了分宠溺…逗一逗她,就能出现这样的神色,这样的表情。这个喜嗔怒语又带风情的女子,总是能令人如沐春风,卸失所有繁琐的心思,一心一意只专注投足于她的身上。
这是,怎样一个特别的女子?
“厉姑娘”,望着她,圻暄微微俯下身,低声发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天凉动作停下,“什么?”
“我很喜欢你喜欢我。”
一言一语,缓慢温纯。
砰砰…万物静籁。
心跳声,很清晰。
手绢,渲染着显眼的红梅花,在厉小姐手中飘飘摇摇,落了。
圻暄看她这幅失神模样,莞尔一笑,直起身子,迈着悠然自得的步伐,走了…
天凉猛的惊醒,发现自己动作错乱,语无伦次,表现十分丢脸时,随即对着某人的背影咬牙切齿,气愤的锤打石桌泄怒。
这什么天理,她怎么就在这人面前每次都失常败阵注定吃亏似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
天凉自己回屋将自己打理一番换上衣裳后,到用膳时辰了,厉天啸亦是没有留下用膳,他特意前来和天凉与小包子告了别后,才带着一干人马回厉府去了。
行前还特意向天凉夸了圻先生一番,说其人品如何如何的好,才德是如何如何的高,还有竟答应了为他祛除了额上罪人印记,是厉家所有人的恩人…
天凉看着厉天啸一丝不苟的夸圻暄时,只点头,不说话。
第一她不想厉天啸又提婚姻之事,虽说厉天啸从不道明自己不是厉天凉的事实,而这架势,是确实将她当做亲妹妹来疼的。
第二看她大哥说起圻先生那副认真神情,也是完全把圻先生给当自家妹夫看了。
天凉默着连连点头,心中哀怨,刚正不阿眼正身严己的厉家大哥,你变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儿。
这也更鲜明的表示,圻先生贿赂人的技术,很是高明,随随便便,就把她一个坚强的后盾给降了。
厉天啸走后,天凉觉自己腹部仍有凉冷之意,加之自己今日失血过多,着实虚弱,便不想出门,吩咐秋铃将膳送到屋里来用。
秋铃吩咐人呈上膳时,端上了盛出来的特意熬制的鸡汤,汤色浓郁,芬香四溢,秋铃端到天凉面前特意嘱咐:“小姐,归芪乌鸡汤,这几日补小姐的身子最适合了。”
补血益气,好东西,喝起来味道也不错。
天凉喝了三碗后就觉腹部温热的暖起来,冰凉的手脚恢复了气力,她朝秋铃笑:“你这丫头,也是越来越贴心了。”
“小姐,这是先生吩咐我熬的”,秋铃澄清着,为某人赞颂着,眼神暧昧着,“先生亲口嘱咐我说小姐血虚,要以此补之…先生才真是体贴,连小姐月事都悉心照料着…”
天凉当时那个气血上涌,挥手就把秋铃赶出去了。
这上涌的分明是怒气。
那人方才还堂堂正正的问,我和厉姑娘有干系么?
接下来就又不明不白的开始混淆视听,好似他与她多亲近,又多了解多关心她似的…
殊不知她流那么多血是谁的错,还不是这妖孽看着她血流一身了还报复着不治!
孽缘啊!
天凉颓废的趴在桌上,望着窗外刺目耀眼的目光,忽然觉得…如若跟着这个男人一辈子,她会永远无法翻身的。
她要自己冷静一段时间,而要冷静,必须立即的,马上的,远离这位妖孽先生!否则,她会被欺负疯的…
这么一寻思计,厉三小姐就开始郑重考虑,该如何由向皇帝请假了。
255荷花池前
【255荷花池前】
翌日一早,天凉早早从床上爬起,正准备穿那补修好的官服时,秋铃走进来,手捧着新衣裳报告:“小姐,今晨有宫里侍卫,说是赶了两天的工给小姐你的新官服和官靴送来了。”
天凉疑惑接过,展开穿上,却发现这竟是与她先前穿的官服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乍一看,花色不变,胸前图纹不变,并看不出有什么改变,可只有穿的人才知晓,腰间特意收紧了身,不似从前那么宽大的无节制,更适于她现在的体型。穿起来,无论行走,还是外观,都要好的多。
皇帝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去照料她一个女武将的官服是否合适,能有心记得她衣裳破了,官靴也补了,还能命宫中侍卫送来的人,只有那一个。她想,原来在她第一天早朝归时,凤傲天已吩咐下这样的命令…不知现在的他,如何了。
天凉微微一叹,走了出去,见天还不亮,便挑着灯笼,入宫参加早朝去了。
无聊而又枯燥乏味的早朝在天凉的昏昏欲睡中过的如箭飞逝,这场早朝,西凤皇意外的没有再提赐婚的事,略下此事,而臣子官宦们,也全都十分有默契的没有去提及厉将军的拒婚,甚是连眼神,都不敢在她身上多做停留,招下是非。
往日,早朝朝食会散后,有折子的留下进御书房商讨,没折子的通通散了各做各事。
而由于宁妃的溢逝,皇帝仍处悲哀之中,若非重大急事,臣子们都十分有默契的压上一压,该散的都散了。
天凉去询伺候西凤皇的内侍想要觐见,不料被挡的很干脆,内侍说,皇上身体有恙,除军机要事之外一律拒见。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退了,到吏署巡了一圈,处理手头的琐事后,早早的能出宫下班了。
要出门坐轿子时,听到吏署有其他官员嚼舌议论。
“八皇子前一会儿又跑荷花池跳下了,哭嚷着要去找宁妃。”
“八皇子思母情切,在那荷花池待了两天两夜,谁劝都不走,更不进食,太子担忧时刻陪着,这会儿和八皇子杠上了,都是两天两夜滴水不进,太医怎么劝都不行,干着急也没办法…”
荷花池。
天凉听此,坐上轿子吩咐去了那里。
那荷花池离从前的宁华宫很近,前两次来宁华宫时,听宁妃提过,华明幼时,夏日她常带他前来纳凉,讲些民间故事予他听。
也怪不得凤华明会至此,流连不走,死守着不动了。
今日春风柔和,池中芙蓉才露尖角,风起,四周已有莲香一片。
天凉命在一旁停了轿子,悄声走了下去,移步到那荷花池前,不料未到,就听得前方有凤傲天厉声带怒的训斥声…
“老骥伏枥,尚是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当还壮心不已,寻志未果,且可谅之。如你这等寻亡者,那便是浮游不如,无心无态,活不知耻!凤华明,你若真要寻死,那么现在便给我再跳,跳下别喊,别闹,好生生死在本王面前!”
凤傲天对着那落水奄奄一息的孩子,怒言呵斥,朝后太医喝声低道:“全都退下,不准医,他要死,那便要他记住,记清楚,这死亡的滋味是如何!他为自己的任性所要负担的责任,是什么!”
太医一听,纷纷不敢上前,却都担忧望向躺在池边浑身湿透的凤华明,焦急暗自叹息。
八皇子现今虚弱,未进食,未睡眠,可是怕熬不住啊…
天凉立定脚步,看了眼凤傲天,望见他带着血丝的沉眸,还有那疲惫的容颜,只觉两日不见,他仿似消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凤华明亦然如此,平日脸面的红润全都未有,青白裹着颜面,平日里的那股骄纵与任性,此时全化作了频弱的呼吸声。
她不知凤傲天是否注意到了自己,但她明白,以他警惕的性子,定是已知道她来了,但是,他却只是直视着前方,没有转头,也没有看她,眸中那分坚定而疲惫的固执,令人深切的感受到那抹落寞与强撑。
天凉走上前,立即又太医悄悄拦住,连忙摇头劝:“将军,不能去啊,太子下了命,谁也不能上前…”
天凉哪管的了这些,她推开太医,踩着大步走到凤傲天身旁,直直绕过他至池塘边,抱起了昏迷的凤华明。
凤傲天蓦的抬头,对她的闯入始料不及,目色中一分讶意闪过,复又是难言的痛楚沉重…
天凉抱起凤华明,走到凤傲天身旁,看他一动不动望着自己,不由微微一叹,低声道:“我有很多事,想要谢你。”
凤傲天沉吟一声,干涩的唇微微抿动,低下头,面色有些冰冷,一言不发。
“跟我来吧”,天凉道,“花费不了多少时间,过会儿,我可以将八皇子送回原处,不阻你的惩意。”
“她总是希望你好的。”
天凉的声音很低,飘至凤傲天耳中,却足以令他双手紧握,面现难色。
她抱着虚弱昏迷的凤华明,站在凤傲天面前,带着坚决的目光瞅着他,分豪不挪。
凤傲天也是坐着,不抬头,不看她,一动不动。
好半晌。
衣衫滑动声响起…
众人只看到当今太子殿下缓缓立起来,高大的身子挡住那刺目阳光,将抱着八皇子的女子,笼入了宽厚的影中,暗哑着声回:“好。”
天凉眯了眯眸,朝他微微扯开一个笑,然后转起脚,朝前方走去…
凤傲天没有任何言语,随了上去。
太医们纷纷不可思议,面面相觑。
这…果然不愧是太子曾想娶的女人阿,谁劝都不动,这会儿,竟那么轻易便把两个都带走了!
256比任何都珍贵(金牌加更)
【256比任何都珍贵(金牌加更)】
天凉没有领凤傲天去什么特殊的地方,而是直接领去了离荷花池最近的御膳房里。
御膳房里宽广,御厨们突见一个太子,一个八皇子,一个大将军直直走过来,分别慌张的全都跪下喊迎。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照料着。”
御厨们全都退下,关上了房门,天凉把凤华明平放在凳上之后,独自蹲下,生起了火。
凤傲天立在门前,高大的背影望着她动作,不问,不言,也不动。
天凉算是凭照着记忆,拿出几样菜,淘淘洗洗,切菜整理,接着烧水,放油,挥铲子,又在另外一锅煮上了热水,抓起一旁做好的面,丢了进去,磕了两个鸡蛋…
一盘炒青菜,色泽泛乌黑。
两碗鸡蛋面,看起较清淡。
天凉乘了出来,端起至一旁的矮桌上,拿了筷子后,转头道:“过来吃饭。”
凤傲天身形一顿,眸色深邃望了她半晌,才终是走到灶台旁,抱起凤华明,走了过去。
方才坐下,天凉已接了凤华明,递上了筷子,推上那碗面道:“尝尝。”
他接了筷,默默望着那碗飘着葱花的面食,心中复杂交错,酸涩翻涌,却未动筷。
天凉摸了摸凤华明察觉他身上湿衣已被灶火烤干,便拿起汤勺,舀起热面汤,一小口一小口的喂他,面色认真,动作小心而温柔…当她感觉身旁人没动静时,不禁抬头望他一眼,问道:“怎么不吃,要是你实是不习惯,我去叫御厨来给你做些上等膳食来…”
“我若上瘾了,怎么办?”
他低低出声,忽然抬目,盯着她,“厉天凉,你告诉本王,若继续对你上瘾,我该如何戒?”
天凉手上动作一顿,不小心汤匙中的热汤水,便洒了下去,几滴溅至凤华明的臂上,烫的他小手一动,从昏迷中醒来,颤着睫睁开了眸…
“…三哥…”
他虚弱唤了声,声如蚊虫,言语却如铁,“我不是想死…我只是…只是想…再见母妃一面…”
凤傲天转眸向他,低抑声响发问:“你可见着了?”
“母妃幼时向我说…我若再惹祸,她就躲在池里的莲花里…要我找不着,直到我认错了…才出现…”凤华明小手紧紧颤着,重咬着唇,“我知道,那是假的…可我…很想母妃…很想…很想…我不知…该在哪里等…”
泪水顺着眼眶滑下,凤华明强忍着抽搐,不抹泪,执着的睁着大眸,将苍白的唇,咬出了一片紫红色。
天凉见过很多坚强的人,为他们赞叹过,为他们感慨过,却从未有这样为一个孩子动容过。
君小宝,很坚强,因为身份家世与出生背影,他天生坚强。
凤华明从不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他从前任性,他不谙世事,上一月,她还亲眼见过他在宫道上耍着小性子,为着一只守宫惹翻了天…而今突来的剧变,让他一瞬成长,即使内心脆弱,也要忍住泪水,忍住恐惧,强作坚强。
“吃面。”
凤傲天神色一动,低低命令,“醒了,就不要人喂,自己动手。”
凤华明下意识点了点头,下了天凉的腿,坐在凳上,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着碗里的面,吃着,落着泪,将自己的咸涩泪水,混着面汤,全都咽下了肚。
“华明,再允你哭这一次。”
凤傲天抬起大手,抹去了华明脸上啪嗒啪嗒掉的泪珠,“最后一次。”
“我知道,三哥,华明知道了,华明记得三哥说的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华明听三哥的话,好好听太傅师傅的话读书,好好用功,好好学兵法,好好…”
凤华明童声一字一句说着,凤傲天眼圈微微泛红,捏了捏他的脸低斥,“食而不语,这是礼仪,以后记得。”
凤华明点头,抬头,朝凤傲天扯出了最灿烂,自认最有力的笑来…
父子对视。
目光中,有沉重,有哀恸。
却也透出了那份舍去阴霾,对未来希望的决心。
天凉这一刻,真的是心疼了,心疼着凤华明,心疼着凤傲天,她鲜少心疼人,可若你看到这一对父子捧着那碗,用着这简陋的膳食,互相谁也不说话,只是大口大口的吃面,却能看到那无形中相互的约定,对将来的那份期翼时,她无法不心疼…
这面的味道怎么样,她自己比谁都清楚,这青菜炒的色泽泛焦,也定是苦涩的。
可没人能比他们吃的幸福,开心,满足…
天凉捧起脸,静静望着他们,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碗空了,盘空了。
她转头向凤华明问:“还要不要,我可以再做些。”
“你的手艺好差!”凤华明撅嘴,嗔了一句,“比母妃的差多了。”
天凉知道这娃娃已好多了,随即脸一沉喝道:“少罗嗦!第一次做这水平不错了,哪儿那么多话,小心我把你扔池子里。”
凤华明一委屈,哼了一声,捧着碗踩着凳子踩到灶台前,自己又盛了一碗面汤喝…
天凉心道,你小子嫌难吃还喝!
不料一转头,却看到凤傲天正看着她笑,笑容很深,面上的光泽,却很淡。
“我只是谢你送我的这身衣裳和从前的恩情,太子,千万不要想歪多心孔雀开屏知不知道!”天凉起身,放下袖子,拍了拍沾了灶灰的官袍,自言低语,“耽误我宝贵的下班时间,还要我堂堂一个将军给你们做面,亏大发了。”
说罢,朝凤傲天摆了摆示意再见,礼都不行,一脸郁闷就打开门走出去了。
凤傲天望她,心中道———难道她不更应该为自己身为一臣之子,竟要太子和皇子吃这么简陋的面而愧疚么?
这膳,是他用过最美味的一道膳。
它会被永藏脑海,记作一生存留。
这味道,比任何都珍贵,因为,是她为他的第一次。
◆◆◇◇
天凉出御膳房,见到门外候着成群成群的太医时,抬手指了指后方,命道:“我想八皇子已无性命之忧,但你们还是进去诊诊的好。”
太子们闻言,对厉将军投以崇拜目光后,纷纷涌了进去,为方才命悬一线的八皇子诊治去了。
天凉踏出御膳房大门时,听到里面传来了凤华明与太医的喝令对话声。
“张太医,我什么都不忌讳。”
“这剂药苦,这剂药味道不好闻,这剂药八皇子不喜欢它的名字,这都是从前八皇子你从前言明不要的药剂啊…”
“怎么,你没听清本皇子的话么,不用忌讳。”
“可八皇子,您…”
“混帐!是不是看本皇子年幼,说出的话就可以藐视了?”
小皇子一喝,太医颜面失色,全都跪下勾头喊恕罪恕罪,喊成了一片…
天凉侧首,摇了摇头。
有时候不知晓了不觉得,如今明白了便知,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凤华明在某些方面,其实和凤傲天还是有相像之处的。
她莞尔一笑,乘上她的将军大轿,一声潇洒吩咐,回她的落云阁去了。
小包子这边,已经把行囊都收拾好了,马车也吩咐备了,吃的喝的用的,全都准备齐全了,就等厉大将军回来报告请假消息了。
不料厉大将军风风火火一回来,听小包子一问,马上垮下了脸面,踟蹰的回说:“还没来及请呢。”
包子无耐道:“若然找个人易容成娘亲模样,咱们离凤京好了,反正至多一月就能返归。”
他是着实很担心琅邪宫和花蛟花音出了什么事故。
天凉这方自然也是担心的,她一听小包子提出这小九九,马上表示赞同的:“你去做面具,我寻人,明晚之前出发。”
包子摇头,一脸认真:“若是要面具能毫无损伤的不漏破绽保存半月,娘亲还是找先生做比较妥当些。”
天凉郁闷,她现在就是不想找这人,特不想找,这个无良的,任她血去东流的妖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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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阮先生
【257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