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才?”不是人才而是奇才,舒清居然敢给她打这个保票,莫不是她心目中已经有了人选?
舒清肯定的回道:“奇才。”
西烈月没有猜错,舒清心里确实有了两个人选,如果她们愿意参加科举,三人已得其二,她有什么不敢保证的。
“成交。”西烈月倒也爽快,十万两换三个奇才,这太值了,只要舒清别抵赖就好。
西烈月对着仿佛没有听见她们说话一般站在门边的菁葮说道:“菁葮,你就留在这里。科举之事,全凭左相做主。”
菁葮微微抬头,坚定地回道:“是。”
她出宫也有两个时辰了,西烈月对着舒清说道:“走了。”说完潇洒的向屋外走去。
主子出宫,只有她和几个侍从跟随,现在独自回去,若是有危险该如何是好。菁葮想要跟上去,但是想起西烈月已经将她给了舒清,主子一定不会让她再跟着,要迈出的步子又缩了回来,走到舒清面前,微微躬身,说道:“左相有何吩咐。”
虽然她语调平和,表情平静,舒清还是从她细微的动作上,看出了她的心思,毕竟西烈月才是她想要追随的人,这样不经过菁葮同意就要人,其实说起来,也是她的不对,只是要完成西烈月的任务,她需要她。罢了,反正事情结束之后,她就可以回到西烈月身边了。
舒清微笑着回道:“叫我舒清就可以了。先送你家主子回去吧,我还要再睡一会。”
菁葮惊讶的抬头,莫不是她看穿了她的心思。她是主,她是仆,这点她是不会忘的,再次躬身回道:“是,左相。”
菁葮走出竹屋时再次回头看了看舒清,只见她正懒懒的靠在床帏上,随意抽了一本书翻看,这女子轻柔的笑意,确实让人看了安定而舒心,或许待在她身边,也可以接受吧。
西烈月才回到御书房,内宫近侍礼官紫竹恭敬地跟在西烈月身后,回禀道:“陛下,齐公子从早朝以后就一直等到现在,一定要等到您。”
到现在差不到三个时辰了吧,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不吃也不喝,让他到偏殿休息他也不肯,真是倔,可是他又是陛下的亲表弟,她也不敢怠慢,只得陪着他等着,好在陛下终于回来了。
西烈月微微皱起了眉,放眼望去,只见青桐站的笔直,双眼眺望远方,却完全没有焦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用紫竹说,光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在这傻站很久了,从小就是这么个牛脾气,人长大了,才学渐长,脾气却是一点也没有收敛,不知道他那些书读到哪里去了。
直到西烈月走近,众人三呼万岁,青桐才仿佛回过神来,正要跪下行礼,西烈月留下一句“进来说。”就走进殿内,看都没看青桐一眼。
青桐也不多言,随着西烈月进了殿内,待她在龙椅上坐下之后,青桐直接双膝跪在殿中央,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她。
“起来说话。”
青桐一动不动。
他这是什么意思,来和她较劲吗?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良久,紫竹的手心都被汗打湿,齐公子这是在和陛下斗气吗?他知不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小时候,可以相互斗气了。
许久之后,青桐才低下头,说道:“青桐今日,有事相求。”
西烈月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说吧。”青桐从小就倔,有些东西宁可割舍不要,也绝不求人,今日这么大阵势,不用开口,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青桐慢慢抬起头,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满是坚决地说道:“求陛下下旨,准青桐剃度出家,常伴佛前。”
“出家?”西烈月刚接过茶的手一顿,在看青桐那副心意已决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热茶,才轻笑着问道:“为什么?”
青桐也不打算说些虚应之话,大方地表明心迹:“与其被逼嫁予西烈凌这样的人,常伴佛前,求生养心,倒更和我心意。”他不想成为她的侧君,那所谓高贵的身份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整天看着爹娘为了应付西烈凌,搞得进退两难,倒不如他请旨入空门,大家都可以消停了。
西烈月难掩笑意,看来皇妹是碰到了青桐这块硬骨头了,轻咳一声,西烈月调侃道:“你胆子不小啊,看不上堂堂泯王。”
青桐冷哼一声,腰背挺得更直,不屑地回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说得坦白,却害得西烈月一口热茶呛在喉头,赶紧拿起托盘上的丝锦掩面咳了起来,西烈凌估计真的把青桐惹毛了,擦拭着唇边的茶渍,西烈月说道:“那青桐想要嫁给说,你说出来,朕可以给你做主,犯不着出家。”
其实她也不想青桐嫁给西烈凌,且不说那是个风流成性的主,绝不会好好待青桐,看她今天早朝上阴冷的脸色,再不懂得收敛,活得了多久都说不定。
青桐一句话也不说,西烈月笑道:“怎么,还没有想好?又不想随便嫁一个?”所以说,才貌双全倒也未必见得就是好事,眼光挑剔。
青桐心里想的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刚才西烈月问他想要嫁谁的时候,他脑中居然忽然出现了那个竹林里的青衫女子,可是他们只见过一面,而且……她,已经有夫君了。他不是发誓绝不做人侍君的吗?为什么又会想到她?
看青桐陷入沉思,西烈月以为他还在苦恼着她的问题,于是继续问道:“这么多世家之后,王侯将相你都看不上?”说起来,朝堂上下,学识渊博,长得漂亮端庄的为数不少,青桐就一个也看不上。
或者他就是不喜欢这些官宦人家?轻拍大腿,西烈月忽然眼前一亮,说道:“朕有个好主意。”
好主意?青桐戒备地看着西烈月,她不是想随便给他指一个吧?
“一月后,朕会在十里莲塘举办诗会,到时参加的,都是些平民才女,你不是看不上那些个权贵世家的千金嘛,要是你在诗会上看上个才思敏捷的姑娘,朕也一样可以给你赐婚,如何?”
这些人中,极有可能就有将来朝廷的后起之秀,她相信青桐的眼光和学识,他若是看重的,必是当世俊杰,青桐和她在一起,既可以保证青桐的幸福,也可以向天下人表明她亲民的决心,还可以为朝廷找到一个人才,这真是三赢。
青桐自然不知其中曲折,不敢相信地问道:“陛下此言可当真?”自古以来,少有贵族与平民通婚,最多也就是贵族女子纳一两个平民侧室,男子许给平民为夫郎,是从未有过的。
西烈月言之凿凿,“君无戏言!”
好个君无戏言,有了她这句话,他就放心了。他一向羡慕平民百姓相互扶持的夫妻关系,平淡却珍贵。或许他也可以找到如那竹林女子一般的人,她和夫君的相处方式那么的自然,相互尊重,那种亲昵和温情,起码在他家里,从没看见过。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不自觉的想起她,轻轻摇摇头,向西烈月行礼说道:“谢陛下恩准,青桐告退。”说完,有些恍惚地走了出去。
西烈月轻轻勾起唇角,今天的青桐似乎有些不一样,时常走神,莫不是也有了心事。
吃着炎雨做的午餐,舒清简直不敢相信。她和轩辕都喜欢清净,也就懒得请小厮杂役,自然也就没有厨子了,所以平时她和轩辕轮流做饭。不过他除了酸甜排骨做的好吃之外,其他的真的非常马虎,而她自己做菜,也是半斤八两,所以,他们要不就对付着吃点,要不就到饭馆里吃,今天尝到炎雨的手艺,简直惊为天人,以前那三四年她怎么都不知道炎雨做饭这么好吃。
其实她不知道的还多着呢,炎雨苍素是江湖中人,下边又有师弟师妹,多少会做些菜,再加上听商庄主说了主子来的这个地方之后,更是担心她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在来之前,就和家里的厨子学了好几个主子爱吃的菜。
菁葮匆匆赶回竹林时,就看见舒清和炎雨坐在一起吃饭,抱拳行礼道:“左相。”
眼睛却是不经意的扫向炎雨,属下可以和主子一起吃饭的吗?还是,他不仅仅是左相的侍卫,而是侍君?
舒清吃着开心,也没注意菁葮的神情,自然地问道:“回来了。吃饭了吗?坐下来一起吃吧。”
听她招呼着自己坐,菁葮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左相是习惯招呼属下一起吃饭,这么说,他真的只是她的侍卫。收回视线,菁葮回道:“回左相,吃过了。”
舒清笑道:“我说过不用叫我左相。”听着就别扭。
“主仆有别。”这是她的坚持。
舒清放下筷子,有些头疼,已经见识过这些人的坚持了,她也懒得多费唇舌,说道:“好吧,但是你这样叫我左相,身份很容易公之于众,很多事情,都不好办了。”一开口就露馅了,还怎么和平民打成一片呢。
明白舒清说得在理,想了想,菁葮有些艰难的叫道:“主子。”
看她一脸的严肃就知道她心里多么勉强,舒清好笑地摇摇头,说道:“你心目中只有一个主子,不用勉强自己了,叫我……小姐吧。”
菁葮一愣,微笑着点头,叫道:“是,小姐。”这回顺畅多了。左相果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现在应该快要申时了吧,算算时间,舒清站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去码头看看吧。”
“是。”菁葮恭敬地跟在身后。
看着炎雨也要跟上,舒清忽然回头对他说道:“炎雨,有菁葮跟着我,不会有事,你在家等我们回来吧,我晚上想吃红烧豆腐,酒酿丸子,桂花鱼,还有汉蒸鸡。”
炎雨哭笑不得,他开始怀疑他该不该去学做菜了,他可不想成为厨子。
舒清不理会他别扭的表情,拉着菁葮快速离开。她不否认,她确实是十分想念那些菜式,但是故意将炎雨支开,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待会她还要去一个地方。
菁葮跟在舒清身后,看她闲闲地漫步,一点也不像赶着去码头的样子,倒像在散步,她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这样懒懒的,难道她就没有为什么事情着急过吗?快到码头了,经过的搬运工和其他店家都会和她打招呼,看来她的人缘很不错。
快进入码头的时候,舒清却偏了方向,向旁边的小街走去,菁葮不明白地问道:“小姐不是要去码头?”
微微一笑,舒清笑道:“要去的,不过先去买点东西。”
码头旁边有一条街,各色小店都有,因为离码头很近,经常会拿到一些特色的物件,所以街道虽然不长,却也热闹。
舒清走进了街口的一件小店,店面不大,门口却打扫的十分干净,门楣上写着“墨宣”两个字,字体不大,倒显得十分精神。
舒清才踏入店门,一个伙计装扮的女子就立刻迎了上去,看清是舒清,客气地说道:“小姐您来了,我家老板在后院,您坐会儿,我给您叫去。”这位小姐经常到店里来选墨和宣纸,老板说,她是个很特别的客人,所以每次她来,老板都会亲自迎接。
舒清微微拱手,笑道:“有劳。”
女子为她沏了一杯茶,进了内室。她走了之后,舒清一边喝着茶,一边暗暗观察着菁葮,她果然没有看错她,进了墨宣之后,她就一直很戒备,对这店里的环境和摆设扫视了一遍,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猜她也看得差不多了,舒清笑问:“菁葮,听见什么吗?”
不需费力去听,朗朗的读书声徐徐传来,念的是飞惜子的《洪学篇》。声音整齐有力,看得出孩子们都很用心在读,菁葮回道:“读书声,想不到这里还有私塾。”
舒清轻轻点头,回道:“是,办私塾的正是这里的老板,尹宜。”
果然白天不能说人,舒清话音才落,一个淡蓝身影掀开内室与外堂的隔帘,走了出来。面容端丽,素面朝天,并不特别美艳,总是温和的笑着。菁葮觉得此人和舒清有些相似,都是一身素雅,面目从容;久看之下,又有不同,舒清小姐总会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行事也颇为随性,而且天生有一种自信的力量,让人信服和安心。此人温文儒雅,柔和的笑容里,透着傲气与倔强,却又有一种能够容纳百川的包容气质,这些特质矛盾又很好的结合在她的身上。
看见舒清,尹宜微笑着向她点点头,温和的声音问道:“小姐,是要墨还是宣纸?”
“要墨。”
尹宜转身在矮柜下取出一瓶包装十分朴素的暗色瓶子,将她递给舒清,介绍到:“这是最好的曦墨,色浓味香,润笔顺滑,发墨快干。”这女子她一直也不知道姓名,只是她常来买墨,有时会和她谈些字画,此人谈吐有物,见解独到,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正文 第11章 祸起毒物
舒清接过墨,有意回望内室一眼,笑道:“谢谢。老板还在忙,我就不打扰了。”
尹宜也不在寒暄,微微拱手,回道:“小姐慢走。”
舒清和菁葮出了“墨宣”,舒清并没有调转方向,而是继续向小街深处走去,一边走着,舒清一边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菁葮想了想,才回道:“斯文有理,风度儒雅。若是店里的字画都出自她的手笔,此人可算是博学多才。”刚才细看了一下她店里的书籍,和其他读书人不同,她看得书涉猎之广,内容之杂,菁葮叹为观止。
舒清却只是笑笑,并没有继续讨论的意思,指着前面一家人声鼎沸的小食馆,笑道:“晚上有好吃的,我们再去买些好酒。”说着也不理会菁葮疑惑的眼神,径直向小店走去。
这家店生意还真不错,里面十来张桌子早就已经座无虚席,还有一些客人在旁边等着,店家倒是贴心,等待的客人都有凳子可以坐,小几上还摆放着一壶清茶和几样小点心。
不过店家还真会做生意,不仅在店里卖,还可以让人外带,所以外卖的队伍也排出几丈之外,菁葮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头,这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让舒清到旁边坐着等会,可是舒清却笑得轻松地说道:“不用,很快就到我们了。”
会很快吗?菁葮不吱声,静静地站在舒清身后。
菁葮没有想到,正如舒清所说,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轮到她们了,舒清笑着打招呼道:“老板。”
显然老板也认识舒清,爽快地笑道:“是小姐啊,今儿想要什么?”
舒清一脸轻松,笑道:“一坛竹叶清,两小坛玫瑰露,再来四坛子花雕,五坛梅子酒,三斤三两酱牛肉,一斤五两四钱糖藕片,两斤八两七钱烧排骨,对了,花雕太多了,减掉两坛,梅子酒还是不要了,再加一坛竹叶青。肉也太多了,减掉一斤七钱酱牛肉和一斤三钱烧排骨,再来半斤凉拌菜吧。好了,一共多少钱?”
她说的流畅自然,几乎是不带喘气的一口气说完,让站在她身后的菁葮瞪大眼睛,她这是要故意刁难别人吗?这么刁钻的斤两,莫不是她和这家店主有仇?
老板却是笑容不改的听完舒清一长串的点单,几乎在她刚刚停嘴,就认真的复述道:“小姐要两坛竹叶清,两小坛玫瑰露,两坛子花雕,两斤二两三钱酱牛肉,一斤五两四钱糖藕片,一斤八两四钱烧排骨,半斤凉拌菜是吗?”
舒清轻轻点头,又几乎不需思考,老板笑道:“一共是十二两三钱银子,你是老客了,送你一包下酒小菜。”
菁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人也太厉害了,仔细看眼前的女子,微扬的丹凤眼是她脸上最明显的特征,爽朗的笑声配上她绯红的裙衫,让她看起来如一团火一般。看周围人习以为常的表情,可见她的算数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了。
舒清才将钱付清,老板已经把包好的菜和几坛子酒串好交给她们,舒清微笑说道:“谢谢邱老板。”
老板轻轻摆手,回道:“您客气,走好,常来!”
舒清拿着菜,菁葮提着酒走在小街的青石板路上,舒清又问道:“此人叫邱桑,菁葮,你觉得她如何?”
“记忆力十分惊人,算学也颇厉害。”这一点上,她确实是心服口服,可是舒清一路上都在问这些人如何,莫不是有什么其他用意。
舒清也不拐弯抹角,问道:“如果让尹宜、邱桑入朝为官,你觉得如何?”
菁葮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蹙起了眉头,主子说,科举之事,全凭舒清小姐做主,她不便多说什么。
舒清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没什么可顾及的,大胆说没关系。你是我的助手,总得给我说说你的意见吧。”
菁葮想了想,还是说道:“若是尹宜,菁葮以为,还是可以引荐的,她才学出众,谈吐也算上乘。但是这个邱桑,在她这个行业上,可能她会是佼佼者,但是入了朝堂,不是光会算数就可以了的。”
舒清并不急着表明态度,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看见她悬挂在账房与厨房中间的那张白绢没有?”
菁葮一愣,她还真没有注意到,一直都是在店外排队等着,到了店内,她又被舒清仿佛不用换气的点单方式吓了一跳,根本没来得及看店里的摆设布局。
舒清也不急,看她不说话,淡笑着问道:“哪么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挑剔,但是几乎是我一说完,我要的东西就能马上送到我手里,这世上可不是所以人的记忆力都那么好的,为什么她店里客人众多,却是井然有序?”
任何事情都不是只看表面,邱桑管理、统筹、归纳的方法一点也不比她的算术差。户部正需要一个这样的人,钱才看的住,用到点子上。但是舒清并没有点破,对着菁葮笑道:“你以后几日都来观察尹宜和邱桑,等你看明白了,再来告诉我,她们适不适合上朝。”
菁葮一直揣摩着舒清刚才的话,确实有理,她或者真的漏看了什么。菁葮点点头,回道:“是。”
看她凝重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在努力回忆刚才的事情,舒清轻轻拍拍菁葮的肩膀,笑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去找焰他们,晚上有很多好吃的。”
夕阳将舒清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嘴角总是挂着比霞光更柔和的笑容。海边的风,将她的发丝和裙摆吹得纷飞旋转,仿佛不受任何牵绊一边。菁葮想起了主子在马车上说的话:“在她身边,你能体会不一样的感受。”确实,不一样。
丰盈的满月发出银白的柔光,透过树梢,落下一地剪影,西烈月站在天涯芳草的门口,有些恍惚地看着这素净的石门,她是怎么了,心里对这个地方,似乎有所依恋一般,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竟来了三四次,原来她也是一个好色之徒。
自嘲着笑着,脚还是往里迈进。这里她也算是熟门熟路了,自在地行走在鲜花满园的小路上,风絮也真是不简单,给天涯芳草设计了那么多个门和小路,让人什么时候来,都是这样安静,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等着你的到来,给人莫大的虚荣感。
西烈月停下脚步,只因一道可以说是十分放肆的视线从她踏上这条小路开始,就一直不曾离开过。从来就不乏目光追逐的西烈月本来也不甚在意,只是像这样肆无忌惮的注视,她还真没见过,迎着视线的方向,西烈月抬眼看去。
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坐在花丛之间,或者可以说是半卧着,一手撑着地,一手拿着一坛子酒。他的打扮和上次风絮带来的那些伶人略有不同,虽然都是白衫,却少了飘逸的感觉,一身的劲装,将他修长健硕的身形勾勒的淋漓精致。而最让西烈月惊叹的,就是那双始终盯着她的眼睛。他有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凤眼,带着促狭与挑衅。仿佛什么人也不放在眼里一般。原来这位醉卧花阴的,还是一个绝色男子,那张脸绝对可以算得上祸国殃民。尤其是轻扬的嘴角,透着阵阵邪气,让人既不敢靠近又莫名地被吸引。
他,也是这里的伶人吗?风絮这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人物?两人就这样相互对视着,西烈月也是分毫不让。安沁宣轻敲着酒坛,微微扬起头,对着西烈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女王就是女王,那身王者之气不需刻意渲染,已经可以让你深刻的感觉她的高贵与威严了。
他的声音和想象中的一样,低沉而性感,如上好的古琴,只是西烈月没有想到,他会问她的名字,不过也好,这样的男人才有意思。西烈月微笑着朗声回道:“烈月。”
烈月?好名字,很像她的感觉。安沁宣忽然站起身,就着坛子,喝了一口酒,用手轻轻的拭去嘴角的酒渍,看着西烈月的眼睛也微微地轻眯了起来,唇角的笑意此时变得有些狂傲。低低地说道:“宣,我的名字,记住了。”
说完不等西烈月的反应,他已经抱着他的酒坛子,潇洒地向花丛的另一处走去。
好魅邪的男子,她想她是记住他了。西烈月还在想着那个特别的男子,一个蓝衫小童已经走到她身后,说道:“小姐楼里请。”
收回视线,西烈月点点头,随着他入了小楼,今天风絮没有在第一层,纷飞的白纱间,没有了他的身影,倒显得苍白了很多。
进了三楼包间,风絮已经在包间里了,手里正在拨弄着香炉里的香料,看见西烈月进来,微笑着点点头,手里忙着往里边添加花瓣。
西烈月进了包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这个味道,仿佛可以让人心情舒畅,漂浮在云端一般的轻松,每次从这里离开,她都开始想念这个香味了,不知道是怎么香料,或许,她也可以问风絮要些回宫里点上。
在桌旁坐下,西烈月一边把玩着放在香炉旁的花瓣,一边笑道:“风絮,又见面了,是你这太有魔力,让人流连往返。还是,你太有魅力?”把花瓣放在鼻尖,却闻不到什么特别的味道,连普通花香的味道也没有,还真是奇特,燃烧之后味道竟然会这么浓烈且提神。
风絮没有因为她调侃式地赞扬而有什么表示,将花瓣完全放入香炉里,风絮礼貌地笑道:“小姐这次还是要云袂作陪吗?”上次,他记得,她说……很满意。
西烈月轻轻摇摇头,爽快地回道:“不,今天不要他。”
不要?她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喜新厌旧。微微低头,风絮问道:“那小姐还看中何人?”
看中何人?这时西烈月脑中忽然出现一张绝艳的脸,是那个叫宣的邪魅男子。她承认,对于他,她有着很多好奇,只是并不想在此刻问,今天的风絮,情绪有些不太对劲。西烈月将旁边的椅子移出,拍拍椅子,说道:“风絮陪我聊聊。”
风絮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坐了下来,他不说话,西烈月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他的侧脸看,最后还是风絮妥协地抬起头,问道:“小姐想聊什么?”
看得出,他连笑都有些勉强,西烈月拿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炙荆,慢慢为自己和风絮各倒了一杯,将酒推到风絮面前,直到他接了酒杯,西烈月才说道:“刚才听到一曲凄楚哀愁的箫声,是风絮所吹吧。”
她的话,让风絮一个晚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一僵。风絮眉头轻蹙,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吹的。”他今晚,是太放纵自己了,可是今天,是一个让他心疼的日子,不以某种方式宣泄出来,他怕他会撑不住。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听见,会猜到是他所奏。
西烈月拿着酒杯,站起身来,在包间的窗前停下,看着月光落在酒杯之上,闪着粼粼的光芒,回道:“感觉。不是吗?”要是没有看见今天的风絮,或许并不一定猜得出是他,可是看到他之后,她可以感觉得出他刻意隐瞒的悲伤。
感觉?好个感觉,是他表现得真的这么明显,还是她确实敏锐得可怕?其实,并没有隐瞒的必要,风絮冷声回道:“是。”
西烈月慢慢饮尽手中的酒,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吹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