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军存在的意义就是镇守西北,对西北最具威胁的便是永穆族和西瑜。若事关西瑜,那么镇西军责无旁贷。庄逐言那几句话虽然说得多云淡风轻,但压在镇西军身上,就重若千钧。
苏之函将之视为挑衅,身上的煞气越发凝重,常年在沙场上征战的军人,就算刻意收敛,都难以掩盖那股杀伐之气,更别说此刻苏之函有心震慑庄逐言。
庄逐言话音刚落,立刻感觉到自己被一双鹰眼紧紧地锁住了,军人特有的凌厉气势扑面,几乎化为实质,整个小院的温度顷刻间就低了好几度。庄逐言呼吸微滞,心中暗暗赞叹,难怪苏之函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都尉,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胆颤心惊,这是何等的威慑,若是在战场上,这位怕也是尊杀神吧。
庄逐言在心中评价着苏之函,苏之函也在暗暗打量庄逐言,心中同样赞叹不已,若没记错,楼相的公子今年才刚刚满十八岁吧,养在皇城脚下,家族鼎盛,皇恩庇护,谁不避其锋芒?这样养大的公子,自然是贵不可言,惊才绝艳,但是毕竟没有经历过世事风霜,见识过血腥残酷,终究会缺了些烈性男儿的胆色。
但是眼前的白衣公子却颠覆了苏之函的认知,在自己刻意施压之下,连军中久经战场的副将都噤若寒蝉,他却还能面不改色,沉稳应对,仅凭这一点,即使他不是楼家子弟,苏之函也依旧高看他几分。
起了欣赏爱才之心,苏之函的气势终于收敛了些,声音却还是有些冷,“楼公子常居焕阳城,想不到还对西瑜的事了若指掌。”
如巨石般压在胸口的压力骤然减轻,庄逐言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面上分毫表现,甚至还语气轻快地说道,“了若指掌不敢当,说起来其实都是巧合。几日前,我经过前面的环山镇时遇到一件怪事,全县的衙役居然都在追捕一个贼,而且还是个女贼。”
女贼?苏之函下意识地就将目光转向燕甯,这才发现她并没有走到两人身边坐下,而是背靠着院门,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神色轻松惬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苏之函双目微凝,看向燕甯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探究。
为什么说到女贼苏之函就看她啊?目光还那么渗人,难道她看起来像女贼?!燕甯觉得自己挺冤,站得这么远还被殃及,殊不知苏都尉只是在纳闷,自己的威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济到连个小姑娘都震慑不了了!
苏之函要是知道,这个小姑娘一年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全是将领的镇国将军府里度过的,夙凌练兵的时候,燕甯就在旁边看着,比苏之函骇人百倍的杀伐之气她都领教过了,他应该就不会怀疑自己了,毕竟他和战神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苏之函盯着燕甯的时间太长,目光也太过灼热,庄逐言心底蓦然生出一股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不快,没有多想,他立刻出声,拉回苏之函的注意力,“苏都尉,那位女贼就是昨日跟在我身边的夏冰儿,夏姑娘。而那位夏姑娘竟是环山镇知县的女儿。”
既是知县之女,又怎会在环山镇做了贼,还闹到被衙役全县追捕的境地,苏之函意识到,夏冰儿应该就是整件事的引子,他的注意力也终于如庄逐言所愿的从燕甯身上转了过来。
“夏姑娘之所以被捉拿,是因为频频潜入县府衙,她这么做的原因,则是因为她的父亲也就是环山镇的知县夏询已多日未曾出现在人前了。她怀疑夏知县可能被县衙中的主簿暗中控制了。夏姑娘认为,此事皆因环山镇境内发现了一个矿洞而起,夏知县刚正不阿,不肯为了利益与人同流合污才遭此大难。几日前,我亲自到发现矿洞的落叶峰走了一趟,确实看到了一个铁矿洞。有人胆大包天,不仅在里面私自开采,还在矿洞内私造兵器。”
“什么?”苏之函惊得低呵了一声,身为武将,他对矿洞并不在意,但若是私造兵器,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器则是重中之重,这些私造的兵器若是被有心人所得,轻则动乱重则伤及国本!
忽然想起之前庄逐言说要与他谈的是西瑜之事,难道……苏之函脸色剧变,急道:“兵器是送往西瑜的?”
“是,而且数量庞大。整个矿洞的铁矿,似乎都是用来铸造这批兵器的,少说也有数万件。我去查看之前,已经有两批兵器送往了西瑜,现在第三批正在路上,之后的几个月还会有数批兵器送往西瑜。此事非同小可,我身上只有功名没有官职,只能赶到翡城,希望刘大人能将此事上报朝廷,并立刻派人前往环山镇查封矿洞。没想到会在翡城见到苏都尉,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与苏都尉商议更为妥当。”看着苏之函的脸色变得铁青,庄逐言就知道,这件事苏之函不可能不管了,只是没想到,苏之函的下一句话,就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此事既如此重要,楼公子为何不回焕阳城求助?从环山镇赶到焕阳城,也不过是两三日的时间,去梅城甚至只需要一日,楼公子为何舍近求远,跑到翡城来?
近求远,跑到翡城来?”
“……”
自然是因为他不是楼曦,而燕甯也不想回去,可惜真相说不得。庄逐言倒也不是想不出搪塞的借口,只是苏之函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立刻察觉出他话中的破绽,可见其心思缜密,若他贸然开口,只怕适得其反。
就在庄逐言苦苦思索时,耳边传来一道微沉的悦耳女声,“是因为我。”
庄逐言一怔,抬头看去,果然看到燕甯朝这边走了过来,庄逐言剑眉微皱,她对他就如此没有信心?
说实话,燕甯对他确实没什么信心,昨日云瑶面对庄逐言时的种种异常,苏之函都看在眼里,心中肯定存了疑虑,现在事关西瑜,这个疑虑就会被放大,若是不能打消它,不仅不能利用苏之函处理好私造兵器这件事,反而会生出许多波折。
燕甯在庄逐言身边坐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为了显示二人是兄妹,燕甯还故作亲昵的拉了拉庄逐言的衣袖,小声说道:“哥哥,你也别替我瞒着了,苏都尉火眼金睛,只怕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
衣袖被人轻轻拉拽的感觉有些奇怪,那算不上柔美的嗓音轻轻地一声“哥哥”,叫得庄逐言整个人僵住了。小的时候,最得宠的七公主也曾经软软糯糯地叫他“煜哥哥”,被他冷声呵止,只许她叫二哥。此刻他竟不受控制的想着,若是燕甯叫的话……
燕甯说完话就感觉到庄逐言不太对劲,别说配合她的话继续接下去了,他整个人就像尊石像一样浑身僵硬,耳朵莫名其妙火红一片。
燕甯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某人的心思不知道飞到什么诡异的地方去了!
“果然是楼姑娘?”反倒是苏之函立刻就接受了燕甯的说词,心中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原来是楼家的女儿,难怪这么从容大气,所以之前没能震慑她,并不是他的问题!很好!
“是。”燕甯故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出来游历山河,但爹娘一直不同意,我这次是偷偷跟着哥哥跑出来的,我们出来才几天,若是现在回焕阳城,爹娘正在气头上,我怕是三五年内都出不来了。私造兵器这件事虽然重要,但只要及时上报朝廷,将矿洞控制起来,便也不会再出什么大事了。所以我才求哥哥不要回去……”
居然为了玩乐而罔顾国家大事,即使心中挺喜欢这个孩子的,苏之函也忍不住呵斥道:“胡闹!”
被疾言厉色地吼了一句,燕甯不仅没生气,反而还非常高兴,这说明苏之函相信了她的解释,只要再加把劲,让他确信她和庄逐言就是楼家兄妹,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燕甯假装受教地低着头,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让哥哥直接来与苏都尉商议也是我的主意。去年小姨父去西北回来的时候,我听他和小姨说,镇西军那位苏都尉,看起来嗜酒豪迈,想不到心思居然如此缜密,手段也很是高明,将镇西军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别说探子,就是苍蝇都飞不进去。我想,能得到姨父如此夸赞之人,必定有过人之处,所以今天一早才和哥哥一起找上门来。”
楼辰的小姨夫?那不就是镇国将军夙凌?苏之函一惊,也想起了去年夙将军确实在镇西军中停留了数日,临走前还将他叫到帐中夸赞了几句,当时他只顾着欣喜,却不是将军为何夸他。
苏之函的表情依旧冷峻,但是眼底的厉色已经明显褪去,心中对燕甯和庄逐言的怀疑也彻底消散,叹了口气,说道:“夙将军过誉了,镇西军镇守西北多年,总有些人想要从中打探些什么。永穆族近十年来都只在西北山林中活动,偶尔会到佩城买些东西,很是平静。反倒是西瑜,自从他们的皇帝病重之后,就很不安分,他们派出来的那些个没用的探子不知道被我军抓了多少。”
苏之函的不屑是那么多明显,燕甯连忙悄悄看向庄逐言,他总归是西瑜的皇子,听到自家探子被人如此贬损,心中总会不快吧。
燕甯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庄逐言忙着平复因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而砰砰乱跳的心脏,才不会注意这种小事,再说,那些被抓的又不是他手底下的探子,他生什么气。
庄逐言的耳朵红得不正常,燕甯怀疑他是不是气炸了,才会这样,赶紧岔开探子这个话题,问出了她一直疑惑的问题,“苏都尉,我有一件事不明,您镇守西北多年,也看出了西瑜似有不妥,为何还要亲自带着西瑜云氏兄妹觐见皇上?难道那位云瑶姑娘真的是西瑜先给皇上的美人?”
苏之函笑得高深莫测,回道:“自然不是,起码不全是。”
第三十二章 筹谋(下)
苏之函笑得高深莫测,回道:“自然不是,起码不全是。”
燕甯一双黑眸波澜不惊地盯着他,眼中没有太多好奇,神情轻松随意,仿佛等着他将事情一一回禀似的。在这一刻,他竟然从这个年轻得不可思议的女孩子身上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属于上位者的气息,苏之函心中不禁感叹,果然是名门望族世家贵胄培养出来的孩子。
自己虽一心为了穹岳考量,但没有接到文书就前往都城,终究是不合规矩,若能与楼家兄妹交好,得到他们的支持,就算皇上追究下来,也不至于太过责难他。这么一想,苏之函也不卖关子了,细细解释道:“西瑜太子位一直空缺,现在皇帝重病,局势变得非常紧张。云家依附于三皇子庄璟,想借助西瑜第一美人云瑶来联姻,为云家,为庄璟增加些筹谋,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云瑶若能得到穹帝的喜爱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行,能入得了各大世家公子的眼,也不错。”
说完苏之函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庄逐言,眼中隐含调侃之意。显然昨晚云瑶对庄逐言含情脉脉的一幕,在苏之函眼中,已经有了自己的解读。
这样的误会是好事,庄逐言故作恼火地冷哼了一声,苏之函看他脸色不好,也不好再说,转而说道:“我看那位郡主很有些手段,云家兄妹对外好像是云杭做主,实际上云杭都是看云瑶的眼色行事。这次两人明面上是来穹岳联姻,实际上却是代表三皇子来向穹帝投诚并且寻求支持。西瑜位置偏远,国土又小,唯一算得上有价值的,就是西瑜国内金矿非常多。云杭向我透露了庄璟的意思,想用金矿换取穹岳的支持。若穹岳助其登上皇位,庄璟每年愿向穹岳敬献一千万石金矿。西瑜国君的情况不明,据说现如今已经不能上朝了,我怕他等不到文书层层送达就驾崩了,所以才亲自带他二人前往焕阳城,觐见皇上。”
一千万石金矿相当于十百八十石黄金,这是西瑜每年能出产最大金矿量的一半!西瑜国小,四面环山,能够耕种的土地有限,粮食自给自足都很困难,一旦遇到灾年,就需要花大量的钱银从佩城购买粮食,以应对饥荒。好在西瑜金矿丰富,倒也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然而金矿并非取之不尽之物,庄璟他怎么敢!怎么敢拿西瑜的金矿作为交换的筹码!怎么敢置百姓生计于不顾?!
庄逐言宽大袖袍掩盖下的手倏地抓紧,心底一瞬间迸发的怒火,让他险些维持不住脸上清冷平静的面容,极怒的同时也极为担忧,庄璟此举,无异于把肥肉送到穹岳嘴边,送上门的利益,穹岳没有理由不答应,而穹岳一旦答应,就绝无反悔的一日。原本他与庄璟之争,就算他输了,也只是他和楚家一败涂地,血溅宫闱罢了,现如今若是庄璟登上王位,西瑜只会一步步走向衰败,最后自取灭亡。
庄逐言内心翻腾,越往深想,心底越发寒凉,顿觉身心俱疲,耳边忽然响起那道情悦的女声,嗓音中透着明显的不屑,“西瑜皇帝只是卧病在床,还未崩逝,庄璟就敢又是送美人又是送金矿,野心昭然若揭,这么看,那些兵器很有可能是他买的。”
苏之函摇了摇头,并不认同燕甯的说法,“也未见得,西瑜皇帝膝下有四位皇子,七位公主,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后楚氏说出,三皇子乃是丞相之女魏氏所出,四皇子母妃家世低微且年幼,夺嫡无望。大皇子体弱多病,幼时就夭折了。目前能和三皇子一争高下的,就只有二皇子。这批兵器,也有可能是那位二皇子的手笔,毕竟楚家满门英才,将门之后,这些年虽然被打压得厉害,渐渐没落,但楚家手底下到底有多少私兵,又有多少曾在楚家军麾下效力的士兵、将领隐于田埂之中,没有人说得清。这些人只要手中有兵器,就能立刻上战场杀敌,所以如果有了这数万兵器,楚家就是如虎添翼,龙入江海了。”
“二皇子?”燕甯不着痕迹地抬眸看向庄逐言,却发现了他比之前更加不对劲了。
他的双手掩盖在素白袖袍中置于膝上,坐得笔直,感觉少了平日的肆意,整个人像一根绷得极紧的弦,细看之下,他整个肩背都在微微颤抖。他眼窝深邃,微垂的眼中眸光潋滟,似有什么情绪,被他压抑在心中,宣泄不得,疼痛不已。燕甯看得一时间怔住了。
苏之函身为武将,说到楚家的时候,多少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慨,心中唏嘘不已,一时不察,没注意到庄逐言怪异,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对,二皇子庄煜。西瑜皇帝偏宠贵妃,皇后病逝后,立刻将其扶正,皇位似乎也想传给那位三皇子。若不是朝堂上还有楚家力挺庄煜,只怕太子之位早就落在三皇子头上了。庄煜乃皇后所出,不管是立嫡还是立长,这皇位都应该是他的,庄煜又怎么会甘心。别说他不甘心,楚家必定也不会甘心。说起来,当年若非满门将帅的楚家支持才刚满十六岁的敏王,以兵权助其登上皇位,现在的皇帝也不一定是庄揖钧了。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不过二十几年的光景,谁能想到,当年盛极一时,有着从龙之功的楚家,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若是庄煜在这场夺嫡之战中输了,楚家就彻底的完了。”
燕甯安静的听着,心思百转,苏之函在西北驻守多年,对于西瑜的情况自然了解,他是穹岳的将领,不会偏帮西瑜任何人,那么他所言应该属实,燕甯的目
言应该属实,燕甯的目光不自觉地又往庄逐言身上飘,难怪他看起来这么难过,原来,他竟是这样的身世。
自古夺嫡之争,是没有是非对错之分的,成王败寇而已。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论断,燕甯就极看不上西瑜国君的所作所为,同时对那位想给她爹送美人的三皇子很是厌恶。庄逐言虽然有时也挺讨人厌的,好歹两人相识一场,若是这批兵器真的是他夺嫡的关键,她倒也可以先让大多数兵器运到西瑜之后,再追查是谁胆敢独占铁矿,私造兵器。礼尚往来,庄逐言也必须告诉她与之交易之人到底是谁。反正她的目的是找出祸害朝堂、徇私奸佞的幕后之人,至于西瑜谁能当上皇帝,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庄逐言听着苏之函的话,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愤怒和惊惧。这批兵器就连穹岳的将领都觉得是楚家和他购买的,那么父皇呢?魏家呢?朝堂上急于打压楚家的其他世家呢?
之前他还觉得奇怪,矿洞中私造的兵器都是最粗糙的兵器,庄璟就算想逼宫,也不应该用这样的下等兵器。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岔了这些兵器的作用。
若不是他刚巧和燕甯一起发现了那个矿洞,撞破了私贩兵器的勾当,不到三个月,在魏丞相的部署下,楚家和他必定要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了。而他与穹岳奸臣勾结,此事一旦坐实,穹帝就算不对他赶尽杀绝,也绝对不会和他谈和。一个得罪了六国霸主的皇子,即使他能在西瑜洗脱私购兵器的罪名,朝臣也绝对不会再支持他登基称帝,果然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越是想得清楚,庄逐言的情绪越是平静,这时候,他若是知道燕甯会因为这批兵器有可能是他夺嫡的关键,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帮他一把,他冰冷的心或许能回暖几分,可惜他此刻什么都不知道,如坠冰窟的心,只有一个念头,庄璟,你想用这批兵器毁了我,那我就让你尝尝谋算万千最后终食恶果的滋味!
“无论这批兵器是谁买的,总之绝对不能让它运往西瑜。”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似漫不经心又仿佛无比凝重,一下子将燕甯和苏之函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庄逐言嘴角忽然缓缓勾了起来,“若兵器是庄煜买的,让这些兵器进入西瑜,无异于大大增强了庄煜和楚家的实力,穹岳最后若与庄璟谈成,答应助其登基,楚家就是最大的阻力,不如一早将其拦截,折断其羽翼。若这些兵器是庄璟买的,其必定不是真心归顺穹岳,一边向穹岳投诚,一边私下勾结佞臣贼子,抢占铁矿,打造兵器,私相贩卖,将皇上威严置于何地?!”
燕甯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庄逐言又笑了,只是这次的笑,与平常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那种让人心悸的妖冶魅惑被极致的阴冷邪肆所覆盖,看得人遍体身寒。他如此坚持要扣下这批兵器,难道它们真的不是他购买的?如果是这样,那买兵器之人,其心思就比她想象的要深沉阴狠得多,庄逐言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吗?
与燕甯的若有所思不同,苏之函盯着庄逐言那张美若高山雪的俊颜上忽然勾起的笑,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哎呦我的娘呀,他以后再也不在心里埋怨这位总是冷着脸,他还是不要笑得好!苏之函哆嗦了一下,第一次不敢看一个男人的笑脸,尴尬地轻咳一声,问道:“公子有何打算?”
“不管穹岳最后与庄璟的交易是否能达成,那批兵器都必须扣下,藏匿在暗处的奸佞之辈也要一一抓出来。我已经派人盯着运送兵器的队伍了,车队会在明早经过翡城。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会进入翡城,只会派几个人入城补给,然后绕过翡城前往下一个城镇,我们明日就在城郊把兵器拦下来。”
“不知车队有多少人护送?”
“八辆马车,二十四人随行护卫,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
苏之函沉吟片刻,说道:“公子的侍卫加上本将麾下的将士,要将这批兵器拦下并非难事,但是若要控制落叶峰和环山镇,靠区区十几人怕是不能成事。”
庄逐言轻笑一声,食指在已经空了的酒坛子上轻轻一弹,发出一声闷闷地嗡鸣,“现下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明日我想请苏都尉一同前往翡城郊外欣赏秋日美景,可惜本公子人生地不熟,邀请刘大人一同前往,他应该会欣然接受吧。”
被那轻笑声激得又是浑身一抖,苏之函脑子也瞬间一清,立刻领会了庄逐言话里的意思。刘宇书为官多年,说的好听点是谨慎圆滑,说得难听些,就是老奸巨猾,若是早早知道环山镇这件麻烦事,必定能躲则躲,躲不掉也会尽量推诿拖延。但若是明日当着楼公子和他的面,一批为数不少的兵器明目张胆地从他翡城管辖的地界穿行,他却失察,这渎职之罪他是逃不掉,为了将功补过,之后的事他也只能尽心尽力了。
苏之函用力拍了一把大腿,豪迈地大笑道:“妙哉妙哉。”
这边聊得投契,那边却乌云盖顶……
第三十三章 各怀心事
苏之函用力拍了一把大腿,豪迈地大笑道:“妙哉妙哉。”
这边聊得投契,那边却乌云盖顶。
云杭一早就等在云瑶房里,百无聊赖地喝着茶。巳时刚过,就看到那抹缥缈的粉色身影走了回来,云杭立刻迎上前,连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云瑶一脸阴沉,脸色铁青地坐了下来,半晌才低声说道:“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见安阳候。”
云杭心陡然一跳,匆匆放下手里握着的茶杯,急道:“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不过是挑拨关系而已,这种小事以往云瑶从没失手过,今日是怎么回事?
云瑶瞪了他一眼,那双总是柔情似水的眼眸中迸射出阴冷的寒光,就像毒舌吐信般骇人,“那个姓楼的女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我怎么旁敲侧击,明示暗示,她就像是瞎了聋了似的,全不放在心上,也不知庄逐言使了什么手段,让楼辰如此相信他。说不定他已经把身份彻底透露给楼辰了。三皇子能想到用金矿求得穹帝助其等上皇位,庄逐言怎么可能想不到,他和楼家已然谈妥了也未可知。”
云瑶能走到今天,自然不笨,细细回想昨夜和今晨那两人之间眼神交流和默契的举动,自己显然是被二人耍了!嫉妒和愤恨的火焰不管的烧灼她的心,若不是还有理智克制,她恨不得扑上去挠花那个女人脸!
“那……那我们怎么办?找安阳侯又能有什么用处?”云杭咽了一口口水,眼看着一张美艳的芙蓉脸在自己面前变得越来越扭曲,越来越狰狞,还真是挺可怕的。悄悄将椅子往后面挪了挪,云杭小心翼翼地说道:“安阳候与三皇子之间的交易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我们出来时三皇子就有交代,不可得罪安阳候,若非万不得已,不可惊扰他……”
“现在就是十万火急的时候!”云瑶一拍桌子,厉声低呵道:“庄逐言已经来到了穹岳,并且先我们一步得到了楼家的支持,你知道穹岳楼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吗?说句权势滔天也不为过,若是楼家决定支持庄逐言,那么皇位就绝对不可能轮到三皇子了!当务之急是一定要破坏庄逐言和楼辰的联盟,绝对不能让他得到楼家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