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那慑人的目光已经从自己身上移开,刘哲暗松了一口气,回道:“是安阳候和镇西都尉苏大人。”
燕甯眉心微跳,安阳候齐沪?他为何会在翡城?
穹岳异姓王很少,齐家之所以能获封安阳王的封号,是因为当年齐家家主是先帝的启蒙恩师,又有从龙之功。但即便如此,齐家获封的爵位也只是普通世袭,并非世袭罔替,王、公、侯、伯,每承袭一次,被承袭者的爵位便会低一级,如今的齐沪已是安阳候了,再传一代,这封号便不能再世袭。
爹爹登基之后,大力削减了异姓王的权力,齐沪的父亲安阳公齐广善于审时度势,立刻交出手中的实权,甚至迁居梅城……
等等,梅城!环山镇不是隶属梅城吗?
还有,镇西军镇守西北,镇西都尉又为何来翡城?镇西军所在的佩城,离西瑜非常近,儿那批兵器,正好是要运送到西瑜的,这其中是否有关联?安阳候、苏都尉和刘宇书是什么关系,难道贩卖兵器的事情刘宇书也牵连其中?
燕甯心猛然一沉,追问道:“安阳候和镇西都尉是何时来翡城的?”
低若弦音的悦耳女声响起,刘哲才注意到,白衣公子身后,还站着一位容貌绝俗,
还站着一位容貌绝俗,气质清贵的女子。她双眸明媚,目光清正,无一丝闪烁,那双眼睛仿佛能直直看入心底一般。这女子只怕也不一般,刘哲想了想,这问题并不难回答,于是便回道:“昨日刚到。”
若是早有勾结,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应该不会大张旗鼓的前来会见,若并非早就勾结上了,或许……还来得及!
一切都要亲眼看过才知道,燕甯走近庄逐言,说道:“楼大哥,既然是安阳候和镇西将军来了,我们不妨过去打个招呼吧。”
庄逐言微微挑眉,扭头看过去,正对上燕甯明亮的眼眸,对视不过须臾之间,庄逐言便点了点,脸色依旧冰冷,声音却是柔和了一些,“既然甯儿这么说了,那就去吧。”
甯儿?!燕甯倏地瞪大眼,这是什么称呼?如果说楚时那一声“小甯”让她很无语,那这声“甯儿”简直让她寒毛竖起来了!
楚时嘴角也忍不住扭曲,当年云瑶郡主让某人不必生疏,直接称呼“瑶儿”的时候,是谁说这种“儿”来“儿”去的称呼令人作呕的?!是谁?!现在怎么不呕了?!
庄逐言心情甚好,完全忽视燕甯的瞪视和楚时内心的崩溃,对着刘哲低声说道:“带路吧。”
刘哲连忙在前面引路,“几位这边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楼公子身上的冷意似乎消融了不少?
夏冰儿牢记燕甯的话,燕甯没叫她说话的时候,就不要开口,所以一行人到了刘府之后,她便没开过口。但是,看到庄逐言和楚时都已经进府了,姐姐还一个人站在门前,不禁有些疑惑,轻轻拉着拉她的衣脚,无声的看着她。
对上夏冰儿纯真的大眼睛,燕甯才回过神来,不断在心中劝慰自己,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很快就分道扬镳形同陌路了,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好不容易内心平和些了,燕甯才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没事,我们也进去吧。”
“嗯。”夏冰儿从都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候,笑眯眯地点头答应。
刘府内部比外边看起来的,还要雅致讲究,几乎做到了一步一景,只可惜现在没人心情欣赏,燕甯加快两步,走到楚时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去和刘公子聊会天,我和庄逐言说两句话。”
是要讨论一下关于“甯儿”的话题吗?楚时不怀好意地一笑,回道:“好啊。”
楚时快步走到刘哲身边,扬起了招标似的灿烂笑容,说道:“刘大人府上可真是雅致,那一盆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云松吧?这个品种可不多见!”
刘哲点了点,寒暄道:“公子好眼力……”
两人一来一回,慢慢地聊了起来,不需要人提醒,庄逐言已经慢下脚步,渐渐落在后面,与燕甯走在一起。
“安阳候名叫齐沪,安阳公还在世时,齐家就已经迁至梅城定居了,齐沪只有爵位,手里没什么实权。镇西军原本的将军是楼老将军,也就是楼曦的爷爷,十年前已经致仕,现在到处游山玩水去了。目前的镇西将军是章危,苏之函原本是他的副将,两年前升做都尉,他们两人以前都在楼老将军手底下待过,与楼家算有些渊源,但渊源不深。苏之函和齐沪都没见过楼曦,你别担心。”
燕甯把声音压得很低,一板一眼,没有任何感情神色。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和庄逐言说,但之前是她提出让他去见安阳候和镇西都尉的,若不把两人的情况说明,就太不负责了。
庄逐言原本以为,燕甯定会怒斥他轻狂,擅自叫她的闺名,却不想她特意制造机会与他说话,竟是为了告诉他这些?是担心他不知如何应付内心惶恐吗?
明明不情不愿,却还要强迫自己和他说话的样子实在有趣,庄逐言微微弯腰,两人靠得更近了,几乎就是贴着她耳边说话,“你让我去见他们,是怀疑他们和私占矿洞,贩卖兵器有关?”
燕甯觉得耳朵有点痒,往旁边怒挪了一步,但又不敢走太远,点头回道:“嗯,倘若他们与刘宇书关系亲近,那么矿洞的事,就不能让刘宇书处理了,一会你见机行事。”
停顿了一下,燕甯沉着脸,语气极差地说道:“一会他们肯定要试探你的,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提示的,若是我摸耳朵,就说明他们说的是假话试探你,你反驳便是,若我没有给你暗示,则说明确有其事,你顺着说下去便可。”
公主殿下阴沉着脸,说着贴心的话,这也算一种口是心非了吧?她脑子里估计在想着如何把他狠揍一顿吧?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人?庄逐言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放心好了,只要他们没见过楼曦,我就有办法糊弄过去。”
低沉的笑容在耳边响起,将像之羽毛刷进耳蜗里,又痒又麻,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燕甯恼怒,扭头向瞪他一眼,却看那人唇角飞扬,笑容璀璨如夜之星辰,一时间只觉得艳光四射,头晕眼花。
燕甯目露凶光:“别笑!冷笑也不行!”
第二十三章 演技派(中)
刘府并不大,楚时和刘哲边走边说,步伐悠闲,也只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一座木楼前。木楼装饰得古朴典雅,想必就是刘府会客的地方了。厅堂里面灯火通明,不时传出几声谈笑之声,显然气氛正好。
正厅已经到了,楚时适时的结束了谈话往旁边退了一步,刘哲也停下脚步,等在一旁,悄悄回头看去,刚好看到白衣公子一双美眸盯着身边的红衣姑娘,嘴角有些僵,两人靠得极近,近得白衣公子只要稍微低头,就能碰到姑娘的额头。
感觉到他的目光,红衣姑娘抬眸看了过来,再度撞上女子明若清泉的目光,刘哲心头一跳,点了点头立刻移开眼,心中对这姑娘的身份又多了几分好奇。
这时候,庄逐言也已经走到了刘哲身边,刘哲赶紧收敛心神,笑道:“公子里边去。”
庄逐言微微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
楚时、燕甯和夏冰儿三人落后庄逐言一丈走在后面,侍卫只有归云和沈羲跟了进去,其他的都留在了木楼外。
庄逐言才刚走进去,原本还算热闹的厅堂瞬间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一袭白衣,缓步走来的男子身上。
白衣公子,本应该给人一种谦谦君子斯文俊秀的感觉,但长身玉立于厅堂正中央的男子,却完全颠覆了这种认知,白衣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得文弱,反而穿出了一股孤傲绝艳的味道,一切皆因他有一张俊美精致到极致的脸。
所有人都在看他,却又没有人敢把目光一直定在那张俊脸上,那人不发一言,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高不可攀,贵不可言。
“爹,楼公子到了。”室内太过安静,刘哲并不太大的声音,瞬间传进了所有人的耳里。
今日来的客人,大多是刘宇书的族人或者关系亲近的下属,安阳候坐在主位上,他的右边坐着都尉苏之函,左边坐着一男一女。之前家仆进来通报的时候,只悄悄地在刘宇书耳边提了楼曦到访的消息,所以在场的人都不知道,白衣公子的身份。但现在一听到“楼”这个姓氏,不少人开始纷纷猜测起来,就连端坐于主位的齐沪,都稍稍变了脸色。
刘宇书看着一脸坦然神色淡漠的白衣男子,眸光微闪。他是见过楼相的,这位公子长得与楼相并不怎么像,气质也不如传闻中温雅,但此人一身风华,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就算他不是楼曦,也必定不是寻常人。再说,安阳候和苏大人都在,若他们皆辨不出真假,将来楼家追究起来,也怪不得他眼拙。
只在刹那间,刘宇书已经做了决定,一脸惊喜地看向来人,起身相迎,拱手告罪道:“公子光临寒舍,刘某未能远迎,怠慢了,还请见谅。”
庄逐言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年近五旬的男子朝他走来,身材不高,身形瘦弱,留着长须,衣着朴素,远远看去,一身文人气质,若非那双眼睛太过精明,到有些像教书育人的私塾先生。
庄逐言微微颔首,清朗微沉的声音冷淡地回道:“刘大人客气,是我来的突然,打扰了。”
刘宇书好似没看到庄逐言的冷面似的,儒雅一笑,说道:“哪里,公子来得正巧,府上刚好来了贵客,说起来,苏都尉与楼家还颇有渊源,今日两位能在刘某府上相聚,真是在下的荣幸。”
一边说着,刘宇书一边领着庄逐言往主位的方向走去,说道:“公子请上座。”
刘哲回到正厅之后,就迅速命人在都尉苏之函身边摆了长桌,设了个位置。因为察觉到红衣女子与楼曦关系特殊,还在长桌后设了三张小桌,供几人休息用膳。
待庄逐言坐定,刘宇书才笑道:“荣在下给几位介绍,这位是安阳候。”
庄逐言顺着刘宇书指引的方向看去,主位上的男子三十出头,一身绛紫华服,头戴紫金发冠,腰配白玉玦,轻轻斜靠着长桌,手中轻握着一杯酒,似笑非笑的看着庄逐言,整个人透着一股骄奢之气。
庄逐言抬眸与之对视一眼,眸光幽深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微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刘宇书又朝着苏之函的方向抬了抬手,笑道:“这位是镇西都尉苏大人。”
军人自有军人独特的气息和魅力,苏之函年少参军,如今已升到都尉,也不过二十有八。他即使只是坐在那里自斟自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忽视不了他的存在,那身军中养成的煞气,总让人不自觉地胆寒。
其实庄逐言对苏之函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镇西将军章危和手下的几位猛将他虽不敢说了若指掌,但也算知之甚详了。毕竟镇西军离西瑜实在太近了,容不得他不时时关注,只是没想到会有机会与苏之函比邻而坐。
庄逐言同样对苏之函微微点头,刘宇书却明显感觉到,他对苏之函的态度比安阳候要好得多,想到镇西军与楼家的渊源,刘宇书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走到庄逐言桌前,刘宇书笑道:“这位是楼相府上的公子楼曦。”
刘宇书话音刚落,一道道细微的抽气声响起,竟然真是楼相的嫡长公子啊!就连一直自顾独酌不太理人的苏之函都抬头看了庄逐言一眼。
“哐当。”就在众人都忍不住盯着庄逐言看得时候,一声杯盏落地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女子一手捂着胸口,
名女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半举在身前,酒杯应该就是从她手中滑落的,而她似乎毫无所觉,眼睛微睁,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庄逐言,知道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女子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失礼了。”
女子声音清脆婉转,极为动听,但她口中说着“失礼”,一双眼仍是没从庄逐言身上移开,就连坐在她身边的男子也微睁双目,一脸惊讶地盯着庄逐言。
燕甯原本一直在暗暗观察齐沪和苏之函,此刻也被那一男一女吸引去了目光。
一看之下,燕甯好似看出点奇怪的地方,他们二人就坐在安阳候的左侧,这位置仅次于主位,能坐在上面的人,身份必定尊贵,但是不管是在门外刘哲说起宴请的贵客名单还是刚才刘宇书介绍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提过这一男一女。
还有,两人所坐的位置虽然极好,但长桌却向内倾斜,两人也极为低调,不然大家也不会在听到杯子落地的声音才注意到他们。
燕甯目光在男子身上转了一圈便移开了,他也算相貌堂堂,可惜有庄逐言在的地方,实在没有哪个男子还能称得上俊美,倒是那女子吸引了燕甯的注意,她穿着淡雅的鹅黄色长裙,衣料轻薄,层层叠叠垂在身侧,衬得她羸弱又娇嫩。
以燕甯算得上苛刻的眼光,都要赞一声绝色美人。并不是说女子的脸长得有多美,而是,这位姑娘和家里的女子都不一样,是燕甯甚少接触的类型。她皮肤莹白如玉,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如水的眼睛,夺人心魄,那双眼就像蒙了一层薄纱,隐隐绰绰,好像随时都能掉下几滴泪来,别说是男子,就是女子看了,也禁不住怜惜。
若说夏冰儿是一直单纯又懵懂的小白兔,那么这女子就像是一直刚刚出生的小奶猫,湿漉漉的眼神让人忍不住心软,她轻轻眨巴一下眼睛,就如同一只小爪子在你心里挠了一下似得,又麻又痒。
此刻,这女子就是用那双如梦似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庄逐言,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这是什么意思?一见钟情?
燕甯暗自撇了撇嘴,长得还没庄逐言好看,就不要自取其辱了,好吧?
燕甯在心里对女子上下品评了一番,楚时和归云几人,在看清女子长相的时候,全都吓傻了!
云瑶郡主?!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来穹岳做什么?!最重要的时候,她会不会当场揭穿庄逐言的身份?!
楚时几人脸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让人看出端倪,心中已然焦急万分,庄逐言却好像怕几人受到的惊吓还不够似的,居然问道:“这位姑娘是?”
刘宇书轻拍额头,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刘某酒量浅薄,怕是有些醉了,竟然忘了介绍稀客了。这两位便是西瑜的云杭郡王和云瑶郡主。”
燕甯现在听到“西瑜”二字便会特别的敏感,这两人竟是西瑜人?还是郡王郡主,他们来穹岳干什么?还是在刚刚有人买了大批兵器的时候来,莫不是西瑜真的有所图谋?!
刘宇书介绍完之后,庄逐言竟也不说话了,燕甯坐在他的侧后方,只有他能用余光看到她,燕甯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更别说用眼神暗示他了。
燕甯微微蹙眉,她急于弄明白二人意图,干脆学了一会夏冰儿,故作天真,一脸感兴趣的笑问道:“西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西瑜人,果然是稀客,两位是到穹岳来游玩的吗?”
那位云瑶郡主已经不再直勾勾地盯着庄逐言看了,她微微垂眸,神色忧伤,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对燕甯的问话充耳不闻。
倒是郡王云杭目光仍然直视庄逐言,轻哼一声,回道:“云瑶是我西瑜第一美人,吾等此次前来,是为了朝见穹帝陛下的。”
“?!”
带着第一美人来朝见穹帝,意思也太明显了吧,西瑜是来给她爹献美人的?!
燕甯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两人,他们是想西瑜被灭国吗?!
第二十四章演技派(继续中)
是他,安阳候——齐沪。
这目光让她很不舒服,燕甯毫不犹豫丝毫不惧地抬眼看过去,与那视线的主人撞个正着。
燕甯的心思都放在庄逐言身上,忽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将她锁定。就像猎人锁定了他的猎物,饿狼锁定了它的食物。
燕甯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庄逐言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文臣武将之中,不得不在心中佩服,就凭着她给的那点提示,他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商人都是这般心思通透长袖善舞的吗?还有……庄逐言怎么知道苏都尉嗜酒?
好你个庄逐言,真当楼曦是这么好冒充的吗?!这次我定要让你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杭脸色越发阴沉,庄逐言好大的本事,三言两语就把刘宇书和苏之函笼络了,若他现在说他根本不是楼相公子而是西瑜的二皇子,怕是没有会信他了吧,估计还会以为他们西瑜有什么阴谋。
武将与文臣不同,表达喜恶直截了当,就这样对饮一杯之后,众人明显感觉到苏都尉对白衣公子亲厚了许多。
苏之函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这壶酒可是出了名的烈酒,随即爆发出了更愉快的笑声,笑罢还伸手用力地拍了两下庄逐言的肩膀。
庄逐言也同样一饮而尽,然而喝完之后,他忽然捂着嘴咳了两声,本就俊秀无双的脸上涨红一片,一边摇头一边说道:“爷爷说得没错,苏都尉敬的酒,还真的不能乱喝。”
说完苏之函竟将手里那壶酒往前伸了伸,庄逐言意会,将杯子递过去,苏之函给他倒了酒,同时拿起自己的酒杯与之碰了一下,一昂头,豪迈地干了一杯。
苏之函颇为怀念地点了点头,叹道:“老将军以前就说过,不做将军之后,要去游历天下纵横四海,现在总算实现了。”
“爷爷他老人家老当益壮,现在不知道在哪处美景之地云游,我一年也见不着他老人家一面。”
庄逐言只微微扬了扬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苏之函笑得更大声了,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问道:“楼老将军近来可好?”
自然不是,镇西军都尉苏之函嗜酒如命这个情报,是舅舅千辛万苦打听到了,想不到今日被他用在此处。
一口饮尽杯中之物,苏之函终于抬起头,迎上庄逐言揶揄的目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好爽地哈哈大笑起来,笑道:“是楼老将军说的吧。”
因为之前才被燕甯警告过不许笑,庄逐言也不敢勾起嘴角,只能语调轻松,略带调侃的与苏之函搭话。在这里遇上云杭和云瑶是他始料未及的,但既然他们没有直接揭穿他的身份,那么他就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就在两兄妹惊讶的目光中,庄逐言忽然扭头看了身旁只顾着低头喝酒的男人一眼,轻笑道:“苏都尉还是一如既往的嗜酒如命。”
刘宇书打消了心里的疑惑,云杭和云瑶心里确实惊骇万分,这人明明就是庄逐言,他怎会知道楼夫人爱喝什么茶?还一副对楼家的事知之甚详的样子,这怎么可能?!
“多谢刘大人,如此甚好。”庄逐言微微拱手,举手投足间尽显文雅风流,刘宇书连忙拱手回礼,心中对他的身份更多了几分笃定。
刘宇书想到在座还有很多人,便也不强求,顺势回道:“既然如此,不如明日让小儿陪公子到悠源茶庄走一趟,那里的白荷清茶最为出名。”
庄逐言连忙摇头,一脸你别害我的表情,说道:“这可不行,母亲就是怕麻烦刘大人,才一直没有托人询问大人,我若是拿了大人家的茶,母亲定要训斥我的。”
这位真的是楼相的公子?!刘宇书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回想了一下之前的行为,没有发现得罪对方的地方,松了一口气,连忙笑道:“难得楼夫人看得上翡城的特产,我这刚好存了些有今年的白荷新茶,若是公子不嫌弃,请带回去给楼夫人品尝。”
白荷清茶?!竟是因为这个?当年为了给楼相留下印象,又不能让他以为自己为官不正,思来想去才决定送出白荷清茶,还是悄悄送的,这事除了自家夫人之外,无人知晓。
庄逐言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母亲自从尝过白荷清茶之后,一直念念不忘,也曾托人买过一些,味道总不如初次品尝时候的好,我这次来拜访刘大人,便想问问,翡城哪家茶庄的白荷清茶最好,我想买一些回去敬孝心,哄母亲开心。”
楼家的公子能有什么事要他帮忙?难道这人真的是假冒的,有所图?刘宇书心思百转,脸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是何事?”
庄逐言放下酒杯,虽然依旧是冷着一张脸,语气倒还算温和,“不是什么大事,今日冒昧前来打扰刘大人,确有一事想请大人帮忙。”
庄逐言饮下那杯酒,刘宇书稍稍松了口气,笑问道:“公子此次前来,可是要办什么事?”
庄逐言微微抬了抬杯子,算是给了刘宇书这个面子,旁边的侍女赶紧将酒满上。她不敢看贵客的脸,晃眼间只看到那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就让她紧张得微微冒汗,原来还有人的手能长得这般漂亮啊……
刘宇书的脸色微变,虽然他也怀疑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楼公子”的真假,却没想到有人会蠢得直接说出来,心里恼得很,奈何云杭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只能自己打圆场道:“公子难得来一趟翡城,刘某敬公子一杯。”
那么是什么给了这位郡王底气,让他说出“滥竽充数”四个字来?燕甯若有所思地看向庄逐言,只见他端坐于长桌之后,微微昂头,将杯中的酒尽数喝完,被人如此挑衅,脸上未见一丝怒容,甚至都没给云杭一个正眼,那副从容又矜贵的姿态,竟比口出恶言的云杭郡王更有皇族贵胄的气势。
也不对,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云杭也犯不着得罪楼曦,毕竟楼曦的身份非同一般,别说是西瑜的郡王,就算是穹岳的皇子,在楼曦面前也都客客气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