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衍痕将这只手握紧,拖进了被子里。一股灼热的暖意袭来,楼辰连忙抽回收,靳衍痕不但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拉扯间,不知道是牵动了哪里,靳衍痕忽然面露痛苦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楼辰终于不动了,靳衍痕心里暗笑两声,脸上还是一副强忍痛苦的样子,低声问道:“一直站在窗边,不冷吗?”靳衍痕的声音很沙哑,几乎听不出原来的音色。
楼辰看向窗外,目光柔和了几分,回道:“下雪了。”
靳衍痕也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已经有半尺多厚了,那几棵青松也被大雪覆盖,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靳衍痕低声问道:“辰儿喜欢看雪?”楼辰性子清冷,相识了几个月,他还真的不知道,她有什么喜好。
楼辰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淡淡地回道:“以前在家的时候不常见到,尤其是这么大的雪。”
以前辰儿可是从未提过家里的事,靳衍痕心里开心的同时,也在暗自揣测着楼辰家住何方,燎越靠近北边,这样的大雪应该很常见才对,还是说……辰儿不是燎越人?或者也是某个避世而居的家族传人?
心里猜测着,靳衍痕却没有问出来,微微往楼辰身边靠了靠,笑道:“你一直守着我?”
这次楼辰直接摇头,“没,四个人轮流守的。”
靳衍痕嘴角一僵,需要这么实诚吗?!好在靳公子脸皮够厚,呵呵笑道:“偏偏是你守着的时候,我醒过来了,说明我们是真的有缘分。”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没脸没皮的话,楼辰听得太多,已经习惯了,倒是没有生气,动了动还被某人握着的手,冷声说道:“松手,你这声音如破琴断弦,难听得紧。”
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懂,虽然很留恋手中温软细腻的触感,靳衍痕还是听话的松了手。
楼辰转身,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靳衍痕笑眯眯地接过,一口饮尽,将空杯递给楼辰,笑道:“还要。”
楼辰又给他倒了一杯,这次靳衍痕没急着一口喝完,慢慢喝,楼辰就站在旁边看着他,靳衍痕忽然觉得,辰儿总是冷着一张脸,做着体贴的事情,真是意外地……可爱!
被靳衍痕那瘆人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楼辰别开眼,冷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这话题起得有些生硬,不过靳衍痕也没蠢得说出来,反而一本正经地回道:“热,那种热不是炎热,是燥热,感觉有一把火在身上烧。我的毒是不是还没解?现在不仅胸口和丹田疼,全身上下都疼。”
果然,楼辰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又伸手探了探靳衍痕的脉象,才低声回道:“毒已经解了。当日邢松柏突发癔症,想将全身内力输给你,虽然及时阻止了,但邢松柏输入你体内的内力少说也过半,内力输入得太急,又太过刚猛,你身体承受不住,才会晕厥多日。”
“内力?”靳衍痕一怔,他确实感觉到身体不对劲,但是却没想到是内力,因为他自己的内力,是不会这样的。
靳衍痕挣扎着起身,盘腿而坐,细细的感受了一遍自己的身体,良久才睁开眼睛,疑惑地说道:“我确实能感觉到身体里有无数股气在运行,只是都散在四体百骸之中,并不受我控制,这些气流过的地方,不仅没觉得舒服,反而如针锥刺骨般痛楚。”
楼辰点了点头,解释道:“那些内力原本并不属于你,是强项输入你体内的,好在你原本的内力就不强,再加上前些日子因为中毒,又被我散去了一些,才没有形成两股对峙的内力,在你身体里冲撞。你服了不少玉露,丹田比一般人要强很大,你试着先将内力一点点回引至丹田,用丹田之力,将那些内力收为己用,待你能控制它们之后,在慢慢融入经脉之中。这个没人能帮你,你只能自己慢慢修炼。”
楼辰面色凝重,知她是担心自己,靳衍痕勾唇一笑,说道:“看来我这次也算因祸得福。”
这句话一点都没有安慰到楼辰,反而让她脸色更黑了,这种祸事,还是越少越好。若他身上的内力不是刚好散的差不多,又有那么多玉露温养丹田,这些内力涌入体内,即刻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辰儿为我如此担忧,我自然要快点好起来。”靳衍痕忽然伸手,握了一下楼辰的手,一触即离。随后便闭上眼睛,开始运功调理。
楼辰紧了紧被靳衍痕捂热的手,转身走到窗边,仍是站在刚才站立的地方,看着窗外,心神却是放在靳衍痕身上,一旦他有什么动静,楼辰立刻便会感觉到。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靳茹来了。推开房门,看到靳衍痕居然坐在床上,不再昏睡,不禁笑道:“阿痕醒了?!”
楼辰回过头,看他脸色恢复了正常,点了点头,回道:“嗯,他身体里的内力,需要尽早炼化,不然会伤及经脉。”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醒了。有楼辰守着,靳茹也不进去了,说道:“我让厨房准备些肉粥,等会儿阿痕练完功就能吃了。”说完便急急忙忙地往屋外走去,脸色总要有了点笑容。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推开院门的,却不是靳茹,而是消失了三天的方沢。
楼辰又看了靳衍痕一眼,见他好似已经入定,才放心了出了门去。
方沢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楼辰从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开口便问道:“止戈有消息了?”
“是。陵水盟的人从洛水镇抢到剑之后,便护一路护送回京城,本来很顺利,但是在离京都还有不到一千里的时候,忽然杀出了另一批人,也是冲着止戈而来,虽然最后剑还是被陵水盟的人保住了,但为了护住那把剑,陵水盟折损了不下百人。湛无心几天前急着回京都,就是因为止戈差点被劫一事。现在湛无心已经与送剑的一行人回合了,正在赶往京都。”
楼辰安静的听着,暗暗心惊于方沢居然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查到这么多事情,澹台家在燎越的势力不可小觑。虽然心中颇为感慨,楼辰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冷声问道:“查出另一批人是什么身份了吗?”
方沢摇头,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们行踪诡秘,并非单打独斗,使的是剑阵,目前不知道是哪一方势力。”
剑阵?这可不是这么容易练成的,光是谱学多人剑阵的剑谱,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扬长避短还要相铺相成,更别提习练剑阵之人,需要长久的练习,增强默契及威力。楼辰认为,极有可能是靳氏之人。
楼辰思索片刻,说道:“继续查。”
“是。”方沢看着楼辰,虽明知道她未必会答应,却不能不请求道:“楼姑娘……四少爷怕是等不起,您能不能先启程去京城,您交待的事情,必定给您查清楚!”
楼辰自然知道,解毒之事不能耽搁,多拖延一刻钟,便多一分危险。止戈也在京都,他们一行人下一站,必定也是京都,只是靳衍痕的身体不知能否承受,他才刚刚醒过来……
楼辰还在踌躇,一道清朗中略带沙哑的男声,忽然从屋里传了出来,“明日启程如何?”
两人抬眼看去,只见刚才楼辰站立赏雪的地方,多出了一道身影。
方沢有些愣神,他自然认得这人,靳衍痕。他还是如之前那般懒散随意,懒懒地靠着窗棂和他们说话,但是好像又有些不一样,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天寒地冻的,他就穿着一件米色的单衣,就那天站在大开的窗口,像是丝毫也感觉不到冷一般,还有那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微眯着,却让他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第六十四章 剑谱

方沢有些愣神,他自然认得这人——靳衍痕。他还是如之前那般懒散随意,懒懒地靠着窗棂和他们说话,但是好像又有些不一样。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天寒地冻的,他就穿着一件米色的单衣,就那样站在大开的窗口,像是丝毫也感觉不到冷一般。还有那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微眯着,却让他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不仅方沢看着靳衍痕回不过神来,楼辰也有些晃神,这也才两个时辰而已,靳衍痕之前昏睡了好几天,粒米未进,但看他现在的气色竟比一般人都要好上许多,那玉露果然名不虚传。
楼辰想了想,说道:“就明日吧。”
得了楼辰的话,方沢松了一口气,又生怕她变卦,方泽赶紧说道:“我立刻去准备。”说完也不管二人反应,急匆匆出了小院。
方泽走了,楼辰站在雪地里,不知道再想什么,也没进屋,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靳衍痕单手撑着窗棂,从那扇窗前翻了出来。
靳衍痕站在回廊上伸了伸腰,看着楼辰笑道:“辰儿说的法子很管用,我将部分内力引入丹田,身上的疼痛也减轻的了不少,既然要救的人和止戈都在京都,我们早点到总是好事,明日启程正好。”
靳衍痕嘴角一直带着笑,语气也轻松自然,楼辰却也猜得出来,他在窗后应该是听到了她与方沢的话,知道她以替人解毒来换取止戈的消息,怕她为难才会提议明日启程吧。计算气色再好,那手上、颈脖上的青筋却依旧鼓着,玉露比较不是仙丹,内力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无法完全消化收为己用的。
冬日里,冷风无孔不入,更别说还是站在院外了,风吹得靳衍痕那身单衣猎猎作响,楼辰皱眉,“你……”
楼辰刚开口,院门又被人推开了,靳茹看到靳衍痕一身单衣站在院子里,气得大骂道:“这大雪天的,怎么也不披件衣服就跑出来,臭小子,刚醒来皮就痒了是不是,快,给我滚回去。”
“姑姑,我不冷。”靳衍痕无辜的耸耸肩,他是真的不冷,刚刚运功了两个时辰,他浑身都在发热。
靳茹一点也不行他,若不是手里端着食盒,说不定他的耳朵已经遭殃了。
靳衍痕没办法,只能乖乖进屋了,还添了一间衣衫,靳茹的脸色才好了些。
等楼辰也进来之后,靳衍痕连忙问道:“辰儿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让你加件衣服,这句话楼辰现在自然不会说了。靳公子就这样躲过了一次让楼辰关心的机会。
始作俑者靳姑姑并不知道自己坏了侄儿的好机会,将粥盛好,递给靳衍痕,心疼地说道:“来,快吃点东西,你都昏睡了三天了,一定饿坏了。”
之前没看到吃的不觉得,现在看到了,还闻到了米香,靳衍痕也觉得饿极了,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靳茹又盛了一碗,放在桌子对面,“楼辰,也吃点东西吧,这三天辛苦你了。”
这三天,最辛苦的,确实是楼辰,虽然她和如辉、凝双也都轮流过来守着,但是楼辰却是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它时候,都在这屋里待着。大多数时候,楼辰都是在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像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阿痕只要有点动静,总是她最先发现的。
说起来,这姑娘与他们非情非故,倒是自己侄子喜欢人家,死乞白赖的粘着人家,想不到正是这种危急的时候,她对阿痕这般用心。
这几天都是靳茹送饭送粥过来给几人吃的,靳茹叫她吃东西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今天靳茹居然帮她盛好粥送到面前,楼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长辈,可惜楼辰素来没什么表情,于是靳茹只见她微微点头,面无表情的说了声“谢谢”,然后也盛了一碗粥,放在靳茹面前,什么也没说,低头喝粥。
靳茹有些好笑,这姑娘真是典型的内冷外热啊。
靳衍痕觉着碗,粥还在嘴里,看傻了,偷偷瞥了一眼左边,在瞅瞅右边,两个女人都安静的喝着粥,无比的融洽,这是怎么了?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就在三人沉默喝粥,靳衍痕胡思乱想的时,小院里传来了曲凝双一声娇喝:“你又来干什么?阿痕被你害的到现在都没醒呢。”
三人抬头看去,便看到曲凝双将一人拦在了院中,那人正是晓剑山庄庄主邢松柏。
靳衍痕眯眼看去,才几日不见,邢松柏看上去,竟比之前苍老了十多岁,两鬓花白,目光虽然清明,却难掩疲惫,就连原本健壮挺拔的身姿都佝偻了几分。靳衍痕想到自己体内的内力,正是这位邢庄主的,不禁有些怅然,起身走了出去,说道:“邢庄主来了,快进去吧。”
曲凝双回头,看到靳衍痕地站在门边,心里高兴,也不拦邢松柏了,迎上去笑道:“阿痕,你醒了?!”
靳衍痕点点头,“嗯,早上醒的。”
邢松柏看到靳衍痕没什么大碍,也松了一口气,进了屋去,从衣襟里拿出一本很薄的书册,递给靳衍痕。
靳衍痕接过,“这是什么?”册子正反两面都是黑色的,一个字也没有。
邢松柏低声说道:“你爹留下的东西。”
靳衍痕打开册子,翻了几页,眉峰微挑,“剑谱?”是的,黑色的封面时候,便是一张张轻薄的白纸,纸上画着图,旁边还写着剑诀,字体俊秀飘逸。
邢松柏点头,回道:“靳氏不仅铸剑厉害,靳术也是传承千年,只不过最精妙的剑诀只有正出嫡系才有资格知晓,这里面的剑法,有些是靳氏传承的,有些是父亲自创的,现在,我把它给你了,也算不负你爹嘱托,可惜你爹不能亲自教导你,只能看你的悟性了。”
靳衍痕握着剑谱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却是将书册合上了,递给了身边的靳茹,靳茹也没多想,翻开看了起来。
邢松柏看见了,也没多说什么,靳家的剑谱,靳衍痕爱给谁看就给谁看,他又不是那些迂腐的老东西,才懒得管这些。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陈年旧事,让邢松柏动了怒,脸色也有几分涨红。
自从上次之后,楼辰对邢松柏都很警惕,一听他气息有些不稳,一双冷眸立刻盯着他,一旦他有异动,便能及时出手。
楼辰身上的气势一变,邢松柏就感觉到了,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日,我是发病了,一时想岔,我这后辈子,只为了两件事而活,一是找出当年杀靳翼的凶手,二是找到阿羽,可惜,忙忙碌碌疯疯癫癫十多年,除了查到些皮毛之外,一无所获,靳羽的消息,更是一点也没有查出来,那日……我是魔障了,自己无能,就把希望全部寄于一个小辈身上,若你真的出了事,我真是死了也没脸见你爹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了那大半内力,邢松柏一身的戾气退去了不少,只剩下满身的颓废。
身体里的内力还在体内冲撞,并不舒服,但不可否认,这些都是邢松柏实打实的修炼了几十年的内力,待他慢慢消化之后,也能继承他十多年的内力,自己确实是因祸得福了的。靳衍痕走到邢松柏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不管怎么说,我这一身内力,都是庄主所赐,爹的剑谱,庄主也费心收藏了这么多年,靳衍痕再次,拜谢庄主了。”
邢松柏微微侧了侧身,没受他的礼,摆了摆手,自嘲地一笑:“这声谢,我担不起,止戈终究还是丢了,我也没什么帮得了你的地方了,之后的路,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说完,邢松柏又走到了楼辰面前,脸上的表情,纠结有痛苦,半晌才低声说道:“阿羽的事,唯有拜托姑娘了,若以后有关于她的消息,无论是死是活,都给我个信吧。”
“好。”楼辰倒是爽快,她确实对画像中的女子很感兴趣,关于她的事,楼辰自然也要查。邢松柏会变得这样疯疯癫癫的,靳羽该是最重要的原因吧。既然如此,就当帮他了解这个心愿好了。
等了楼辰的承诺,邢松柏松了一口,同时也像是被抽干里力气般,整个人更加萎靡了,走出小院的步子,都踉踉跄跄的,不知道他是不疯了,还是更疯了。
曲凝双小声叹了口气,说道:“他,好像也挺可怜的。”
几人都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倒是一直专注地盯着剑谱看的靳茹缓缓抬起了头,叹道:“原来当年姐夫教我的,不过是十中一二。”
感叹完,靳茹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将剑谱用力的塞到靳衍痕手里,笑道:“阿痕,你一定要好好练剑,等你练成,保住性命总该是够了。”
靳衍痕也跟着笑道:“姑姑别担心,我这么聪明,又有你指点,一定很快就能练成的。”
曲凝双也松了一口气,这些天,光是听靳衍痕的身世,都让她胆战心惊,那些明的暗的敌人那么多,总觉得靳衍痕的小命,随时都会丢似的,现在好了,内力有了,剑谱有了,起码有了自保之力。
曲凝双转头,想和楼辰说两句话,却发现她微低着头,眉头微皱,不但没有一丝喜色,反而脸色凝重,这是……怎么了……

☆、第六十五章 殇

曲凝双转头,想和楼辰说两句话,却发现她微低着头,眉头微皱,不但没有一丝喜色,反而脸色凝重,这是怎么了……
曲凝双刚想问她,却见她冷眸微睁,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站起来跑了出去。
“楼辰,你去哪?”曲凝双一脸错愕,靳衍痕和靳茹也是一愣。还是靳衍痕反应迅速,立刻将剑谱塞进衣襟里,追着跑了出去,曲凝双和靳茹也没多想,跟了上去。
几人刚出了院门,就看到了楼辰蹲在雪地里,她面前,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待三人走近,仔细一看,才看清,这人正是刚刚才从院子里走出去的邢松柏。
他横躺在雪地上,脸色灰白,从嘴角到右耳的地方,一片血色,旁边还有一大滩血迹,显然是刚才呕了血,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若不是楼辰跑出来,这大雪天的,也没什么人到处走动,等到大家发现他的时候,怕早就……
曲凝双低叫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才一会儿工夫,人就这样了?
楼辰正在把脉,头也没抬,冷声说道:“曲凝双,去叫方如辉来。”
曲凝双赶紧点头,朝着晓剑山庄的药房跑去。这几天,除了守着靳衍痕外,其他时间,方如辉都是在药房里度过的。
靳衍痕眉头紧皱,低声说道:“姑姑,你去通知邢二叔和邢幕,让他们过来。”
靳茹也回过神来了,点了点头,找人去了。
楼辰刚把手收回来,靳衍痕立刻问道:“怎么样。”
楼辰冷着脸不说话,只匆匆点了邢松柏的几个大穴,他就猜到,邢松柏的情况并不好。靳衍痕叹了口气,将人扶了起来,说道:“先扶到我房里吧。”
楼辰点点头,暗自懊恼,其实从邢松柏刚进屋的时候,她就察觉出了他不对劲。即使内力消耗大,受了内伤,也不至于在短短的三天内,两鬓斑白,形容枯槁。但之后他神色澄明,还要求自己有了靳羽的消息就告诉她,又让她打消了一点疑虑。直到最后他离开时,步履踉跄,气息紊乱得不像样,才让她肯定了邢松柏的身体,确实出了大问题,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另一边,方如辉被曲凝双火急火燎拉着在雪地里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方如辉担心是靳衍痕出了事,急道:“怎么回事?阿痕出事了?”
曲凝双一边跑,一边说:“不是!阿痕醒了,刚刚那个邢庄主来找阿痕,给了一本剑谱,说了些话就出去了,看着也没什么异样。后来楼辰忽然跟着跑了出去,我们也追出去了,就看到他倒在雪地里,吐血不止。”
居然是邢庄主,方如辉有些疑惑,既然楼辰也在,何须这般匆忙的来找他?如果楼辰也束手无策,那……
方如辉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进入屋内,看到楼辰什么不做,只是站在窗边的时候,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曲凝双却不明白这些,只一个劲的把方如辉拉到床边,说道:“如辉哥哥,你快给他看看!”
方如辉心里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伸出手探了脉。
果然如此,并不是楼辰不想做,而是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
方如辉探完脉之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曲凝双一向是没耐心的人,连声问道:“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如辉哥哥你快说啊!”
迎着曲凝双那双清澈莹亮,又充满希望的眼睛,方如辉忽然说不出“没救了”三个字,好一会,才回道:“邢庄主他……脉息浮而无力,鼓动于外,脏腑虚弱,丹田虚损。”
曲凝双皱着眉头,一副听不太懂的样子,靳衍痕大约猜到邢松柏伤得很重,听到丹田二字,靳衍痕忽然想到玉露,连忙看向楼辰,问道:“我之前服了玉露,觉得丹田温暖舒适,可见玉露滋养丹田的功效极好,辰儿,还有玉露吗?”
楼辰张了张嘴,却又没说话,曲凝双怕靳衍痕误会楼辰小气,连忙说道:“那五瓶玉露,楼辰全都给你用了,不然你以为你的小命还能留到现在。”
靳衍痕心猛然一跳,他一向知道,楼辰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若是她有药,不拿出来,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只是他没想到,今天这个原因竟然因为他。
他昏迷之前,感觉到有人往他嘴里灌药,那清凉的感觉,从咽喉一路滋润到丹田,他知道,这肯定是辰儿在给他喂药,却不知道,那时她就把玉露都用在他身上了。
靳衍痕的目光灼热得过分,楼辰不自在地别过头去,清咳一声,解释道:“就算有玉露,也没用的。药可以治病,却不能续命,之前他强行输内力给你,又被我和茹姨打断,确实受了很重的内伤。但是好好调理,也不会要他的命。他现在会这样,可见这几日来,根本没有运功调息,他自己都没有活下去的意思,再好的药,也是没有用的。他现在这种情况,不过就是八个字。”
方如辉叹了口气,接了下面的话,“心如死灰,油尽灯枯。”
意思是……邢庄主是没救了吗?曲凝双心里有些难过,虽然这个庄主疯疯癫癫的,但怎么说也是一条命,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四人都不说话,屋里一片寂静,不一会,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邢幕和邢二叔一起冲进了屋内。靳茹跟在后面,却只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两人走到床边,看到躺在床上,似已无声息之人,同时叫出了声。
“爹!”
“大哥!”
可惜没有人回应他们,两人红着眼,谁也不敢或者说不愿上前确认。
楼辰看了一眼如木头桩子般杵在床前,不住颤抖的两人,起身走到床前,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颗药丸,塞进了邢松柏的嘴里。
只过了半盏茶的时候,之前一脸死气的人竟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看清站在床边的楼辰和邢幕几人,邢松柏眯了眯眼睛,低声笑道:“我倒是小看你了……”
邢松柏话语间,有几分佩服几分无奈,还有几分恼意。楼辰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就算要死,也该给身边的人一个交代。”
邢松柏一怔,叹了口气,也没有转头看向立在旁边的邢幕和邢二叔两人,只是双眼失神的盯着纱帐,说道:“幕儿,这庄主之位就传给你了,我在书房留了信给你,我死之后,你自己去取吧。松年,我知道你醉心武学,山庄的事,不想管就别管了,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去吧。”
邢幕双拳紧握,红着眼,一声不吭,像是极力的隐忍着什么,邢二叔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叫道:“大哥!”
邢松柏缓缓闭上眼,好似他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一般,再也不想理会旁的人和事。
“我想问你一件事。”
清冷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显得有些突兀,也不管邢松柏和身边的人什么反应,楼辰自顾自地问着问题:“止戈如此重要,你为什么不亲自护送他去夙家?或者说,你根本就是想让它现世,引来各方争夺?”
屋里一片肃静,良久,都无人回应,就在大家以为邢松柏是不是又一次陷入昏迷或者已经离世的时候,那略带暗哑的声音却稳稳地回道:“我当年答应了靳翼,将止戈藏匿在晓剑山庄,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将它送去夙家。他曾失信于我,我却不会失信于他。陵水盟已经怀疑止戈在晓剑山庄了,我确实是护不住它了,送走它是遵循当年约定,至于送不送得到夙家,这便不是我能保证的了。我就不相信,止戈再次现世,靳氏那些老家伙,还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