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话说回来,虽然是底气十足,可一到甲壳虫的办公室门口,冷翠还是有点虚,小心地敲门进去,西装革履的甲壳虫刚接完一个电话,见着冷翠先是眉头一蹙,继而很放松地靠着老板椅,示意冷翠坐下:"回来了?你母亲的病好些了吗?"
第22节:第二章 是谁伴你飞(7)
"托您的福,好多了。"冷翠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小圆领,可爱的泡泡袖,头发顺着光洁的脸颊垂到胸前,刘海修得很有型,线条优美。应该说,冷翠的气质偏向于天真纯洁型,翘翘的小下巴,长长的睫毛,嘴巴不涂口红也是莹润中透着好看的粉色,笑起来,嘴角两边还隐约有浅浅的酒窝。尤其那双眼睛,大而明亮,深邃中透着倔强,看人时总是略微眯着,好似眼珠罩了层水雾,非常迷人。
甲壳虫此刻就盯着她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似笑非笑,"那你今天来是…"
"我是来给自己赎身的。"冷翠说。
"赎身?"
"是的,"冷翠点头,"麻烦祝总您要财务帮我算下,我四年里一共拿了多少薪水,再按双倍算,看我应该赔给公司多少,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甲壳虫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透着轻蔑:"怎么,发财了?"
"发财谈不上,不过我想我应该有足够的实力来赔偿公司。"
"你应该有?这么说,你还不能肯定?"
"是这样的,我过两天就要去意大利一趟,去继承我一个亲戚留给我的一笔遗产,具体数额还不清楚,但去了那边一办好手续我就会把欠公司的钱打过来,还给你们,然后…再解除合同…"
冷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甲壳虫的脸色忽然变得异常可怕,脸上肌肉突突跳着,目光似要杀人,直直地瞪着冷翠。他就那么瞪着她,足有两分钟,他保存着那姿势不变,眼神中的冷酷让人不寒而栗,他一字一句地说:"别以为这样就解脱了,没那么容易的,如果人有灵魂,即便你肉体得到解脱,我也不会让你的灵魂得到解脱,我要让你看到,世间是有因果的,你种下了什么因,就必会得到什么果,如果死能解脱,五年前我就死了,我撑到今天,就是想看你会得到什么果…"
"我,我得什么果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冷翠被他的样子吓住,确切地说,是被他的话吓住,好像他这话不是对她说的,是对谁呢?他的目光好刺人,感觉穿透了她的灵魂,落在另一个人的灵魂上,另一个人,是谁?
甲壳虫没理会她发愣,继续说:"冷翠,你听好,你有两条路选择,一是现在爱上我,或者说,尝试着爱我,二是最后爱上我。如果是前者,你或许还有生路,如果我能感受到你入心入骨的爱情,我会给你生路,至少不会让你有太多痛苦;而如果你要挨到最后爱上我,那这期间的过程就有你受的,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而且,等你最后爱上我的时候,我或许已经离开,你会后悔,你会痛苦,直至…一辈子!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
"你爱过吗?"
"…爱过。"
"爱得深吗?"
"很深。"
"那就把你最深的爱情给我,替她还给我…"
"她,她是谁?"
"介于我们命运之间的人。"
冷翠还是一脸懵懂。
甲壳虫最后问她:"什么时候去意大利?"
"过两天。"
"你会跑吗?"
"不会,等我把遗产拿到手了,我马上就回来。"
甲壳虫充满嘲笑地瞅着她,这个男人其实很英俊,应该说是非常英俊,只是眉目间过多的冷漠让他难以接近,连笑,都笑得好遥远,"好,你去吧,我给你机会去接近你未知的世界,希望你可以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这家伙,说话总是这么深奥。
冷翠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感觉背上出了好多汗,面对这样一个男人,总是莫名地紧张和压抑,连呼吸都不敢随意。还要我爱他?哦,上帝,我还是爱你吧,我宁愿爱你,请保佑我此番去意大利一切顺利。
第二天,紫凝陪着冷翠上街采购,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回到公寓,文弘毅给她们开门,吓一跳,"你买这么多衣服啊?意大利是服装之都,去了够你买的。"说着帮她们把购物袋提回房间,冷翠累得直喘气,倒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紫凝也累得够呛,抱怨道,"我叫她少买点,她不听,恨不得把百货公司都搬回家。"
冷翠挥挥手说,"没事,有遗产嘛,上帝给我这笔财富,我会好好利用的。"
"是你姐给你的遗产好不好?而且,翠翠,你过去了可得多留几个心眼,听说意大利男人很色的。"还没走,紫凝就依依不舍了。
"没事,我比他们更色。"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找男人?"
"因为我还没遇到让我起色心的男人。"
文弘毅正在给她们倒橙汁,马上接过话,"那我算不算?"
"文弘毅!"冷翠叫。
紫凝接过文弘毅的橙汁,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没有说话。文弘毅的目光却全在冷翠身上,笑着跟她说,"你先去意大利,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去那边找你,我要带你玩遍意大利,OK?""这还像句人话。"冷翠很哥们地搭住了他的肩膀。
紫凝低下头,忽然觉得这橙汁很酸。
第二天上午,冷翠搭上了飞往佛罗伦萨的飞机。未知的世界,充满新奇。很快她就入睡,一上飞机就睡觉,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她在天上做梦,竟然梦见了甲壳虫,英姿挺拔地站在她面前,冲她不冷不热地笑着,说:冷翠,你要怎样选择,你是现在就爱我,还是到最后才爱上我?
冷翠咕噜着:"我…不…爱你…"
"你必须爱我!"耳边忽然传来甲壳虫真实的声音,还带着热气。
冷翠一个激灵,醒了。扭头一看,"啊"的一声尖叫。惹得周围乘客纷纷侧目,连空中小姐都过来询问。"没事,我没事,做噩梦了。"冷翠不好意思地说。她把脸对着坐她身边的甲壳虫,两眼发黑,"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跟你一起上的飞机。"
"为什么?"
"怕你跑了,得跟着。"
第23节:第三章 薰衣草恋人(1)
第三章 薰衣草恋人
1
祝希尧一直不能忘记那次旅行。
整整三个月,他没有见到碧昂,思念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他不顾她曾经的叮嘱,也没事先跟她打招呼,一个人悄悄坐上飞往巴黎的飞机去找她。
打了那么多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佛罗伦萨,她都一直在推辞,为什么?即便再忙,也应该有句安慰的话,可是她没有。语气一次比一次冷漠。难道她变心了?当他向她表示质疑的时候,她却又反过来安慰他,说忙完几场紧要的演出后就赶过来跟他相聚。
但是等了一个月,她还是没有来。什么演出,需要一个月?
而他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胆怯的人,还在飞机上他就酝酿见到她后该说什么话,可是下了飞机在酒店滞留了一个下午他也没酝酿好情绪,一直挨到傍晚,他挨不下去了,就忐忑不安地赶去她演出的那家剧院。事先他打听过了的,她今晚正好有演出,而且好像还是很重要的演出,据说有很多政要名流会到场观看。
剧院就在巴黎著名的奥斯曼大街上,他以前也来过,可自从认识她,他不敢轻易来这座城市,她已明确表示过不会欢迎他来找她。
为什么不欢迎,她一直没具体说明。
相爱这么深,她对他而言,仍然是个谜。
剧院门前很多人,还有警察,每个进去的观众都要被严格检查。他是临到演出快开始的时候才被放行的。果然是不一般的演出。但是当找到位置坐下后,暗紫色天鹅绒幕布徐徐拉开时,他立即就被华丽的舞台布景所震撼,演出的剧目是《胡桃夹子》,一群美丽的姑娘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优美是没话说,可他根本无心看演出,整个过程都在搜寻她的身影。可是很遗憾,因为前面的位置都被重要人士坐满,后排的角度又不好,加之舞台灯光忽明忽暗,台上那么多身着一样纱裙的姑娘在跳舞,个个脸上的妆容也都一样,他完全不可能认出她。
他忽然就理解了她说过的话,"舞台上的我不是真正的我,你认不出我的",他果然是认不出她,她也同样没看到他,这个浮华美丽的世界的确没有他和她。
演出结束,他最后一个离场。想进入后台,却被保安人员制止。他只得写了张便条,要工作人员交给后台的她。便条上写明了他所住的酒店。他不敢想象她看到便条后会是怎样的反应,一定不会高兴,肯定。因为他没有听她的叮嘱,贸然过来打搅她。
果然,他在酒店等了一夜,也不见她来找她。连个电话也没有。他彻底绝望,第二天一大早就退房,黯然离开酒店。他差不多是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撞倒了她,他低着头下台阶,她奔着上台阶,两个人都撞得倒退几步。
整整两分钟,谁也没说话。
巴黎的天空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卸掉舞台的油彩妆,竟然是这么苍白。眼底还有深深的黑眼圈。眼神空洞无神,整张脸写满疲惫和憔悴。他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怜惜,这时候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反对他来巴黎找她了。
"对不起,我…"他伸手抚摸她冰冷的脸。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早上才看到便条,就赶了过来,差一点就错过了。"
塞纳河畔的风景浪漫无限。
他和她在一家临水的咖啡厅边喝咖啡边说话。
她始终低着头,话很少。他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又不好盯着她看,目光只好落在远处的艾菲尔铁塔上。雨是停了,天空却阴沉得要塌下来。
她的话很直接:"你不该来找我。"
他点头:"我知道,但我实在太想你,碧昂…"他伸手握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她躲开了,冷冷地说,"你会失望的,何必呢?"
"可我怕我等不到你回佛罗伦萨就会在思念中死去,"他哀伤地看着她,完全没有了从前的坚强和镇定,面对她,他会失去所有的坚持和抵抗,"你知道吗,我在佛罗伦萨买了一栋房子,就在你小时候住过的房子的附近,我说过要等你回来的,可我好害怕等不到,想你的时候感觉心口疼得要窒息,我知道你会生气,但碧昂…"
第24节:第三章 薰衣草恋人(2)
"我不是生气,而是怕你会失望,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美好,我爱你,只想给你最美好的一面,这样你才会感觉幸福,那些连我都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若让你看到,你只会痛苦,我更痛苦。"
她说着就掩面抽泣起来,身子还在微微地颤抖。
他正欲起身过去拥抱她,旁边的座位上忽然坐下一个妇人,衣着华贵,皮肤保养得非常好,简直年轻得不可思议,很不客气地质问她:"你就不怕我痛苦和失望吗?碧昂,你竟然连上午的记者会都不参加就跑来见这个男人!"
"妈妈!"她惊叫。
"你是越来越放肆了,昨晚的演出就心不在焉,差一点就出丑,这么重要的演出你都敢怠慢,你是不想在巴黎混了吗?"妇人恶狠狠地质问完她,又侧过脸质问目瞪口呆的Jan,"先生,想必你知道我是谁吧,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是一个有教养的人所为吗?我女儿可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不想她也变得没教养,连她妈的话都可以不听,跑来见男人,她才十八岁,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情,即便是爱情,可大好的前程在等着她,你想毁了她的未来吗?"
"伯母…"他紧张得冷汗直冒。
"不要这么叫我,先生,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你和我女儿在一起,否则你会很难堪,在我还没有翻脸之前,你最好马上离开,现在,马上!"
好厉害的女人,完全让人没有反击的余地。
"伯母,我想您应该听我说几句。"
"我凭什么听你说,你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妈!"碧昂叫。
"闭嘴,你还敢叫我妈,我辛苦把你培养到今天,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我费尽苦心安排你跟巴特尔将军见面,你竟然逃跑,早上的记者会你又逃之夭夭,我说了多少好话院长才把主角的位置给你,可是你竟然不争气,差点就搞砸演出,你给我回去!"说着她就拉碧昂,不顾碧昂的哭叫,众目睽睽下把她拉出了咖啡厅,一直把她拖上停在路边的豪华奔驰。
Jan追出咖啡厅,眼睁睁地看到一个手臂上文着刺青的威猛大汉给那女人打开车门,碧昂被强行塞进了车后座,疾驰而去。追了半条街,他还是没能追上那辆车。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他无力地瘫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仰望天空,乌云滚滚,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袭了上来,猝然揪紧了他的心。
但是就在当晚,碧昂突然敲开了他酒店的房间,一身睡裙,显然是逃出来的,"快,Jan,赶紧带我离开这,别问为什么,现在就走,现在!"她气喘吁吁,抓住他的手臂就往门外拖。他反应很快,马上回房间收拾最紧要的东西拉起碧昂就狂奔出酒店,考虑到她母亲可能会去机场拦截,就改坐火车,运气很好,赶上了里昂车站最后一班TGV。
"我们这是去哪儿?"他问她。
"你别问这么多,跟着我走就是了。"
三个小时后,火车抵达一个山村,他们又改乘巴士继续前行。天亮的时候,巴士还没停下来,经过金斯兰城后,沿着航斯特恩特的公路,一路都有淡紫色的小花向他们招手。下了车走在花丛里,他这才发现置身于一个山谷中,紫色的天际是连绵的山脉,天空蓝得通透明澈,空气像新鲜的冰镇柠檬水沁入肺里,感觉心底最深处如有清泉流过。而他早已认出那漫山遍野的紫色小花就是薰衣草,让他更是狂喜不已,整个山谷弥漫着熟透了的浓浓草香。田里一垄垄四散开来的薰衣草和挺拔的向日葵排成整齐的行列一直伸向远方,不远处还有几栋石头砌成的房子,古朴原始,浑然天成。
他深深地呼吸着,四处张望,问她,"这是哪儿?"
她身上披着他的外套,挽着他的胳膊,笑着指着遍野的薰衣草说:"你连这都猜不到吗?全世界哪个地方会有这么多的薰衣草?"
他怔了怔,试探着问,"普罗旺斯?"
她点点头,"对,就是普罗旺斯!"
"你怎么带我来这儿?"他也笑了起来,眼前的景色实在太迷人,阳光洒在薰衣草花束上,是一种泛蓝紫的金色光彩,他完全陶醉在一片紫色的海洋中。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清香,带有浓郁的紫色的味道。大片大片的薰衣草像是一个个的包厢,而包厢的围墙就是花丛,她牵起他的手朝花丛中走去,"这里很美,几年前我住过一阵,你会喜欢这吗?"
"那还用说吗?太美了!"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她拥吻起来,她顺从地贴着他,身后的紫色花田,无边无际地蔓延。他们的爱情也在蔓延。此前他对她的一切不满和猜疑瞬间烟消云散。后来他才知道,他们所处的地方是普罗旺斯的鲁伯隆山区,是最著名的薰衣草观赏地,也是《山居岁月》一书的故事背景,号称全法国最美丽的山谷之一。山上有一座十二世纪的修道院,叫做塞南克修道院,碧昂带着他在修道院住了两晚,随后赶赴阿维庸。还是选了一个修道院,旁边有间旅馆,他们借住在旅馆内,每天清晨和傍晚,他们就到修道院前方一大片的薰衣草花田里散步,那些薰衣草是由院里的嬷嬷栽种的,有不同的颜色,蓝的紫的。多年后它成了他梦境的颜色。
第25节:第三章 薰衣草恋人(3)
还是那可怕的预感,太美的东西都不能长久。在阿维庸住了一个礼拜后,下起了大雨,碧昂有点感冒,他就到修道院里找嬷嬷拿药,拿了药还没到家门口,就发现几个威猛大汉架起碧昂往门外拖,他意识到是她母亲派人追过来了,想去救碧昂却被那几个大汉踹倒在花田里,他哪是他们的对手,几个人围着他用脚狠狠地踢、踩,头上,胸口,腹部,包括身体要害部位都成了他们袭击的目标,碧昂在旁边哭叫,他看着她在大雨中哭泣,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最后她被那些人拉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他躺在花田里,动弹不得,眼睛鼻腔里全部都是血,他仰望天空,暴雨如注。碧昂,碧昂,他呼唤着她的名字,渐渐迷离,直至失去最后的意识。
"Jan,如果有一天我死去,而你还活着,请将我葬在普罗旺斯。"这是她生病的时候对他说的胡话。
十年后,她死了,果然是死在他前面,他却无力将她葬到薰衣草的故乡。
因为他在她死去之前就失去了她,没有了她,哪里都是他的坟地,而她的坟地,他想都没想会去看。爱是杀人的毒,恨是弑人的剑,爱恨纠葛这么多年,他和她之间早已僵成了一座冰冷的碑,她倾城的美丽也只留一座碑,孤独地伫立在佛罗伦萨的山冈,她没有实现对他的承诺,相伴到老,他又如何实现对她的承诺,将她葬到普罗旺斯?
2
普罗旺斯的天空早已远去。
远去了这么多年,已化作梦境中一抹残忍的紫。那是薰衣草的颜色。梦中的清香呢?为何又突然来袭?祝希尧努力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是在飞机上。他身边坐着的是正沉浸在梦境中的冷翠,清香正是来源于她身上。
她睡着的样子真是很好看,跟碧昂极其相似。长长的睫毛,小嘴嘟着,做梦都像是在跟人生气。而粉红的脸蛋让她像极了一个熟睡的婴儿,凑近她,薰衣草的香水味从她的脖颈深处散发出来,他的心一阵抽搐,赶紧坐直了身子。
冷翠一路都在做梦,梦很深,她深陷其中差点睡死过去。"醉生梦死"这话真是一点也没错。但梦境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她被甲壳虫叫醒的时候,除了深深浅浅的紫,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到了。"甲壳虫说。
"到哪儿了?"她揉着眼睛,思维尚未完全清醒过来。
祝希尧看她一眼,自顾起身朝机舱口走去。
"喂!"她跳起来,摇摇晃晃地跟在了他后面。
出机场的时候,他忽然问她:"你睡觉喜欢做梦吗?"
"嗯,有时候会做。"她老实回答。
"都做什么梦?"
"你是问刚才吗?"她紧跟在他身边,周围都是清一色的鬼佬,她很怕自己跟丢,"我刚才梦见好多的紫色小花,好多好多,满眼睛都是紫色,到现在都是紫的。"
他身子顿了下,停住脚步,侧过脸诧异地看着她,"薰衣草?"
"你…你怎么知道我梦见薰衣草了?"她更诧异。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样子有些恍惚。
而她僵在原地没动,他的目光,像夹了银针般,直刺入她的心底。这个男人,竟然让她有心痛的感觉。只是一瞬间,却痛得那么清晰。为什么?
出了机场,来接她的是个中国人,她认识,叫丁晖,去国内找她来继承遗产的就是他。但甲壳虫却直接把冷翠拉上了他的车,并冲目瞪口呆的丁晖说:"她是我的人。"
冷翠听见丁晖在车窗外边喊:"冷小姐,请于明天来晓园,我们在那里等你。"
甲壳虫是有名字的,叫祝希尧,第一次从同事的嘴里听到这名字,冷翠听成了"祝西药",怪怪的,跟他的人一样。
跟祝希尧在一起,冷翠老大不高兴,一路都板着脸。他也板着脸。车里的气氛非常沉闷。但很快她就被车窗外的城市美景吸引住了,好多的雕塑,还有教堂,看得她眼花缭乱,不愧是文艺复兴和欧洲文化的发源地,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浓郁的艺术气息。来之前她就听文弘毅说过的,这座城市可是大有来头,在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文艺复兴的伟大先驱诗人但丁、科学家伽利略,以及天才艺术家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等都在这里生活过,现在则是举世闻名的皮革之都,地图上的意大利就像一只高筒皮靴的样子,可能就是意大利酷爱制作皮具的原因吧,听说佛罗伦萨有数千家皮革作坊,街上的皮革商店多过米店,世界顶尖品牌的皮草行几乎有一半都在意大利,而且大多都在佛罗伦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车子在狭隘的街道缓慢行驶着。
暮色苍茫中,经过一座圆顶的大教堂时,冷翠吃惊得叫出了声。好壮观的教堂啊,在暮色中宏伟得让人叹为观止,雍容华贵,线条流畅而优美,尤其是外墙,远看简直就像披了件宝石镶嵌的华丽外衣。
"那里是圣母百花大教堂,过两天有空了我会带你游览的,现在不必急。"甲壳虫,不,祝希尧不冷不热地在旁边说了句。
第26节:第三章 薰衣草恋人(4)
冷翠不以为然,心想我要游览,还需要你带吗?我自己又不是没腿。但她很快意识到,车子好像驶出了市区,立即慌了:"你要把我拉到哪儿去?"
祝希尧自顾自地用手机写短信,根本不理她。
"喂,我跟你说话呢!"冷翠叫。
祝希尧冷漠地瞅她一眼,很不耐烦,"你能不能安静点?我不会把你卖了的,你是我的人,没人会要。"
冷翠气得直翻白眼。她狠狠地呼气,却又不敢跟这只甲壳虫闹僵。人生地不熟的,闹僵了对她没好处。
暮色更深了,车子已将富丽堂皇的宫殿和教堂甩在了后面,冷翠感觉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爬行,一会上坡,一会下坡的,贴着车窗看外面,发现周围的地形像丘陵,树影重重,一栋栋造型别致的乡村别墅掩映在树林中,这里应该是富人居住的地方,偶尔还能听到狗叫声,而山脚下处于一片平川的老城开始闪烁着灯火。
冷翠开始发晕,胃也翻起来。
见鬼了,好不容易出趟远门,竟然晕车。
祝希尧也注意到了她痛苦的表情,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再忍一会儿,就快到了。"
"我想吐。"冷翠脸色煞白。
"知道,我是不喜欢住酒店,否则会留在城里过一夜。"祝希尧说。
"你的家就在这山窝窝里?"
"山窝窝?还好,不是很偏的,再上去一点就是,"祝希尧把车窗打开,一边要司机开快点,一边跟冷翠说,"很多年没回来了,很多年,只有我姐姐守着那栋宅子…"
冷翠一听到"姐姐"两个字忽然就伤感起来:"明天我要去看我姐姐,不知道她葬在哪里,我要看她,替我妈看她…"
祝希尧马上就缩回了手臂,脸陡然就拉了下来。再不说话。
如果车子再晚两分钟到达目的地,冷翠就会吐到车上。一下车,她就蹲在一堵墙边哇哇地吐了起来,很痛苦。等她吐完了站起来时,眼前一阵发黑,摇摇晃晃,根本摸不清门在哪个方向。马上有个温软馨香的女子过来扶住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花园,有路灯,冷翠无力地看着她,好美丽,虽然年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样子,但气质很高贵,优雅端庄,尤其身上的香水味,淡淡的,尤显得她温柔迷人。冷翠当下就猜测她是不是甲壳虫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