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
"我在找画的过程中,无意中得到一个信息,碧昂小姐好像生前拥有的画并不止这些,而且是远不止。"
"什么意思?你是说安娜还私藏了画?"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也有可能是安娜小姐并没有得到全部的画。"
"找,给我去找!"祝希尧突然提高声音,炯炯的目光蓦地燃烧起来,"不管花多大的代价,花多长的时间,一定要找到那些画,这将是我余生最重要的事情,哪怕是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现在,你马上去跟那些画主联络,将所有已经找到的画买下来,不要顾及价钱,通通买下!"
Peter瞪大眼睛,很受惊:"这…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不管!一定要买,多少钱都要买,你不要告诉我价钱,我只要那些画必须一幅不留地替碧昂赎回来,哪怕耗费毕生的精力,也要赎回来…"
他说得很费劲,也很痛苦,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在自己的手下面前竟然眼眶通红,这还是第一次,只是眼角噙着的两颗泪珠,拒绝落下。他又想她了,不是碧昂,是冷翠。心底翻腾起无法割舍的情意,那种深深的眷恋和爱,充满他心中所有的缝隙。没人会理解他!谁都会当他是个疯子!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是受制于这病态的绝望,与其说是在找画,不如说是为了某种心灵的救赎和补偿,他知道这补偿挽回不了什么,碧昂毕竟是去了的人,可对冷翠来说或许可以换取她足够的信任,因为他给了她最珍贵的画,她或许就会明白,他也想要她最珍贵的,比如她的爱…
Peter的办事效率很高,找画的同时很快就查到了丁晖的地址,祝希尧决定亲自去拜访他。可是Peter阻止了。
"老板,您最好还是别去。"
"为什么?"
"…"Peter犹豫着没吭声。
"有什么问题吗?"祝希尧逼问。
"这个…"Peter知道老板的性格,想知道的就一定要知道,只得吞吞吐吐地道出原委,"我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说丁律师和一位女士在一起…"
祝希尧觉得好笑,"这也奇怪吗?他是男人,身边当然会有女人。"
"可那位女士不是别人。"
"不是别人?"祝希尧立即警觉起来,"谁?"
祝希尧一路都绷着脸,在去见丁晖的路上。
Peter说最好约到咖啡厅,他却执意要去丁晖的家。在佛罗伦萨城区的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巷中,祝希尧找到了那栋矮矮的旧楼,米白色的外墙已经剥落,大门紧闭,二楼的阳台上倒是风景不错,种了很多花,有玫瑰、剑兰、郁金香等,郁郁葱葱,别有一番风情;只是有些意外,阳台上的衣架上竟然晾着小孩的衣物,粉色的小裙子可爱地迎风飘着。丁晖有小孩?
"爸爸,爸爸…"旁边突然传来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
祝希尧扭头一看,只见大门靠右的阴暗屋檐下坐着一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扎着小辫,整齐的刘海下忽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粉嫩的小脸蛋圆鼓鼓的,白色荷叶裙下面露出藕段似的小腿,粉白粉白,这么小就看出腿形很好,长大了如果不跳舞就真是糟蹋了。这孩子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门口的生人,嘴里"爸爸"地叫着,不知道刚刚尝了什么美味的东西,津津有味地吸着手指头。 第81节:第九章 错过又如何(6)
抱着小女孩的是个金发老妇,从衣装上看应该是保姆,嘴里叽叽咕咕,讲的是意大利语,大意是要小女孩别吸手指头,这样做很没有教养,很不卫生。可是她把小女孩的手拉下来,小女孩又伸进了嘴里,如此反复,老妇生气了,不轻不重地掐了把小女孩的腿,孩子"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什么东西极轻柔地穿透了他。
一种莫名的悸动和不安夹杂着混乱和痛苦,突然袭来。
祝希尧怔怔的,好漂亮的小孩子,一双眼睛漆黑如深潭。如果,如果几个月前冷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没有夭折,他长大了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这么可爱的小脸?心,在肋骨后面隐隐地疼了一下…
Peter也看到了那孩子,走过去蹲下来客气地询问老妇:"太太,请问这屋里的主人在吗?"
老妇用意大利语回答:"在,可您最好先别进去。"
"为什么?"
老妇撇撇嘴,指了指楼上,"在吵架呢。"
祝希尧侧耳倾听,果然听到屋内传来争吵声,好似还很激烈。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尽管是克制着,仍然显露出惯有的歇斯底里:"你今天不给我说明白,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是我一个亲戚的小孩!"
"亲戚?你当我是白痴啊,以前从未听你说过你收养小孩,现在突然冒出个孩子,如果不是我听到传闻找来,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这孩子是谁的,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给你交代!"
"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可以飞了,不用给我交代了。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扶上今天这个位置的,口口声声说爱我,竟然背着我养孩子,别告诉我这孩子是她的,如果是,丁晖,我会杀了你!"
"…"
"老板,我们要进去吗?"Peter问祝希尧。
祝希尧也没回答,更没敲门,脸绷得像石膏径直推门大步跨了进去。客厅的光线很暗,他一时很难适应。争吵声来自楼上。他摸索着朝楼梯走去。木楼梯踏上去咯吱直响,像是年代久远,大白天楼上还亮着灯,因为楼上的光线更暗。靠近楼梯的这间房应该是会客室,争吵中的两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
安娜的脸蓦地煞白,木愣愣的,"希尧,你怎么…"
丁晖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整张脸都僵了。
"怎么,不欢迎吗?"祝希尧冷着脸问,目光楔子一样,慢慢钉进了丁晖的眼里,集中了全部的精神,眉骨耸起,拉直了两道浓眉。
"你找我…有事?"到底是律师出身,很快恢复镇定。祝希尧上下打量他,衣着随便,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跟前几次见到他时的西装革履大相径庭。他很年轻,模样俊朗,在盛气凌人的祝希尧面前明显地显出紧张,很不自然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有什么事请到书房来谈吧。"
"希尧…"旁边的安娜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是来看我的吧,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丢下不管的,我知道的…"
祝希尧断然甩开她的手,"你太自作多情了,我是来找丁律师有事要谈的,跟你没关系!"说着转过脸,对丁晖不冷不热地点头,"我们进去吧。"
像陡然间呛了一口水。安娜死死地盯着两人关上书房的门,足足有半分钟说不出一句话,褐色的瞳孔急速地缩小又放大,放大又缩小,无地自容,倒退两步。房间里,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她把头转向墙上的一面大镜子,绝望地凝视着自己的脸,她保养得很好,风韵犹存,甚至是风情万种,可是刚刚走进去的那个男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三十年了,她将自己全部的青春都押在了他的身上。得不到他的爱,就毁他的爱,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结果…他还是没有施舍一分一毫的爱给她。也试图从别人的身上获取爱,可是那样的爱不是她想要的,想要的永远不属于她,
此刻她双手低垂,呆滞地望着书房那扇红木门,里面传来低低的谈话声,想象着他刚才冷酷的面孔,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蹒跚着下楼走回客厅,缩在沙发里,企图挤出一阵号啕大哭,可她没法让自己哭出来,只是抱着厚厚的靠垫死命咬自己的下唇。她不想如此的,她才四十四岁,从前的种种努力难道从此放弃,就此溺死在他心里吗?他可以恨她可以怨她,可不该这么对她啊。她不是一个下贱女人,在任何时候任何人面前都不是。他该知道这么多年,她为他付出了所有,却连一个温暖的拥抱也没有得到,她的心怎能不疯狂,又如何接受得了他拥有别的女人?
可是,祝希尧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一直到走出大门。
那个小女孩还在门口,没有再哭了,在地上爬着玩,咯咯地笑。祝希尧走到她身边,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问站在门口送客的丁晖:"这是你的孩子吗?很可爱…" 第82节:第九章 错过又如何(7)
丁晖摇摇头,"是我一个亲戚的,她父母双亡,我带过来收养。"
他表情镇定,看不出什么端倪。
祝希尧站起身点头,"就凭这个孩子,我相信你的话,我再通过其他的途径找冷翠吧。"说着又把目光投向屋内,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如果你真爱她,就善待她吧,你们不该瞒着我,她早该解脱自己了的。"
可是走出小巷,上了停在路边的奔驰,他却马上换了副面孔,冷酷地对Peter说:"给我查,看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还有那个丁晖的底细,都给我查清楚!我不在乎她跟谁在一起,但我在乎她是否联合别人来对付我身边的人,包括碧昂的那些画,就凭安娜一个人是不可能轻易到手又出手的。"
"是,我马上去查。"
Peter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丁律师告诉你冷翠小姐的下落了吗?"
"没有,他只说两个月前在威尼斯见过一次冷翠。"
"他说的话可靠吗?"
"不像在撒谎。"
"那我们去威尼斯?"
"不,不,我们不去威尼斯…"
"为什么?"
"丁晖告诉我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
"…巴黎。"
4
"我们去巴黎找翠翠吧,好不好?"
晚餐后,紫凝在圣马可广场上散步时跟文弘毅说。
文弘毅正对着圣马可大教堂站着,双手抱胸,手指夹着支烟,仰望苍穹答非所问:"上帝真的无处不在吗?如果是,为什么他不能听到每个人的祷告?如果他听不到,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信上帝?原来…上帝只是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的,就比如爱情,想象的永远比现实美好,想象中人人可以拥有心上人,可是现实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又有几个?所以,爱情和上帝一样,是最不可信的,即便是精神上的全部寄托,不能给你带来希望,又何必去信它?"
紫凝一脸的惘然。许久才喃喃地说:"真正的上帝,其实就是自己爱着的人,如果他也爱你,那他就跟上帝一样无处不在,无论你躲在世界哪个角落,都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注视着你,连呼吸的空气也都是他给予的,你根本就是为他呼吸!可是,通常爱着的人未必懂你,即便他是上帝,他的目光也未必注视着你,即便他就在你身边,也未必听得见你的祷告和心声…"
文弘毅侧脸看着她,久久无语。
她也看着他,阵阵无法化解的哀伤在她心里弥漫着,她看到了彼此巨大的鸿沟。这样的障碍其实从一开始就存在,两个月来的朝夕相处,她唯一看清的是,她飞越大洋来意大利原来就是为了见他,自从半年前他回意大利,她在国内的每一天日子都不好受,他的每一声叹息、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微笑都成为她心底最遥远的牵挂,而当她借着护送冷翠母亲之名来到意大利后,她狂热的心反而逐渐冷却,此刻听到他的自语,忽然就明白,他们中间始终有大山、海洋,千山万水阻隔着,因为…她不是他的上帝,主宰不了他的心,也牵引不了他的视线,永无可能。
"听冷翠说过,这附近有座叹息桥很有名,你好像没有带我去过。"她回避他的目光,岔开话题,仰着一张可人的小脸央求他,"今天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他一怔,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笑了笑,点头,"可以,当然可以,我这就带你去,就在附近。"
刚刚过傍晚,她看着他的笑容,竟仿佛有黄昏的味道。
而无数次听冷翠提到过的那座桥其实很普通,短短的一截廊桥架在水巷上,即便有灯光打在上面,也还是毫不起眼。紫凝从总督府走到桥上,望着桥那头的监狱,透过封闭式的小窗看看河面,感觉如此平淡,远没有她想象的神秘离奇。
文弘毅给她介绍:"刚才我们过来的地方是总督府,你看,那边连着的就是从前关死囚的监狱,那时候每当宣判后,囚犯们都要经过这座廊桥走向对面的监狱行刑,他们只能透过这样的小窗最后看看外面的世界,心生懊悔,忍不住留下阵阵叹息,叹息桥由此得名…"
"传说,每到黄昏的时候,相爱的恋人们在桥上拥吻就可以天长地久,"紫凝接过他的话自顾说了起来,"明知道这只是个传说,可每天还是有世界各地的恋人来此相会,拥抱亲吻,据说有缘的人才可以在此见到心爱的人,因为黄昏那么短暂,晚一点早一点都不行,哪怕是错过了一秒,也有可能错过一生…"
文弘毅长久地注视着紫凝,看上去,他的思绪又渐渐远去,一定是在想他想等的人…他错过了,他真的是错过了!那天见冷翠被祝希尧牵着从桥上走下来,他就知道,不是她没有给他机会,而是上帝不肯给。过去了,他和她的太阳已经下山。
而眼前的这个女孩泪光闪闪,像看天上的月亮一样看着他说,"我知道,我不是你要等的人,但是我仍然有一颗坚定的心,我会在这桥上等你,也许一辈子也等不到你,但等待却是人生最美好的一道风景,等待就意味着希望。爱一个人没有错,所以不要劝我放弃希望,你可以不爱我,但你无法阻止我爱你,我的爱,跟你没有关系…" 第83节:第九章 错过又如何(8)
"紫凝,不是我不给你爱,是我所有的爱已经给了别人,一分一毫也没有多的了,"文弘毅按住她的肩膀,认真而急切,竭力让自己表达得清楚些,"你是个好女孩,完美得难以置信,但我没有资格拥有你,因为我没有一颗纯净的心来对你,别等我,千万别等,冷翠的姐姐碧昂也是这样在桥上等祝希尧,等了十年,结果等到的是一个悲剧,不,不,紫凝,这么好的你应该远离悲剧…"
"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在桥上等冷翠呢?我是说你的心在这等着她,你明知道她爱着别人,难道你不就怕重蹈碧昂的悲剧吗?"紫凝带着哭腔,一针见血。
一句话让文弘毅显了原型。她的话强烈地刺激了他,让他的世界陷入一片混乱,如地震如海啸,无处藏身。他心慌意乱,手心冒出了汗,惶惶然地说,"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可能会是个悲剧,才不想你也陷进来…"
"你懦弱!"紫凝挥舞着双手叫。
她仰起脸看着他,表情像一朵干旱枯萎的小花,期盼着从天而降的甘霖,但她知道,这是惘然,她是注定要留在这无雨干旱的季节里。她压抑住哭声,咬紧下唇,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最后拿眼光在文弘毅的脸上画了一个无奈又坚决的句号。
"你一个人在这等吧。"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跑,她再也无法在这个男人面前多停留一刻,如果她是一艘船,她已经在他眼皮底下沉没了,而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想拉她出水的意思,那么还等什么,赶紧消失在他面前吧,这屈辱足以铭记一生!
"紫凝!…"文弘毅在后面追着喊。
她没有回头,泪流满面地狂奔。所有的向往都随泪而飞,撒落一地心碎,她就如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这么多年,还是找不到点亮回家路的那盏灯…天已经黑了,总督府门口的阶梯很暗,她还没看清就跟一个人撞上,当即跌倒在地,短裙下的膝盖擦破了皮,顿时鲜血淋漓。
"小姐,你怎么了?"一双大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她疼得一阵战栗,仰起脸气愤地大骂,"你没长眼睛啊!走路不看着…"可是她骂不下去了,因为灯光下的那张儒雅温和的脸好熟悉啊,在哪见过?
"你是方小姐?紫凝?"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
"你是…"
"我是唐临风啊,两个月前我们见过面的。"
文弘毅这个时候已经跑出来了,见状连忙去拉紫凝,"怎么了,紫凝,怎么摔着了?"然后他看到了一脸殷勤的唐临风,立即大喝,"喂,你干什么,怎么把她撞成这样了?"
"臭小子,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伤紫凝的心了,让她哭着跑出来。"唐临风呵呵地笑,一边掏出手帕温柔地擦紫凝膝盖上的血,一边关切地问,"很疼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不去,我不去医院!"紫凝抗拒地摇着头,泪水凝结在睫毛上,好一张梨花带雨的清丽面孔。
唐临风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怎么了?很伤心吗?别理这小子,他就该千刀万剐的,回头我来教训他…"
"你才千刀万剐呢!"文弘毅捶了他一拳,"说,你怎么出现在这?"
唐临风连连叹气:"唉,还能怎么着呢,朋友约我来桥上见面,我临时有事给耽误了,完了,我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三百朵玫瑰?"文弘毅明察秋毫。
唐临风一脸懊丧地看着文弘毅和紫凝,"是啊,她约我来这见面,说如果我能赶在落日时分来桥上见她,她就回到我身边,上帝啊,我可是从土耳其赶过来的,恨不得长翅膀飞过来,还是错过了…"
文弘毅有一瞬间的失神。看看唐临风,又看看紫凝,脸上触电一样,嘴角痉挛地牵出一个苦笑:"错过又如何呢?也许今天的结束,会是明天的开始…"说着他直直地望着紫凝,目光灯一样的渐渐将她照得通明,"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个传说还漏了一句,不光是黄昏在叹息桥上拥吻的恋人可以天长地久,在桥上相遇的人,也是上帝赐予的缘分,你会相信的。"
正说着,手机急促地响起来。
文弘毅掏出手机看号码,脸上立即露出狂喜的表情。冷翠!
他一下就兴奋得忘乎所以,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仿佛爱情突然降临身边,伸手拿过来就是,一眨眼就成…
紫凝愣愣地看着他,无语。
文弘毅没注意到她的无助和凄凉,连珠炮似的问冷翠,"翠翠,是你吗?你还在巴黎吗?为什么一直电话不通,你怎么样了啊你…"
"弘毅,弘毅…"电话那边传来冷翠凄厉的哭声。
"怎么了,翠翠,出什么事了?"文弘毅立即被吓到,拿着手机整张脸都僵住了,"到底出什么事了,翠翠,你别哭啊,有事慢慢说…"
紫凝和唐临风也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空气陡然变得窒息起来。冷翠嗓子都是嘶哑的,显然哭了很久。文弘毅完全乱了方寸,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听到冷翠在电话里绝望地哭:"弘毅,我妈不见了,她不见了…" 第84节:第十章 绝望的舞台(1)
第十章 绝望的舞台
1
冷翠知道,真正的悲剧已经降临。
当那个女人打电话给母亲,邀请她参加生日Party时,冷翠就预感到这女人开始下手了,却没料到下手这么狠,冷翠还来不及给母亲提前做心理准备,巫婆转世的南希夫人就将全部的真相和盘托出。冷翠闭着眼睛都知道她一定会推卸自己的责任,会说她是如何对碧昂视如己出,耗费半生心血栽培她,而碧昂不听话,谈恋爱谈到疯人院,最后吸毒走上不归路…她一定会这么说的!而母亲听到这样的话无疑会崩溃,自责和心痛会让可怜的母亲一生都在悔恨中煎熬,她会恨自己当初把碧昂送出国,恨自己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恨自己没有陪伴着碧昂成长,这无边无际的恨,足以要了她的命。
冷翠是在Party的第二天下午发现母亲不见了的。事实上,头天晚上回来,母亲的情绪就不对,无论冷翠跟她说什么,她都像听不懂似的,精神恍惚。到了半夜,她直说不舒服,胸闷,喘不过气,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天亮。早上冷翠要送她去医院,她坚持不肯,只说买些药回来就可以了。冷翠问清药名,吃过午饭就去附近找药店。
"翠翠,"临出门时,母亲叫住她,"如果,如果当年我没有把你姐姐送出国该有多好…"
"妈,过去的事,你还提它干什么。"冷翠最怕母亲提这些。
"可是这世上就是没有后悔药啊…"母亲长长地叹口气,目光中透着令人心碎的哀伤,"我真是不明白,好端端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不信碧昂会那样,我生的孩子不会是那样,翠翠,你是我的孩子,你就不是那样…"
"妈,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冷翠的心立即揪在了一起。
"没事,就是心里堵得慌。"母亲捂紧了胸口。
"那好,我马上去给你买药,一会就好。"冷翠穿上鞋子忙不迭地跑出了房间。在电梯门口正好遇到南希手下的两个人,冷翠交代他们,"好好照看我母亲,她有什么需要你们只管照着做。"那两个人都很尊敬冷翠的母亲,欣然应允。可是冷翠一路上都在犯嘀咕,总觉得母亲哪里不对劲,难道南希夫人跟她说了什么?
一想到这,冷翠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仔细回想昨晚的Party,没发现异常啊,母亲表现得还很兴奋,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翠翠啊,你这孩子真是的,知道你姨妈就住在巴黎也不带我去见她,你姨妈说了,她几次要见你你都不肯,怎么回事呢?都是一家人,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再怎么你姐也是她带大的,我欠她的这份情这辈子都还不清啊…"
寒冷,刺骨的寒冷,从头漫到脚。
当时正在车上,冷翠望着毫不知情的母亲,竭力控制住心里的恐惧,用微弱的力量,徒劳地抵抗着末日的降临。她隐约预感到,灾难的脚步好似已无法阻挡,只是时间而已。
"妈,你要坚强。"冷翠在心里这么跟母亲说。
黑色奔驰平稳地行驶在巴黎灯火辉煌的街头,是南希夫人专程派车来接她们的。这条街有很多的名胜,灯光将那些宏伟的建筑照得通明,圆顶教堂、凯旋门、宫殿、广场、皇家公园无不尽显着世间的繁华,只是太过璀璨的灯火让巴黎的天空都黯然失色,黑色天幕上居然看不到一颗星星。
让冷翠颇感意外的是,Party的地点不是上次去过的那个公寓,离巴黎市区很远,车子行驶了近两个小时才到,驶入一个望不到边的大花园。冷翠搀扶着母亲下车,足足两分钟愣在原地没动。这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种满郁金香的花园中,灯光映射下的巨大的喷泉池喷出冲天的水柱,变幻着不同的造型,透过水雾望过去,一排古老的欧式建筑傲然耸立在天幕下,红砖墙,尖屋顶,大拱窗,冷翠脑子里立即冒出两个字:古堡!
电影里才有的。
画册上才有的。
传说中才有的。
此刻却真实地呈现在她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