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见到萧颂,薇宁便涌上复杂得无法形容的心情,有愧,有怨,有爱,有恨。他若不是萧颂该有多好。千言万语,说出口的却只是短短几个字:“你还好吗?”
萧颂看着她,美丽的容颜只露出一双眼睛,里面的关怀却半分没有遮拦。他对肃王说道:“肃王殿下,我有些话想同叶薇单独说,可以吗?”
“请便。”
萧颂拉着她往旁边走了走,神色淡定自如,仿佛他们不是在荒山相遇,甚至还温柔地解下披着的披风,要为薇宁披上:“你的手很冷,这山里不比城里,穿上吧。”
薇宁自是不肯,萧颂身子不好,这些小小风寒她不放在眼中,却不能不替萧颂着想。旁边肃王目光灼灼,她只好长话短说,将自己在国师府的发现讲给萧颂听,他未可置否,金库在谁的手上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薇宁,她在此地。
“你确定这端石砚里藏着钥匙?”
“当初陆仪廷临死也不忘卖关子,只说我见之时便会明白,蟠龙匙,顾名思义,砚台上那两条看似雕出来的两条石龙,便是开启金库的关键。”
他轻咳了一声,“就算是开了金库又能如何,给肃王?还是你觉得长青会能有些作为?你恨姑母,但是他们这些人又与姑母有何不同,到时候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有成事者,便有败事者,到那时又有多少人会为之死去,又会有多少个叶薇……”
“你说得没错。”她黯然低下头,说不定又是一个京都流血夜,想想都令人恐慌,身上阵阵发冷。
“萧颂,你会不会阻止我?眼下的形势只有愈乱对我愈有利,这金库必定要启出来了!”
“从一开始我就想阻止你,却没有阻止你的立场,若我不是萧家人,或可正义凛然地劝你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偏偏我是陛下的亲侄,按说早该将你拿下才是正理。”他避开她的目光,轻轻吐出一番话:“谁叫我喜欢上你了呢,叶薇,你问我会不会阻止你,那么你呢,有没有想到我时觉得为难?”
她艰难地张开嘴:“我……”
一声讥笑打断二人对视,肃王已等得不耐烦,走过来道:“你们再这样情意浓浓下去,天都要亮了。叶姑娘,你带着的那些人呢,相请不如偶遇,大家伙儿一起走吧,人多好办事。”
薇宁苦笑一声,朝郭宏那边发出讯号,当郭老将军带人出现的时候,肃王的情绪明显高涨不少,笑眯眯地打招呼:“上将军,小王早想见你了。”
“王爷,你最好让你的人把火熄掉,这附近定有人暗暗跟着咱们,你是怕招来的人少吗?”他并不是危言耸听,到此时他也明白自己今日的行动大概已落入有心人眼中,而肃王行事招摇,他们谁跑不了,那些潜在暗夜中的人该是有意将他们两拔人凑在一起,好一并发落。
郭宏目光一转,看见了萧颂,神情更冷:“原来小静王也在,这真是……嘿!”
他及时住了口,大约是瞧在叶薇的面子上才没有恶言相向,小静王与她成婚又悔婚,这段公案朝中谁能不知。
肃王有些失望地问道:“你们来了大半日,竟是一点发现也没有?”
“让你失望了,一点也没有,我看这次咱们无功而返,该回去了。”郭宏力主退回去,行踪暴露,还寻什么金库,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说不定还要把命搭上。
“上将军是不愿意和本王一起,还是真的打算就此放弃?”
话都被肃王挑明了,郭宏也不惧怕,抚了抚胡须道:“是什么都好,王爷你有你打算,老夫心里也自有计较。”
“你不怕本王得势?不要是说本王不给你机会,日后成事之时可不会如此宽待你了。”
郭宏皱眉看着肃王:“怕?老夫是快进棺材里的人了,还会怕么?只盼肃王别对自己期望过高才好,就算你得了金库又能如何。”
肃王没想到郭宏如此不给他面子,说到底还是日后这皇位归属的问题,他真是想不通,梁王那般窝囊的人究竟哪里让郭宏看中,宁可推举他也不愿归顺自己,真真气煞人也。
眼下的情形便是肃王拿捏着薇宁与萧颂不得不继续留下来,郭宏执意要走,不远处传来喧闹声,几人抬着个血肉模糊的身子奔过来,语气惊慌地道:“王爷,咱们的人在上边发现了条石沟,本想摸过去瞧瞧,没想到邢光却象中了邪一样拿刀捅起了自己。”
人还没死透,只是刀刀下手极重,究竟出了什么事,他要在自己身上下这么重的手?一时间人人神情凝重,不由自主看着身边夜色迷茫,瑟缩不已。
郭宏苍老的声音传来:“肃王殿下现在退还来得及,老夫愿为王爷略尽绵力,护送王爷下山。”
他是沙场上走出来的,从不相信鬼怪之谈,只看着肃王有退缩之意十分痛快。
几人说着话,暗夜里传来一股甜腥味,似乎愈来愈浓重,郭宏身边的老家将往腥味来源处走了两步,回头看自己的主人,见郭宏点点头才又往前去,方向正是适才肃王手下来的方向。
不多会他儿跛着脚跑回来,捂着心口大声喘息:“将军,咱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怎么回事?”
“怪异得紧,那边沟里死了很多野物,象是刚刚才死。”
郭宏眯起眼想了会儿,似是下了决心,对薇宁道:“叶大人,我们是跟着你来的,接下来如何,还是你来说罢。”
薇宁苦笑,这老头明明是不想走了,偏偏要她张口表态。“山间夜晚分开落单对谁都不好,还是一起走吧,有老将军相陪,叶薇才会安心。肃王觉得呢?”
肃王哼了一声:“本王自然没意见。”
一群人等着肃王手下收拾了银帐火堆,朝出事那边慢慢走去,萧颂与在场的人谁也不亲近,神情冷淡落在最后,薇宁不远不近地与他隔着断距离,时不时回头瞧瞧他,也不知这般辛苦他是否承受得住。
走得越近,那股子甜腥味就越浓,那名疯了一样捅自己的护卫还没有醒来,抬着他的几个人只觉这人今夜重得要命,不然为何他们觉得腿软,差点迈不开步子。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惊惧,沟里的野物尸体并不多,却死相极惨,象是寒鸦林里过冬的小兽们都跑了出来,在这里受到重击死去,非要血流干流尽,死得干净利落,至少他们在那边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看来有人跟着咱们,还杀了这些畜牲来吓人。”
“到底会是谁?”
这个人自然不怀好意,说不得也是冲着金库来的,悄没声息地藏在暗处,好最后得个便宜。肃王喘着气有些犹豫,他有些后悔今夜亲身冒险,可是若不来,他必定会后悔终身,为了那个皇位,他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
郭宏厌恶地看着眼前的血与野畜尸体,问道:怎么样,还要继续走下去?”
那道石沟幽深不见头,有土堆掩盖,火光下似张着噬人大口的怪物,肃王发狠地道:“去!为何不去!本王倒要看看,谁能拦得住本王!”
他向来狠厉,部下之人谁也不敢多劝,护着他们往里进。
石沟不长,只有短短一段,刨开野物的尸体,下面是被血染红的土堆,不待肃王发话,已有兵士上前挖了下去,不多时便露出一条斜斜向下的通道。
“叶姑娘请,咱们这些人都唯你马首是瞻。”
他倒精觉,直言要薇宁去以身探路。
薇宁冷冷地道:“我也不曾来过这儿,肃王还是另外安排人手。”
肃王嘿嘿冷笑,也不多说,挥手让手下人分了两队,一队在前探路,另一队断后。
郭宏好心拉着她和萧颂走在中间,头顶上簌簌掉着灰,口鼻间全是土腥气,不知何时,她与萧颂的手拉在一起,心从未这般接近过。
“你……”
“我没事,还好。”萧颂抬手掩住口鼻,免得灰尘进口,“男儿生来是要护着女子的,似你这般处处着紧我,却是反了。”
薇宁叹了口气,长久以来,她总觉得欠了萧颂,不是为了自己骗他利用他,而是他的不易,他的身子大半是因她才变得如此虚弱。
薇宁以为,先帝郑重其事,托了孤臣留下这么个金库,必定花心思建得固若金汤,等闲人无法进入,虽不至于玉石堆砌,但起码也要处处留下感召忠义之举的印记,好叫后人有缘进的,必定见者伤怀,跪倒在地痛哭出声才是。哪知一路走来,深倒是深了,扭扭曲曲拐了不知多少个弯,但这通道建得也太粗糙了,一点也不象是皇家手笔。
肃王安排的打头那几位手持长矛,小心翼翼地探着路,似乎怕下一步便踏空坠入万劫不复的深坑里。以薇宁之见,这里大概没那种东西,
但人人神色凝重,她惟有与萧颂时不时说上一两句,郭宏放慢脚步,说道:“恕老夫直言,小静王与叶姑娘不是一路人,还是趁早分开的好。”
他回京后并未见过萧颂,对静王府也只是听得多,单萧颂是女帝亲侄一条便让他不快,道不同不相为谋,此时不得不与肃王走在一起,还多了萧颂这个身份尴尬的人。
郭宏有些替薇宁焦虑,萧家的人怎么可信?叶薇还是太嫩了些,今夜本该机密行事,但他们的行踪如何暴露了,是缀着他们来的,还是缀着肃王来的?莫非是萧颂装做束手就擒,暗中却安排了人手?方才打量了半日,只觉得这个年青人看不太透,极有可能今夜最大的危机便是他了。
萧颂微微一笑,并不反驳。
郭宏的话让薇宁一滞,不知该如何让老将军知道,萧颂他,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话到嘴边却有些犹豫,她怎么保证这一点,是逼着萧颂表明立场?从前她不屑这一点,可是如今却不能不在意。
她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萧颂,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此事了结后,你可否先离开京城?”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沉默地握紧她的手。
她始终不肯放弃与姑母的对峙,让他走是不愿静王府难做,可是……
郭宏冷笑一声:“走?我怕今晚我们谁也走不了,别看这会儿无碍,可别忘了,还有人在暗中等着坐享其成呢。”
“老将军真爱沷人冷水。”
☆、第 102 章
终于无法再前行,这里终于有些象金库的模样了,一道丈高的大门镶嵌在石头通道的顶头,门身铸着两条面目狰狞的蟠龙。打头的护卫举着火上下瞧了一回,将门上的灰土拂去,才发现那两条蟠龙的材质非铜非铁,龙身的鳞片与利爪凸出来,龙头更是雕铸得栩栩如生,只是整个门板除了有两条龙,找不到锁头锁孔,只觉得两条龙竟似要破门而出,格外的逼真。
肃王忍不住有些激动,走上前摩挲着铁门上的蟠龙半天没有言语。
“肃王殿下,你再摸它们也不会活过来,还是让让,待我开开门再说。”
薇宁一眼便瞧出来,这两条龙和砚台上的龙简直一模一样,她走上前,将从砚台上取下的蟠龙匙拿出来,小心地□□两条龙的口中,契合之后双手同时握住两个龙头,朝相反的方向使力,看似牢固与龙身一体的龙头缓缓移动了两寸,只听得铁门后有阵阵机括声,足足过了盏茶时间才没了动静。
众人大气也不也出,肃王轻声问道:“这是好了?”
“大概是成了,肃王殿下试着开门不就知道了?”
到了此时,肃王突然害怕起来,他怕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又怕里面真的有万千金钱,自己没命带走,最后还是一场空。他面色数变,忐忑地想来想去,郭宏却已指使着人开始推动金库的门,石头通道本就不宽敞,只能容四五个人挤在一起发力,到底是推得沉重的门板慢慢滑开。
一股阴冷的风迎面而来,吹得火光黯淡几乎灭掉,里面依旧是一片黑暗,还有股十分难闻的味儿。这一路走来他们一直在往下走,照说这里已经到了山腹,哪里来的风?肃王府的护卫们举着火把照进去一小片地方,只看得出是个极空阔的洞穴,里面的地上箭矢散乱,铺了一地,该是方才的机括声射出的东西。
等人进去后散开又点了几枝火把,方才照亮了整个洞穴,这儿便是金库了。薇宁与萧颂靠着入口附近洞壁,薇宁轻声道:“这儿有些渗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你有没有闻到这里的味道,象是长年住着什么野物。”郭宏谨慎地四处查看,却什么也没发现。按说金库的门该是多年未曾开过,什么样的野物会在这里存活,难道是老鼠?薇宁头皮发麻,顿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洞穴正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放,只在左右两边各凿开一条石阶通道,石门沉重,肃王手下人多,分开两队率先把住两条石阶,分头去探查,很快便有人来报:“恭喜王爷,两边各有一间石室,里全是成箱的金条,数目不小,属下等查明了再来报王爷。”
金库自然是藏金用的,可乍一听全是金条数目不少,谁能不动心。肃王脸上浮现出很复杂的神色,他匆匆扫了薇宁等人几眼,郭宏照样不动如山,他带来的人很安份,都围着老将军,没有四处乱走,便强装淡然去挨个查看了一下。
从石室里走出来的肃王脸上是刻意的木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干笑几声道:“叶姑娘,本王真想好好谢谢你。”
薇宁警惕地看着他:“肃王殿下准备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自然是如何处理里面的东西,以及——我们这些人。”
郭宏的手已经按到刀柄上,他也猜到依肃王如此寡情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肃王还是笑着道:“东西嘛,我自然会带回去,不劳姑娘费心,说起来今夜颇有些收获,叶姑娘居功甚伟,虽然你开始并不想将这些钱交到我手上,但是还是得谢谢你,若非你,这金库就永无见天之日。”
“肃王殿下客气,你说的对,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确实埋没,若在肃王手中也是好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怕是有些人不愿呢,大概他们也觉得这些东西在他们手里也是有用之物。”薇宁指的是今夜一直跟着他们的人,按说这会儿也该露面了,没想到他们竟能沉得住气。
肃王明白她的意思,眼下敌我不明,还是先打消了动手除去薇宁等人的念头,一致对外才是。他自信地道:“今夜不管是谁来,休想占到好处。”
薇宁看看周围,置疑道:“就你带来的这些人?”
就凭他们这些人肯定是不成的,肃王摇摇头:“本王做事向来留有后手,想要螳螂捕蝉,我自有黄雀在后。”
“肃王何不先看看中间那个盒子里装了什么。”
说话的是萧颂,从进入金库时起,他便没有言语,一直在看正对着入口处的墙壁。金库的地上全是飞箭残骸,那些机括声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射出来许多箭矢,众人走进来的时候踩在箭枝上只觉不太好走,石阶和石室里的东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竟没人注意到对面的石壁上还有个挖出来的小石台,上面放了个黑漆漆的匣子。
肃王心思微转,不怀好意地道:“既然是你先看到的,我就让给你,别说我小气,你去看看有什么吧?”
他们进入金库这么久,一路上担惊受怕就怕这里机关重重,不料安稳至今,都有些放松,可是世事难料,谁又敢保证不出一点事?薇宁怒目而视,拉住萧颂的手,不让他去。
肃王转向郭宏:“要不然这个机会送给郭老将军?你这么老了还跟着折腾,本王就赏你个机会。”
他的护卫围上来,人多势众,薇宁淡淡地道:“肃王殿下一点也不念及同行之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处置了我们?鹿死谁手还未曾可知。”
“叶姑娘,本王一向佩服你,一个小小的女子竟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波,现在想来,京城里诸多风波都与你入京后才有的,本以为象陛下那样的女子只有一个,没想到,嘿,女子当真不能小瞧。”
“好说,肃王殿下要动手了么?”
他暧昧地看着薇宁,心想着确实可惜了,有智有谋的美人若是能收为已用最好。“其实本王并不想对你下手,叶姑娘的聪明才智本王向来欣赏,可是他们……一个是我那好母皇的亲侄,一个自命忠义不肯归顺我,我不得不动手,不如这样,叶姑娘你来本王这边,最起码咱们的目的共通,本王自信在这点上比萧颂强过太多,你与他……能有好结果吗?”
能有好结果吗?萧颂挺身挡住薇宁道:“这个不消肃王殿下费心。”
“本王说错了么?小静王难道不觉得根本没有机会和我们争?先前还有人想要保举你继承皇位,难道你不曾动心过?别假惺惺地说你从来没有觊觎过皇位,就连你的姑母也防着你呢。不过你再想也没这个命,谁让萧家的男人都活不长呢!”
他的话起码有一点没说错,女帝对觊觎皇位的人防范甚重,连他这个亲侄都不例外,而且……他确实命不长久。
“肃王殿下不必把每个人想得都和你一样,什么皇位,我根本看不上,我是活不长久,但我有的,你始终没有。等你将来真的坐上了皇位就知道,那种凄凉,要来何用。”
他是真心觉得肃王确实可怜可悲,先帝生前不受重用,死后拼命想要夺回皇位,来证明自己才是真龙天子,为了皇位为了大业,他牺牲了亲人,该放弃血肉亲情时毫不留情,他得到了吗,什么都没有,一切还是未知之数。
即便死无葬身之所,爱一个人的心绝不会变。薇宁与萧互看一眼,突然觉得以前一直压在心上的那些矛盾全都不再重要,他的姑母是她的仇敌又怎样,她曾错手害他一生又如何,数不清的恩恩怨怨在这一刻如云烟消散,两颗心贴得紧紧的。
郭宏不耐烦同肃王这等无耻之辈多说什么,大步上前去取那台子上的匣子,肃王想喝止又收了声,眼见着郭宏的手伸向盒子,不知道会触动什么机关,心下暗暗期盼里头射出一箭将郭宏刺个透心凉。
谁料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郭宏顺手便打开了那个黑漆漆的匣子,看着匣子里的东西没有言语,忽然抬起头眼念热泪,颤着声叫了声:“陛下……”
说罢跪了下去。
老家将上前扶住郭宏,肃王突然想到一物,道:“是我父皇留下了什么吗?”
他十分后悔方才说什么把匣子给了萧颂。
郭宏看了他一眼,讥笑道:“殿下想看就拿去吧,反正也无用了。”
“多谢老将军。”这大概是肃王头一次真心实意感激郭宏。
匣子里面的东西不难猜,先帝留下了金库,也留下了兵符,匣子里还有块黄澄澄的物件,正是兵符。还有一样很少有人知道,便是废后的旨意,匣子不是寻常物,圣旨保存得很好,黄绢上寥寥数句,通常可判人生死富贵,只是这道圣旨注定不见天日。
肃王看完了圣旨,突兀地大笑起来,直至笑得悲凉成泣声:“父皇啊父皇,难得你会清醒,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狠狠地将匣子掼到地上,兵符掉落出来在地上弹了一下,肃王似没有看到兵符,开始撕扯圣旨,可惜那东西看着薄,却十分结实。肃王一时拿它无法,胡乱抛给手下人,对薇宁等人道:“对不住各位,就请上路吧。”
这是要不顾一切动手了,郭宏人老雄风仍在,手一挥便要与肃王那那些人立时打个你死我活。
这时又冒出来那股甜腥味,十分熟悉,洞顶与石室里突然传来咶噪不安的声音,护卫们将火把举高,大家这才发现头顶上栖宿着许多灰色夜鸟,原来它们一直都在顶部,身子颜色黑乎乎的和洞壁融为一体,不动不叫,大家竟一点也没发觉。
那些灰色鸟儿越来越躁动不安,突然尖声鸣叫着向下冲过来,薇宁一把拉住萧颂,护住头脸,朝身后的入口处冲去。灰鸟怕火,却先朝持有火把的人冲去,一只只相继落撞到上面如同飞蛾赴死一般,慌乱中火把一枝枝地熄灭,人都往外冲,有胆大的挥刀斩杀着灰鸟,血很快染红他们的衣服,那股腥甜味越发的浓洌起来,原本只有灰鸟犯了狂病,这下子连人都有些不安,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
黑暗中薇宁与萧颂冲出洞口,还待再跑却突觉不对,突然向后折身,脚尖跟着踢起,恰好躲过致命一刀,可是踢出去的脚也落空。身后跟着冲出来的人本就紧跟着,不知道前面有危险,才跨出一步啊再无声息,也不知是郭宏与肃王哪一边的手下。
她不敢再往前走,贴着铁门站定,冲后面叫道:“前面有埋伏,大家小心!”
黑暗中是敌是友无法分得清,薇宁只觉得心砰砰乱跳,幸好她一直抓着萧颂的手,知道萧颂就在自己身边,而且安全。灰鸟厉鸣声还未断歇,黑暗中似乎无穷无尽地杀意扑过来,众人杀得手也发麻,薇宁顾不得自己,只尽力替身后的萧颂低档住攻击,血腥之气愈来愈浓,郭宏的声音响起来:“这灰鸟厉害,快关上门再点上火把!”
待门终于被关上,火光再度亮起,零落的灰鸟也被相继斩杀,方才有人埋伏的地方空空如也。
方才还是剑弩拔张,如今却乱成了一团,肃王也逃脱出来,弄得灰头土脸,面色难看,他的人手折得不多,但是极破坏方才的得意。突然薇宁小小惊叫一声,只是推门点火这小小一会儿功夫,萧颂居然不见了。
她转身不顾一切地去推金库的门,肃王喝道:“你想做什么?”
“萧颂还在里面!”
“萧颂不是跟着你出来了吗?”
郭宏身边的老家将也道:“叶姑娘,小静王和你是在我之前出来的,他绝对不在里面。”
别看这老家将平时行动不便,方才却是见机最快的一个,剑影飞处必斩落灰鸟,他说的定然不会错。
薇宁身上血迹斑斑,一身狼狈立在当场,方才心乱,其实她也知道萧颂一直同她在一起,肯定是出来了,可是为什么他会不见?难道,还是说他不知因为什么又跑了进去?灰鸟牙齿尖利,众人身上被那鸟咬得血肉淋淋,萧颂不知被咬中没有……薇宁不敢再想,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晓得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会不会是萧颂?
肃王冷笑道:“好厉害的手段!小静王果然不愧是小静王。”
薇宁抬头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姑娘不明白,这萧颂一向是我那母皇的好帮手,才智出了名的,否则为何会受重用,为何会有人想要拥立他,哈哈,可笑,可笑,我以为拿捏了他,没想到咱们全都要栽在他手上!”
“不可能,你胡说!”
“我胡说?叶姑娘是不敢相信你的心上人抛弃你吗?这一切明显是个局,咱们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郭宏半信半疑,本来萧颂的身份就够让他不信任了,这么做也说得通。不然他看起来那么文弱的公子哥,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这一路上遇上的事好像真象肃王说的那么回事。
叶薇咬唇不语,方才的情形,倒真象是他不吭一声自己走的。可是为什么?她差点陷入迷茫难过中,却立时清醒过来,这时候想什么儿女情思!
那边肃王命人将龙口的是蟠龙匙小心地取出来,这里造得极是精巧,除非有钥匙否则进不去,想取走这里的人不可能将山炸塌了取宝,在这里来硬的,稍有不慎便会被堵死在这里。
郭宏哈哈一笑:“肃王殿下这是入宝山空手而回?”
火光明灭中,肃王发狠似地道:“谁说本王放手了,这是父皇留给本王的,放在这里谁也拿不走。”
说是这么说,然则心里半点底也没有。
郭宏方才被灰鸟咬了一口在腿上,此时止了血包扎好,站起身道:“事到如今,老夫倒有点佩服肃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