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尘晓与柳柳相互一看,都知这对两人来说已是个大生意,可是情况又不允许接。正为难时,那边的无赖公子懒懒地道:“笨,女人就是笨。”

花事

此话一出,屋内四个女人均怒瞪向他,连胭脂这个知道嘉子峤身份的丫鬟都觉得气愤,心想这位皇子太过无礼。
柳柳不客气地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笨,佩儿,你出发的时候把这两个女人带上,一路上的时日管够她做出所有东西,就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出来,不是笨是什么?”
凤尘晓也忍不住冷笑一声:“敢情这位公子当我二人是你家奴婢,想带走就带走?”
“哼,你说呢?”
她可不怕他,正要闲闲地让他滚蛋,柳柳已抢着道:“你算老几?”
眼见着年轻公子头上青筋蹦起,谢婉佩赶紧发话:“尘姑娘,柳姑娘,咳,他姓嘉,虽然很讨厌,可那个,别跟他较劲儿,咱们还是好好商量正事要紧。”
柳柳本想说姓嘉了不起啊,猛地想起自己就是嘉庆朝人,这姓嘉不就是皇族吗?看来这个小子来头挺大,不敢吭声。
凤尘晓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权势,她以前怎么就没这么任性过?嗯,看来今后她得把气势给培养一下才行。柳柳拉拉她的衣角,用眼光询问该如何是好,其实在柳柳心里去京城也不是不可以,她早想去外面瞧瞧,就是这位公子态度不好,太过欺负人。
嘉子峤恐吓完毕后又放柔了声音:“这样吧,我们出双倍薪资,包你们吃住和路费,到了京城再好好招待你们,这么好的事你不干?”
原来这么些年他还没有长大,真是幼稚!突然就要面对着重返天锦城的机会,她却无比矛盾,既盼又怕,直觉地要拒绝。她坚持道:“他说的法子也行不通,路上颠簸,如何能做得这些?”
谢婉佩叹气:“这也行不通,怎么办,子峤你再想个法子。”
此时门外又有人来:“请问主人家在吗?”
今日镇上大集,凤尘晓这院子便是个小集,本来嘉子峤的随从还留在院里,如今又来了三四个人,把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凤尘晓只得又迎出去,当院立着一个贵妇人,身上绫罗绸缎甚是华美,一看就不是本地乡人,手里拉着一个稚龄的丫头,后面跟了两名家人,她疑惑地问道:“不知夫人有何事?”
妇人从丫头手中拿过一个样东西,轻声问道:“镇上人说这是柳家姑娘做的,对否?”
那是个小小的绢带,上面用丝线将几朵干花固定着,可戴在手腕上,这是柳柳做的,也不费功夫,单图好看。
“用这干花做饰品,只我们一家,不知……”
“奴家本就住在这明德镇,早些年搬走后就没再回来,哪知道一回来就见了这么精致的小玩意儿,所以想来见见做这东西的人,啧啧,姑娘你人长得美,手又这么巧,啊哟,奴家若是男人,立马娶回家去。”女人嘴上功夫不弱,张口一大堆。
旁边的小女孩踮起脚尖叫:“娘亲快给我,这是莹莹的。”
说话间屋里几个人也出来看,柳柳一见这是集市上刚见过的小妞,还带着家里大人过来,应该是想多买些东西,马上笑不拢嘴,上前道:“小小姐好啊。”
莹莹甜甜叫道:“姐姐好,娘亲,就是这个姐姐送我的呢。”
妇人看看一院子的人,又对柳柳道:“多谢柳姑娘,奴家有一事想同柳姑娘商议,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柳柳诧异:“什么事,尽管说好了。”
妇人眼波流转,扫一眼众人,有些避讳之意,但还是对着凤尘晓道:“这事嘛,自然与你们做的这些东西有关,奴家此来是想同二位合伙做些个生意呢,二位若是有意,咱们不妨找个清静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此言一出,满院皆无言,只有小莹莹一人的嘻笑声,凤尘晓与柳柳很是惊喜,这怎么可能?她们不过是刚支起摊就有人想合伙做生意,运气未免太好。对于做生意,她二人也只是有念头,没具体想法,这一位看着精明,就不知真正来意如何。
嘉子峤不屑地问道:“你?你算老几?”
几人侧目去看他,能对着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他老大还真是牛,不过倒替凤尘晓问出心中所想,这女人突然冒出来,谁也不知她的来历,又有几分可信?
妇人微微一笑,不在意地颔首为礼:“奴家夫家在通州是做些小生意的,夫家姓魏,叫我魏娘就行。也还有亲戚还在这明德镇上,诸位不信,可以去打听一下。”
凤尘晓努力让自己勇敢面对,她吸口气道:“这位夫人,可否让我二人考虑一下。”
“也好啊,我就住在镇上的客栈,若二位想到什么,可到那里找我。”说罢魏娘领着女儿和家人回转。
柳柳站在院子里怔怔地,凤尘晓拉拉她的手:“柳柳?”
“小尘,这可不是在做梦?”也难怪她会这么想,才想着要做一番轰轰烈烈地大事,就有人上门来,而且说不定要往通州那样大些的州府去,通州,几日前柳柳心中还代表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笨女人,没见过世面,人家说是就是了?你不会真想和那女人合伙做生意吧,哼,就凭你们两个,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嘉子峤也没真想把她二人给强行带走,见事已至此,便泼了一桶冷水。
柳柳蓦地转身斥道:“你……”
终于及时想起这个无赖是皇族之尊,而她只是个小小的乡野村姑,半汤半水地没了下文。
趁着那个嘉子峤同柳柳在互相行注目礼,凤尘晓对谢婉佩道:“谢小姐,恕尘晓无力帮到你,你看……”
说完进屋将定银拿了出来,递到胭脂手中,胭脂不接,谢婉佩笑道:“无妨,尘姑娘真要把生意做大了,将来可要记得欠着我这些东西。这样吧,这定银你照样留下,还请你这几日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不够我用别的代替,顶多只送给本家的姐妹罢了。至于你,子峤,能有多少咱们便平分了,好不好?”
嘉子峤拽得不行:“爷我才看不上呢。”
说完朝屋里看了看,就先领人离开,谢婉佩不放心,只得匆匆说了句:“走之前我会让人来取东西,到时候再给你钱,我先告辞了。”
柳柳忿忿地道:“他那无赖样,也是皇族的,呸,呸!”
凤尘晓笑道:“好了,别气着自己,他还是个小孩子,咱们还是想想那个魏娘说的吧。”
“小尘,你说他是小孩子?哈,你才多大,总爱这么老气横秋的。”
凤尘晓嫁人的时候,嘉子峤才刚刚十四,两人并不亲厚,但他是她重回人世后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刚看到他时觉得可亲可爱,甚是激动,不过稍一接触便把与之相交的念头给打消了。
两个少女点灯商量了一夜,均兴奋不已,说到做生意,她们就象那个嘉子峤说的,没经验,还动不动脾气就上来,摆个小摊子还行,真要开门做大了去,容易上当受骗。若是魏娘诚实可靠,有这样的合伙人,倒不失为好路子,反正她二人银钱有限,能赔到哪去?
反正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再加上第二日谢府派了人来,谢小姐找人替她们前去打听过,魏娘所言不假,她夫家在通州是做丝绸生意,不大也不小,家境殷实,这魏娘没出嫁前是家中独女,也做着个小买卖,夫家也是看中了她的手段,嫁过去也能帮着夫君分担。得知这个消息,二人更放下心来。
凤尘晓感激谢小姐费心,打起精神为她赶制了些干花饰品,见那位魏娘之事也全权交给了柳柳。
嘉庆人喜花草,这些干花虽不是名贵品种,可都费足心思,取个吉庆的意头,适逢百花盛开,采摘倒也并不是难事,她尽挑些风干后还能保持原有样貌颜色的花做,选料也都极尽华美,毕竟与谢家相交的都不是常人。
而对着这些散发着微香的饰品,谢婉佩动容,每一件都让人爱不释手,拿起一条绞着丝线的干花腰带,她由衷赞道:“太好看了,比玉器看着还让人爱,我拿给那些姐妹还不惊呆了她们?尘姑娘,我真觉得你该去京城,若你们到京城开家这样的店铺,一准成事。”
果然,只有富贵人家才会中意,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她这个毛病尤其大,从她给自己挑的那个郡马就可以看得出来,好是好了,可一点也不实用。
凤尘晓笑得云淡风轻:“我也不知往后会是个什么样,京城嘛,有机会我一定会去。”
谢婉佩拉着她的手:“不瞒你说,我这次上京可能短时间不会回来,爷爷他老人家有别的安排……唉,总之,若有机会来京城,一定记得找我,我就住在乌衣巷贺国公府。”
贺国公?应该是这位谢小姐的外祖家,她成亲后住到郡马府,便离得乌衣巷不远,出门倒有几次路过那里,依稀记得那贺国公府的方向。凤尘晓转身拿过一盆用竹子做的花盆供养着的植物交给谢婉佩,绿色的丝绦一样的叶子长得郁郁葱葱,前端下垂,煞是惹人喜爱,
谢婉佩不明所以:“这是做什么?”
“这是送给那位嘉公子的,那日我见他一直盯着这个瞧,料是极为喜欢,这本是王家花店里丢弃的,我拿来养活了,送与他也无妨。”
今天那个无赖公子没跟过来,谢婉佩让胭脂接过拿在手中左瞧右瞧,看不出名堂:“子峤看中这个?这是什么草?”
“这叫夜雨含香,从天竺那边传过来的,一般人家是没有的,我以前只在书里见过,养它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屋中很少蚊虫,要不是王老爹养不好,也轮不到给我。记得告诉那位嘉公子,此物不喜阳光,但每日要固定一个时辰让它晒晒太阳,也不喜多水,切记。”嘉子峤的母妃生前似乎极信佛,殿中便养有这么一盆植物。
谢婉佩带着一应物件刚走,柳柳就冒出来,兴奋地抓住她:“好了,这下该好好同魏娘交涉,开始咱们的大计吧?”
凤尘晓边把谢家给的酬劳交给她保管,边诧异地问:“你不是早两日便去见过她了吗?”
“那不同,咱们两个还是得以你为主,凡事得你同意才行,我当日便声明过这点,所以便跟魏娘说有合伙的意思,具体怎么办得等你来谈。”柳柳越来越像个财奴,抱着银子一脸幸福,这几天跟着凤尘晓帮忙,累得半死还说只要有钱挣就行。
凤尘晓有些疲倦,她不喜欢面对这样的事,托着下巴想了想道:“我本来想着咱们的钱也够做下去,可就像你说的,在这里总不如去到大的州府,外面……很复杂,要面对很多突发状况,那样的人和事,均不是你我能应付过来的,还真得需要象魏娘那样的人,将来如何,我是一点底也没有,算了,明日见了她再谈,现在,你和我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上床,睡觉,补眠,心里嘟囔:叶细啊叶细,此时你为何不再出现?
她不自觉把阎罗和叶细当做精神靠山,又想到左肩上的铅华印记,忽然没了惧怕,不是说凭着这个能逢凶化吉吗,呵,她委实不该这么胆怯的。
魏娘带着小女儿莹莹这次并非故地重游,为了等二人回话已拖延了归期,她惊诧于凤尘晓的美丽,暗忖道难怪授意她前来的人会如此重视,当然,那些东西确实也值得重视。
凤尘晓带柳柳安坐于茶楼雅间,大家都是女人,凤尘晓放松之余也参与发言,双方商谈颇为愉快,生意嘛,如她二人所想,要往通州去做,那必竟是除京都外最繁荣的地界。魏娘出钱出力,不仅出一半的本钱,再带人负责所有找店面之类的杂事,招些做工精细的绣娘来,凤尘晓二人出另一半的银钱,不多不少,正好是两人现在有全部财产,这还是加上了谢小姐临走时候给的才够。她们得管原料的提供,毕竟风干的花朵没人会做,就算是有心人想做,也不是轻易能做成的。还得再指导一下绣娘们做的样式,柳柳管店面买卖,魏娘甘愿做个三老板,类似于管事的,利润与她二人三七分账。
面对这样优渥的条件,两个初入商道的少女只能想着是老天眷顾,还一心想要多分魏娘二成,被魏娘婉拒:“你们二位别以为我是不想挣钱的良善之辈,商人重利,这些投入都要有回报的。再说我看重的可不仅仅是这些,将来若是做的好,往更好处去的时候,你们若不是五五分成,我还不愿意呢。”
原来野心人人有之,魏娘也看中这些玩意儿的前景,先在通州做开,打出了名号再往京城,那时便不会这样好相与。
柳柳想到底是做生意的人呢,她很佩服魏娘的手段,觉得以后努力方向便是她。
魏娘边与二人谈笑风生,边用一双美目留意着凤尘晓的神色,她不是镇上纯良的乡人,更觉得她不同与柳柳。
“尘姑娘,你这容貌,啧啧,着实不俗。不知尘姑娘与柳姑娘是……”
她的模样怎么了?不狐不媚不妖,十七岁,真正是佳人一个,以前若有现在的十分之一便此生足矣。问到和柳柳的关系,她笑着与柳柳对视一眼:“柳柳是我姐姐,魏娘唤我小尘即可。”
魏娘含笑不语,她明知这是假的,还是嘴上应承。不过也好,通州城里也有凤家子弟,这位姑娘不说自己姓凤,那么也少了些许麻烦。
大事已定,柳柳才将这些告诉了自己的爹爹,柳老爹怒斥了不孝女后也拿她无法,再说尘姑娘她自然有主意,女儿能跟着她也是件好事。柳柳还道安定下来后接他去通州享福,柳老爹道:“老子不去,好不容易开了个饭馆,我还指望着传承给你呢,通州再好也比不上这里。”
柳柳只得抚额望天。

端倪

风吹铃铛,车铃脆响,一名老汉赶着辆马车行走在官道上的树荫下,时逢夏末,阳光依旧很强,光结从树枝缝隙间照射下来,明明灭灭。
一只手从车中伸出,撩开车窗布帘,接着一女子探头出来,先新奇地打量一路上的路过的景色,又扭回身对车中另外一名女子道:“小尘,你不闷嘛?这三天赶路下来,都没听你哼一声。”
却原来是赶赴通州的凤尘晓与柳柳。她听了柳柳的话,沉静一笑,没有说话。她旁边还有一人,起身将起先探身出车外的柳柳拉回来坐好:“柳小姐,快坐好,仔细碰了头。”
又对静坐着的凤尘晓道:“柳小姐渴吗?梅香给您倒些茶水吧?”
柳柳又笑了,这马车是魏娘派回来接她二人去通州的,赶车的杨头和自称是丫鬟的梅香也是
魏娘派来的,那梅香一看就是个大门大户里出来的丫鬟,对二人恭敬无比,柳柳很不习惯。
“呵,梅香,你一路上问我们叫小姐,其实看你的穿戴打扮,比我二人更象个闺阁小姐。”
“那是您二位没好好打扮,梅香哪能跟二位小姐相比。”梅香做起事来很利落,一路上又恪守礼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凤尘晓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假寐,思忖着到了通州的种种情形。听得二人对话,她也笑了,真象柳柳所说,她二人全部家当加起来,只有一个小包袱,穿的是平常的粗布衣裳,还不如这个丫鬟穿的好。当日魏娘比她二人先走,说是替二人打个前卫,过不多久便真派人来接,如今一切都朝着未知进行着,难免心中几分怆惶。当日从秋冷山庄出发,自北南下,因为是第一次独行出远门,只觉新奇,如今却觉得不惯了。
“此去通州还得几日?”
“快了,我们来时用了四日,想来再过一日便可到达通州。魏夫人已给二位购置了宅院,人手也都找好,就等二位小姐呢。”她一向伶俐,早看出这位柳小姐与刚刚那位柳小姐的不同之处,面对着凤尘晓,她不由万分小心。
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魏娘为她们准备得这样周全还真难让人拒绝她的热情。
通州是嘉庆朝第二大州府,繁华程度只有京城能过之。凤尘晓一行的马车从东门直入城中,东西大街上车水马龙,行近半个时辰才到城中。
柳柳新奇地看着街景,连凤尘晓也被感染到了好心情,学她巴在窗边往外看,偶有路人注意到马车内有人探出头来,惊鸿一瞥间被那如花容颜迷得举步忘行,柳柳回身将她拉回车内:“那些呆子全都看你看傻了,哈哈。”
这里是与明德镇完全不同的景象,到处都热热闹闹的,街两旁商家林立,往来众人穿着体面,这里,看起来富人多与穷人。
后方突然起了阵喧闹,一行车马挤过来与她们抢道,赶车汉站在车上回头一看,急忙往旁边让,不仅是他们,连路上行人也纷纷避让。一辆雕着铜雀的车马从后面驶过来,马车之华贵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来,车帘半垂,里面端坐着一名女子,隐约可见其绰约风姿。
凤尘晓皱眉,这车上铜雀分明是宫中制式,如何是宫外用得的?待那辆马车行过后,凤尘晓她们坐着的马车才开始继续行走,柳柳好奇问道:“刚刚那辆车是哪家的?为何都要让道?”
梅香眼中微有不忿,想来也不喜欢那些人的嚣张,她答道:“那是燕府的大小姐,她那辆车是前朝燕太后替她们家向以前的太宗皇帝求来的恩典,任谁见了都要礼让先行。”
原来是四大世家之一的燕家,怪不得这么大排场。
“哇,果然是大州府,什么样的人都有,那个燕大小姐好看吗?”柳柳意犹味尽,打听个没完。
梅香想了想,谨慎地答道:“燕大小姐岂能是我等能见到的,听说是极好的。”
终于到了目的地,魏娘看到凤尘晓的简单行李后,招呼来梅香和另一个丫头:“二位柳姑娘,梅香你们是熟的,这套院子和这两个丫头是给你们备下的,还有一些婆子和仆人服侍你们,我先前做主找的人,手脚还算伶俐,哪里做的不好,只管告诉我。我就住在旁边的魏府,需要什么就到魏府找我,极是方便。”
凤尘晓不露声色打量着自己的新住所,半新的宅子,看样子花了心思重整,排列整齐的仆人穿着一式的青衣,心中苦笑,今生居然还会再过上这种排场日子,虽比不上公主府和郡马府,可也比明德镇的住所好上许多倍。
她到今天都没想通自己为何运气好到如此地步,魏娘做事滴水不露,倒也看不出端倪。抚心自问,若是以前的明珠郡主,定不会想这些,不会怀疑,如今她可谓是从里到外都变化太大。
柳柳倒是惊叹不已,落在魏娘眼里,便是凤尘晓果然来历不简单,对这些排场不放在眼中,其实她也真的是淡然处之
“二位先歇息半日,梳洗一下,我还给二位准备了些衣物,尘姑娘,不妥当之处还望见谅。晚上我来做东,也没旁人,只有我家相公和小女,小女你们也见过,当是为二位洗尘。”
凤尘晓微微感激,魏娘此举简直称得上贴心,初来通州,衣服什么的确实该置办些,难为她想到。
魏娘转身回了自己家,那里有夫君魏崇礼在等她,除此之外还有一人,软巾束发,一身黑色玄衣,他祥细问过刚才的情形,仰头思索半晌,后笑着摇头:“这个凤尘晓倒也不俗,且这样安排吧。让梅香和梅影那两个丫头注意点,别让人看出来不对劲。”
魏崇礼取笑他道:“沈老弟,你快马加鞭地从天锦城赶回来,便是为了这个女子?可为什么还让人看着她,我从未见你如此重视一个女子,看来我晚上得好好见识一下才行。”
“那倒不是,此次进京才知天锦城的情形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你可知道近来有个暮璟公子名声大震,极得皇帝看中,他与佛教弟子交好,连带着皇帝也常到京都严华寺去,许多重要之事也交与他处理。我原来打算找那些世家子弟引见一下,谁知道连面都见不上,打听到严华寺近日有位高僧会来咱们通州讲佛,暮璟公子与此人来往甚密,说不得要从这里突破。”
魏娘掩嘴笑道:“这个暮璟公子我倒是听说过呢,这通州府的小姐我见过不少,在她们口中我听到这个名字更不少。他原来不是在莳花苑的吗,为何能一步登了天?沈诚兄弟你打听他是不是……”
沈诚不感兴趣地道:“嫂子说哪里话,那些闺阁女子就是这么无聊,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唉,我其实并不想去巴结人家,可家中长辈却总想找个靠山,想着哪天也当个天下闻名的世家。”他双眉微蹙,极为不满目前的情形。
魏崇礼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已有能力离开那个大家族,为何不早日出来同我大展拳脚?算了,难道你对他们还有幻想?也罢,我这边会替你看好一切,随时可以过来。”
“有劳魏兄,他们毕竟还是我的家人,万事不想做绝。”
魏氏夫妇送沈诚离去后,魏娘忍不住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要咱们出面找那位凤姑娘,自己出钱出力,我想不通。”
魏崇礼轻哂:“我这个义弟最爱跟自己较劲,心气又高。谁也不会知道他想些什么,反正少不了咱们的好处,你记着别在那个凤姑娘面前露了马脚就行。”
魏娘目光闪动:“我是想着沈诚他是否对人家有意思,呵呵,这个凤姑娘不简单哪。”
生意上的事情凤尘晓与柳柳是门外汉,嘉国各辖州自有官府出面办设的州商衙门,一应处理各商家之间的合伙、开店、歇业等等事务,形同商会,魏娘带着二人到州商衙门请了保人,为双方合伙做个见证,待店铺人手齐全后,再选个吉日就能做生意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卖家也是将那天下奇与不奇的全都拿来做买卖,在商会那些男人眼中,她们卖些个女人用的东西自然算不得大生意,九月初二,一间“一品花韵”绣品坊不太张扬地开在了通州最繁华的大街上。
为什么要开家绣品坊?柳柳一开始不太明白,魏娘笑着解释:“我的好姑娘,开家花店,人家以为卖花,咱们这些个东西,就得用绣品配着做好了才能卖,取巧罢了。”
据她的想法,此物贵精不贵多,主要就是对着富人家出售,还有一个不可能多做的原因就是,这花大都是盆栽,哪里也没有花田,任你想采多少就有多少,图的就是物以稀为贵。
有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麻烦,等到真正开业时,已入了秋,通州城大,魏娘着意拉拢二人,如今凤尘晓和柳柳万事不用动手,生活过得甚是惬意。
今日“一品花韵”开张,凤尘晓却留在家里没有出去,就着飞花小笺在窗前逐个练字,自来到了通州,除了偶有几次随魏娘和柳柳去新店查看,她倒又过上了闺阁小姐的生活,忽然对写字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常常一练就是半日,柳柳忙完之余又跟过来学练字,常会发出:“小尘,我发现你的名字反过来就是尘晓,好有趣”“原来做诗与做生意都一般难”之类的感慨,忙得跟无头苍蝇似的,凤尘晓对万事不太上心,她见柳柳高兴,心中自也高兴,不忍打击她,只交待在魏娘面前不可太过直率,要注意言行等事。
柳柳不明白:“这是为何?魏娘她是好人啊。”
“我自然愿意相信她是个好人,可是人心总比你我想的要复杂得多。”
想想也是,柳柳便把话存在了心里。
店里一应事务不用二人操心,抽得几日更将那些需要用的材料做好,平日又着人收集能采到的时令鲜花,可以风干的就制好做库存,这些柳柳早已上手,她自命请缨全部包揽,只有绣娘做什么样子折东西要凤尘晓来定。
花枕和有熏香效果的香囊是初期开店的主要货品,想想,一块长方枕头,里面塞满了保留着香味的风干花朵,轻,软,外面还绣着淡雅的花样,小姐少奶奶们拥香而眠……不说香艳刺激,也够人想入非非。
如今的贵族们不仅在百花开放的时节簪上时令鲜花,而且还流行以香熏衣(参见唐朝)。一品花韵如今贩卖的香囊清香自然,做工又巧,比那些香粉、香包好上数倍,此外店中还摆放了各式饰品,均与花朵有关,有加了栩栩如生的干花原形的腰带,有缠了许多花瓣的手环,若这样还达不到客人满意,便可提出要求,量身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