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她一听便急,可转念一想,离开也好,起码用不着被她连累……
“今日我怕是露了行藏,不能再在凤家呆了,不然会连累你们。”
凤尘晓沉默,连累,她才是罪魁祸首。
“二哥,你是为我才会出事,如何说得上连累?”
“我不能让你们陷与危险之境,大哥那边我已让人送了信,而你,我想来见见你。”凤子沂毅然站起身,直望进她的眸子,认真地道:“这些年我的心思你慢慢也晓得,那么,我只能做你的二哥吗?”
他越来越觉得这种日子是在忍受煎熬,这两年尘晓更加美丽,性子也更加沉静,并且已到了嫁人的时候,皇上已经在逼尘晓择人赐婚了,如果此时再不说,这辈子可能就真的和尘晓无缘了!
有那么一瞬间,凤尘晓几乎想告诉他实情,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他一直钟情的凤尘晓,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想要极力控制住浑身的轻颤。也只是一瞬间,她清醒过来,先不说阎君有令在先,再者告诉他那个他真正想念,一心一意对待的凤尘晓已经不复存在,会是一种致使的打击,只好不断提醒自己,她并不是她,没必要为此心动。
他湿湿的黑发,随意系着的常服,眼中不再隐藏的深情,无不是种诱惑,凤尘晓别转了眼睛叹道:“可你不是我二哥,会是谁?”
他有些沮丧:“你知道的,你我并不是亲生兄妹。尘晓,我一直都想做一个爱护你,守护你一辈子的好哥哥,能在你身边一辈子守候着你。自小爹娘不许你与我亲近,而我的心思大哥一早便已看出,为此他才对我很失望。我只希望将来能日日见到你,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她无措地搅着手指,真真是第一次遇上有男子向她表白,沈诚虽然没有说过,可是他早已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意。不论是沈诚与凤子沂,这样的男子她一早没有遇上,真是可惜。呵,那时她貌丑,即便是给她机会与他们相遇,怕也不会如此吧?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清明:“二哥,这怕是不行的。”
与此同时,暮璟公子已收到一份详记着凤子沂的折疏。上书:凤子沂,凤家二子,原为凤氏妾室所出,后又传出此人非是凤家亲子,其生父不详,外间称其是凤家的二子,实则在家中无实权,上下老小都不把他放在眼中。
若是他,身负绝技却任人轻视,会否如凤子沂般心平气和?不,他会将那些对他不善的人一一报复过去,快乐?永远不会。

牵情

弯月半斜,暮璟公子身着墨衣,跃过天锦城座座民居屋脊,往凤家别苑行去。风很轻,天锦城到处弥漫着花香,偶尔一户人家的屋顶上也爬满了开着香花的藤蔓,他脚尖疾点,毫不留情地踩在花朵上,借力窜出去,不久便到了一片灯火辉煌的府邸。
暮璟公子在府外停留片刻,一人轻轻从隐蔽之处冒出来,示意里面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四周很安静,他并不想打草惊蛇,他已命人将别苑暗中监视,只是监视着里面的动静,他要看看到底是凤家跟他过不去,抑或只是凤子沂一人?他不得不怀疑,还想想看凤尘晓与此有无关系,她是个奇异的女子,生性淡泊,可常有惊人举动,比如说今日的花朝盛会,那般惹眼,如今天锦城谁人不知凤家小姐之名?一路上他都在想凤子沂为何要介入到这件事中,按说他所行之事极为隐秘,与凤家关系和来良好,从来到了这别苑如同贵客一般,没有得罪过哪一方的尊客。凤子沂,暮璟公子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也没有在这里见过。他的来历,他的背景成迷,可是他却象是知道自己的底细。
凤子沂武功深不可测,皇宫中没能留下他,只趁机在他身上洒下暗香,谁料不久便在城外跟丢,若不是他今日所穿衣着惹眼,皇城守卫还记得他与一满身着花的绝色女子一同入的宫门,尚不能知凤家二公子居然就是那个坏自己好事的高手。
暮璟公子为此极为不安,他没有告诉一尘凤家人与此有关,怕一尘借此再对凤尘晓不利。依他那癫狂的性格,必会把这些全部归结到她的身上。会跟她有关吗?她应该只是个贵族女子,应该没有可能牵扯到这里。还是早日抓到凤子沂,让他来解释。
据报凤子沂午后曾露过一次面,便再也没有动静。他望了望月色,收拾心情翻墙入府。上次他潜入别苑找凤尘晓,便暗中观察过凤家的护卫身手,都很不错,今日想是节日,守护放松不少。白日里凤家花楼圣前得宠,凤栖臣设办雅宴,邀来宾客欢饮,趁着月色在观景赏花中饮酒赋诗。近日天锦各处都烧香敬佛,待花朝盛会时才得放松少许,只听得前厅阵阵欢声笑语,持续不断,城中稍有头脸的都被请了来。暮璟公子略扫一眼,心想凤栖臣应还不知自家兄弟之事,否则不会有此雅兴。
此时已是五月,依一尘所言,再过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完成所图大事。一个月并不长,可对于在煎熬中等过几年的他来说,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却异常的难熬,他甚至一天也等不了,他想早些了结这一切!或许到了那一天,他以说,一切都完结了。
可偏偏还有一个月!
凤子沂该住在明苑,他却继续往未苑行去,因不由自主想先看一看凤尘晓。
很多时候,他都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才走上了这条路,本来不过是家境殷实的商贾之子,当是还在少年,他救下一尘,识得他之后,才知终日所爱侍花弄草另有缘故。嘉庆朝万万子民,爱花者无数,偏偏他摊上这份机缘,初时不能接受,只当一尘是狂言狂语,可是当族中长老遣来那些手持弓弩的护卫,他才真正相信。
要一个天真少年变身勇者去复仇,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他常觉此身不由已,此命堪可怜。经过几年努力煎熬,当初无奈的心已经麻木,他携花入京,得了暮璟公子的名号,五年未回,养他的父母尚不知自己在天锦名利双收,他不是他们的儿子,甚至不是皇上的儿子,他是一名异族人,甚至有一个被族人奉作花神的母亲。虽然从没有见过生身父母,可对于只存在于想像中的多苦多难的母亲,他只有怜惜。
故对女子,他尽可能的善待,却觉自己周身是秘密,容不得别人碰触。
未院内花窗前,他伏低身子倾听里面的声音,别人都说暮璟公子难得对女子倾心,是凤尘晓的荣幸,城中女子莫不羡慕。可是谁又知他始终是矛盾的心情,此时他已知邬贵妃晨间召他入宫是为何,原来是她将凤尘晓留难,驾前又出言挑拔,欲为难凤尘晓。
他之所以对邬溶月格外照拂,不过是知道明珠郡主生前与她颇是亲厚。那时她尚是天真少女,虽不知明珠郡主身份,却曾护在她面前替她说话,把她当作朋友。后来皇上到了莳花苑,看中此女,她面上悲怆之意让他不忍,故而对她多有帮助,还替她将拜岁兰广为培植,邬氏一族受益良多,全当是托了邬贵妃的福。
曾经邬溶月发现明珠不见,在天锦一阵好找,却遍寻不获,连她的丫鬟也不见,在他与左文华有意识相避之下,邬溶月并未见过楚月假扮的明珠郡主。邬溶月再没个说话的人,不多久便被带进了皇宫,嘉庆帝不过一时意起,暮璟公子无意中帮了她很多,才让她未曾消去的爱慕之意重起。其实邬溶月也好,拜岁兰也好,暮璟公子本意不过是为那个死去的明珠郡主而对她兴起一些些怜意。
前面喧闹,而夜色中的未苑独一处的静谧,象里面居住着的女主人的性情,连这里的花香都只是隐隐约约,极其清浅,并不同别处那般浓郁。
凤尘晓刚喝退了前面来请人的丫鬟,心烦意乱地在屋中沉思,凤子沂说露了行踪,暮璟公子怕是已知他是谁。
他会不会有事?初识凤子沂,她那时防范着所有人,同样的话,她可以对沈诚说,却不能对凤子沂说,因为沈诚与之前的凤尘晓并不相识,自相识便只认定如今的凤尘晓,不会因此察觉出来她的不对劲。而面对凤子沂,她要心虚的多,他所看到的所想到的,只是从前的凤尘晓。
故此他问她的心意时,凤尘晓只得叹笑道:“不行。”
凤子沂只是笑着摇摇头:“好,好,我早知会如此。”
不待她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暮璟公子,他又将要去哪里,凤子沂便已飞身离去。不过这样也好,他再不会为了她行危险之事,天高海阔,依他的本事,到哪里都不会比在凤家委曲。
稍晚些时候,沈诚已得知凤子沂无恙,着人给她送来一封信让她安心,信纸背后又附上一句话:花满衣,人相依。回想至此,凤尘晓面上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真的能相依吗?
她在窗内低叹,牵动暮璟公子在窗外跟着默默叹息。她的叹息声似有无尽的忧郁,可曾为着他?这一点念想使得暮璟公子直想推开窗子问上一问。他完全沉浸自己的心事里,跟着里面女子的低叹黯然,浑忘记自己今夜是为何而来。
良久,暮璟公子方才离开,折返向自己今晚的目的地而去,可惜他注定要失望,明苑里一个人也没有,凤子沂不在,这里的奴仆早已去了前院帮忙,或偷懒玩乐,总之,凤子沂已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凤家别苑里的人毫不知情,他们尽夜倾欢,直至天明方才散去,凤栖臣整夜不知喝了多少酒酿,此时疲累已极,硬撑着找来凤三:“可曾查到二少爷去了哪里?”
“凤三无能,并不曾找到二少爷一点踪迹。”凤三是真的查不到,他只知二少爷在家中属于多余人物,料不到竟找也找不到。
这个二弟越来越神秘了。凤栖臣晃晃自己的头,回房休息。昨日等到凤子沂着人送来一封信,直言道出暮璟公子图谋不轨,如今又被他察觉自己踪迹,只得隐身行事,让众人不必找他。
图谋不轨?暮璟公子得天子恩宠,如何会去行那等险事?这个子沂太过不羁,若真是图谋不轨他是如何得知?定是在后宫闯了祸,又想到暮璟公子白日里曾去得晚,身上还有灰迹,言说曾遇上故人,这个故人定是指的凤子沂,莫不是二人相遇打了一场?极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头痛欲裂,把自己扔到榻上,挥手让欲过来服侍的仆人退下,便要沉沉睡去。
凤尘晓却在此时来寻他,听说他刚睡下,再想想这两日确实累得太很,有些不忍,倒是凤栖臣听得动静又起身出来见她:“尘晓,怎地这么早,何事找我?”
“我有些担心二哥,大哥,二哥会去了哪里?”她心中焦虑,不找人说说话实在难受。
“别怕,他是呆不住的,指不定又去了什么……咳,他此间也有故交,想必是去了那里。”他差点就说出来去了风花雪月等字眼,对于凤子沂信中所说,他并没有对小妹提起,这些事情,小妹不用知道。
“哦。”可是琉璃堂也没有,她一晚没睡好,虽不担心他出事,可总也记挂着。
“昨日咱们族中在京的子弟还有亲戚都来,你只是闷在房中,难道一直在想他?”凤栖臣瞬间有些恐惧,这个小妹也不是个省心的主。“莫忘了皇上要给你赐婚,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三日后你打算选谁?”
凤尘晓皱眉不语,她本是来找凤栖臣,想让这个大哥能给她一些安慰,宽宽心也好,不料竟提起赐婚之事。
凤栖臣继续道:“我瞧皇上的意思,你不嫁给暮璟公子是不成的,那人……此时大哥也觉得,他非是良配,早知当初入京时便不带你来了。”
凤尘晓微笑,万般皆是命,早知道她就不选左文华做夫君了,早知道她就不离开爹娘了,可哪来那么多早知道,凤栖臣能有今日之想已属不易,早先他还硬想要她同暮璟公子凑在一起,听他此言心中颇为安慰。
“车到山前必有路,皇舅……皇上就算有心逼迫我答应嫁给暮璟公子,也得三日后。”她差点说溜了嘴,亏得及时改口,凤栖臣并没在意,他尚在苦恼:“总之,要早些想出对策才可。”
“大哥,你这些天已经够累,万事莫急。”
凤尘晓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计较,她要去找自己的爹娘,只要求得公主和驸马二人的欢心,还怕皇上来逼她?
且不管凤尘晓这边如何发愁忧心,天锦城大大小小的千金小姐贵妇人们在第二天便涌入“一品花韵”,个个都冲着昨日凤尘晓所穿之物。魏娘还不知道凤尘晓是怎么在宫里替店中招揽生意,初时并不明白,见此依然笑吟吟地招呼那些女子,待弄清了原委,心里乐开了花,满口应承下多张定单,又专程找到别苑,要凤尘晓将花朝会上所穿衣物贡献出来,在店里挂出。
眼见着人流不断,有愈来愈多的趋势,魏娘笑言做完这一季,大抵可以休息个一年半载,本是想着可多卖些些店中货品便成,哪里料到凤尘晓会这般大手笔,下半年大家伙都不用指望休息了。
说是说,她又脚不沾地忙了开去,此时人手材料都不足,“一品花韵”一时间生意红透了天。
皇宫里也没有往日的平静,先是凤贵妃突然一反平日沉寂不出,处处跟邬贵妃过不去,她极为恼怒花朝会那日邬贵妃所作所为,此女一向犯不到她头上便罢了,竟然想到冒她之名行事,其心可诛。宫中嫔妃都是望风行事,虽然皇上近年来潜心修佛,对后宫各人均无恩宠,但这个邬贵妃进宫时间不长却升得太快,早让许多人看不过去。凤贵妃一挑头,各宫各院之人也跟着说她的不是。
嘉庆帝一向不理后宫之事,还未得知此事。后宫无主,常年均是四位贵妃轮流执掌,三月一轮。这一轮正好是凤贵妃,平时不见怎地,这两日她使出的手段令人咋舌,拿着祖宗家法历制说事,直把倾香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邬溶月求助暮璟公子,怎料他不再理会她,只着人交待一句话:望贵妃娘娘莫要再插手赐婚一事。她有心找嘉庆帝诉苦,可嘉庆也在头痛。
嘉庆帝是真的头痛,今年初始,他常常会头昏晕眩,御医说不出道道来,于平日生活却没有影响,只是一面对朝政之事便心烦意乱,且脾气变得暴躁。最为过激一次便是左文华入狱,太子进殿求情,他有些失常的发怒,操起案头玉砚砸向亲子,虽然没有砸中,却把他吓醒,慌乱间撵太子出京反省,实则是无法面对自己冷血无情之况。
这种难以掌控的感觉,惟有面对着佛祖神像,默默颂经才可缓解,入夏之后的这些日子里更是折磨得他寝食难安,总觉得象有大事要发生。
花朝会后第二日,沈诚被传召入宫,嘉庆帝想要为他另觅佳偶,知他与贺国公相熟,也请了贺国公来说项。
御书房中沈诚大惊失色:“请皇上收回成命,莫再提那赐婚之事。”
嘉庆帝恼怒不已:“难道朕待你不好?”
沈诚不卑不亢,跪下言道:“皇上,非是沈诚不感天恩,只是心中属意尘晓,不作他人之想。”
“我瞧昨日你身旁女子也是极好的,不若我赐你金帛万丈,更允你琉璃堂为我嘉庆皇商,这样可好?”
贺国公见沈诚不为所动,打圆场道:“这可是皇上恩赐,任谁也求不来的,你还不赶快谢恩!”
沈诚只是一哂,万没想到皇上竟会为了暮璟公子要强行赐婚。他抬起头直望上去:“敢问皇上,为何对暮璟公子如此厚爱?难道他若喜爱,拆散别人也是活该?”
嘉庆帝阴沉着脸不发一言,这件事上,他确实有所亏欠,但君王行事岂能由人指摘?贺国公忙出口斥责:“大胆,圣驾前如此妄言,还不退下!”
沈诚行礼告退,嘉庆帝也未责怪贺国公自作主张,任沈诚离去。可他为暮璟之故,并没打算改变心意。
熟料隔了一日公主又来见她,张口就说赐婚之事不可行,还说要收那凤尘晓为义女,自己女儿的婚事,不用别人操心。

有变

在嘉庆帝看来,赐婚原本是喜事,却被这些人一个个地 成了闹心之事,虽然想将凤尘晓强行赐婚给暮璟公子,但他对公主的请求却不能不理会,故此只得作罢。他心中恼怒,待公主离去后,一脸阴沉地唤人宣贺国公进宫商议了半日,才觉得稍平息怒气。
公主府里,凤尘晓正等着娘亲入宫回来,她望着后园满地的的祭品和香烛,不由谓叹,这是要给她死去的亡魂做法事呢。眼前一切都提醒她,自己是真的已经死去,这一副肉身不过是意外求得,如今才能亲近父母。
娘亲想是太过记挂于她,忧思甚重,这两日身子也不太好,今天一早她上门求助,应是母女连心,她目含悲戚,拉着凤尘晓想了想便一口便应承下来,还说要收她为义女,如此一来,皇上便约束不得,只是真正的认亲仪式却要待一尘大师来为明珠郡主做完法事之后。
原来一尘和尚要来,凤尘晓为这个消息震撼,这个和尚太过诡异,若是在超度时发现她魂魄有异该如何是好?超度法事便定在花朝会结束三日后,凤尘晓想,那日她绝不会出现,还记得一尘在严华寺里显露出的奇异本事,那是她无法预测到的后果。
也罢,是祸躲不过,对于这些,她倒不太担心,阎君大人不会让她就么容易就被送回阴曹地府吧?再次看看刚抬进来的纸扎男女,她再没有忌讳,也觉得发冷,忙去别处侍弄自己的花草去了。
即便是一尘会发现什么,暂时她也想不到好办法,只得静观其变,认亲仪式不管几时举行,都让凤尘晓欣喜若狂,她没想到还有这一日,能常见到爹娘,名正言顺叫出爹爹娘亲,内心深处几乎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公主从宫里回府带来的消息让她放心不少,皇上终于答应不再赐婚,这是好事。明日之后,怕是让很多人失望。
回到家中,凤栖臣已在等着她,这两日他忙到了极致,想到小妹赐婚之事就头大,瞧皇上的意思,还非得是暮璟公子不可,但凤尘晓会选谁,那还真是显而易见。难道要与皇上抵抗到底吗?他看着凤尘晓一点也不上心的样子,又想到凤子沂,心中有气,劈头就问:“去哪里了?难道不知道今日是花朝会最后一日,明天若是皇上问起来,你要选谁?”
凤尘晓微微一笑,道:“大哥放心,赐婚一事不会有人提起,适才我去了公主府,求公主替我说话,皇上也已经答应此事作罢。”
凤栖臣不敢置信,呆了呆,又道:“你是如何识得公主?啊,那次进宫的事了,难得公主会出手相帮,也好。我本已向贵妃娘娘提起此事,看她能否帮衬一下,嗯,这会儿也用不着了,你改日要再去谢过公主才是。”
她连忙应了,此时凤三又来请,说是马车已备好,凤栖臣匆匆离开 ,临走时问道:“沈诚可已知道?没想到你中意于他,早知如此,大哥也不必做那么多无用功。”
凤尘晓微窘,送走大哥后,她独自徘徊在园中,犹豫是否该让人送信给沈诚,告诉他这个消息。主动告诉他,不就承认了,她中意的是他,怕他担心,自表心意这种事,由她做来太不合适。
其实此生背负了复仇这个包袱,让她总也轻松不了,男女情事实非最重要的,所以若二者选其一,她当然会选沈诚。若是没有赐婚之事,她会否觉得沈诚才是中意之人?一时间有些迷茫。
园中蜂蝶忙碌,沾花落叶,飘出丝丝甜香,无意抚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芊兰,娇嫩无比,凤尘晓蓦地想起,自己哪比得上这尚未开放的花朵般娇嫩,她心已沧桑,虽然左文华负她,可到底是成过亲。这两年做凤尘晓做得惯了,竟真当是十八年华正好,中意别人?还是先想想正经事,暮璟公子得皇上宠信,不知有何图谋,即使左文华已死,她也不可掉以轻心。
若是凤子沂还在……她又忍不住责怪自己,已连累得他藏匿,如何能再起利用别人的念头?只是她太过无用,想不出该如何将暮璟公子的真面止揭与人前。
及到晚间,魏娘乘了一顶小轿来寻她,商量着扩大店面之意,如今订单太多,人手、店面都不再够。
凤尘晓这才记起自己还是店东之一,她暗叫一声惭愧,诚心诚意地道:“魏娘做主便成,我是没有意见的。”
魏娘捂嘴一乐:“这话我听着有趣,你倒是给个确切意见啊,便如那赐婚之事,你到底选哪个?”
敢情她今日前来,不是商谈正事,而是打听八卦来的。
凤尘晓淡淡一笑:“魏娘怕是要失望,赐婚之事已作罢。”
“果真?要说失望,也是那两个男人失望,关我何事?这话说回来,要选自然是要选沈诚才对,昨日皇上召他进宫,想他接受赏赐放弃你,他当场拒绝,说只倾心于你。”魏娘满意地看她脸上飞红,又道:“我那夫君与沈诚是好兄弟,将来你可是要叫我做嫂子的。”
她只得继续脸红,魏娘又转了话题:“一品花韵做到今日便跟做梦似的,全赖你心思手巧,连内务府也有意来咱们店里采买,还不是因为你那日所穿让宫里的贵人们都心动。”
“是吗?”她有些不信,宫中穿着自有规定,那种衣物不太合规矩,怎么可能?
魏娘有些兴奋:“自然是真的,凤贵妃不是你姑母吗,内务府看在她的面子上,也多少要照拂咱们的生意,虽不及燕家那样的皇商,一品花韵也算是小有成就。”
凤尘晓蓦地想起了柳柳当初曾说过,哪一日要做皇商的话,不禁好笑。
“魏娘,你离家甚久,可曾想过回通州去?”
“有时会想,可是我夫君女儿全在这里,倒也不是太想。你是不是想柳柳?不然接她来此,可好?”
不单单是想柳柳,她还想明德镇的一切,望着幽幽灯光,心头一阵烦闷:“我想回去。”
她无缘无故说出这话,不光把魏娘吓了一跳,连自己也是心惊不已,难道左文华一死,她便淡了对暮璟公子的恨意,想心无牵挂抛下这一切走人?
魏娘连声安慰:“这是怎么了,难道京城不好吗?别想太多,谢小姐今日还差了人来,说是大婚前想准备些东西,不如你去见见她,也好说说话。”
花朝会正式结束,南北客商等着四大世家的主事人定下今年行规及货品价格才能订货,赶到六月中发货前又得一阵忙乱。京中百姓倒是习惯了每年这时候的忙乱,市面繁荣是好事,难得还有热闹瞧。可是今日本该是等着看凤家小姐选了哪位才俊做夫君,可谁料没了动静,难道暮璟公子没戏了?不少人为之忿忿,传言纷纷,以致于凤尘晓到贺国公府时,谢婉佩将她左看右看,连连叹息。
凤尘晓一大早来到贺国公府,正好在门口碰上了要出府的贺国公,出于礼貌,她忙行礼请安,老头拈着胡须看了凤尘晓一会儿,长叹一声,挥挥手让她进去,这会儿谢婉佩又叹起气,弄得她莫名其妙,皱眉道:“我怕是来得不是时候,适才我进府时,遇上令祖,他老人家也冲我叹气,你们一个个都如此古怪,不如我改日再来。”
谢婉佩忙道:“别,我是遗憾皇上居然没提赐婚之事,不如你告诉我,你要选哪一个吧?”
奉茶来的胭脂也眼巴巴地看着她,主仆一个样。
“你大婚之日便在眼前,还有闲情想这个?”
“那些又不用我管,对了,我外祖为何也叹气?昨儿个下午他被召进宫去,定是早知道赐婚之事作罢,咦,难不成他也遗憾不知道你要选谁?”
这自是笑话,贺国公当然没有这种闲情,他昨日进宫接了道旨意,皇上动不了凤尘晓,心中又恼怒好意赐婚无人遵从,便把这气出在了沈诚身上,不再理会他的意愿,直接下旨给沈诚赐婚,身为一国之君,不是任谁都能忤逆了他的旨意。
贺国公便是去宣读旨意之人,他对着凤尘晓那一叹,其实有很多意思,年轻人的事,要他这个老人去唱白脸,真是为人臣者的难处,旨意一旦颁下,不知又要起何波澜。
谢婉佩拉着凤尘晓不放,不久就要做新娘子,谢婉佩总觉一种神秘的喜悦,可又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故此有些烦燥,又有些期待的兴奋,说完这些说那些,使得凤尘晓在贺国公府呆了一日才得以离开,她被谢婉佩的喜悦感染,满心柔柔地想沈诚此时也该知赐婚作罢,他会否同她一样觉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