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苏展阳是什么样的人,苏劲却不能不知道。他这个堂弟自制力极强,虽然也曾和他一样,把工作的压力发泄在夜晚的灯红酒绿里,是个泡吧高手,从不耽 误正事,不然叔叔也不会放心早早把成悦交到他手上。最近这半年多,苏展阳做事更加沉稳,苏家有他这个正规军摆着,更衬得苏劲浪荡。
苏劲没怎么动叫上来的菜,他正饶有兴趣地研究苏展阳的面部表情。
苏展阳在不停地抽烟,要和舒小夕一起走下去,他没认真想过。可也从没有想过和她分开,他一时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些烦燥地问苏劲:“你说,女人都在想什么?”
苏劲不愧叫苏劲,听到这句话立马来了劲,趁此机会给自己的堂弟上课:“阿阳,别看平时咱们俩出去你最得女人青睐,其实你根本不了解女人。大部分女人都 渴望安定的生活,拿舒小夕来说,她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会更加没有安全感,她们一方面不相信男人,却又希望男人给她们安定的生活,每天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矛 盾不已,要男人不断说甜言蜜语和各种各样的保证才行,这些你会吗?”
苏展阳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的说:“小夕才不会这样,她从来不提什么要求。”
说完才发现,她好像真的从来不对他提什么要求,相识至今,她偶尔会为了小事哭泣,为了他的冷淡误会伤心,却从来不胡搅蛮缠。只是最近有些易怒和敏感,这让他有些郁闷。
“这么说吧,阿阳,你是怎么被这个女人巴上的?”
苏展阳的脸色有些难看,突然有种护短的情绪,他不允许有人这么说小夕:“什么巴上,你以为我们是在泡吧,别把小夕跟那些出来钓男人的女人相比。”
苏劲无语,在他看来,苏展阳是大餐吃多了想换换清淡的口味,才会跟那个女人在一起,还说什么女朋友,这话让二叔听到一定皱眉。
“有些女人,是为了得到更多,才忍着不提乱七八糟的要求,说不定舒小夕就是个聪明的女人。”他抬手阻止苏展阳想说些什么的举动,接着说:“先不说她了,难道你这么多年下来,到想结婚的时候,不找个这样的,不足以证明你动了真感情?我的好弟弟,你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苏展阳被问得有些狼狈,是啊,他看上舒小夕什么了?以苏展阳的经历来说,舒小夕没有他所有过的女伴们漂亮,会玩,也称不上温柔贤淑,他的心很硬,多少 骄傲的女孩子在他面前丢失自尊和自信,所以根本不相信什么虚无的爱情,那些就跟舒小夕平时看的言情小说和电视剧一样无聊。
到底他看上了舒小夕什么呢?
整个中午,舒小夕的心情都无法平复,她就象一个导演,在心里自编自导自演,上演着一幕幕关于他俩之间的悲欢离合,他或情深如海,或无情离弃,总之,她就是那个悲伤的无法自抑的主角。
女人在很多时候,爱的并非是让她哭让她笑的那个男人,而是爱上了爱情本身,爱情给了她无尽的灵感,常常让她陷入幻想中无法自拔,尽管认识到两个人之间有多不合适,却也舍不得离开。她在自己的幻想中创造着奇迹,给自己看。
会不会有那一天?就象她想过无数遍的分手场景,她满面泪水同他告别,怔怔说些祝福的话?太惨了,不适合她这个现实女性,再说这么大度可不象是她的作风。每次想到那里都让她打寒战,连忙在大脑中切断画面。她想文艺风还是不适合她,保护自己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伤害别人。
所以当苏展阳半下午带着一股烟味回来,把她叫到总经理室里,温声软语让她别把苏劲的玩笑放在心上时,她木着一张脸不感兴趣地说:“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应该谢谢他,这不就是你们爱玩的游戏吗,他甚至都没说出来对我感兴趣之类的话,已经给足我面子。”
她赌着气说话,他不是说过对她感兴趣的话吗?现在想想那其实是一种看轻。
苏展阳心里本来已经做好准备,知道她会生气,先摆出较低的姿态来哄她,谁料她竟然这种腔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通常男人无话可说的时候,会说女人不可理喻,尤其在这个时候,所以苏展阳不可避免提高声音地来了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她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他凶她!还对她这么大声,一种难堪和委曲涩涩地涌上心头。
原来他们之间竟到了互相指责的份上。
她无限悲哀的想,太不值得了,她以为无比重要的感情到头来却成了她的错,她的罪。
苏展阳看她倔强地忍住眼泪不说话,有些后悔,本来不是打算好好解释的吗?苏劲,全是为了他一时捣乱。他只好叹口气问:“你哭什么?”
舒小夕泪意更盛,心里更冷,被人用这么不耐烦的口气对待滋味真不好受,这便是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吗?
“你哪只眼睛看我哭了?为你,还不值得。”
“你这么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突然觉得真没意思,他和她之间就象是一场玩笑,而她,就是这个笑话里的小丑。“总经理,如果没事我先出去了。”
没等他说话就开门走人。
真的很没意思,她有些万念俱灰,真没意思,她甚至不恨他,要恨就恨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一时的心动,抛弃了自由身,当初你情我愿,现在才来讲骄傲讲尊严?爱吗?爱吧,可是她爱了人家没有爱,三个多月而已,她爱他什么?如果这就算爱,那未免也太容易了。
苏展阳看着被关上的门深深地沮丧,本来是想好言好语和她谈谈,希望她别在意,可她一句话就轻易挑起他的怒气,这些天他的神经也被逼得有些紧张。她这么说既遍地了他也贬低了自己,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落地窗前,他皱眉看着玻璃反光映射出的自己一脸无奈,窗外的天阴沉得像是有场更大的暴风雪,楼下道路上车流如蚁虫,十六楼高的房间内气氛压抑得他想大叫。苏劲总说他现在的样子更有魅力,不应该浪费在舒小夕那样的女人身上。
浪费吗?他不觉得,最近几个月,他觉得平淡些没什么不好,静极思动也只让他想着要带小夕去渡个假,刚刚就是想问她年节时有空闲想去哪散心,好好放松放松,不料是这个结果。
苏劲的话还在耳朵里回响:“阿阳,你要不想被人套牢,就快点和她分开,我看二叔是绝对不会同意。”
苏展阳当然明白爸爸的意思,他认为自己的儿子该结婚了,对象就是聂咏华这一类的女人。他隐隐猜到舒小夕也在为这个不对劲,可是,在他心里,总认为结婚还不到时候。
不管如何,爱情永远不是现代人生活的唯一重心,上班,下班,交际……女人最辛苦,除了上班,还要顾家,有了孩子后,心更是放不下别的,所以,对爱情这种奢侈品,还是少沾为妙。
舒小夕跟苏展阳已经是几天没有说话,冷战还在继续。奇怪的是,苏展阳没有回自己在金桂华庭的住所,依然每晚都回她住的地方,两人在小小的套房里即使面对面也当对方是透明的。
他觉得自己没错,她更觉得自己没有错,心中的气已经不再是为了苏劲的恶作剧而生,而是升级到了另一个高度。舒小夕在心里提醒自己,妈妈还在医院,她每天得抽时间去医院看她,陪她说话,还得装作跟没事人一样,气就留到回家再生。
有人说,爱情象是一场瘟疫。她的爱情连感冒都没来得发散出来,就消失了。
舒妈妈倒是几次问起苏展阳,为什么他现在不来了。
为什么?她答不上来。
舒小夕心里象吃了黄莲一般苦,又不禁愤恨,当初他就不应该出现在妈妈面前,这个不负责的男人,前些天每天都来,明知妈妈已看出他们之间有不一般的关系,却又突然消失,留给她一个大难题。
她只得死不承认跟苏展阳有什么关系,舒妈妈自然不信,但另一个男人的出现,多多少少转移了舒妈妈的注意力。
中午正点,李珂提着水果走进病房时,不出所料,舒小夕也在病房,看到他来,脸色一变:“李部长,你怎么来了?”
这个男人突然频繁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让她很不习惯。
话说那天她被苏劲戏弄,又跟苏展阳闹得不快,无心看文件,只得提前离开公司去医院看妈妈,出门碰上了也要离开公司的李珂。酒会那天她小小利用过人家,所以很客气很客气地道歉,结果变成搭他的便车去医院。
此人极为上路,听说她妈妈在住院,第二天不知道怎么就提了果篮来看老人家,搞得舒小夕极度迷惑,心想难道此人真是工作出色、为人的新好青年?不愧是负责一大片地区的部长啊,拉拢人心真叫一个厉害。不过她只是个助理的助理,并不是人家巴结的对象啊。
舒妈妈心里直犯嘀咕,自家女儿什么时候这么招人了?
李珂倒全不在意舒小夕变色的脸,前几天她都是下班后才过来,几乎踩着点,但凡舒小夕进病房不超过五分钟,李珂立马就会跟着出现。象今天,舒小夕怕为的就是不和他碰面,特意请了个假,上午过来,李珂照样出现,在舒妈妈和看护小姐暧昧的眼神中,她都要仰天长啸了。
他一定是听说了公司里关于她和苏展阳之间传言,再加上酒会上那一幕,才会觉得会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吧,这真是想解释也无从解释。
“小夕?真巧,”
舒小夕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是啊,怎么这么巧。”
“我下午要飞回南区去办些事,最近恐怕来不了,所以走之前来看看伯母。”伯母伯母,叫得很亲。
原来他真是无意中来的,要不然舒小夕真以为他在她身上装了追踪器。不过他不会再出现,实在太好了,她在心中鼓掌,口里却说:“是嘛,都快过年了还回去工作,李部长真是辛苦,你放心,有机会我会向老板替分公司的兄弟们争取福利的。”
李珂笑笑不语,舒妈妈招呼他坐下,他没有象前几天那样坐下来闲聊,而是同舒妈妈告别,手轻轻地在后背招,示意舒小夕出来说话。
舒小夕无奈地跟出来:“李部长,还有事吗?”
在这里说话,总让她想起那晚苏展阳来找她的情景,这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装做手冷,把手放在嘴边呵两口气,再搓搓,心想:这天真够冷的。
李珂背负着双手,象个领导一样说:“怎么,就那么不想见到我?”
她赶紧笑笑,其实真正跟这个 人熟起来,不过才几天的功夫,他是属于年轻有干劲的人才一类,而她属于喜欢安定,心意沧桑着的一类,根本不搭调。他这么熟稔的口吻让她有些接受不了,又不 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客客气气地说:“哪里,李部长是我学习的榜样,你能来是看得起我。”
“你还真逗,干嘛老这么严肃,我可没忘那天你是怎么倒在我怀里的。”
舒小夕出了一身汗,他干嘛提这个?原来自己对外的形象一直是严肃,其实她算是个很放不开的人,一般人会觉得她死板,无趣。只有在面对孟依依、阿春、小敏这三个好朋友的时候,她能谈笑自如,并且放开怀抱开心大笑,依依说她是典型的门旮旯棍,闷骚。
也许她该告诉他,此时她最想做的事是点上一根烟,然后吐个烟圈飞到他脸上,斜斜看着他,显示自己是并不是很严肃?
“当时总经理吓人的眼光我到现都还记得,后来才知道,你居然是苏总的女朋友。”
她身子一僵,再也没有什么调皮的念头。苏展阳便是她此时的罩门,提起他只会让她难过。什么女朋友,如果曾经是,现在也该不是了。她清楚成悦里面的人都说过什么,好听,不好听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些内容,甚至有人赌她能把苏展阳留在床上多少天。
这个李珂,干嘛非要提起这些?
“可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舒小夕猛地抬起头,微眯起眼,本来以为他想通过她来巴结上司,现在看来,是她看错了他的意图。
他凭什么这么说!他以为他是谁?他有什么资格来挑剔别人的感情?
可她还是没有开口,笨,真笨,人笨嘴也笨,笨面孔笨心肠,笨到无药可救。一瞬间她甚至恨起苏展阳,如果,他没有在公司的人面前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她今天这么难堪,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可以对她感情指指点点,嗯,都是他的错。
李珂停顿了一下,却突然转了话峰:“我听说,老董们决定裁减一些人员,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今天回分公司就是等待结果,如果实行,便年节前做好准备工作。小夕,虽然你是总经理助理,不过也要小心啊。”
她完全被裁减人员这个消息震撼住,心里一阵阵莫名的发虚,如果真裁减人员,那她会不会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李珂这种提醒根本没有什么准确性,她有预感,她就是其中一个。
“好了,外面太冷,你快进去吧。我估计年前能赶回来。”言下之意竟是他还要来。
舒小夕决定,立马去找妈妈的主治大夫,强调一下老人家想回家过年的愿望,看能不能提前出院。半个小时后,她回到病房,先向妈妈宣布了好消息,大夫批准妈妈出院,不过要定期检查。
舒妈妈能出院,自然很高兴,但也有些遗憾,怕那个李珂回来后见不到她,颇是遗憾。舒小夕叹道:“妈,那人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求您别说了。”
“小夕,我觉得他挺好的,能干。听说家中就这一个男孩子,很是按理应该娇惯,人家没毕业就已经开始一个挣钱,父母又都在本地,唉,也不知道我有这福气。”
他挺好的。他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她身边只要是个男人,老妈都要朝那上面想吗?
舒小夕对妈妈的幻想力叹为观止,又想起一点,果然不愧是搞业务的,才几天就把老妈给哄得想把女儿凑给他了。
终于到了舒妈妈出院的那天,舒小夕请了一上午假来接,她甚至想着退了自己现在租的房子,搬回来和妈妈住,因为她刚出院,舒小夕不放心,就近照顾总是好 的。她没有告诉苏展阳今天去医院接人,甚至没打算告诉他自己的决定,虽然这么做只会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远,顺理成章变成冷淡的关系,直至分手,这样,也 好。
真好。
苏展阳一定会很满意她配合的态度。
不是吗?虽然还住在一起,可是谁也不主动跟谁说话,舒小夕有时恨不得张口让他走人,这么着算什么?他在比谁的耐心更多?
女儿要回家住,舒妈妈当然心满意足,马上就要过年,正好母女团聚,再加上能马上出院,心情好得不得了。
舒小夕留她和小看护聊天,自己去找主治大夫办出院手续。冬天天冷,人也扎堆地往医院里跑,不断有新病人被抬进医院,有的甚至住不上床位,医院巴不得有人主动要求出院。
她一个人跑上跑下办手续,上午出院的人多,等待结算费用的时候收费大厅排起了长队。舒小夕实在无力站着等,靠着一角墙壁坐下来,真奇怪,这种时候,她居然没想过找人帮忙,看来一个人也能过,女人并不是非得找个男人才能过下去,自己当自己的主心骨最牢靠。
话虽这么说,可她靠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悲哀地想掉眼泪。不远处的电梯门一会儿一开,进去一些人,又出来一些人,个个穿着厚厚的冬衣,都麻木着脸,这里多的是生老病死,谁也不会在乎一个女人颓废的面容,和她那风花雪月的情事。
这个冬天太长太冷,冷到把他们之间的温度降到最低点。
想到李珂临走时说裁员的事及他话中的含义,她认真想想,没什么要紧,如果这是针对她来的,那要说句不敢当了。她只不过是个小人物,总经理助理并不是什 么重要职位,上头一句话,她就得拍屁股走人,而且,至于吗?她满心以为,苏董会拿钱来砸她,看来,她高看了自己存在的影响力,人家都不屑于看她一眼。
当初她 找工作,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转移心情,再说这份工作得来也全不费功夫,没了的话,顶多就可惜两天。条件好福利高的工作也不少,以她的资质,很难再找到象成 悦公司这么好的工作,但也不是非他不可。现在她知道和一起工作的男人发生感情的严重后果了,感情一旦出现问题,那么工作也绝对干不下去。要她天天面对一个 有过感情纠葛的男人,那是不可能的。谁知道呢,也许苏董还没开口让她滚蛋,她已经自动滚蛋了。
若孟依依知道她的想法,肯定又要给她下注语: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就当是她的性格问题好了,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一件事,他们之间注定是要分开的。她不是非得结婚不可,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就她这种状况,如果哪个 男人主动要提出结婚,她肯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就象是孟楚,明明和他走下去结婚的机率大一些,可她直觉选择了另一条路。她对婚姻没有信心,所以当苏展阳 提出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有些怀疑、戒备,还有一些兴奋,当然他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并且这个过程中的快乐也不少,她为什么要拒绝?
小敏打来电话要接舒妈妈出院,舒小夕死活不让,这两天又下了点雪,路上不好走,门口就是出租,何必麻烦。小敏知道她早已回家,直接理解是苏展阳肯定会 在,也就没再坚持。挂上电话,舒小夕嘲笑自己好面子,她是不想小敏看到自己一个人,孤伶伶地没有帮手,苏展阳怎么会在这里?男人有时候特自私,只顾着自己 的感受,总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不该低头。
开始的时候她一直不承认,不承认自己喜欢这个男人,只对自己说既然心动了,就去付诸行动吧。当然,也是因为寂寞,到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寂寞的心变得 不淡定,不从容,想法已渐渐偏激,这段时间,只怕在苏展阳眼里,舒小夕成了动不动找事生的女人,甚至连不可理喻这样的用词也说了出来。
她竟变得这般令人厌恶吗?
想到这里,她烦躁地站起身,继续排队等,明明住院交钱的时候手续简单,收费快得很,但出院结算的时候却要履行半天的手续,害她有多余的时间里东想西想,简直要想到自己的死亡投胎乃至下辈子去。
将近一个月的住院 费用并不夸张,即使加上给看护的费用,也没过万,当初说要在医院里观察,苏展阳在这里预交了三万块钱。数目不多,她还负担得起,并不需要他这种好意。妈妈 的身体康复是这段时间混乱的生活中唯一的福音,舒小夕怀着感恩的心,谢诸方神佛,她一点也不敢抱怨生活对她有任何不公。
推开病房门,舒小夕一愣,苏展阳居然在,还陪着妈妈聊天,一见她回来,他站起来走过去,用亲昵地语气问她:“小夕,阿姨出院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的口气像是这些天的冷淡并不存在,可她做不到,淡淡地反问:“你怎么来了?”
“上午你请假,我才知道今天是阿姨出院,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没那个必要。”说完不再理他,去整理东西。
小看护已经把一些出院要带走的物品打包装好,舒小夕走过去说声谢谢,又塞给了小看护一个信封,里面是额外加给她的一些费用,难为这些天她尽心尽力地陪 着妈妈,小看护推辞不要,说是医院有规定,舒小夕硬塞过去,她从打心眼里感激这个女孩,很多时候,身边应该最亲的人并不能帮到你什么,反而是陌生人却出了 大力。
苏展阳心中苦笑,虽然这几天他没主动开口说话,可总是注意着她的举动,不然也不会知道她请假来了医院。但明显舒小夕并不接受他的好意,打算怄气到底。
他开车送舒 小夕母女回家,到了小区门口时,舒小夕本想说在这里下车,客气地请他回去,可看了看妈妈,又看看路上并不好走,忍住没说话。一进家门,舒妈妈有些吃惊地呀 了一声,怎么离开这么多天,家里反而干净了不少?舒小夕揽着她的肩笑着说:“我就是怕你回来忍不住干活,就让小敏找了两个保洁人员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你这孩子,麻烦人家小敏干嘛?”
“我除了你这个妈,就她们两个好朋友了,不用她们用谁。”
舒妈妈不明白这个苏展阳到底是女儿的什么人,只能是客气再客气。舒小夕也不多理会他,她准备一会儿就回自己住的地方简单收拾些东西,回来和老妈一起住, 上班肯定会远些,不过不要紧。只是这几天的冷淡相处之后,她突然要搬走,虽然理由很充分,但真该对他有个交待,要不要和他谈一下?不,没有必要,想来他听 了自己的理由,也不会说什么。
苏展阳被她淡淡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痛快,有些被排外的感觉,
这几天他也在不断地想,想到底要不要跟舒小夕好好谈一下,可是谈什么呢?他自问对她还算是上心的,这几年从没有跟一个女人走过这么久,在他看来,激情 爱情都是感情,女人往往执着于分清两人之间到底是是不是爱情,那样很傻。舒小夕是个爱别扭的女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反应也是在乎他才会有的。
可他不想跟着她的别扭来改变自己的态度,更重要的是两人在一起的感觉,感觉对了就能一路走下去。他想他明白舒小夕的烦躁不安是为了什么,可却无能为力,他比她本身看得要更清楚,她根本不是要结婚,如果真到了要结婚那一天,估计逃得最远的那一个,不是他,而是她。
过了一会儿,楼上楼下的老邻居知道舒妈妈出院回来,热情地挤了一屋,马上就有人发现了苏展阳的存在,不免要多问两句,舒妈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他,只说是个亲戚,舒小夕想笑,怎么看苏展阳也不象是舒家的亲戚。
看得出苏展阳的尴尬,她也不想待在这里听那些大人拉家常,便拉他一起出门,说是要回去拿东西,淡淡地告诉他,准备回来住,理由是妈妈刚出院,需要人照顾。
要住多长时间?他没问,她也没说,一路上气氛压抑得连播放着的CD也象是在哭。
舒小夕的心情很复杂,她在犹豫,在医院时理清的思路又慢慢混乱,回到家慢慢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拿什么呢?其实也就是一些衣服,苏展阳在客厅里坐着,没有一点声音。
她不在这里住,他应该也回自己家,终是要一点点地分开,分手。
分手,这个词语是谁发明的呢?她胡乱地往一个大手提袋里塞着东西,一边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直至被苏展阳从身后抱住。
苏展阳清楚记得刚遇上她时,是在她刚办完离婚手续,区政府外的街道上,她脸上的表情就象现在一样,不是伤心,而是种说不出来的厌倦,厌倦到恍惚。
在这种时候,舒小夕反而留恋起这个男人,不切实际地幻想着如果他能永远这样抱着她渡过一生未尝不好。
她明白,如果不是她这么执着地钻 牛角尖,那么,也能平平稳稳地继续走下去。且不说走多久,走多远,有时候人生无趣,但凡有那么一点点甜蜜诱惑的滋味,便足以维持一段感情。只是要这么一味 忍耐地过,还不如早点离开。是,他没表露出一丝不耐烦或者有不想继续同她走下去的表现,可对她来说,不在乎她的感受,已经是亏待。
难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吗?她在心里骂自己的同时,又骂了一句:男人都是王八蛋!
一边想着他的好,一边又念着他的坏,到底该怎么办?矛盾和痛苦逼得她闭着眼冲动问出:“你爱我吗?”
要习惯被动的舒小夕问出这句话来,其实等若是在表白,意思就是:我爱你,你呢?你爱不爱我?
回答她的,是令人难堪的沉默,她看不到苏展阳的表情,只感觉到他在背后将拥着她的双臂略微收紧一些。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艰涩地说出一番话来:“小夕,我们这样不好吗?可以说,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以为我们之间,我们之间不会有这种问题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