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公爵的主卧,有着雅兰父母画像的房间,别说是一般人了,连打扫那间房间的女佣都是指定了的。加里弗雷德公爵的风流是出了名了,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公爵带过哪个女人去那间房**,连睡都是不可以的。
他跟随他这么多年,知晓他讨厌女人睡他的床。
可是现在…
他没说话,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照不进青年幽绿的漂亮瞳孔里,寂静的,流不出声音。
***
菲特前半夜睡得特别好。
后半夜颠颠簸簸的,迷迷糊糊不情愿地醒来时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在马车里,身上穿的是一件上阶少女的浅色蕾丝裙,外面罩着件黑色绣边的带帽斗篷,刚好可以遮住自己一头长发。
青年好整以暇地坐在对面含笑注视她,身上衣服不如在帝都里时那般华丽精致,可也是一般小贵族的黑色讲究的得体衣装,带着高帽,白手套里还握着手杖。
掀了一下车帘,午间阳光刺进眼睛,望出去俨然是一派田园风光。
“怎、怎么回事?”
“丧尸疫情在西边爆发了,事情紧急。”他可是耐心等她好好睡了大半夜才动身的。
呃,昨晚还在舞会笙歌的说。
“等一下!”她脸突然红了,双手护胸戒备状,“这、这身衣服谁替我换的?还有还有,昨、昨晚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事情?”
“你很希望?”他从马车车厢底抽出一袋人造血给她。
“…流氓!”
受灾的地区是西边边境的一个小镇。
天气依旧是冷的,路上越往后面走越觉得彻骨。
“…唔!?”
看着车里的银发少女猛地一抖,雅兰抬起眼,“怎么?”
她嗅了嗅味道,压下不适感然后道:“血腥味…好重。”
而且是,变异了的血。
到达村子时已经黄昏,森林尽头的夕阳摇摇欲坠,橘红厚重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沉下来。三三两两的低矮房屋排列着,人声稀疏,偶尔飘来低低哭泣声和人类无力的呻吟,风瑟瑟地吹过,雅兰一行人穿着靴子经过丛生的草丛时窸窸窣窣的声响格外明显,一些人就这么倒在路边没了动静,青白色的一张脸,嘴唇乌紫,呈现在菲特眼前的是一派荒凉的景色。
雅兰带着她下了马车走进村子,透过屋子窗格可以看见烛光下病床上的落下垂死之手和聚在旁边捂脸哭泣的妇女孩童。
身后尚有两名侍从跟着,菲特觉得背脊发冷,拢了拢斗篷。
雅兰径直绕过人们去寻找村长的住宅,经过时人们抬头,呆滞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这些…就是瘟疫?”
“嗯。”他头没回,“血族丧尸带来的传染疾病,这个村子还算可救,出现丧尸的数量最初就被控制了,否则这片村落的下场是结界隔离全灭。”
“什么?”她一惊,不可置信低声问,“那那些还没得病的人们怎么办?而且、而且说不定那些人还有救,你们怎么就…”
他这次来,也没带什么医疗队员,明摆着就是放弃了这个村子只是来调查而已。
难道之前就是这样处理的?
她没说话了,面前的男人已走到村子里最大的屋子前,想必就是村长的家了,略侧过头看她一眼,没多大表情,“那公主殿下就赶紧查出病原好了,在下感激涕零。”
她被哽住了,这男人。

 


☆、Chapter 13

即便是村长家,也来得简陋,雅兰没报身份,行礼后询问了村长一些事,恩泽在旁边一丝不苟地做记录,菲特无事,心里有些挂念村子的情况便在外面转转。
情况的确是让人死心的那种,宛如死神整个地降临一般,天黑以后几乎连灯光都没有,走到村子里面一些,隐隐约约听到小孩的哭声。
“妈妈…妈妈…妈妈你不要死啊…”
小男孩的声音,哭得很伤心,“妈妈求求你…不要死啊…在坚持一会儿…在坚持一会儿…帝都里就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她浑身一震。
“村长爷爷说他们一定会来的…帝都的国王军不会放弃他们的子民的…他们这么说过的…呜呜…妈妈…”
她走近那个传出声音的破旧木屋,门摇摇欲坠这开着,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伏在床前哭得一抽一抽,床上的女人骨瘦如柴,没有半点生气,身为吸血鬼的自己已经感觉到她几乎没有了生命气息。
“只要我们等待…一定会被救赎的…可是为什么他们还不来救我们呢…爸爸都已经不在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来呢?”
她看着小男孩,蓦地想起埃利奥特,想起他在白马上群众夹道欢迎时那光滑的模样,小时候的他也是穿着背带裤的。
他有没有去过这样的村子呢?
她走进去,那个满脸泪水的小男孩有这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床上的女人面部已经死灰。她怔怔地看着他们,只觉得触及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东西。
村长家里的谈话被一阵骚乱打断。
村长抬头,是朝村子里面的方向。
“吸血鬼!是吸血鬼!”
“不管你是什么种类!滚出去!”
“可恶吸血鬼,赶快去死啊!”
“把她抓起来!烧死她!…还有白木桩吗?白木桩在哪里?!”
“她身上一定有解药!扒了她的衣服!”
“魔鬼,滚出去…不!杀了她!”
一旁恩泽的脸瞬间白了,雅兰叹口气,看来,这村子里没受感染生龙活虎的人还是有的。
紧接着就有男人敲开村长的门,“大人,我们在村子里发现了一个吸血鬼,好像是…”说着目光冰冰凉地紧锁在雅兰身上。
雅兰淡笑起身,“麻烦照顾她了,多谢。”
路上。
本就是夜,村子的影子已经模糊到看不见了。雅兰得了些情报,又不顾恩泽的劝说乘着马车执意往更西边的森林小道里驶去。
菲特一头银发在黑暗中熠熠发光,她垂头坐在马车里。
“你净给我找麻烦。”人类对吸血鬼的仇视已经到达一个暂新的高度,她还不知死活地在受害了的村子里瞎跑。
少女先是没说话,过了会,低头道:“他妈妈已经没事了。”
“你把血给她了。”说的是陈述句。
“…我想救她。”
雅兰只是笑着看她,纯血种的鲜血,小小一滴在人界黑市卖个什么价他是知道的。
她还记得她把手腕间的血挤进女人的唇里时,因为咬唇而让小男孩看见了她的獠牙。
“吸血鬼!可恶的吸血鬼!不许你碰妈妈!”
他用小小的身子拼命推阻她,泪水中是不可直视的愤怒,属于一介孩童最纯粹的仇恨。他的声音引来了村里的其他人,看到她后那厌恶又恐惧愤怒的眼神仿佛千刀万剐让她无措。
“他说…帝都会派人来拯救这个村子。”
那么坚信着,会被救赎。
可现实呢。
“嗯哼。”
她猛地抬头,瞪着他,眼眶微微收紧,嘴唇微微颤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雅兰只是垂眸看着她斗篷下露出的白皙手腕,没有伤痕,大抵是自动愈合了。
“你们人类…”
“埃利奥特王子殿下也是人类。”打断了道貌岸然的指责话语。
她有些气急,他这时却突然变了神色,在她还没反应之前伸手把她压住了。
“啊…!”
下一秒,骤然一愣,嚓啦一声风呼呼吹过头顶,月光泻了下来,马车的车身被横向撕开。
菲特在他怀里抬头,正好看见他抬手一声枪响爆了一个飞扑过来的丧尸的头,引出一声长长凄厉的嗥叫声。
…丧尸?!
她看清楚了,真的是丧尸,因受吸血鬼和瘟疫传染而变异发狂了的普通人类,穿着破旧的居民衣裳,身体却已扭曲变形,皮肤干枯呈青灰色,翻白的眼珠和滴着涎水的獠牙让人不寒而栗,额间血液迸散颅骨混合着肉块飞溅在月色中。
马车一歪停下来,望去时一匹马已经摔倒在地,头被一只丧尸咬住。
“来了吗——?!”
恩泽后退到雅兰身边紧皱着眉头抽出手枪,“果真在这里潜伏着!这些野兽!”
“…这是——?!”
“别动。”
男人的声音低垂在她耳边,枪声仍在继续。道路两旁树影婆娑,葱葱茏茏地摇摆着沙沙响,一时间人影飞快攒动,窜出了数只,远处有兽般的低吼,
雅兰开枪出手很稳,射的是银弹几枪下来打掉几只,眼看着这些人性野兽一窝蜂上了松了扣在菲特腰间的手,提了手杖一拧一抽隐藏在杖身里的细长银剑在月光下泛出寒光。
寒气森森的气铺展开来,压抑的,静谧的。
菲特一惊,原来他当真是使剑的。
瞬息间凛凛剑光雪白切开暗黑的夜幕,弧度优美而凌厉。手下一抡一朝她咬来的丧尸已飞离了脑袋,同时将另外几只齐齐斩断,血液飞溅,溅到她脸上,竟然是凉的,腐朽的气息。
再抬头时只望得见男人的侧脸和波澜不兴的绿眸,月光下幽幽的。
尸体已经不再一股脑儿扑上,好像因男人的剑气而停下了脚步,无声息地围住他们,一把算去数量不小,菲特看着他们,他们空洞呆滞的眼瞳中似乎有着贪婪的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呆了呆,一个尸体已经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和猛劲咬了上来,其余的接二连三紧随而上,恩泽一时间乱了阵脚,开的枪声响了好远,
男人执剑,她眼睛还没眨就有了一个动作——她觉得应该是有一个动作的,怔神的瞬间,发边一丝微风微风,银剑已经“咯”地一声轻轻回了鞘。
以拄着手杖的黑发青年为中心,所有尸体向外呈摊开放射状在地上没了动静,鲜红触目惊心地溅染了一大圈,包围了他们,一时间头颅骨碌碌到处滚,滚到林子深处,滚到抽搐不已的奄奄一息的马身旁。
少女睁大眼睛,愣愣望着一切,突然觉得寒颤,想叫他的名字,却又在望见他面无表情而立的一刻说不出话来。
倒是恩泽,哼哧哼哧跑到公爵身边,深深行礼,一脸责备表情,“刚才是我疏忽,非常抱歉雅兰大人!”
“嘛,没事,本来起初我没打算来这儿的。”
再看他时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闲散微笑,将手中精致大气的家族手杖转了个圈,之前周身隐隐无人可入的浓黑静谧仿佛幻觉。
“只不过那村长说了些有趣的事才改变主意的嘛,你也听到了,那家伙最近在这儿呢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哪里找去,早知有袭击的话我肯定会把赫伦叫过来打杂呢。”说到一半扫一眼四周,树影晃动,“不过,得加快了。”
恩泽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等一下…这里,其实离那个村子也不远啊…”
少女站在他身后脸色煞白地出声,雅兰知道她说的是之前赶她出来的那个村子。
“这儿有丧尸…那么那个村子——”她说不下去了,想起了那个扑在妈妈身上哭泣的小男孩。
“菲特,如果你真想为他们做什么,不如发挥一下纯血种的能力查出真相,”雅兰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罢。”
马车已经坏掉了,三个人只能步行,菲特穿的是平常少女的轻便裙子,走起路来不是十分吃力,她看着青年和穿着一身恭谨工作装的恩泽,从刚见到雅兰时就在奇怪,明明是国王授命完成这个有点分量的委托,明明身为公爵大人,出行竟然只带一个文吏,真的是个文吏,恩泽主要工作是收集情报整理情报记录事件最后写文书和报告,有时替这个风流的贵族青年找找女人善善后什么的,战斗能力的确是有,只不过仅限于防身术阶段。
竟然是连个能武的随从都不带的。
“因为很麻烦。”
“…哈?”
“比如想要女人的时候还可以把刀架在恩泽脖子上逼他给我找,如果是个会打架的估计就宁死不从了说不定还反扑,会打架的人脑子都比较石头,虽然说恩泽的脑袋已经十分石头了,总比赫伦好一些。”
“请不要拿赫伦大人和在下比较!”身后文官耸肩非常认真又非常激动说道,“赫伦大人是十分优秀的!”继续忠犬状。
“啊啊,是的,你也是赫伦的粉丝呢。”
“雅兰大人,请不要取笑在下了!”
菲特无言。
“那难道…没有什么心腹么?”以前在血界,总是有一些死士会追随自己的哥哥和父亲的,雅兰身旁真的是什么人也没有,难道是因为没有亲和力?
恩泽一听这话忍不住开口,“怎么会没有,当年骑士团的大家——”
公爵回眸一个眼神,恩泽噤了声。
他看了一眼怔怔的少女。
“哦呀,能想出‘心腹’这个词来真是难为你了。”
“喂!”
青年笑了笑,望着月色,“这种东西曾经有很多呢,但有时候,它们会成为毁灭自己的导火线,不如让给别人比较好嘛,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也是清净。”
她眨眨眼睛,紧接着他就拍了拍她的脑袋,揉乱了银发,“人类可是比吸血鬼要恐怖许多的生物呢…”
后面的声音轻了下来。
“所以,得到你的王子殿下后,赶紧回去罢。”

 


☆、Chapter 14

走了很久的路,路上雅兰拿约瑟夫神官给自己的圣经加护咒文书页屏蔽了自己和恩泽的人类气息,菲特毕竟是吸血鬼,看到那些书页时身体一阵不适,隔得远了些,不知什么原因,越往后面走林子里的骚动越少,到了最后,完全寂静下来,鸟声树叶声统统消失。
“到了。”
他看着不远处半山腰上的的一座小木屋,隐隐有红色灯火透出。
爬得近了才发现这小屋子破旧的厉害,摇摇欲坠总觉得风一吹就会哐啷一声垮掉一样。搭建用的木头已经腐朽得十分严重了。
雅兰在夜色里身材修长笔直的,握着手杖,恩泽上前叩响了门,“打扰了,请问怀表先生在吗?”
屋子里就点着一盏灯,但足以把整个小木屋照亮。
菲特望来望去,整个屋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钟表,大的小的高的矮的,有贵族里的檀木精致老爷吊钟,也有平民使用的小木屋状的小钟,到点时会有小鸟从小门里飞出报时的那种,漆得非常鲜丽漂亮,摆满了货架,挂满了墙壁,一眼望去屋里全是密密麻麻刻度和时针,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怀表先生。
而最诡异的是,所有钟表都是静止的。
“哦呀,还真是难得有人造访呢。”
屋子的主人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五官很小,有些皱在一起的样子,宽额头上油光满面的,头顶着个暗红色贝雷帽,穿着被油墨弄脏的白色衬衣和起了毛的小马甲,下身是长裤和一双长筒靴,走起路来蹬蹬响。
他给一个架子上的小闹钟调了时间后,慢腾腾挪回自己的桌前,当时门是咔嚓一声自己开的,恩泽就走到门口里附近便不再深入了,雅兰倒是一点防备也没有的就近找了把椅子翘腿坐了,菲特望了望,觉得这屋子里密密麻麻的表像一张张脸一样看的不舒服,这怀表先生的声音也诡异的很,不厚实,甚至有些尖。
看见桌子上有大大小小的怀表,拆开的修好的,晕黄的灯光下竟然也是金灿灿一片。
“话说,想从我这儿拿情报阁下应该知道规矩的罢,加里弗雷德公爵大人?”
身后文官倒吸一口气,雅兰笑道:“阁下真是好眼力,不过在下也应该是第一次拜访才对。”
怀表先生拿螺丝刀摆弄着一个怀表,头没抬,“加里弗雷德家族呵,它的命运简直是这个世界的写照嘛…年轻的公爵大人竟然能支撑到现在也不容易啊,看在这份上,说出你想要的…啊,算了,反正我也知道,尽快终结大陆里血液病毒带来的瘟疫,以及…嗯?”
中年男人头一歪,挑挑眉,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种尖酸的感觉。
紧接着他就嘿嘿嘿笑起来,腮边的肉一甩一甩的。
雅兰绅士般微笑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真是奇了怪了,竟然会想知道这种事情?公爵大人,这个世界如何光怪陆离地颠覆,历史如何改写,世界的根源,两大定律是不可超越的呀!”
“阁下哪里话,阁下可是世界上少数能接近真理的魔法师。”
“我还差得远呢,第一,时间不可改变,第二,生死不可改变,既然公爵大人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去寻找传说中的‘圣杯’呢?”
菲特一怔,圣杯?
雅兰继续微笑不语,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
胖男人立刻睁大了眼,眼光直溜溜地被怀表勾了去。
雅兰手中的是一块看上去普通的贵族金怀表,有些旧了,雕刻的花纹依旧美丽。
“这个够么。”
“哎呀呀,这可是…千年圣战时的好东西呢…”
魔法师起身连忙接过了,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赶紧拿放大镜去仔仔细细的看。
“…竟然是真品…几百年没见过了呢,公爵大人,这该不会是您家的传家之宝吧?”
“真是说笑了,阁下看到了什么?”
“呵呵,秘密…啊啊,很深的感情呢…”
菲特转头看恩泽,“什么意思?”
恩泽紧紧盯着怀表,胸口微微起伏,脸上有压抑的怒气,“怀表先生是古来有之传说的魔法师,知晓古往今来任何事,甚至听说可以穿越时间…他可以从中一块怀表中看到整个朝代的所有…只不过,雅兰大人怎么可以拿它做交换——”
她一愣,这么说,是很珍贵的东西?
“那么,阁下的态度是?”
中年男人咯咯咯笑起来,“这个的确是好东西,只不过…还差。”
“阁下想要什么?”
“呵呵,什么都可以要吗?”
“只要在下能做到。”
“不需要劳烦公爵大人做什么,只不过在我的地盘…嘿嘿,我的意思您能明白吗?”
雅兰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小木屋大门,“阁下请说。”
中年男人摘下了有些滑稽的贝雷帽,将怀表小心翼翼揣进兜里,肥壮的手指指向他身后。
“我要她。”
屋子里一时间是令人呼吸困难的安静,少女呆呆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哈…!?”
那根肥指头指向自己。
她指指自己,“我?”
“是的,”男人小眼睛里闪烁着光,咧嘴嗤嗤笑了,“这么个美人儿,我要她跟我睡上个几晚。”
恩泽猛地上前,雅兰伸手示意他停下。
“怎么样啊公爵大人,您要是把她给我我就把情报给你,我向来不做假活儿。”
“开、开什么玩笑?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这又老又丑的男人!!”菲特瞬间炸毛了,“这种事情谁会答应啊——”
“好。”
咆哮出来的字句,剩下的生生卡在喉咙里,塞满了木屑一样。她整个人都滞住了,呼吸了一阵后发现头生涩得无法转动,伸出来的拳头僵硬在空中,睫毛开始轻微颤抖。
你,刚才说什么?
“雅、雅兰,你在说什么…?”
开玩笑的吧?
“只要跟你睡你行了吧,没想到怀表先生也有生理需要呢。”
耳边只有青年与往常无异的声音,笑着的,毫不在乎的。
“她是你的了。”
恩泽连抽了几口气都没有好好接受现实,而对面的中年老男人已经一拍大腿大笑,露出一口黄牙,“成交。”拉开抽屉,扔出一个东西给自己的上司,雅兰接住,摊开时是另外一块怀表。
“我先说明呢,这丫头既然您给我了,她就出不了这个门了,大人明白我的意思吧?”
“哪里的话,阁下可是闻名的魔法师,”雅兰打开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笑容,“非常感谢阁下您提供的珍贵情报,这个真相真的十分有趣呢。”说着起身,“那么,在下告辞了,祝阁下有个美好的夜晚。”
恩泽有些胆寒的望了旁边的少女一眼,他本以为她会暴走的。
如今望去她只是站在屋子角落里,低着头,银色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脸。
雅兰带好帽子走到门口,恩泽忍不住唤了一声,“雅、雅兰大人…这…”
青年把手搭在门柄上时,那个胖男人已经来到少女身边去摸她的脸。
“小美人儿…”
“雅兰。”
她低低叫了一声,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他听见。
她缓慢地转过头,惨白着一张脸,望着他的方向,目光却不知道在看哪里,“这就是…当初约定时,我的作用么?”
门阖上时男人还不动,等脚步声远了,他嘿嘿地笑起来,手上越加放肆的摸上她的脸颊的脖子。
她一动不动。
真是嫩啊…
“小美人儿,门外有结界,今晚你是逃不出去的~~”他感叹于少女身体的芬芳和曲线的美好,□早已蠢蠢欲动,他一把抱起她走向床铺,“今晚你是我的了,叔叔我会好好待你的哈哈哈!”
放到床上时她的脸还是木的,眼睛里没光,他兴奋得浑身冒汗,猴急的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一把扯掉了她的斗篷,包裹着身躯的蕾丝裙衣露了出来,他急促地去亲她的脸,亲到了一嘴的咸味。
“唷,哭了呀?哎,不哭不哭,”他色咪咪笑着去脱她衣服,“你看,他都不要你了,让叔叔来疼你,待会儿一点都不疼的哦!”
陌生的感觉。
男人的手、舌头、嘴唇,还有他的气味和声音,蓦地让她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难受,全身的血液都在哗啦啦呼啸着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恶心。
还有厌恶,无法抑制的厌恶,头皮针扎似的,脊梁骨战栗到发麻。
好讨厌被触碰。
等胸衣暴露在胖男人视野下时她开始挣扎。她力气极大,甩出去的一拳竟然就震碎了床榻一角,可下一秒,房间里铛地一声钟响,她仿佛被什么死死束缚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睁大了眼。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上你吗?因为你是雏啊呵呵,纯血种…”说到这里他看见她愣了一下,男人得意一笑,笑得诡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吗?加里弗雷德家的小子还有点本事能搞到你,呵呵,纯血种的处女身可是传说中连起死回身都可以做到的至宝呐,这么稀罕的东西…”
她浑身一颤,中年男人的头俯了下来。
太兴奋,太痴狂,所以,没有看到少女眼睫下渐渐鲜红到夜里发亮的瞳孔,以及,不断长长的猩红指甲。
***
菲特睁开眼时,窗外第一束光线,橘黄的,带着清晨里湿气和微漠的温度投下来,斜斜的在床位织出一小格。
男人还是昨晚那个姿势,光着身子,无数粗大用血凝结的结晶尖锥从他身体里毫无规律地破土而出,胡乱地将他从里到外穿成一个刺猬,肚子里窜出来的一柱上还挂着条肠子,不再像昨晚那样热气腾腾的了。
他的眼睛因惊惧而睁得几近凸掉出来,嘴巴也是大大的,血从下巴一直流到胸膛,也结晶了,清晨风一吹簌簌地掉。
菲特望了一周,一屋钟表碎得琳琅满目,残片铺满了桌面和地板,顺着阳光,她看着床下一片钟表的玻璃片,上面折射出她的模样。
仍是昨晚记忆做后的样子,裙子被褪到腰间,上身胸衣还算完好只是溅上了血渍,不过不是她的,披头散发,眼睛红肿,表情呆滞,然后是血,满嘴的血。
她又抬头看看面前的男人,脖子上赫然是两个深深地牙洞咬痕。
不知道人界魔法师的血,是什么味道呢。
终于想起了昨晚为什么会对那些丧尸的眼神感到熟悉又陌生。